第1章 第四至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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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四至六節
第60 120章 第一章第四至六節
兩天後,阮桂洪帶著歐燦輝、陳永松、白志毅,還有另外兩個熟練工,坐上華仔表哥派來的人貨車,一大早就奔往市外新塘鄉。那戶需要裝修的人家就在新塘鄉一個小山村裡。
汽車跑了兩個多小時,從107國道轉入一條鄉村公路,顛簸著又跑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一個地名叫落鳳崗的村子。一個六十來歲的男人就站在村口等著,看見汽車來了就招手示意,跟著上了汽車擠坐著,指揮汽車繞過村子,開到村後一幢樓房處停了下來。
阮桂洪跳下汽車,叫大家動手卸車,把車廂裡的裝修材料搬進樓房裡去。歐燦輝留意看了一下,見這樓房外三面都建了一人多高的圍牆圍著,實際就是一幢別墅。
別墅後面是一座不大的山崗,山崗上林木茂盛,鬱鬱蔥蔥。圍牆外是一條沙石鋪的機耕路,路邊就是一大片菜地;遠處有一條寬闊的山溪和河灘,過了山溪,廣袞的稻田和再遠處的丘陵山崗盡收眼底。歐燦輝心裡暗暗讚歎屋主人會挑地方,從這裡四面眺望,田園風光一覽無遺,美不勝收,住在這裡頤養天年,大約真的會長命百歲。
進了屋子看了一下,這樓房建築平面大約一百五十多平方,外面院子面積足有八百多平方,有假山水池,有花果樹木,還建了一個小型的lou天游泳池。這幢別墅要是建在城裡,起碼值幾百萬。雖然在偏僻的農村,地價可能不用那麼貴,但佔了這麼大一個地方,別墅的主人起碼是一個有辦法的有錢人。
阮桂洪他們的任務就是對三層樓房進行室內裝修,因為離市區遠,原就定了吃住在這裡,一直到完工才撤場。裝修工們把帶來的被鋪拿到三樓,又從地下(首層)大廳搬了六塊夾板上去,雖然是打地鋪,放一塊夾板當床板也頂用,不然睡地板很容易受涼。
把空氣壓縮機、電刨床等一應工具搬進來放好,阮桂洪和裝修工們就跟著主人看屋子,聽主人講解對室內裝修的設想和要求。三層樓都看完了,大家心中都有了數,又商議了還需補充的材料,阮桂洪就列了個單子,交司機帶回去給華仔表哥,打發司機把車開回去,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分工,就各自忙開了。
上午主要是備料、籌劃,做些準備工作,中午吃過飯,也沒怎麼歇息,大家就按分工幹起來。歐燦輝已經能很熟練地幹搭拼凹方木架、使用衝擊鑽鑽孔、打木樁、固定、剪裁夾板等這些簡易的活,他還是跟陳永松搭檔,兩人已經配合默契,加上阮桂洪和兼管電線佈裝的白志毅協助,一個下午就把七十多平方的首層客廳天花架子搭好了。
天黑了下來,阮桂洪亮著了用臨時線路接駁好的100瓦電燈,主人已經從廚房搬出飯菜,連聲叫開飯了,大家就停了工,洗了手圍坐著吃飯。
屋主人姓鄭,他一邊給大家倒酒一邊笑著說:“我年長几歲,大家不嫌棄,就叫我鄭叔吧。”他年紀雖大,但身體很好,不胖也不瘦,雖然生得矮了點,但滿頭黑髮,精神飽滿,慈眉善目,很熱情好客,頻頻地勸大家喝酒吃菜,口裡連聲說,到了這裡,就當自己家裡,千萬不要客氣。
歐燦輝心想,又是一個有錢佬,看他其貌不揚,衣著撲素,腳上穿的是一雙廉價塑膠涼鞋,走在大街上誰會把他看作有錢佬?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很想問問他是怎樣發跡、又為什麼到偏遠的鄉下建這個別墅,不過想到和這個鄭叔還不熟,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幾杯酒下肚,阮桂洪臉上泛著紅光,他動手給鄭叔倒了一杯酒,舉起了自己的酒杯,說:“鄭叔,我敬你一杯。”
鄭叔笑呵呵地和桂洪碰了碰杯,一口就幹了。阮桂洪也把酒乾了,抹了抹嘴巴說:“鄭叔,今天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又是雞又是肉的招呼(待)我們,我們很領你的情。你放心,你的新屋我們一定會裝修得好好睇睇,保證質量,不會讓你失禮人。”
鄭叔就笑了,說:“過門都是客,何況你們來這裡是幫我做裝修?大家流汗出力,我請大家喝兩杯,應該的,大家千萬不要客氣。”
阮桂洪就說:“鄭叔,我跟你說實在話,以後不要搞得這麼隆重,每餐有青菜豆腐、有幾片肉就得了。真的,你每餐都要這麼搞,我們的心也不安樂。”大家知道鄭叔和華仔表哥原就說好了的,每天每人包餐伙食費五塊錢,再讓人家破費就不好了,所以阮桂洪又接著說,“鄭叔,我們都是出門打工的,知道搵(掙)兩個錢也不易,有兩餐飽就可以了。我這個人直來直去,你不要弄得我們過意不去才好。”
鄭叔仍是笑呵呵的,又給大家倒酒,說:“總之就辛苦大家了。來,大家都多飲兩杯……”
歐燦輝很快就和鄭叔混熟了。鄭叔為人熱情豪爽,每天在家裡看裝修工幹活,有時也幫幫手,遞遞材料,扶扶梯子,總之是很勤快地忙來忙去。一日三餐都是他下廚,午餐簡單一點,晚上就有魚有肉,廚藝還不錯,大家都贊鄭叔有兩下子。鄭叔還從村裡提來了一大罐村民自釀的糯米酒。那裝酒的白塑膠罐就放在廚房門口,鄭叔說,糯米酒對身體有益,度數也不高,大家當飲料隨便喝好了。
歐燦輝還是第一次喝這種金黃色的酒。酒很醇,喝在嘴裡有一種清甜的感覺,因為度數低,所以連喝幾大碗也不會醉,不過身上就開始發熱。鄭叔說,這是糯米酒開始發揮它的功效了。鄭叔還介紹說,這個村風水好,老人多長壽,這裡頭就有糯米酒的功勞──村裡二十幾個七十歲以上的老壽星,其中一個今年剛滿九十歲,現在每天仍然要糯米酒泡飯吃,可見糯米酒的養生功效.。
裝修工從早上開始幹活,中午吃飯後抽兩根菸算是休息一下,然後接著一直幹到晚上八、九點,吃了晚飯就沖涼歇息,有時也會晚飯後接著再幹到十一、二點的。在鄉下地方沒有什麼娛樂,也沒有電視機,除了白志毅帶了一部小巧的半導體收音機,聽聽新聞和音樂,大家嘻嘻哈哈閒聊一下就躺下睡覺。睡得最晚的是白志毅和歐燦輝,歐燦輝還不想睡,就到樓下找鄭叔聊天,白志毅則戴上耳塞,躺在蚊帳裡,悠悠然搖頭晃腦的欣賞音樂。
歐燦輝發現鄭叔很健談,白天常和大家說笑,說一些地方典故和趣聞。譬如說到這地方為什麼叫落鳳崗,一下就把大家收引住了。鄭叔就講起了傳說故事,說是很古很古的時候,海龍王作惡,千里平地成澤國。老百姓活不下去了,都焚香跪地叩拜,祈求上蒼保祐百姓。天上的王母娘娘知道了,就派了身邊的鳳凰下凡。
鳳凰來到凡間一看,到處都是巨浪滔天的洪水,山崗也淹得只lou出一個個小山頭。鳳凰盤旋了一陣,就在這裡降落下來,雙翅一展一搧,把海龍王趕跑了,洪水也就退了,老百姓才有了好日子過。為了紀念鳳凰下凡幫助老百姓,後來人們就把鳳凰降落的地方叫落鳳崗……
裝修工中有一個年歲大一點的,姓曹,大家平時叫曹師傅的,這時就說,叫鳳凰崗也好啊,為什麼叫落鳳崗?做生意的人就最怕落呀、跌呀這些字的。
鄭叔就笑了,說,叫鳳凰崗別人以為地形相似而叫,我們的先人很聰明的,叫落鳳崗大家就記得這個故事了,而且鳳凰挑這個山崗降落,證明這裡有靈氣,風水好,對不對?不然王母娘娘的鳳凰也不會專挑這個地方降落下來。
鄭叔有時也說說農村裡的逸事趣聞,大家都覺得很新鮮。鄭叔對人很有禮貌,對工程有修改意見,說話的口吻是商量式,或叫他們幫乾點什麼,就是遞個物件這樣的小事,也是一口一個“唔該”(多謝)。鄭叔說話風趣又這麼平易近人,大家很快就沒有了拘束,說話也就隨便多了。陳永松是典型的鹹蟲,一開口就往男女的事情上說去,誰知鄭叔比他還厲害,不光食遍十八省,還開過洋縈,搞過俄羅斯妹。
這下輪到陳永松伸舌頭了,接著就連聲追問味道如何?鄭叔一撇嘴說,沒意思,別看俄羅斯妹長著金髮,會化妝打扮而已,其實面板粗糙,還比不上江南妹子細皮嫩肉呢。
陳永松還饒有興趣的想追問下去,鄭叔卻轉了話題,後來又走開了,陳永松只好敗興地埋頭幹活。
歐燦輝最感興趣的還是,鄭叔是什麼人?他搞什麼發了這麼大的財?至於在鄉下建別墅,他已經猜想到是因為鄉下老家風水好,也有個榮耀鄉里的意思,後來他才知道只猜對了一半。
健談的人大概都耐不住寂莫,所以鄭叔很歡迎歐燦輝和他閒話聊天。正是盛夏季節,白天干活覺得熱,晚上在這個大院子裡,卻是涼風陣陣,氣候宜人。院子裡的樹很多已長到二樓那麼高,風吹葉動,樹影婆娑。
歐燦輝後來聽鄭叔詳細介紹,才知道這院子栽有龍眼、黃皮、楊桃、枇杷、番石榴、芒果、無花果,竟是一個小果園,只是在大門到樓房的通道兩邊,栽上了白玉蘭、勒杜鵑、千年矮(黃楊樹)這些花木。歐燦輝知道鄭叔還在三樓樓頂天台有幾十盆盆景。歐燦輝不懂盆景,但歐巷裡的四叔公歐德庭玩盆景玩得如痴如醉,他是知道的,他也不明白為何有些人對玩盆景這麼入迷。面對滿院蒼翠,歐燦輝不禁又添多了一份好奇。
鄭叔在泳池邊擺了一張小茶几,搬了兩張當地俗稱懶佬椅的活動竹摺椅,泡上一壺熱茶,舒舒服服地半躺著,一邊拿著一把葵扇搧涼、驅蚊,一邊就和歐燦輝談天說地。往往直到大家都覺有了倦意,覺察夜深了,才道別分手回房睡覺。
開始兩人都是泛泛交談,天南海北,趣事見聞,談得津津有味,竟是越談越投緣。鄭叔對歐燦輝便有了好感,覺得歐燦輝不但做工落力不偷懶,不像“肥仔”那般木訥遲鈍——他稱肥頭大耳的白志毅做“肥仔”,白志毅也答應得很爽脆──也不像陳永松等幾個那麼粗野粗俗,歐燦輝身上好像有一股說不出的靈氣,機敏、謙遜、好學,所以他很願意私下裡和歐燦輝說一些他平常不大說的話,並且很親暱地叫他輝仔。
鄭叔果然是一個有錢佬。他在南海有四間工廠、一個汽配公司,規模都不小,現在分別由他的四個兒子、一個女兒打理,固定資產加起來大約有幾千萬。歐燦輝不由得乍舌,平日看鄭叔穿的吃的都很隨便,不抽菸,待人接物很隨和,沒有一絲大老闆的架子,倒像是個老農或是城裡的退休老工人。他不說,誰看得出他有幾千萬的家產?!
不過鄭叔很少說他的生意事務,倒是說自己過去年青時的事多。因為家庭成份不好,考上大學也因為政審通不過沒上成。五七年反右,全家隨父母下放回原藉勞動改造,吃盡了苦頭。到了文革,父母遭慘不測,自己也流落他鄉,在海南島最絕望的時候,一個颱風肆虐的黑夜,曾動過縱身跳下惡浪滔天的大海的念頭……
有幾晚阮桂洪、陳永松等幾個也到院子裡,和鄭叔一塊喝茶納涼。閒話聊天就是大話西遊,有一次,大家嘻嘻哈哈的說了一陣,陳永松這條雞蟲又把話題引到“雞”那裡去,說,鄭叔,你閱雞多已,你認為哪一個地方的雞好?
鄭叔就很正經地說,哪個地方的都不好──好人好姐為什麼要**?!害人又害己,難怪政府時時要掃黃。搖了搖頭,又說,過去舊社會是逼良為娼,現在怪了,沒人逼,她還是願意做。都新社會了,做什麼工都能搵兩餐,碰上機會還能發達,千選萬選,為什麼還選擇去**?!都說文革不好,禍國殃民,但我說文革那時有一樣好,就是沒什麼人**的。
陳永松就笑著說,現在改革開放嘛,市場經濟法則,有需求就有市場。再說了,有了這個市場,還能減少人犯罪呢──你看現在強jian犯罪都大大減少了嘛。
鄭叔又搖頭,說,不對,這個事更能引人犯罪。就說你吧,去叫雞肯定不讓老婆知道,但給老婆知道了,肯定會吵鬧,很多家庭就是這樣破裂的。強jian犯罪少了,但離婚的比率肯定大幅上升,再說,現在性病也多起來了──你看看街頭巷尾到處都貼滿老中醫、老軍醫專治性病的小廣告,討厭得很。你說說,哪個對社會、對家庭危害更大?
這回輪到陳永松搖頭了,說,鄭叔,不是改革開放,你還不能食遍十八省,還搞了俄羅斯妹呢!
阮桂洪幾個看陳永松和鄭叔脣槍舌劍,都很有興趣的在一旁嘻笑。白志毅cha上來問,鄭叔,你真的搞、搞過俄羅斯妹?你、你去過俄羅斯?
鄭叔看大家都對這個問題感興趣,都看著他等著答案,只好說,我沒去過俄羅斯。有一年,我還在南海,那裡一個大飯店在晚餐時加演時裝表演招徠食客,有一次也不知從那裡弄來幾個俄羅斯妹參加演出。我正辦一筆數額很大的貸款,信用社主任要我陪他去吃飯看演出,我自然求之不得。這個主任是個大咸蟲,一看金髮美女就起**心。我就去找飯店老闆,也算是我的朋友吧,馬上就做了安排。吃完飯我在飯店樓上開了一個套房,兩個俄羅斯妹很快就來了。這時候我不上也得上,不然怎顯得我和主任是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不過我當時也很想嚐嚐外國貨。咳,不用多說了,總之就是做了荒唐事……
陳永松卻認為鄭叔口不對心,對他講得這麼簡單也不滿足,還想再問,鄭叔卻很感概地說,後來這個主任貪汙受賄事情敗lou,給法院判了刑。去年大概是保外就醫,我碰見他去學校接孫子放學回家。看見他時我心裡突然覺得很不好受,他雖然作孽咎由自取,但我也有份參與作孽啊,我投其所好實際也是害了他。這個主任以前還包過很多個“二奶”,我沒少幫他出錢出力。這時看他剛過五十,卻白髮摻著黑髮,人瘦得象竹杆,連背也有點佝僂,哪有當年那種意氣風發、恥高氣場的半點痕跡?!我不敢說大澈大悟,但這個人使我回想過去,想起過去這些事,我就覺悟到我過去也做了不少作孽的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陳永松看鄭叔又正經起來,大約也不會再說些大家感興趣的話,就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說,明天還要開工,第二晚再吹牛皮吧。大家也就和鄭叔道晚安,相跟著回樓上睡覺。歐燦輝原想還再聊聊,看大家都走,只好跟著回去。
五
後來阮桂洪和陳永松幾個就少找鄭叔聊天,因為鄭叔對他們總是擺出長者姿態,很正經地對他們說做人的哲理,或是回憶當年艱難困苦的日子和悲慘的遭遇。歐燦輝倒聽得入耳,覺得鄭叔閱歷豐富,閒談中透著睿智,不但處處新鮮,令他大長見識,也令他受教益非淺。
有一晚還是他們兩人在一起閒聊,鄭叔笑著對歐燦輝說,輝仔,你知道嗎,我今年三月做了六十大壽,第二天我把五個子女叫齊,向他們宣佈我金盆洗手,正式退休,從此不再過問生意上的事,兒女們按原先各自理開的生意自立門戶,盈虧自負。我把所有資財作了安排,兒女們都沒有意見了,我就和老婆回到了老家——我在市裡塘仔邊有一座房屋,現在搞好鄉下這一間別墅,是為方便我時不時回來住一住。這裡空氣好、風水好,到我不願跑動了,就回這裡頤養天年,等候百年歸老。
歐燦輝覺得意外,更有點不理解。鄭叔自言冇病冇痛,身體好得很,兒女們又孝順聽話,而且精神爽爍,思維敏捷,足可應付在商海中再馳騁十年八年,為何突然急流勇退,回老家當個閒人?
鄭叔對歐燦輝的疑惑含蓄地一笑說,慢慢你就會明白的。
歐燦輝還想讓鄭叔解說解說,鄭叔卻說,還是給你說說我的大半生吧,你不是對我充滿好奇、不是對我的一些行為疑惑不解嗎,或許你能從我的經歷找到一些答案。
鄭叔於是說,我把我六十歲前主要分成三個時間段,25到40歲,是我最艱難困苦的時候,曾經到了走投無路想自殺的境地──這些歐燦輝己斷斷續續的聽過不少,有時聽得驚心動魄,有時聽得感觸良多,有時便同情唏噓。40到50歲,是我拼命工作搵錢的時候,不過也是我壞事做得最多的時候──我可以告訴你,為了達到目的,可以說什麼招數也使過,說起來也是作了孽,間接也害了不少人。到了50到60歲,是我成功輝煌的時候。直至到了去年,有兩件事對我刺激很大,促使我下了決心,及早抽身。到真的退了出來,我便覺得休閒自在,時間任我自由分配,舒服愜意得很。這就證明我做對了。
歐燦輝不由得來了興趣。這個鄭叔這一生充滿了神祕和傳奇,聽他如此說,肯定是波瀾曲析、悲壯絢麗、多姿多彩,他只有透過一個又一個故事,去尋覓鄭叔的人生軌跡。
鄭叔說,第一件是重見信用社主任,跟著第二件呢,是見著了一個佛門高僧。我在南海有一個做廠的朋友,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每年出口額達幾百萬美金。他買了一塊地建新廠房和辦公樓,因為他篤信佛教,是佛門俗家弟子,所以請了他的師兄來為他做法事。
做法事那天我也去了,朋友介紹我認識,那高僧抬頭看了我一眼,合什說,施主,你和佛有緣,我贈你兩個字:戒得。說完他又閉目繼續打坐,我聽不明白,也很想藉此和高僧攀談,但高僧即如入定一般,也不理我的發問。
歐燦輝也不明白那兩個字。鄭叔也不多說,就起身帶歐燦輝走進屋裡,在樓下一個放雜物的房間,找出一塊木匾,讓歐燦輝幫手把木匾抬出客廳,拆去了包裹著的厚紙皮,在白晃晃的燈光下看得清楚,這塊塗了黑漆的樟木匾,高約五十公分,長約一米半,“三戒”兩個隸書大字塗上金粉,陽字陰刻,佔了木匾一半地方,特別引人矚目;左邊還刻有直行多個小字,也是金粉隸書陽字陰刻。
歐燦輝認真細讀,卻也認得全這些字。只見這些字是:子曰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歐燦輝細細嘴嚼那幾行小字,一時竟入了神。
沉吟間,鄭叔讓歐燦輝幫忙把木匾抬回雜物房放好,回到泳池邊。又換上一趟熱茶,笑著問歐燦輝:“有沒有看過紅樓夢?”
歐燦輝搖了搖頭。他喜歡看書,三國、水滸、西遊記、封神榜都看過,但更喜歡看武俠傳奇,像薛仁貴徵東、羅通掃北、穆桂英大破天門陣、八錘大鬧朱仙鎮,隨唐演義、說岳全傳、三俠五義,後來又迷上樑羽生、古龍,尤其鍾愛金庸的武俠小說。看這些小說刺激過癮,欲罷不能,心靈得到很大滿足,很能激發許多遐想。但他對紅樓夢這些情呀愛的沒有興趣。
鄭叔說,這你就錯了。**在文革時都說過,看紅樓夢起碼要看30遍。後生仔,看紅樓夢,能教會你很多人生哲理啊!說著,他低聲吟誦起來,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愛,君死又隨人去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歐燦輝知道這就是紅樓夢裡的詩句了,覺得順口流暢,通俗易懂。聽得鄭叔又說,這是紅樓夢裡的《好了歌》,這《好了歌》還有個註解,你不妨找紅樓夢看一看。每讀完一次紅樓夢,再回過頭細細品味這《好了歌》和註解,都讀懂讀通了,你這一世也就不枉過了。
這一夜歐燦輝碾轉反側,總是睡不安穩。這是極少有的事,往常他一倒下就能呼呼入睡,即使四個月前給金龍炒魷(辭退),心裡雖然驚恐徬徨,仍能沾著忱頭就睡著。這一回大約是鄭叔其人其事令他浮想聯翩,竟是思來想去,夜不成眠。
經過一個多月的緊張施工,鄭叔的別墅室內裝修工程終於完工了。這天下午,鄭叔指揮裝修工,幫忙把“三戒”木匾在客廳正中牆上掛好,認真仔細端詳了一陣,拍了拍手,笑著對大家說:“好,總算大功告成,多謝各位師傅了。今晚我請大家喝兩杯──桂洪,我要搞隆重一點當作慶祝,你不會再反對了吧?”
阮桂洪就咧嘴笑了。歐燦輝跟著大家把剩餘材料、一應工具傢什都收拾妥當,搬出去在院子大門邊放好,又跟著回三樓搬被褥。歐燦輝見鄭叔跟著上樓,又轉上樓頂天台,心裡一動,便跟著走了上去。阮桂洪覺得奇怪,不由自主也跟著上了樓頂。
歐燦輝、阮桂洪都是第一次上天台。見天台地面沒有鋪砌瓷磚,仍是原來的水泥混凝土本色,平平整整。滿天台都是盆景,這幾十盆盆景都擺放在砌磚作柱、上面架好了的水泥板條上。兩邊各有四行,每行都擺滿了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盆景。
阮桂洪看這些盆栽都是枝繁葉茂,一片翠綠,看得眼花繚亂。他原就不懂,這時便笑著問:“鄭叔,我是不懂的,你告訴我,怎樣的盆景才算是好?”
鄭叔啞然失笑。和門外漢說盆景,差不多是對牛彈琴。不過愛好盆景的人大都希望多些同好之人,所以他就不厭其煩地給阮桂洪、歐燦輝介紹他的盆景:九里香、羅漢松、福建茶、細葉榕、牛根桑(朴樹)、黃楊、榆樹、雀梅、山桔、紫薇、紅果、水橫枝、滿天星……
鄭叔如數家珍,阮桂洪卻聽得一頭霧水,轉眼又分辯不出來。待都看完了,阮桂洪又問鄭叔:“怎樣才知道那棵盆栽值錢?”
鄭叔只好解釋說,看盆景主要看樹種,也要看樁頭、樹形、枝託,再看長勢,總的來說,樹種好、長勢好,而且樹樁頭越大,樹齡便越長,相對也就更值錢一點。
看阮桂洪似懂不懂,鄭叔又說,他也是去年才開始跟人學習栽種,剛剛入門,自然學藝不精。自去年萌生退意,那位信佛的朋友便送了他這批盆景,他也不在乎貴賤好壞值不值錢,只在乎於寄情山鄉田野、綠色環境,取個自得其樂的意境就是了。
阮桂洪就指著歐燦輝說,燦輝的四叔公是玩盆景的行家,今年快七十了,每年一開春就天天往公園跑──公園門前那塊開闊地,是農民挖了山樁前來擺賣的地方。燦輝的四叔公每天天不亮就出門,不過十點半不見回家,不買樹樁也能在那兒呆幾個鐘頭,真是服了他了。
鄭叔聽了很高興,要歐燦輝有機會介紹他認識這個四叔公。
歐燦輝答應了,心裡卻犯了難,這個四叔公為人怪僻,不像你鄭叔這麼好打交道,能不能得到他允諾還是個未知數呢,不過既然答應了,怎麼也要試一試,多說點好話,大約四叔公也不至於拒人於門外吧?
第二天,坐上華仔表哥派來接他們的人貨車,和鄭叔道別分手,便回市區去。大家都流lou了高興快活的表情,陳永松幾個成了家的,這時最想的大概是回家見見孩子,抱著老婆親熱一番。在鄉下熬了一個多月,陳永松早就覺得受不了,他等車開上國道,便撩逗坐在前排的阮桂洪說,要不要先去找你的肥妹仔?
阮桂洪竟然面紅,回頭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前方。陳永松見阮桂洪不搭理他,又撩逗戴著耳塞聽收音機的白志毅,見白志毅也不兜搭他,只好悶悶的拿出煙來抽。
駕駛室後排擠了四個人,陳永松抽菸便顯得煙氣嗆人。歐燦輝已經戒了一個多月的煙,這時聞到煙味也覺不好受,忙把車窗搖下,讓疾風勁吹進來。
歐燦輝這時腦子裡滿是鄭叔的影像。臨上車時,鄭叔拿出一套四本紅樓夢送給他,弄得阮桂洪他們臉上都lou出詫異的神色。歐燦輝心存感激,道了謝,又問了鄭叔在城裡的住址,答應一定去探望他,才和鄭叔握手道別。這時歐燦輝就拿出第一本紅樓夢,開啟一看,扉頁便赫然寫著三戒那段話,字跡蒼勁,下面還寫著:贈燦輝友弟共勉,簽署了一個姓名:鄭柏秋。歐燦輝一看書寫的日期是今天,方知道鄭叔的大名叫鄭柏秋。
阮桂洪瞥見歐燦輝在車上看書,也不在意。他從小就不喜歡看書,每年讀書都是勉勉強強才能升級。他和歐燦輝有一處不同的,就是歐燦輝喜歡看點書報。鄭叔送一套書給歐燦輝,只不過是因為歐燦輝和他投緣。阮桂洪沒料到的是,結識了鄭叔,歐燦輝從此便發生了更多的變化,這個鄭叔,可以說是歐燦輝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個人,甚至影響了歐燦輝的一生。
六
做完落鳳崗鄭叔別墅裝修以後,歐燦輝覺得這次歇停的時間長了點,他還是第一次碰上休息了半個月,華仔表哥還沒有開工通知的事。他有點心急,過去找阮桂洪問了一下。阮桂洪卻說,他曾試過歇息兩個多月冇工開呢,現在生意難做,競爭激烈,要不找點什麼自己先做著,等有工開就去開工。
歐燦輝這才徹底明白,裝修這一行雖然看起來人工高,但並不是天天有得做,做老闆的有家財墊底,未接到工程日子也照樣過得滋潤,但當工人的三兩個月都在家歇息,恐怕就不行了,坐吃山空,這道理大家都懂的。於是歐燦輝又拉著阮桂洪去找華仔表哥,但卻沒見著,阮桂洪表嫂說華仔表哥又去打麻將了。
歐燦輝是第一次見著華仔表哥的老婆。她看上去比華仔表哥年紀還大了點,已經生了三個孩子,但保養得好,人長得有點富態。她對阮桂洪埋怨著說,華仔近來沉迷賭博,不但打麻將,還打撲克牌,勸他兩句就發脾氣,你們和他說得來,不要說是親戚,就是作為朋友也不能見死不救,幫我勸勸他收手。老實說,他去嫖我還不那麼生氣,嫖一個晚上也用不了多少錢,嫖多幾個也就沒氣力再嫖了,賭呢,一個晚上就可以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
她說著說著就掉淚。阮桂洪不曉得勸人,撓撓頭安慰了她幾句,趕忙和歐燦輝告辭。
歐燦輝心情有點憂鬱。華仔表哥老婆說得對,賭錢這玩藝真是碰不得,很容易入迷,迷上了就收不了手,運氣差就會一輸再輸,輸了不服氣再賭,惡性迴圈,人就不能自拔了。華仔表哥賭的賭注大概不會小,那就更要命了。就算華仔表哥命好,又有通曉八卦五行的阿松關照,賭博不輸錢──不過對此歐燦輝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但迷上了就沒時間出去兜攬生意,因為要接一個工程是要花很多時間去搞資訊、搞公關的。如今華仔表哥都把時間用在賭桌上,這樣對等開工的人就很不妙了。
歐燦輝心急起來,早些時捧著看的紅樓夢也看不下去了,因為家裡的事也夠他煩的。燦耀已經讀完初中,考試成績只有300多分,離高中錄取分數線差得老遠,父親託了很多人,才在后街中學找到一個學位,但要交1500元贊助費。燦耀卻和父親說,那1500元你就省下來吧,我是打死也不會讀的,把父親氣得差點吐血。
歐燦輝又聽父親的工友來串門,都是唉聲嘆氣愁眉苦臉,市傢俱廠已經虧了幾百萬元,最近三年廠裡基本處於半停產狀態,雖然**的廠長、副廠長還有會計最近給撿察院抓走了,但廠裡近半年只發五成工資,近兩個月連一分錢也發不出。更要命的是,昨天廠里正式宣佈,全廠放假,工人自謀生路。工人們火了,正組織起來準備在市長接待日上訪,歐燦輝才知道父親是內外交困,這兩年竟是沒一天過得舒心。
來串門的工友原是來串聯明天去市政府請願的,歐國能卻興奮不起來,默默的抽著水煙鬥,聽工友們慷慨激昂的議論著。見歐燦輝想出門——歐燦輝想到對門阮桂洪處坐一坐,傢俱廠的事聽了讓人窩火煩悶——就對歐燦輝說,你做大佬的,要教教細佬,燦耀不讀書幹什麼?就知道百厭惹事,我告訴你,把我惹火了,我打斷他的腿,也要他去讀書!……
傢俱廠工友見歐國能訓斥兒子,又見約去市政府請願的事不熱心,便訕訕的告辭離去。倒是有一個叫王沛林的工友,因為和歐國能有過命的交情,見歐國能為兒子的事煩惱,便留下來平心氣和地開言勸慰。
歐國能卻說,沛林,我是掛了號的人,市政府請願我是不去的,免得又說我挑動群眾鬥群眾、和黨的路線唱對臺戲,但我要餬口養家,明天我就上街——我想過了,我有編織滕椅的手藝,修補滕椅也可以搵兩餐吧?
王沛林吃了一驚,他沒想到歐國能這麼快就打定主意,想出這麼個辦法。
工廠冇工開,好多工人早已偷偷找私活幹了,但那時還沒有正式宣佈放假,工人還是要按時回廠報到上班,回到工廠沒事幹,或閒聊、或打撲克,膽子大的報到後又溜走,廠裡也沒人管,老實膽小的還規規矩矩按時上下班,閒極無聊胡胡混混捱時間過日子。他和歐國能都屬守規矩的,他曾見歐國能在車間撿拾滕條,原也沒在意,廠裡曾生產過一批滕椅,剩下的滕條都屬廢料沒什麼大用場,但用來修補那是必不可少的。原來歐國能未雨綢謬,早有自謀生活的打算。想起自己在工廠幹了三十七年,習慣了按時上下班,習慣了聽領導安排工作,一下失去了這個慣性,要自己想辦法謀生活,腦子便一遍空白,頓時覺得惶惑不安。
歐國能又坦然的說,工人kao雙手搵食,工廠kao不住了,我不敢說**kao不住,但手是自己的,有手有腳就餓不死人,國際歌都唱“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全kao我們自己。”
王沛林臉色陰沉下來。他相信政府不會不管,但什麼時候才有結果?已經幾個月冇工資發,再等到什麼時候?看來還得學歐國能,自己找出路——歐國能能拉下面子上街,為了生活,自己也得好好盤算盤算。
修補滕椅或在街邊守候,或是沿街吆喝,有時等一天、走一天也招攬不到生意的。但第二天,歐國能果然手提一個工具袋就上了街。他沒有在一個固定地點掛牌佇候顧客,而是像收買佬一樣,沿街四處走動,邊走高聲吆喝:“修補滕椅滕席──”
歐燦輝見父親真的上街搵食,每天一大早就出去,中午回來吃過午飯又匆匆提著工具袋出門,晚上回來臉色不見開朗,常常默默地抽水煙鬥,滿腹心事的樣子,知道父親的生意並不見好。
他現在也冇工開,心裡更著急,為開工的事和阮桂洪說了幾次,阮桂洪卻不著緊,又幾次碰見阮桂洪和霞女、還有一個年青女仔一齊出去,心想阮桂洪可能拍拖(談戀愛)了,但不知是霞女還是那個年青女仔?阮桂洪自小和霞女說得來,真要拍拖就有點不現實了。方清家庭和個人條件都比阮桂洪好,歐德庭還不同意他做歐家女婿呢,你阮桂洪想和霞女拍拖,那是痴人做夢。不過,你有拖拍不急著搵工開,我卻不能在家呆等,總得要搵錢啊!
想來想去,想到了接觸最多的陳永松,於是歐燦輝決定去找他。這陳永松雖然鹹溼(下流、猥褻),但待人其實很不錯的,他有技術,人也活絡,和他多籠絡一下感情也好,說不定陳永松能想出什麼辦法呢。
從阮桂洪處問得陳永松家地址,歐燦輝就去九瓦巷找陳永松。九瓦巷在北門街,巷口顯眼處就釘著那塊藍底白字的牌子。巷子很窄,大約寬不足一米。歐燦輝過去也知道這條巷,搞裝修接觸尺寸數字多了,這下就明白為什麼叫九瓦巷了:屋頂蓋壓瓦片的瓦桶長約20公分,寬約9公分,這小巷寬不足一米,就是說只有九隻瓦桶(北方人大概叫瓦當吧)那麼寬,叫九瓦巷真是形像得很。
巧得很,陳永松剛好從巷裡走出來,看見歐燦輝就高興地叫起來:“燦輝!你去哪裡?我正想去找你呢,”
歐燦輝也很高興,連忙說:“我是來找你的。”
陳永松就帶歐燦輝到他家。巷子雖窄而不長,左面是別人房屋的後牆,右面是巷裡幾個住戶的門口,陳永松住第二家。
進了門,歐燦輝打量了一下,這是本地很典型的俗稱“火筒屋”的老房子。房屋不寬,但很長,進門是客廳,kao牆一邊有一條長長的通道,裡頭有幾個房,通道盡頭大概是廚房了。
歐燦輝看客廳到處放著木方、木板、夾板,有一些半成品木床、木櫃,有一個小型電刨床,也有那種一頭高一頭低的木工長刨櫈,牆上也掛著木工鋸子、角尺等工具,滿地木刨花、木屑,很明顯是一個木工工場,大約陳永松平常就接些木工活來做。歐燦輝就很羨慕地說:“陳師傅,你有這門手藝,搵兩餐是不愁的了。”
陳永松卻說:“有手藝頂什麼用?工字不出頭,搵兩餐容易,要想發達就難了。”
歐燦輝就說:“還想望發達?再冇工開,我兩餐也難搵啊!”
“我找你就是想找你開工,不知你做不做?”陳永松說,“我有個朋友在東方廣場租了一個檔口,做成衣的,因為是很熟的朋友,所以工錢可能會低點。”
歐燦輝忙點頭應承:“我做。說實話,十幾天冇工開,我不同你,你還可以在家做木工,我什麼都不會,在家悶得慌,真的好難過的。”
陳永松認真地看著歐燦輝說:“你這樣也確不是辦法──有沒有想過做其他?”
歐燦輝撓撓頭:“我可沒想過。我什麼也不懂,能做得了什麼?”
陳永松一拍大腿:“對了,你不是金龍出來的嗎?做早點賣也可以呀,一天賺十塊八塊的,小數怕長計,一個月也有二、三百塊吧,總比現在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強。”
歐燦輝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沒有地方、沒有本錢,怎麼搞?”他不想再說這些頭疼的事,關心著開工,又問,“什麼時候開工?”
“明天。”陳永松說,“明天一早你直接到東方廣場就行了,那檔口是A6卡,門口有編號,很好找的。”
歐燦輝又和陳永松聊了一會,滿心歡喜地要告辭,走的時候說:“等晚上找到阮桂洪我再通知他。”
誰知陳永松卻說:“我已經找夠了人,阮桂洪你就不用通知了。”
歐燦輝一楞,行走著想了好一會才算想明白,阮桂洪說“要不自己先找點活幹”,大概就是這意思了。跟華仔表哥做是臨時性的,按勞取酬,平時自己也可以找工做,接到工程自己也可以做老闆。歐燦輝這時覺得有點鼓舞,原來老闆竟是人人可以做得的。但隨即覺得有點想過了頭,老闆是這麼好做的?工程怎樣設計、怎樣做預算、結算,聽說還要打稅開發票,還涉及到管理費,如果要給對方回扣,又該給多少?所有這些自己都還弄不明白。而且,聽說對那些單位有那個權的人,要請客送禮,一餐飯花上一千幾百是很隨便的事,大的工程更要先花上一筆錢去活動──算了,還是老老實實當個工人算了,窮佬仔實在沒那個本事和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