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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連沒什麼好說的了,都是男人,訓練再苦再累,咬咬牙就過去了。新兵班長只是臨時從各個連隊抽上來的,新兵連一結束,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連隊,我對他印象不是很深,面目也有點模糊不清,那時只知道天天喊他“班長”,我現在幾乎都記不起他的名字了。那時就是這麼傻呼呼的,就像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貪婪地瞪著雙眼,什麼都想看明白,什麼都想知道,但什麼都不懂,班長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甚至連點值得回味的東西都沒怎麼留下來。除了偶爾有點想家,討厭班務會,我也沒覺得部隊有什麼不好,很快就適應了這種很緊張的軍旅生活。現在想想,我在骨子裡還是喜歡當兵的,這也是每個男人的夢,年輕時誰沒做過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英雄夢呢?何況我的情況和別人的還不一樣,我必須得在部隊好好幹。

然後我就到了我們這個紅軍團的步兵第四連,大家都習慣叫它“紅四連”。它在井岡山時期就已經有了,參加過長征、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可以說,共和國經歷的大小戰爭它都經歷過,就連二十多年前的那場邊境戰爭也沒落下。我們到連隊的第一天,連長就組織我們去參觀連“榮譽室”,我一進去就傻眼了,整整一面牆上掛滿了各個時期的錦旗和獎狀。有的已經很舊了,顏色灰暗,幾乎看不出是紅色的了,字也寫得不是很漂亮,甚至還有些歪歪扭扭的,質樸得就像是剛學會寫字的人寫的一樣,但閃爍著的歷史的光芒足以讓你心生崇拜,那都是革命前輩們拿著命換來的。沒有人敢大聲喧譁,都靜靜地看著。每個錦旗上面說不定都有一段驚心動魄的往事。我很仔細地看了看,紅軍時期有“堅守陣地模範連”、抗日戰爭時有“夜老虎連”,解放戰爭時期的就更多了,就在五年前,還被軍區授予了一個“軍事訓練模範連”的榮譽稱號。我看著這些大大小小的錦旗和獎狀,手心裡竟慢慢地有了汗,心裡翻江倒海,感覺很複雜,一會兒豪氣萬丈,決心好好幹,決不給連隊抹黑,一會兒又有點心虛,覺得自己的軍政素質還很弱,恐怕要落後。我們這些新兵心中充滿敬畏,就像面前站著一排排掛滿勳章的英雄,讓我們呼吸急促腿腳發軟。但有一點我很清楚,我不會成為一名孬兵的!我在中學時是個混混,但我到了部隊,沒有人知道這一點,這是一個新的開始,我一定要做個真正計程車兵!我一直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很活絡,理解能力強,接受新事物快,我有我的優勢,但我的弱項也很明顯,除了五公里越野是我的強項,我在體能方面還是比較差的,特別是俯臥撐,班長在新兵連時要求我們做五十個,我一般只能做到三十個就不行了。但班長並沒怎麼說我,可能是怕我們新兵跑吧。在新兵連裡,班長和幹部們對我們其實都蠻好的,甚至都有點把我們捧到手心裡的味道了。我甚至還有點失望,我覺得新兵連有點請客吃飯溫文爾雅了。毛主席說過,這不是革命。

我後來才知道,真正開始革命是到老兵連時。

一到老兵連,我就明顯地感覺到了一種有別於新兵連的氣氛,儘管我們一進宿舍,班長和老兵們就很親切地湧上來,臉上掛滿笑容,替我們取下身上的背囊,和藹可親地交待我們把衣服放在哪裡,洗臉盆放在哪裡,排長甚至還招呼我們先坐下休息休息,但我們誰也不敢真的坐下來休息,都手慌腳亂地整理著內務,就是沒事幹也要找點事幹,坐在那裡不停地捏著被角,我們並不是想把被子整得比那些老兵還好,而是怕這幫傢伙說我們偷懶。沒有任何人提示,我們每個新兵都已經感覺到了那種緊張的氣氛已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我在捏著被角時,突然就想明白了,很明顯,我們在新兵連時雖然也是一名軍人,但班長和幹部們骨子裡還是把我們當作剛出家門的毛頭小夥子看待的,處處讓著我們,就像我做俯臥撐,班長見我做不到五十個,最後也就沒勉強我。但老兵連就不一樣了,在這裡,你必須得清醒地認識到,你現在是名真正的軍人了,你要按照一名軍人的標準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我雖然有這個思想準備,但我還是一到老兵連就拉稀了,被我班長盯上了。我班長就是老李,當然那時我還不敢喊他老李,乖乖地喊他“班長”,喊他老李是後來的事了。在我們沒有成為朋友以前,我把他恨得牙癢,揍他一頓的想法都有了。我後來給他說這事時,他還有點不信,說我是吹牛,你一個新兵蛋子,居然都有了揍班長一頓的想法?我很認真地告訴他,我是真有這個想法了,他那時是真的把我逼急了。

我們剛到老兵連的那天晚上,剛洗漱完,正要把被子開啟,老李突然走了進來,嘴裡噙著哨子,尖利地吹了兩下,惡狠狠地吆喝起來:“新兵們都出來搞體能訓練!”我們忙慌慌地跑了出來,他讓我們趴在地上做俯臥撐。我一聽,心裡就七上八下,底氣不足,看著老李皺著眉頭很嚴厲的樣子,就更加慌張,手心裡都有點汗了。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覺得自己要倒黴了,如果是跑五公里越野,說不定我還可以露露臉,給我們班長留下一個好印象。誰知哪壺不開提哪壺,一來就做俯臥撐。我都有點後悔在新兵連為啥不好好練練了。果然我咬著牙做到四十個時,胳膊已經沒有力氣了。我歪著頭看了老李一下,他正在我們面前走來走去,他還沒注意到我,我鬆了一口氣,身上就忽然沒了勁,像新兵連時那樣往地上一趴,就不想起來了。接著我就聽到了腳步聲,我歪著頭看了一下,看到了老李正站在我面前眯著眼睛看我,我剛要像新兵連那樣朝他討好地傻笑一下,他抓著武裝帶往我身上掄了一下,吼了起來:“你他媽的怎麼回事?給我做!”我忙使勁地撐起來,又咬著牙做了兩個。但我做第三個時,無論怎麼用力,身子扭得像條蚯蚓一樣,但還是做不起來。我正在齜牙裂嘴地努力時,老李啪地一腳踏在了我身上,我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他吼了起來:“你怎麼才做了這麼一點點就不行了?你在新兵連是怎麼混過來的?”我的臉騰地紅了,他現在把一隻腳踏在我身上,還說我在新兵連是混過來的,我覺得很委屈,我佇列走得很好,我五公里越野跑得也很好啊,你怎麼不讓我跑五公里越野去?但我臂力不行這也是事實,我無可奈何地趴在地上,地上冰涼,還有一種難聞的土腥味。我抽了抽鼻子,雖然有點難過,但我並不恨老李,步兵作戰,有時是要短兵相接的,臂力不行肯定要玩完。我只恨自己的這兩條胳膊不爭氣。

按照我的想法,這事不能急,得慢慢來。但老李顯然等不及了,熄燈號響了以後,全班解散準備上床睡覺。我鬆了一口氣,正要和大家一起往宿舍走,他突然叫住了我:“你別急著睡覺,跟我過來!”我只好趕緊回頭,站在那裡。周圍的老兵們都衝著我笑,新兵們都長長地鬆了口氣,眨著眼睛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同情。我臉騰地紅了,我知道班長是要單獨操練我了。他把我帶到連隊宿舍前的一塊空地上,眯著眼睛看著我,很嚴厲地說:“你再給我做五十個俯臥撐。”我看了他一眼,他歪著頭很認真地打量著我,我沒聽錯。我腦袋嗡嗡地響了,再做五十個啊,這是什麼概念?我想都不敢想啊。我為難地看了看他,喃喃地說:“班長,我做不了……”他眯著眼睛看著我,目光越來越冷了,眉頭慢慢地皺起來,他那樣子有點看不起我的樣子了。他果然很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這麼軟蛋?每個人至少要一口氣做一百個俯臥撐才行,你現在不做,你什麼時間能做到一百個?要不要我給你示範一下?”還沒等我說話,他扔掉武裝帶,趴在地上,呼呼地做了起來。我一下子就看傻眼了,他輕輕鬆鬆地就做完了一百個,站起來,輕輕地喘了兩口氣,臉不紅心不跳,這傢伙是很厲害,你不服還真不行。

我只好趴在地上,由於剛才做過,這一次做到二十個時,我就不行了,像根麵條一樣粘在了地上,扯都扯不起來。老李狠狠地瞪著我,吼著:“起來給我做!”我掙扎著做了幾個,無論我如何咬牙切齒地努力,把身子扭得再厲害,也沒有一點俯臥撐的樣子了,只剩下腦袋一上一下地在那裡撐著。老李生氣了,他猛地拽著我的武裝帶幫我做。我只好機械地跟著他扭著身子。哨兵站在門口,是個老兵,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我,可能是覺得我那樣子太滑稽了,竟捂著嘴巴在那裡吃吃地笑。我覺得有點屈辱,這太他娘地丟人,也有點恨老李,我是新兵,這是下老兵連的第一天,你就是給我一個下馬威,也用不著這樣吧?我都覺得這有點虐待新兵的意思了。但連長查哨回來,用手電筒朝我們這邊漫不經心地晃了晃,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正常,只是給老李說了一聲:“不要搞那麼長時間,早點休息。”老李抬頭看了看連長,竟然笑嘻嘻地說:“是,連長,新兵就得操練操練!”連長居然也沒什麼反映,連頭也不扭地回連部去了。老李繼續操練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後來我就真的不行了,他拽著我的武裝帶再使勁地往上提著,我像蚯蚓那樣扭著身子配合他了,身子一鬆,乾脆像堆泥巴貼在了地上。老李又使勁地試了試,最後只得鬆開了我的武裝帶,繞著我轉了兩圈,站在那裡狠狠地瞪著我:“你他媽的怎麼回事?就你這熊樣,還當什麼兵呢?”

我很生氣地瞄了他一眼,很不喜歡他這樣說我,這太傷人自尊了。我甚至沒等他讓我站起來,就自作主張地爬了起來,皺著眉頭站在他對面,他甚至比我還稍微矮了一點,我也狠狠地瞪著他:“你說話文明點好不好?我是個新兵,我軍事素質是不好,但也不能一口吃個胖子,你這樣整我,一點也不科學!”老李正繃著臉,他的表情一下子僵在那裡,愣愣地看著我,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我也有點後悔了,覺得自己是有點過分了,作為新兵,我是不應該頂撞班長的。我抬起頭怯怯地看他一眼,他抿著嘴脣,皺著很難看的眉頭,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我不知道那種眼神是不是看不起我的意思,反正不是很好看,但他的語氣絕對是在諷刺我:“你小子還有脾氣嘛!”我以為他接下來肯定要加碼整我,但奇怪的是他沒再說什麼,眉頭鬆弛下來了,面無表情地揮了一下手,好像在打發一個叫花子:“好了,你回去睡覺吧。”

我有點喪氣地走回宿舍,心裡悶悶不樂。老兵連的這個開頭並不是很好。我的想法是,我一來就能露一手,跑個五公里越野或者進行一場文化摸底考試,這我都不怕。我雖然在學校沒怎麼學習,但畢竟是個高中生,平常還喜歡看些書,文化底子比我當村支書的父親強多了,演講也行,不說鎮鎮那些老兵,起碼也能讓他們高看我一眼。實際上我全搞砸了。

我變得有點沉默了。

我們新兵都有點不大習慣老兵連的生活。剛開始那幾天,我們都有點像剛進門的小媳婦一樣縮手縮腳的,不敢跟那些老兵們說話,他們好像也沒興趣和我們說話,我們新兵只能在一起互相說說話,說話時還要看看老兵們的臉色,他們要是心情不好,臉色不好看,我們就趕緊乖乖地閉上嘴巴不吭聲。這讓我有點難受,但也沒什麼,軍人嘛,就是要堅強一些。我有點不大喜歡那些老兵。老兵們不是班長,但有著和班長一樣的權威,班長不在時,我們請假上廁所什麼的,就得給他們講。實際上我們喊他們時喊的也是“班長”。我還知道部隊裡很流行的一句話“新兵下連,老兵過年”。他們本來也是新兵,我們一來,他們就成老兵了。我知道自己要積極一些,要搶著幹,這樣才能得到老兵們認可,要是得罪了他們,那就玩完了。所以,我們都是小心翼翼的,總怕做錯了什麼。這比被哄著被捧著的新兵連更難受。我覺得很壓抑,很多次都想和那些老兵們幹上一仗。

但我很喜歡那個黑黑瘦瘦的老兵張富貴,他當然也是農村的,也只有農村的孩子才會有這樣沒文化的名字。張富貴的名字土,人也土。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他走路時總是把腳抬得高高的,山裡人都是這樣,走慣了山路怕石頭磕腳,到平原上也改不過來了。張富貴是山裡人。他的軍事素質在我們團卻是呱呱叫的,五公里越野時,在我們連隊也是數得著的。讓新兵一看到就哆嗦的五百米障礙,他輕輕鬆鬆地能跑四五趟,而我第一次跑時差點吐了血。

我看得出來,張富貴文化不高。他的檔案裡也是高中畢業,但我懷疑他連初中都沒上,除了軍事素質好,其他方面就不行了,反應特別慢,有時甚至像根木頭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很清楚,有一次我們整修訓練場,那天天氣很熱,肥大的軍裝都被汗水浸透了,我們個個都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但我們還不能休息,因為軍裡有首長在這裡檢查工作。團裡幹部說了,不能稀稀拉拉,要注意影響。連長把神經繃得緊緊的,和我們一樣在陽光下苦熬著。張富貴就在那天出了個洋相。軍裡首長來時,在我們連隊前停了下來,看了看我們,扭過頭對團長說:“要注意防暑,可以熬一大鍋綠豆湯放在這裡,大家渴了就喝點。”團長立刻給我們連長下指示,讓炊事班立即熬綠豆湯。連長忙回過頭招呼炊事班長立即回去。炊事班長剛跑出不遠,張富貴叫了起來:“連長,咱們連隊早就沒綠豆了!”軍裡那個首長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團長:“怎麼搞的,這麼大熱天,怎麼不多準備一些?”團長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走時,團長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張富貴,我們都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困惑地眨著眼睛一愣一愣的。連長恨鐵不成鋼地連連搖頭:“你呀你呀張大俠,真是榆木疙瘩腦袋,首長只是說說,他又不會一直站在這裡看著我們把綠豆湯弄來,你插什麼嘴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呢,上次營長上軍事理論課,不就是正步走的步速少說了五六步,大夥兒誰不知道,就你站起來糾正。參謀長在咱們連隊蹲點,找人下棋,連我都讓他八九分,偏偏你讓人家一口氣輸了三盤,就你那臭棋,嘖嘖,富貴啊,就你那臭棋……”我們都嘿嘿地笑了,張富貴的臉脹得通紅,嘴巴張了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別人眼裡很簡單的事情,張富貴就轉不過來彎,但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這些老兵中,我打心眼裡喜歡張富貴,他很實在,不像其他老兵那樣動不動就用老資格壓人,也不管自己軍事素質如何,能不能服人,張口就教訓我們這些新兵說:“老子過的星期天比你當兵的日子還長。”有勞動任務時,他也不像有些老兵那樣袖手旁觀,而是和我們新兵一樣埋頭苦幹。我從沒見過他使喚過我們新兵,不像那些老兵,一當老兵就忘了本,不時地衝著我們新兵吆喝。我很喜歡他,現在回憶起來,他可能是我內心裡第一個認他做兄弟的人。而我們老李,我那時怎麼也不喜歡他,相反,我還和他幹上了。當然,老李並不是一無是處,老實說,我其實還是很佩服他的,他是團裡的訓練標兵,軍事素質沒得說的,但我總覺得他有點小雞肚腸,總想找我彆扭。我因為俯臥撐不好,還可能那天晚上又頂撞了他,給他留下了很難看的第一印象,他以後天天操練我,對我很不客氣,總是把我當作典型敲打。他看見我就覺得不順眼,有時說我軍容不整鬆鬆垮垮,有時說我洗了臉才刷牙是不講衛生,應該是刷了牙再洗臉。有次訓練戴防毒面具,我的動作慢了一點,班長瞪了我一眼,讓我戴著這副豬八戒嘴臉的面具到外面“瀟灑走一回”,惹得其他連隊的兵們指指點點地笑話我。我覺得我這段時間進步還是蠻大的,俯臥撐我已經一口氣能做到四十來個了,照這樣算算,一兩個月的時間,我是能做到一百個的。但老李還是在晚上單獨把我拎出來操練,一直把我整得筋疲力盡,像堆軟泥一樣癱在地上才會放過我。有時急了,甚至還要用武裝帶在我屁股上抽兩下,雖然他下手不重,基本上是在嚇唬我,但他這個舉動是很傷人自尊的,讓我心裡不舒服。如果是在中學時代,我早就和他幹上一架了,但我知道我現在是一名士兵了,必須得學會服從。這是軍人的本份。

我在試著理解老李。我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慮,他每天折騰我,實際上也是想讓我早點把軍事訓練成績大踏步地提高上來,他本來是沒惡意的,誰也不想讓自己的手下是孬蛋。這個我能理解。但他的方法有點粗糙了,一點科學含量都沒有,態度也不好,這就有點讓人受不了了。這樣想下去,覺得自己很憋屈,在家時,父母都是聽我的,在學校裡,老師也拿我沒辦法,我還從來沒受過這個氣。在我學會服從之前,我決定給老李整點情況出來。

我決定逃跑。我要是逃跑了,老李肯定要被連隊好好地熊一頓了。我當然不會真跑,那可是逃兵,放在戰場上是要執行軍法挨槍子的。和平時期也不行,我們到部隊的第一天,新兵連連長就講了擅離部隊的嚴重性。這是軍紀,一個合格軍人必須要對軍紀有起碼的敬畏。我當然不會去當逃兵了,那是一個男人的恥辱。同時,我也沒辦法向那個愛著我的女孩子交待,我必須得在部隊混出名堂,至少能幹上士官,這樣才會讓我們的愛情更順利一些。

我只是給老李班長整個情況出來,讓他難堪一下。

那天夜裡三四點鐘時,我趁大家都睡著了,就一個人悄悄地從**溜下來,拿了一個叫裘山山的軍人作家寫的《我在天堂等你》的小說跑了出來。我決定躲到菜地的塑膠大棚裡去看書。我留心觀察了好幾天,那裡白天基本上沒有人去,沒人操練你,算是一個天堂。他們找不到我,肯定以為我當逃兵了。這是我們班長管理有問題的表現。近年來,“紅四連”似乎還沒出過這樣的事,呵呵,夠老李喝一壺了。我躲在大棚裡,一邊看書,一邊想著連隊一旦發現跑了一個兵時,老李那種灰頭土臉的樣子,心裡就想笑。後來我看書看進去了,就忘了這事,一直到下午,有個連隊來整菜地時,這才發現了我,把我揪了出來。

結果可想而知。我本來想等到中午時偷偷地溜回來,就說沒買到回家的車票,再做一個檢查了事。這下子全完了,完全成了一個鬧劇了。連長和指導員本來很生氣,他們把我叫到辦公室,把我批得裡外不是人,說是早上一看到我不見了,就以為我逃跑了,一邊給團裡報告,一邊讓排長帶著老李到車站找我,看看,到現在他們還沒回來,你他媽的卻躲在人家菜地的大棚裡看小說去了,你這玩的是什麼把戲啊?我當兵十來年了,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鳥兵。指導員說著說著就撲哧地笑了,最後在我屁股上來了一腳:“你小子先滾回班裡去寫檢查吧。”

我就這樣出了一個洋相。事情都捅到團裡了,這洋相真的出大了。但連隊又沒辦法處理,我告訴他們,我是夜裡躲在那裡看小說看入迷了,本來早上要回來,但最後忘記了時間。事實上,他們把我揪出來時,我這又不是逃兵,最後只好讓我寫了個檢查,在連隊的軍人大會上唸了一遍,這事就算過去了。老李這次也沒說我什麼,班務會上為這事批評我時,就說我是個“二五”。我剛開始還不知道“二五”是什麼意思,我偷偷地問了一下張富貴,才知道這是“二百五”的意思。

張富貴還安慰我說,你別放在心上,他這不是罵你,我們老兵說新兵時,都說他們有點“二五”,就是傻乎乎的意思,很平常的一句話。我有點喪氣,悶悶不樂地坐在旁邊,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的腳趾發呆。我本來是想整老李一下,誰知最後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新兵蛋子畢竟是新兵蛋子,想搞人家班長,根本遞不上招。

我很快就發現,我和老李班長的關係變得很微妙,他也不怎麼整我了,可能是真怕我哪天跑掉了。實際上他是多慮了,我是一名軍人,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但他看我時,目光裡總有一種冷冷的東西讓我心裡很不舒服。我很清楚,我已經把老李得罪了,他有可能真的把我當作一個鳥兵了。要命的是,這都是我自找的。

我覺得自己是有點“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