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乃鼎齋無稽客大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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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乃鼎齋無稽客大人（下）
“忘了告訴你們，其實我一早發現我自己根本不是人，你們同我談人類那套條件是行不通的。”有人在我身後咭咭怪笑，是乃老師的聲音，他終於沒有放過我們是麼。
“皇，皇上……”角已經昏迷，所有隻有何在看到這一幕。但我已經像肉塊一樣被串在乃老師的胳膊上，被他舉了起來，估計是下一步是要撕下我的肉吃了吧……我還沒覺得悲痛呢，只聽何在嗝了一聲，完全被我的殘狀嚇暈了過去，這隻沒用的猴子哇！
結果，又是萬籟俱靜……
光，洗刷一切罪惡的光倒扣而下，像神直接捅破了雲層與樹蔭，遞來了一道光明階梯。
有人從階梯緩緩而下，張開雪白的羽翼，白衣白髮，赤著一雙足，周身光怪陸離，起初看來像一塊塊六稜晶體，最後他顯現出來，光彩退散，或許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是我瀕死時的幻覺，他不過是穿著一身白色醫袍，面容熟悉又滑稽。
他繞著我們慢慢踱了一圈，也不急著救任何一個人，但乃老師貌似被定格住了，動彈不了。
“你，你是誰……”乃老師問。
“白螭小朋友，好歹你是神獸，這麼吃人不好吧。”哈圖推了推眼鏡，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我不是人。”乃老師很迷茫，感覺像是遇到了高人。
“當然，你這麼禽獸不如，誰都看得出你不是人。”哈圖指了指我道：“本來不該這麼早曝露身份的，只是想不到情況如此複雜，不出手的話，連事主都要死掉了呢。”
“什麼事主？！”乃老師問，“是說我嗎？”
“臭美哦你，當天使的事主，這輩子都不會輪到你！”哈圖怒，揚手給他後腦勺一巴掌。天使，原來哈圖是天使，難怪我的靈力絕緣體對他不起作用，他煮那麼普通的東西，我也覺得好吃。
“你長成這樣是天使？！”乃老師暈。
“看我的眼睛！”哈圖一下指著自己的額頭，“我的確寄宿在哈圖校醫的體內，這雙副眼就是我天使的眼睛，斷天下一切善惡的眼睛！信不信我立刻用電光球劈死你？！”
“那你想要我怎麼樣呢？！你沒覺得除了我和你說話，其他三人都不理你嗎？！”乃老師也急了。
“他們瀕死的瀕死，有兩個根本都昏厥了……怎麼可能理我，你這傢伙真沒觀察力。”哈圖善解人意的道，又指了指我說，“你夠可以的，把她放下來吧。”
“拜託，你這麼大半天就沒發現我是被她卡住了嗎！鬼知道她身體裡有什麼，我整個胳膊都快被她凍僵了！”
“靠，白螭，我看你的的確確是白痴，讓我來把你的胳膊砍斷，再把她救下來。”哈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手術刀，打算慢慢割。
白螭，越聽越耳熟的名字，要不是我正死去活來，或許我反應會更快一點。
早在唐人街大賽出現意外時，我曾有幸得見守護北辰刀的神獸金虎，他告訴我，在我身體內藏著的雲水鏡，也有自己的守護獸，名字叫作——白螭。
如果沒有搞錯，今天殺害我的人，正是蒼天註定，命運裡將保護我的人嗎？！
“白……螭……”我吐出這兩個音節，感覺自己的臉被人抬起來，我直面著哈圖。
“事主羅皇小姐，請你聽清楚，你的願望我已經正式受理，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查，我覺得你是有資格獲得實現心願的特權的，只是流程上還有最後一個步驟，我不得不進行一下，請你忍耐住慢慢死，等我問完問題……”哈圖說道。
都這副樣子了，你還有問題……我想笑，但哈圖馬上感覺到了。
“流程嘛！我也沒辦法啊！”哈圖苦著臉，我果然笑了，眨眨眼示意他快問。
“您花了半年的時間，在中山省各地的郵筒裡向神明發出企求讓鄭板喬先生和小倩小姐復活的心願信函，我們已經收到，我們的確可以使他們復活，但問題是事主您現在快撐不住要死掉了，而你身邊兩位同伴，尤其是角少爺，我看也很危險，所以我的問題就是，如果只有一次機會，你想自救，還是讓另四位人復活與脫險呢？三十秒計時，請回答！”哈圖說完，抽出一塊壓舌板裝成話筒遞向我。
沒什麼好考慮的呀，好愚蠢的問題，白痴哈圖，從沒覺得你智商高過，竟然是天使宿體，什麼天使能挑你，一定也是個蠢蛋天使，我越想越樂，還三十秒計時，一秒都不用。“救他們吧。”
“OK，那我們天上見。”哈圖面色沉痛，但他畢竟見慣生死，伸出手來合上我的雙眼。
我想吸最後一口氣，可肺似乎破了，痛到崩潰，眼前也什麼都看不見了，死亡就像是總愛請客吃飯的人一般盛情邀請著我。我閉著眼，嘴裡滿是血腥味，掙扎著，努力的用哮喘一般的聲音，一定要告訴殺害我的人，他不可以一輩子混混沌沌，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自甘墮落的當怪物，我一定要告訴他：“
白螭，其實……是，偉大的……神獸，不是，吃人的怪獸……”
說完這句話，我安心了，可以走了，撒手人寰。
雖然看不到復活後的鄭板喬和小倩姐，雖然看不到復元的角和何在，但死掉的好處總是有的，不用跑步了，不用小考了，不用……
呵呵。
什麼都不用做真是奢望啊……
哈圖！笨蛋！一點都不知道我來歷的天使，被我耍了吧！哈哈哈哈哈！
我心裡那個樂，於是我在眾人眼前突然向上騰空，漸漸從白螭的手上往外蛻，在我破碎的胸前迸發出如水月般皎潔的光輝，隨著他遠離的手，光澤越來越強，一股澎湃如濤的靈氣從我的胸膛爆發了出來，我的身體就像是無底深淵一般，爆發出無盡的靈光，將我整個人託在半空，我啊的一聲喊了出來，隨即睜大眼睛，我又回來了，現實世界，我胸膛上如此巨大的血洞也莫名的消失，完全和上次一樣誇張。而在在眩目的白光之後，一團宛若月華的冷光在我胸前抖動不休，彷彿是活著一般，光芒漸漸滲透了出來，離開我的身體，寒冷的就像是冰，而冰結成花，非常旖麗的寒霧彌散開來。
我捧起它，感覺到它漸漸形成實狀。
我終於摸到了從我身體中分離開的那一面光如明鑑、透量的東西，像明鏡又像是餐盤，蓋世無雙的光潔淨滑和精緻。
完全和上次一模一樣嘛！雲水鏡！你又在關鍵時刻出現了耶！
靈力絕緣體的我，羅皇同學，因為雲水鏡的關係，完全是能死而復活的體質！哈！
行了！夠耍帥了！我睜開眼，第一件事是做鬼臉。
“啦啦了啦，嘿！”我唱，轉個圈，忘了自己其實不會飛，叭的掉下來，摔得屁股疼。
何在與角安然無恙，傷勢都復原了，正躺在地上安睡，這是因為天使哈圖兌現了我心願的關係。
也就是說，鄭板喬和小倩姐也復活了！我抱著雲水鏡大叫，繞著傻了眼的哈圖一圈圈跳躍。
“事主很狡猾呢，分明知道自己不會死吧。”哈圖氣得扭手指。“按照一命抵一命的規則，事主這算詐騙呢！”
“誰要你算準我會死的，哼，自己不弄清楚，反正人也救活了，你多做一件善事有什麼不行呢？！”我攬過他，相當得意的樣子。
“事主這樣會害我因為辦事不利而被懲罰呢！”哈圖怒。
“會有什麼懲罰？！”我不解。
“恐怕要被貶在人世相當長一段時間當不了天使呢！”哈圖跺腳，話音未落，只聽爆炸一般的一聲晴空霹靂，天上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
“答對了。”
“那是你們老大？”我指指天上。
啊！！！！！！！！！！！！！！！！！！！哈圖終於氣瘋了，倒在地上撒潑打滾揪頭髮，好了，可以忽略他了。
“還有人管我嗎？”乃老師湊上大臉注視我們，好像是把他閒置了半天，但我想對他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下面得靠他自己的悟性不是嗎？！“你手上讓我眼熟的餐盤借我看看。”
“這餐盤有名字，叫作雲水鏡啦。”我寒。“你是它的守護神獸，你自己竟然不知道。”
“我好像記得有這麼件事，但問題在於，我吃人太多，當禽獸太久，自身光明的神力已經迸發不出來了，難不成我要繼續當惡魔下去麼？！”他自言自語。
“你有權利當惡魔，但請先等我們下山後再惡！”哈圖立刻抬頭說道，阻止他的思考。
“你這個樣子，金虎看到一定會很失望。”我嘆了口氣。
“金虎，這名字異常耳熟，你見過他，他跟你說過什麼？！”乃老師問。
“他卜啦卜啦說過一堆，但是我記不住了……”我很報歉的笑。“我本來是想去雲夢澤調查雲水鏡的事情，後來買錯車票來到這裡，現在遇見你了，我真想不到呢，我一直指望白螭是白白淨淨的什麼東西或人，結果是你誒……好失落……”
“我真讓你很失望嗎？”乃老師垂下手臂。
“我們都挺失望的。”我和哈圖異口同聲道。
“好吧。”白螭乃老師突然跪跌到地上，抱著雲水鏡嚎啕大哭起來：“我不是人，我連禽獸都不如，我沒臉當神獸，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
“嗯？！”哈圖聽到此話，猛的抬起頭，“有這麼好的事嗎？這位壯漢真的願意出命嗎？！用你這條命說不定能抵我帳目失衡的罪過呢！壯漢真的想死的話，我願意效犬馬之勞。”
哈圖說著，又掏出了小手術刀。
“他真的是天使嗎？”乃老師問我，我很寒地搖了搖頭表示無解。
“你殺了他，雲水鏡就沒有守護獸了，這樣不妥吧，打破五陵神獸的生態平衡也不行呢。”我想了想問道。“而且別再搞得血淋淋的了，已經夠噁心了，我現在特別想快點下山洗個
澡，換身乾淨衣服……”
“那我怎麼辦？！”乃老師和哈圖同時問道。
“你回去當校醫，你回去教畫畫，不是很簡單嗎？！”我說。“有問題我們下山後慢慢再想好了。”
唔？那二人很暈，但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
於是我和哈圖走在前面，讓強壯的乃老師把尚在昏迷的何在與角扛在肩上帶下山，雲水鏡被他插在衣領中，等下，有什麼地方不妥，我扭頭瞪著白螭。
“你，你要幹嘛？！”他嚇得縮了縮，如此銅牆鐵壁似的壯漢，現在看到我，竟然滿心畏懼，感覺真不錯。
“為什麼你……一直揣著雲水鏡，它就不回到我的身體裡去？！”我超納悶。
“不知道啊！我當禽獸太久了，很多事我也不明白……”白螭輕聲道。
如果雲水鏡不回到我的身體中，那是不是代表著？
我抱起何在的頭，一下舔過他的耳朵，“啐啐，好鹹……鹹死了，咦？！耶！”
我狂叫，我恢復味覺了！沒有云水鏡的干擾，我真的恢復味覺了！我味覺靈敏到幾乎能分辨出何在的汗液裡有多少比例的鹽份，神奇啊！解脫啊！
“這年頭當神經病有獎金是吧？！你回去再激動好嗎？很煩耶！”哈圖暈。
好吧，哈哈，我偷著樂好了。
白螭，看來你也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嗎？我喜孜孜的偷瞟乃老師，他又驚恐的半死，抬著二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後，為什麼忽然這樣怕我呢？莫非是雲水鏡在他手上，一點點在喚醒他服從和守護的記憶麼？
好喜。我們終於下山了。
我們將角與何在送到湖邊小屋，二人眼看都快要醒了，我決定先玩何在！
“猴子子子子……”我蹲下來在他面前左晃右晃，他猛地睜開眼，揚手一拳揮到我臉上，把我打倒。
“疼嗎？”他湊上前小心翼翼問我。
靠！我淌下兩道鼻血。“你有毛病啊？！”
“啊！你活著，你真活著，你真的活著！”何在撲上來想要抱我，卻被一隻手攔住。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角睜開眼睛，成功阻止何在擁抱我。
“角，你沒事了，好棒。”我就勢把鼻血擦他衣服上。
“有合理解釋嗎？我昏倒的時候我們還在山上吧……”角總是這麼理智。
“我昏倒的時候，似乎……皇上你已經被殺了……”何在想也不敢想。
“想不到吧！是我啦！”哈圖冒了出來，一手還提溜著乃老師的耳朵，乃老師的粗糙大臉把角和何在嚇得半死。“不要害怕嘛，乃老師只是和你們開個玩笑。”
“騙誰哇！”角與何在自然異口同聲的不信，但事情好在哈圖以天使身份出現，我的自我復活與白螭的身份暴露這些時候，角與何在都是昏迷的，既然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那怎麼編故事都沒問題嘍。
“其實，乃老師這些年來一直在後山當食材管理員，因為看見你們擅自闖入後山，才從厲眼蟾蜍的嘴下救出了你們！”哈圖簡單的解釋道。
“這話有點顛倒黑白，分明是他擄走了我！”何在首先抗議。
“你記錯了啦！”我也跟著攪渾水，“分明是我們三個進後山玩的。”
“不可能吧，你們有問題。”角洞察秋毫。
“算了，幹嘛這麼費勁，來，兩位小朋友，看著我的四隻眼睛……”哈圖說著，牢牢的盯住他們，額頭上的副眼也開啟，四隻眼珠子在各自的眼眶中打轉，漸漸變成螺旋形的，角與何在看著看著，表情就痴呆了，彷彿被催眠了一樣。
“什麼都沒發生，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你們什麼都不記得……”哈圖唸唸有詞，想不到一個被貶的天使還有這手。二人被他說的又發暈，兩眼一翻再次昏睡了過去。
“你給他們洗腦哦？不會洗成白痴吧？”我問。
“放心吧，這是我最擅長的自保手段，有時候我們天使不小心在凡界暴露了身份，就會用到這一招，百試百靈。”哈圖笑，隨即想到自己已經遭貶，臉又苦相起來。
“唔……”乃老師忽然取出雲水鏡在我面前晃晃，“這個，你可以借給我看兩天嗎？”
“行呀，乃老師。”我大方的很。
“我對你這麼過分，你還口口聲聲叫我老師，我……我……”他說著，眼都紅了，突然跪倒在地，一把抱住我：“主人哇！我有罪！你打我吧！”
“反省地太快了啦，這樣反而讓人覺得沒誠意呢！”哈圖照著他的後腦勺又是一掌，原本很凶殘的野人，現在成為我們隨意欺負的物件，感覺真是奇特。
我環顧著房內的一圈人，看哪個都好玩，只是沒有云水鏡的我，已經不再是靈力絕緣體了吧，以後可得小心自保呀，羅皇！我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角變成木頭！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