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斬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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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斬首(三)
第八章 斬首(三)
?只有先解決掉尚存的弩手,方能騰出力量來對付這土中的刺客。?
柳光伸手又拉過一具武士的屍體,將屍體拋了出去,但那弩手卻不再上當,無聲無息地潛伏在那裡,等待著最好的時機。柳光只得將那武士的腰刀緊緊握在手,若是知道刺客的位置,他有把握一舉將之格殺,但如今敵暗我明,他卻不能妄動。?
纖腰大氣也不敢喘,倚在柳光身側,一雙妙目瞪得溜圓,柳光與她對望了一眼,微微笑了笑。纖腰心知如今柳光有刀在手,只要能引開那些刺客片刻的注意力,那便能脫離險境。她輕輕地喘息了幾聲,柳光聽得她的異動,只道她心中畏懼,左手拍了拍她臉。?
就在這時,纖腰忽地向柳光展眉一笑,笑靨如春花綻開,說不出的美豔動人。柳光怔了怔,纖腰挺身而起,柳光分明可以伸手去拉住她,但柳光手只伸了一半,便停在那兒!?
“噗噗!”?
機弩聲再響,柳光狂吼一聲,身體如大鶴般貼地而起,他聽聲辨位,已經知道那殺手的位置,刀光閃過,藏身於一株松樹之後的一個殺手由肩至腰被他這含憤一擊斬成了兩截。另一個伏在座僧塔之後的弩手正要裝上新的弩匣,柳光人又掠了過來,一刀便砍下了他的頭顱,不待顱中噴出的鮮血落下,柳光重重一腳,將尚未倒下的無頭屍身踢飛了出去。挾著他靈力的那具屍體砰然撞在柳光方才起身之處,那地面轟然炸開,一個黃衣人在炸開的坑中一閃便不見了。柳光吒道:“哪兒逃!”腰刀飛擲了出去,生生釘入黃土之中。一股鮮血順著刀刃滲了出來,將那塊黃土沾成糊糊的一片。?
“纖腰!”?
纖腰躺在地上,胸腹間足足插了十餘枝毒箭,當柳光衝過來抱起她時,她身體輕輕抖著,目光茫然地看著天穹。柳光一面將自己的靈力拼命輸入她體內,一面大聲叫著:“纖腰!纖腰!”?
纖腰泛著綠色的臉上忽然浮起一團紅暈,她吃力地將頭轉向柳光,撫著柳光的臉,道:“國公……佛爺……佛爺真的……怪我太貪心麼?我許願……我許願能……為國公多生……幾個孩子……國公能……一切順心……佛爺怪我……怪我太貪心了麼?”?
柳光只覺得纖腰這幾句話有如天雷一般,擊在自己心中,自己那顆心,似乎要碎成無數碎片,又似乎已經停止了跳動。他緊緊摟住懷中在抽搐的嬌弱身軀,想以自己的體溫讓纖腰感覺到溫暖,但纖腰身上的熱仍舊迅速地消失。?
“奴……奴不該要國公……來的……奴萬死不惜……只……只可惜……”纖腰的聲音漸低,漸低,漸漸消失,柳光的心也漸行,漸行,漸漸遠去。什麼王圖霸業,什麼千載功勳,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權勢傾天,為什麼都不能保住這個女子,保住這個一心只想為自己生孩兒的女子??
“纖腰……”柳光的大喊慢慢變成了嗚咽,被恆國新君免去官職他不曾哭過,被恆國百姓認作叛賊他不曾哭過,滿門被屠絕他不曾哭過,失去了心腹愛將霍匡,他也不曾哭過,但如今,他卻不得不流淚,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責,讓他心神俱碎,他忽然瘋狂地將纖腰屍身上的弩矢全拔了出來,喃喃道:“你不能死的,你不會死的,你還要為我生上一堆孩兒,你還要母儀天下……”?
但已經冷去的身體,再也無法溫暖起來,已經不跳了的心,再也無法顫動起來。柳光看著纖腰滿是哀惋的臉,看著她那朦朧的眼,絕望與悲憤,痛苦與自責,一齊湧上他心頭,他將自己的臉埋入被毒血染成藍色的纖腰的胸懷中,他覺得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害怕可以留戀的。就在方才,纖腰還如天女一般,在佛龕之下祈禱,那虔誠真摯的神色,那半是哀求半是薄嗔的一瞥,莫非是佛爺怨自己不曾跪拜,而報應在這可憐的弱女子身上?莫非是自己殺孽滔天,天意要自己絕了這情義,絕了這後嗣??
“我……我好渾呵……什麼不敗名將,我是天下最大的混蛋!”柳光終於抬起頭來,仰首望著天空,張大了嘴,混著血跡的淚,慢慢自他眼際流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因為,他本來可以阻止纖腰的,但那一刻,湧上他心頭的,卻是兵法中“時不可失,機不再來”八字。?
晚秋的太陽,仍有著幾分暖意,斜斜掛在空中。山風輕送,野鳥婉囀,溪水如訴,被殺意與罡氣衝得失去了恬淡寂靜的塔林,又恢復了平靜。惟有一顆心,再無半點暖意,也永無寧靜之日。?
“原來李均也遇刺了。”?
柳光眯著眼,淡然道。纖腰下葬已經有兩日了,他是以國公正室的禮儀葬的纖腰,但這隻能讓他心中更加痛苦。?
“正是,傳聞李均受了重傷,但和平軍中我方細作又說,和平軍並未止步,仍在前進。”?
“大好時機,李均如何會放棄?”柳光冷冷一笑,他眯著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龐震如此說的意思他明白,便是怕他因纖腰之死而陷入不可自拔的悲痛之中,甚至為此止住北伐的腳步。因此他道:“龐卿,這幾日我不曾視事,你與劉卿辛苦了,原先計策不變,我軍如期進發。”?
龐震側目與劉錚換了個眼色,心中微微安了下來,他們不能理解柳光為何為一姬妾如此悲傷,朝臣中有人譏諷柳光說他為姬妾下葬禮儀僭越,若非西門讓等苦苦哀求,柳光便早誅了那人九族。為一個婦人大動干戈,便是公孫明這般久久追隨柳光者,也是第一次見到。?
殿中略略沉默了一會兒,柳光又道:“公孫,可查出刺客來歷了?”?
“正要稟報大帥。”公孫明欠了欠身,“刺客來自洪國,自稱將前往餘州販賣茶葉,十日前進得洛郢城,住在西市富貴客棧,平時閉門不出,事發一日前突然離開。他們所用匣弩,為洪**中之物,身上所著衣裳布料,來自洪國有名的布莊‘錦繡坊’。”?
柳光脣際掠起一絲冷笑:“公孫,你如何看?”?
“刺客決不是洪國派來的。”公孫明臉上也浮出冷笑:“固然錢涉燁對大帥又懼又恨,但以他之能,還定不出如此縝密的刺殺計劃。若是他能定出這等計劃,也就不會留出這許多破綻讓我們追查了。”?
“以屬下看來,之所以留下這許多破綻,並不是將我們注意力引向洪國那麼簡單。”潤了潤喉,公孫明又道,“無論行刺成與不成,我們都將傾力報復,這策劃者擔心此事,故此畏懼我方查出。最重要的是,那一日大帥要去護國禪寺進香,事先並無聲張,刺客如何得知這訊息的?”?
柳光心中一動,這一點也原來也想過,只不過由公孫明口中說出,讓他思忖得更深一層。那日纖腰是不是也想到此事,正因為是纖腰無意洩露了自己將去護國禪寺的訊息,所以她才以死相殉?但纖腰向來謹慎,不喜多嘴多舌,如何會犯下這等錯誤?如今天人永別,事情的真相,只怕極難查出了。?
“公孫,替我細細查一查我府中人物。”待龐震等出去後,柳光惟獨留下了公孫明,“特別是那些服侍的下人丫環,那幾日我準備去護國寺,難免會有下人丫環知道,訊息十之**是他們露出去的。”?
公孫明皺了皺眉:“這些下人丫環的底細都查過了,倒沒有什麼可疑的,都是忠厚老實人家。”?
“有一件事。”柳光慢慢道,“我不曾提過,那個在土中的刺客,施展的似乎是傳說中幽冥宗的土遁之術。淮國凌琦與幽冥宗關係極密,幽冥宗乃其國教,而蓮法宗本為幽冥宗一支,你查一查這些丫環下人中,有誰家中信奉幽冥宗的。”?
公孫明微吸了口氣,這幽冥宗神神祕祕,雖然不曾進入三教之中,但這千餘年來所作所為,無一不是令人咂舌的大事,據說四海汗之死,便與他們的刺殺有關。只不過隨著三教在神洲根深蒂固,幽冥宗因其教旨偏激,漸漸式微,但仍能在數年前挑起陳國的蓮法宗舉事。若是他們刺殺柳光,是不是意味著是凌琦指使他們如此去做的??
“聽說你最近組織了兩次暗殺?”?
凌琦玉脂般的臉上浮著一層怒意,但他的眼睛卻深如暗夜虛空。手執長杖的白袍人悄悄抬頭望了他一眼,心中越發覺得,他臉上的怒意是擺出來給自己看的,而他真正的心思,卻如他那雙眼睛一般,讓人無法猜測後面是什麼。?
“正是,若是能舉手將李均與柳光殺死,豈不省卻陛下不少事情?”?
凌琦即便是坐在椅子中,腰背也不會偷懶放鬆,他在任何時侯的姿勢,都可以作為宮庭禮儀的標準。他雙眸中閃出冷電一般的光,即便是那白袍人心中也禁不住噴湧出寒意,以為他那硃紅的雙脣輕輕一啟,便要處自己於死地。?
“朕說過,這政事用不著你插手。”凌琦眼中的殺氣一瞬間便消失,他緩緩道:“左平林,你如此妄為,是不是不將朕放在眼中?”?
他最後幾字說得很慢,也並不重,卻透出一股難以抗拒的威嚴。雖然任何人只須在高位呆久,便自然而然會培養出威儀來,但凌琦的威嚴卻與旁人不同,似乎這種威嚴乃是天生的一般。?
左平林克制住心中跪下求饒的念頭,微微縮了一步,以避開凌琦身上的氣勢。他道:“陛下似乎忘了,當年將柳光逼走之時,臣曾有言,天下越亂越好。”?
“朕當然記得。”凌琦淡淡地道,“殺戮與血腥,原本便是神宗教義。但你這番胡作非為,會壞了朕之大計,你明白麼?”?
“如何會壞了陛下的大計?”左平林抗聲道:“陛下早已平定南神洲九國,這數年來卻一直按兵不動,坐視柳光與李均得到喘息之機。如今二人休養已足,用兵征伐,陛下卻依舊不動聲色。莫非陛下已經安享太平,沒有一統神洲之志了麼?”?
凌琦掃了他一眼,左平林可以感覺出這一眼是充滿不屑的,果然,凌琦微啟雙脣,道:“一統神洲?用暗殺這手段能一統神洲麼?”?
“如何不能?強如四海汗者,也中了我神宗慢性毒藥,變得殘暴多疑,逼走了孫樓,最終功敗垂成!”左平林雙眸中掠過一絲瘋狂,顯得對當年的功業極為仰慕,他嘶聲道:“神洲乃神宗之神洲,對於不信奉神宗者,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凌琦臉上慢慢浮出笑來:“聽說你為這次刺殺取了個名字,何不說來聽聽?”?
“陛下喜愛兵法,當知兵法中有云‘射人射馬擒賊擒王’。”左平林臉色已然恢復平靜,似乎方才說那番激烈的話者並不是他,“柳光與李均,兩人有一共同弱點,那便是二人皆為亂世梟雄,雖然其興勃勃,但卻根基浮淺,只要除去二人,他們部下必然會為爭權奪利而互相廝殺,那時神洲便會較之如今更亂,也是我神宗與陛下進軍天下的良機。正如殺人砍頭最為快捷一般,故此,我為這次刺殺取名為‘斬首’!”?
“你說的那個弱點,似乎朕也有。”凌琦慢慢道,“柳光且不提,李均已有子嗣,而朕卻與柳光一般膝下無子,若是朕也被‘斬首’,這若大淮國,不知會落入誰手中。”?
左平林垂下頭,以掩飾目光中的驚悸與熱切,他道:“陛下天下無敵,有誰能刺殺陛下?”?
“天下無敵又如何?四海汗也天下無敵,不是中了神宗的慢性之毒,暴虐多疑而死了麼?”凌琦一字一句,卻面無表情。?
“陛下……陛下與四海汗不同……”左平林心中深深懊悔,方才他欲做出狂熱的樣子,卻不料真的說漏了嘴,凌琦心思之密,當世難有彼敵者,若是他有意追查下去,便是教宗,只怕也護不住自己。?
“唔。”凌琦不置可否,過了一會,他道:“此次斬首,教宗事先可知?”?
“這……事後臣向教宗稟報了。”?
凌琦搖了搖頭,道:“左平林,不是朕教訓你,你既不曾同教宗商議,又不曾經朕允許,你便做出這等妄自尊大之事,雖然這些年來你與朕一直合作得很好,朕也助你除去了神宗中的對手,但只要教宗還在一日,你就得小心謹慎一日,須知,教宗能立你為傳宗人,也可以換他人。”?
左平林眼中光閃了幾閃,若不是教宗牽制,他豈止做出這等事情!不過凌琦的話提醒了他,最近教宗對自己似乎有些生疏了,若不能及早繼位,只怕會有變故。?
“臣對神宗忠心耿耿,一意只為了將神宗發揚光大,教宗智深若海,對此定然明白。”他嘴中慢慢道,心裡卻開始策劃下一次行動起來。?
“還有,日後象斬首這般莽行,還是不要做的好。”凌琦似笑非笑,端起一隻自西廣俄洲傳來的琉璃高腳杯,將鮮血的酒汁注了進去,他喜歡看到那些如鮮血一般的**在這透明的杯中翻滾,激起細細水泡波紋。?
“此次即使偶然失利,下次若有機會,臣還是要派人下手的。”左平林道。?
“看來朕話不說透,你是不明白的了。”凌琦道,“你看,這酒是一杯一杯喝來得乾脆,還是就著壺口一飲而盡來得痛快?”?
“自然是後者了。”左平林道,“只是如此有些不雅吧。”?
“如今神洲便是這一壺酒,但被許多小杯子裝著,朕若要去喝,還得一個接著一個尋找杯子。”凌琦道,“現在有人替朕將酒倒在一起,朕為何不樂觀其成呢?”?
左平林道:“只是這樣喝酒,一來萬一倒酒的先將酒喝了該怎麼辦?二來猛然間喝下這許多酒,陛下不怕醉麼?”?
凌琦猛然將杯中的酒傾入自己口中,站了起來,傲然道:“他們出手能比朕快麼?區區神洲,又能醉得了朕麼?”?
左平林蠕動了幾下脣,終於不再說什麼,如今他最重要的,是去穩住因為自己“斬首”冒險而有些動搖的教中地位,而這個,是極需要眼前這位年輕的充滿自信與霸氣的君主支援的。?
“真的是為了一口將酒喝盡麼?”?
待得左平林退出去後,凌琦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抿著酒,他那毫無表情的臉下,掩蔽著某種心思。?
“血腥與殺戮——若是用於非常之時,自然不無不可,但若是時時刻刻都在血腥與殺戮,那麼這王朝還能長久麼?只破壞不建設,永遠不會是王者之道,左平林啊左平林,這王者之道,這養民之術,豈是你這喜好玩弄陰謀暗殺者能懂的?”?
而退出殿外的左平林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森冷的笑意:“若不將戰火南引,誰知你幾時才肯北進?你若一直不北進,我的機會又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