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第一章 詩的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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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第一章 詩的成因
為了爭得那些終必要丟棄的
我付出了
整整的一日啊/整整的一生
日落之後/我才開始
不斷地回想
回想在所有溪流旁的
淡淡的陽光/和
淡淡的/花香——
席慕容
四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葉山梓做完教室裡的衛生，揹著書包腳步匆匆地來到了環保部的活動室。她到那裡的時候，井上健和江島葉子都不在，活動室裡顯得空蕩蕩的。她剛在一張桌邊坐下，就在這時，江島葉子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一看到她，當即笑著說：“學長，你來了。”
“嗯。江島，怎麼樣？”葉山梓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今天……有人來報名嗎？”
“沒有……”江島葉子沮喪地搖了搖頭，隨即一臉憤憤不平地說，“而且，我們的納新海報也被別的社團撕掉了……真氣人。”
葉山梓沉默了片刻：“回頭叫井上再寫一張吧。”
“好的。”
說話間，井上健慢慢地踱了進來。一看到她們，總是不緊不慢且永遠好脾氣的他當即微微一笑：“學長，江島，你們都在啊。”
“井上，江島說我們的納新海報被別人撕掉了……你再寫一張趕快貼出去吧。”葉山梓說。
“我知道了……”井上健點了點頭。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學長，剛才，我在路上遇到了中野學長……他說，請你儘快到學生會去找他。”
葉山梓有些遲疑地看著他：“井上，你不會是把我們沒有招到新人的事……和他說了吧？”
“怎麼可能……”井上健當即條件反射般地搖了搖頭，“我想，肯定是其他的社團的人在他面前說了什麼……他們不是巴不得少一個社團可以多分一點活動經費嗎？”
“那些無聊的傢伙……簡直是欺人太甚。”江島葉子氣憤地說。
“但我們沒有招到新人也是事實……”葉山梓輕輕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學生會。――井上，江島，你們趕快動手寫海報吧。”
“是，學長。”井上健和江島葉子齊聲應道——
葉山梓離開環保部的活動室，不疾不徐地沿著校園的林蔭道朝學生會的方向走去。這是個雲淡風輕的春日下午，但對於她來說，也不過是十八載的生命裡毫無特別的一天……不過，當她走到校園裡那株有著數十年曆史的櫻樹下時，還是停了下來，忍不住微笑著想，不管怎麼樣，明年這個時候，她就不會再待在這座城市裡了。――她等那一天，也已經等了好些年了。
走到學生會的辦公室門口，葉山梓伸手輕輕敲了敲門。很快，她便聽到了中野楠在裡面說話的聲音：“請進。”
葉山梓推開門走了進去，站在他面前，有些遲疑地看著他：“中野君，我聽井上說，你找我……”
“嗯。”正在寫著什麼的中野楠這時抬起頭來，朝她微微一笑，“葉山同學，你先坐吧。”
“好的。――謝謝。”葉山梓說著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中野楠看著她：“葉山同學，好像已經開學……近半個月了吧？”
從高一開始，葉山梓和中野楠就一直都是同班同學，而且，還是他們所在的年級裡學習成績最好的兩名學生。不過，因為中野楠是全校最受歡迎的男生之一，而葉山梓卻是個不太起眼且略顯孤僻的女生，因此，平日裡他們也沒什麼來往……
但葉山梓還是不得不承認，學生王子般的中野楠其實並不是個刻薄的人，至少，他這時就沒有直接問她環保部現在有沒有招到新成員……不過話說回來，好像從她入部那一天開始，環保部就一直都面臨著隨時可能會被廢社的危機……而她，也已經是第二次為了這個站在中野楠面前了。
“我們會招到新成員的。”葉山梓低聲說。
中野楠俊美的臉上一直都帶著一絲溫和的微笑。在葉山梓的印象裡，他也一直都是個極有親和力的人，好像從來就沒有對什麼人發過脾氣……因此，就連她也覺得，這樣的男生實屬難得，哪怕他的這種平易近人，其實是出於某種目的……裝出來的。
“我個人非常肯定環保部一直以來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不過，學生會也要聽取其他社團的意見，因此，我們的壓力也很大……”中野楠頓了一下，有些遲疑地看著葉山梓，“葉山同學，有一件事我不得不通知你，如果你們環保部沒辦法達到‘最少擁有五名成員’這個下限的話，到了五月上旬，我們將不得不考慮撤銷環保部；而你們，在那之後，也只能選擇其他的社團參加了。”
聽了他的話，葉山梓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知道，中野楠這麼說，就等於是在向她下最後的通牒了……是啊，環保部又算得了什麼？上學期，在只剩下四名成員後，居然還能苟延殘喘至今，已經是個奇蹟了（在上學期快結束那時，不幸又流失了一名成員）……這世上，哪有這麼偏宜的好事？她不能再存這種僥倖心理了。
“中野君，我知道了。”葉山梓站起身來，望著中野楠，“我保證……在這個月結束之前，一定招到新成員。”
“好吧。”中野楠點了點頭。他頓了一下，“葉山同學，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的。”葉山梓微微一笑，“中野君，那我先出去了。”
“好的。”——
在走出學生會的大門的那一剎那，葉山梓不由有些難過。她想，難道說，環保部真的會在她這一任社長的手上成為歷史？
不……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避免這種事發生，畢竟，她不能讓學長們當初滿懷期望地交給她的環保部，不到一年就毀在了她的手裡。
經過宣傳欄時，葉山梓忍不住又停了下來。然而，在琳琅滿目的各種招募海報裡，她仍然沒有看到環保部的納新海報。於是，她的心情當即不可避免地變得更壞了，甚至於有些氣惱地想，井上他們做事為什麼總是這樣不緊不慢的呢？或許就是因為如此，環保部才會總也招不到新人……
不對……
她怎麼可以這樣想？她不過才離開了一會兒的時間，井上和江島他們怎麼可能可以立刻就把海報寫好並貼出來？她真是急瘋頭了……再者，退一萬步來說，環保部會走到今天這種隨時有可能會被廢社的危險境地，該負全責的，也只能是她這個沒用的社長，而不是一直都勤勤懇懇地為環保部工作的井上和江島他們……
不過，她也明白，現在的她，還遠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畢竟，實在不行的話，她還可以逼迫井上健的妹妹以及江島葉子的表弟加入環保部。――他們剛好都是今年的一年級新生。當然，不到最後關頭，她也絕不輕易打他們的主意就是了——
她這樣想著，發現自己已經走回到了環保部的活動室外面。在窗邊，她看到活動室裡，井上健、江島葉子和一個陌生的女生正圍著一個陌生的男生，看他在紙上寫字。葉山梓不由一怔。她這時只能看到那個男生的側影。那個男生有著非常優美的側面輪廓，臉部的線條雖不及中野楠柔和親切，卻顯得更為分明，且乾淨利落，就如同雕塑一般。
她輕步走進去時，沒有人注意到她。她走到江島葉子身後，只見那個男生正在納新海報上寫字，他的字，比井上健寫的，顯然是漂亮了許多。
當她不聲不響地站定時，倒是隻有那個男生剛好抬起頭來看到了她。葉山梓當即被這個樣貌極其清俊的男生那異常清冽明銳的目光鎮住了。她可以肯定，十八年來，她是第一次遇到有著一雙如此黑亮清澈的眼睛的男生……
或許是因為，一直以來，較常接觸的，都是如井上健這樣的普通的男生；而中野楠，也較為溫和內斂，因此，陡然看到這個目光中帶著極強的壓迫感的男生，她一時不由有些無法適應……她想，這個男生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幫他們環保部寫納新海報？
井上健這時也看到了她：“學長，你回來了。”
葉山梓正要說話，江島葉子笑著搶先開了口：“學長，我們已經招到新人了，就是他們……很棒吧？”
那個陌生的女生這時朝葉山梓微微欠了欠身：“你就是葉山學長吧？初次見面。――我是一年三班的和久冰由。”
“和久同學，初次見面。――我是葉山梓。”葉山梓微笑著說。同那個男生一樣，這個叫和久冰由的漂亮女生，也是她平日裡最少接觸的那一類同齡人。
和久冰由微笑著看向那個男生，“他是一年一班的有末清明。――葉山學長，我們今天都是來加入環保部的。”
“是嗎？――歡迎之至。”葉山梓笑著看向有末清明，“有末同學，初次見面。”
“初次見面。”有末清明當即彬彬有禮地朝她微微鞠了個躬，“以後請多指教。”
“你們也是。”葉山梓忙躬身還禮。老實說，突然之間，自己最頭疼的一件事就這樣解決了，她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可信……就好像這時是在做夢一般。
“學長，有末的字寫得很漂亮……”井上健高興地說，“如果我們把這張海報貼出去的話，一定可以招到更多的新人。”
“那你還磨蹭什麼？趕快拿出去貼吧。”性急的江島葉子當即催促他。
“是，我知道了，江島大人。”井上健無可奈何地說。
葉山梓不由又看了有末清明和和久冰由一眼。她還是不敢相信，環保部突然就這樣獲救了……她這時不免有些疑惑地想，眼前這兩個一年新生，有那麼多顯目的社團等著他們參加，他們怎麼會想要加入毫不起眼的環保部呢？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種危急時刻，他們願望加入環保部，她何止是真心歡迎他們，簡直是說不出的感激……因此，她又有什麼必要想得太多呢？——
第二天下午，葉山梓到學生會找中野楠，把環保部的新人名單交給了他。中野楠微笑著接過：“葉山同學，恭喜你，這麼快就招到了新人……”他怔了一下，“咦，有末清明？！”
葉山梓看著他難得動容的臉，心中不由想，果然，如她所料，那個有末清明並不是什麼普通人……
中野楠笑著看向她：“葉山同學，你真厲害，居然招到了一年級新生中最顯目的兩個。有末清明不僅是今年入學分數最高的學生，而且，聽說他體育萬能，是所有運動社團都在爭奪的物件；至於和久冰由，不僅是傳說中的有末清明的女朋友，還是新一屆校花的熱門人選……總之，他們都非常地引人注目。”
“是嗎？我倒不知道。”關於有末清明和和久冰由的入部動機，葉山梓當然也還是頗有疑問，不過，對於現在的她來說，環保部不會被廢社才是最重要的……況且，那兩個一年新生，再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會給環保部帶來麻煩的人，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回到環保部時，活動室裡，只有江島葉子一個人在。
“學長，剛才有兩個新人來報名，不過，她們一直都在不停地問和有末有關的事……”江島葉子笑了笑，“所以，我想，她們應該不是真的喜歡加入環保部，就只是衝著有末而來……學長，你說，我們可以讓她們入部嗎？”
葉山梓聽了，當即不假思索地說：“怎麼不可以？加上有末和和久，我們也才剛好五個人……多一點人，不是可以更好地開展活動嗎？”話雖這麼說，這個時候，她心裡其實是在想，倘若再招到兩個新人，就算萬一哪一天，有末清明和和久冰由被其他的社團挖走了，他們也還可以湊足五個人……對於整天為缺兵少卒而傷腦筋的她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說的也是……”江島葉子笑著點了點頭。她正要再說什麼，這時，有兩個陌生的女生走了進來，她於是說，“學長，就是她們了。――中村，相田，這位就是葉山學長。”
兩個女生中短頭髮圓臉的那個女生笑著朝葉山梓微微鞠了個躬：“葉山學長，初次見面。我是一年四班的中村明子。――以後請多關照。”
另一個留著一頭披肩長髮且顯得頗為文靜的女生也說：“葉山學長，我叫相田節子，也是一年四班的。――以後也請多關照。”
“好說。――歡迎你們加入環保部。”葉山梓微微一笑，“不過，我們這個部，基本上沒有什麼出風頭的機會，而且，有時還會很辛苦……這樣，你們也願意加入嗎？”
“當然！”中村明子大聲地說，“只要能和有末同學參加同一個社團，就是再辛苦，我們也願意……何況，環保部做的，也都是有意義的事。”
相田節子溫婉地笑了笑：“是啊，反正我們也沒想過要出什麼風頭。”
“這樣啊……”葉山梓頓了一下，微笑著繼續說，“不過，我還是想再問你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中村明子和相田節子當即問。
“即使哪一天，有末被其他社團挖走了……你們也還會留下來嗎？”
中村明子和相田節子先是相視一笑，隨即都笑著看向她：“當然會。”
“反正我們也不可能隨著有末同學轉到棒球部或劍道部什麼的……只要有末同學參加比賽的時候，學長准許我們去給他加油就行了。”中村明子笑著說。
“這……當然沒問題。”葉山梓笑著點了點頭。
“那好，中村，相田，你們現在就算正式加入環保部了。”江島葉子笑著說。
“太好了！謝謝兩位學長！”當下，中村明子和相田節子都齊聲歡呼了起來。
站在一邊的葉山梓這時不由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不過，雖然她的確是個總是捉襟見肘的弱小社團的社長，但居然已經困厄到了要拿才入部不過一天的新成員有末清明做為吸引和留住其他成員的祕密武器的地步……也不是不慚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