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斬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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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斬首(一)
第八章 斬首(一)
?清江水自西部的中行山脈裡奔騰而出,在經過豐饒的清桂平原之後,折向東北方向。自江安城以下,清江水便改稱為柳河,作為柳河第一城的江安,城小民貧,遠比不上距其一百二十餘里的湛陽。湛陽城北邊是東西走向的鳳凰山,西方是自鳳凰峽谷奔流而來注入柳河的湛水,南面則就是波濤洶湧的柳河,柳河之南則是隔斷了桂河東去之勢,迫使之不得不折作西向的蓮花山脈。古人有詩“千里望鳳凰,一夜過湛陽”,柳河之水以湛陽段最為險急,暗礁旋渦淺灘都足以讓上游來的船隻化為江水中泡沫裡的碎木。兩岸群山對峙,鶴鳴於長空,猿泣于山崖,棧道如天梯一般在懸崖間盤旋,正所謂“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者。?
“戰船倒不是過不去。”董成輕輕用手擊著自己的臉,目光深邃。此次出征,他心中是衝滿著矛盾的。雖然黃選以為民而戰折服了他,讓他加入到和平軍中來,但念及此次將以下克上,親自來滅了曾是自己故國的大蘇王朝,董成心裡便有些不安。?
“戰船自此過去,河水險急倒在其次,你看那裡。”他的行軍參謀張放伸手指向大河中懸在兩岸山崖之上的一道黑影,“鐵鎖橫江,船順流而下,必為這鐵鎖所阻斷。”?
“那兒。”張放又用手一指,“那座山喚作猿兒愁,正是棧道之上最險要的所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敵軍在那上面平地建了座營寨,駐有千餘精兵,如不能突破這猿兒愁,便不能開啟湛陽城的大門。”?
董成微點了點頭,這張放是黃選薦給他的書生,頗有機智,每每問他行軍佈陣之事,所答總與董成心中暗合。因此這次出征,董成特意任之為行軍參謀。?
“難啊難。”莫子都仰首望那在猿兒愁上飄動的一點點旗幟的影子,半響嘆息道:“若是強攻,只怕我們這數萬人馬全折在此也無法攻下猿兒愁。”?
“關鍵便是攻這營寨。”張放介面道,“若是能攻下這營寨,便可過去將這鐵鎖斬斷。”?
董成微微頷首,過了會兒,他道:“兵法有云,‘攻險則夜襲’,正面強攻顯然難以攻克,只有乘夜突襲了。”?
這一夜三更天裡,淡淡的雲層將一輪下弦月掩住,天地昏暗,三十步外便見不到人影。莫子都棄了笨重的鐵衣,身著戎人特製的皮甲,與三百勇士悄悄向那猿兒愁營寨爬去。?
這三百勇士身上揹著引火之物,將短刀銜在嘴中,手足並用,只借著自雲層中透出的一點微光,循著日間自採藥人嘴中問出的一條小道,慢慢接近猿兒愁營寨。暗夜之中,群山聳峙,宛若擇人慾食的怪獸,而山崖間夜梟淒涼的悲啼,更讓整個天地充斥著一種荒涼陰森的氣氛。?
“這路可真難走!”莫子都抹了抹額間汗水,抬頭看了看,日間那採藥人只是說這條小道難走,卻沒想到難到這種地步。藉著鉤索,他們花了半個多時辰,才上得一半而已。?
“吱——哇!”?
正當他感嘆之際,一聲猿啼忽然將他嚇得一跳。他循聲望去,只看得到崖間幾株松柏模糊的影子。?
那頭孤猿原本為在爭奪猴王之位中戰敗的公猿,因為不為猿群所容納,故此在夜間充當了警哨的角色。這一聲啼叫,立即將整個猿群都喚醒,而猿類又好奇,片刻間就都大聲啼泣,整個山崖為此起彼伏的猿啼聲震動,迅速順著一座山崖傳向另一座山崖。?
“這些猢猻!”莫子都搖了搖頭,在心中罵了句這些嚇了他一大跳的猿猴。這突然而來的事情讓三百勇士的情緒放鬆了不少,有的人臉上甚至浮現出笑容來。?
在猿猴啼鳴聲裡,又過了半個多時辰,他們才接近了崖上的營寨。只需將五爪鉤索掛住上頭的某個石頭或樹上,他們便能來到營寨背後了。?
莫子都懸著已久的心也逐漸放下,只要上得營寨,他這三百人放起火來,正面早已準備好的大軍一擁而上,猿兒愁營寨便可奪下來。?
“殺呀!”突然暴喝聲自頭頂傳了過來,莫子都駭然舉目,眼前只覺得一陣刺痛,原本暗忽忽的山崖之上此刻被燈籠火把照得有如白晝一般。莫子都心中“不好”二字剛剛出現,一陣天崩地裂般的滾木擂石便自崖上扔了下來。?
清桂軍勇士正在狹窄陡峭的山崖小路之上,幾乎沒有轉身的餘地,更別提如何躲閃。在巨石與圓木襲擊之下,三百勇士紛紛被擊中,血肉模糊地摔下看不見底的深淵。?
莫子都也被摔落下的一具戰士屍體砸倒,自那峭壁之上翻滾著向山下摔了過去,天眩地轉之中,他努力想用手去抓住什麼,但手中所拉住的野草小樹都被他向下滾落的力道一帶就斷。莫子都心神俱裂,長久以來的事情一樁樁在他腦中浮起,雖然頭數次砸在岩石之上,但他腦中卻異常清醒。?
在猿兒愁半道等待接應的董成先是見山頭火光一片,緊接著便是殺聲與慘叫聲不絕,他只道偷襲得手,心中大喜,下令道:“突進,否則子都要搶走全部功勞了!”?
大軍吶喊著衝向猿兒愁營寨,但當他們接近營寨之時,卻發現敵寨中沒有絲毫火起的跡向。不等他們回過神來,敵寨中鼓聲大作,棧道上頭萬箭齊發,奔行最快的戰士紛紛倒地。董成吸了口氣,心中一陣巨痛,知道自己此次偷襲未曾得手,若是勉強攻擊,傷亡必定慘重,他嚥了口口水,艱難地下令道:“退,快退!”?
這千餘作為前鋒的清桂軍只得棄下戰友的屍體,轉身退卻。猿兒愁營寨中的蘇**士也不追趕,只是擂鼓吶喊,慌亂中不少清桂軍急不擇路,墜入懸崖之中殞命。?
撤回營寨清點人馬之後,董成心中不由一陣悽然,除去自己領著的正面主攻將士折損了三百餘人,負責偷襲的三百勇士竟只有五人生還,連莫子都這忠心耿耿追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副將也陣歿,甚至於屍骨都無法找回。?
“都督節哀。”張放也禁不住悲形於色,“莫將軍雖亡尤存,當務之急是如何替他復仇,攻下這猿兒愁營寨。”?
董成微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獨自一人坐在大帳之中,用手支住額頭,靜靜呆了半晌。自從投誠李均以來,他還不曾如此傷神過,而且向來與他同甘共苦的莫子都已不在身畔,妻子又待產於家,張放書生難以寄託心懷,讓他如何不覺得茫然無措。?
次日一早,眾將來到中軍大帳時,卻發現董成並未離開。張放正欲進言,董成卻制止了他說話,道:“今晨得報,敵軍早料到我軍將採取偷襲之策,只不過不曾想到我軍會自後山攀爬上去。但昨夜我軍偷襲之時驚動了後山猿群,才使得敵軍對後山有了防備。”?
眾將不由面面相覷,這原本成功可能性極大的偷襲,卻由於一個極微小的因素而完敗。董成雙眉一挑:“若不是這群該死的猿猴,我軍此時已拿下了猿兒愁營寨,莫子都等將士也不會陣歿。為了替死去的將士復仇,也為了出我胸中惡氣,眾將士聽令!”?
眾將心中一凜,以為董成將下令強攻猿兒愁營寨,卻不料董成環視眾人一眼,慢慢道:“將這附近山中猿猴,一個不剩都給我活捉過來,記住,我要活的,如此才能好好炮製它們。”?
眾將大吃一驚,在這兩軍對峙之際,多呆上一日,士氣便會降下一分,況且新敗之後,董成不施計去破敵,卻要這些戰士們去做獵人的勾當,這如何不讓眾將不安??
張放臉色也變了,他沉吟片刻,忽然轉驚為喜,道:“既是都督有令,眾位即刻便去捉吧,早一日捉完,我們便早一日可以為陣亡的將士復仇!”?
眾將還等再說,見董成已露出一臉倦意,只得退出了中軍大帳。?
清桂軍捕猴的訊息傳到猿兒愁營寨,寨中官兵禁不住狂笑不止,董成也曾是蘇國有數的名將,卻落得今日這下場。就在山上傳來的笑罵聲中,清桂軍含羞帶辱,將這附近山上的猿猴能捉的都捉了來。一時之間,倒有千餘隻猢猻在清桂軍營寨中尖叫,整個軍營為猴騷味所籠罩。?
董成清點了一遍後,命人將十餘隻身強體壯的公猴兒毛全剃光,用硃砂、藍靛、黑汁等塗料將之打扮得象雷公一般,又在其餘猴背上綁了個裝著硫磺松脂等引火物的布包。此時眾將才明白,董成捉猴別有深意。?
張放哈哈大笑道:“這猢猻幫過猿兒愁營寨的敵軍一回,今日也讓它們幫我們一回,我看今日天氣正好,都督以為呢?”?
“嗯。”董成面色深沉,點了點頭。這一夜月華如練,張放領著戰士們來到猿兒愁營寨後,自從那日偷襲不成,這還是清桂軍首次出現在此處。?
“點火!”張放示意將士們將那些猿猴身上的布包點著來,猴兒吃背上燒痛,立即四散奔逃走來,但清桂軍將那十餘隻被打扮得如鬼怪一般的猴子放了出去,這些猴子身上也著了火,帶著淒厲的鳴叫聲,向猴群撲了過去。眾軍士再齊聲大喊,猴群不敢向山下逃,只得向山崖上攀過去。?
“猿兒愁”名字叫猿兒愁,倒並非真正能難得住這些整日裡在山崖間攀躍的猴子。人要花上一個時辰才能上去,猴兒只需片刻便攀上山崖。猴兒身上的布包設計得極巧,大多數猴兒在這攀躍之中未曾被燒死,都躍上了山上。山上的蘇國官兵早被猿啼與叫喊驚動,但卻不曾想從山上躍上這數百頭身上著火的怪物來。弓箭與滾木擂石根本無法阻止已經給燒得瘋狂的猴子,這些猴子自守軍頭頂掠過,停在山上營寨的屋頂之上,片刻間,便將火傳到了營寨中。?
董成向山上望去,見到山上烈焰飛騰金蛇狂舞,人類的哭喊聲與猿類的悲啼交錯,火光中他臉色變了幾變,這等燒法殺孽太重,原本不是他本意,但為了替莫子都報仇,為了能拿下這猿兒愁營寨,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我這不忠不義之臣,原本就是要受天譴的,多一樁殺孽少一樁殺孽也無所謂了。”他心中想,一揮手,下令道:“衝!”?
“殺啊!”這些積悶已久的戰士將數日來捉猴兒受到的戲弄,全化作廝殺的怒火,沿著棧道向猿兒愁營寨衝了上去。猿兒愁營寨之中,正被這火猴擾得大亂,到處都是上蹦下竄的猴兒,這山寨依險而立,寨中官兵本來就不甚多,既無法將猿猴盡數射殺,又無法撲滅烈焰沖天的大火。清桂軍將士衝到寨門口時,本已被燒得半焦的營寨門忽地開啟,裡面奔出幾十個焦頭爛額的官兵,衣不敝體,滿面灰塵,身上甚至還有不曾撲滅的火,一見了和平軍,立即舉起雙手跪了下來,大喊道:“願降,願降,實在受不了啦!”?
衝上來的清桂軍將士沒料到竟然會如此,原來那數百猴兒上得山後疼痛難忍有若瘋狂,見人便抓見人便咬。這些猴子動作迅捷遠勝於人,雖然官兵用武器殺傷了不少,卻也被抓得血肉淋漓。再加上四處火起,殺聲震天,官兵們士氣大沮,竟然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幾個機靈的甚至開啟寨門舉手投降了。?
營寨門失守,使得官兵們失去了最後的倚恃。比起他們,對沖上來的和平軍將士造成傷害更大的是那些有若瘋狂的猴子。在衝進去的幾個戰士都被猴子抓傷後,董成下令道:“堵住寨門,不要進去了,待火熄滅!”?
猿兒愁營寨便在一夜之間化作了灰燼,能夠阻擋董成大軍東進的,便只有大江之上的鐵鎖練了。這鐵鎖練是這兩年來蘇國祕密鑄成,以卓天之能,事先都不曾得到任何訊息,等到事成之後,才明白這是有位越人向吳恕獻上了這“鐵鎖橫江”之計,讓人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得,將原本可以千里通煙波的柳河生生截成兩段,以備和平軍進攻。而大軍進發乘船是最快也最省力的,若是不能突破這阻擋,大軍便得至少多繞上二十日的山路。因此次日晨在營寨中再商議進軍之計時,眾將對如何除去這些鐵鎖議論紛紛。?
“以往清桂漕運,都要透過這裡。”張放道,“本來柳河在這湛陽段航道窄淺,暗礁密佈,來往的船隻倒有十之一二會在此處出事。後來傳說中越人第一巧匠大神公輸盤的嫡傳後人,名為公輸翟者用了足足二十年,花去錢財無數,才將這些暗礁炸除。他還於湛陽城外鑿山為石,造了舉世無雙的釋家大佛像,以乞求神靈保佑過往船隻。都督生在北方,還不曾去見過這釋家大佛像吧?”?
董成微搖了搖頭,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嚮往之色,道:“我常聽釋家僧侶談及釋家教旨,佛陀立誓不救盡苦海中人絕不離開人間,這種匡世濟物的氣度,我心中非常敬仰。”?
眾將聽得二人不談如何解決鐵鎖,卻談起了那兩岸風物,都頗為詫異。過了會兒,張放道:“當初公輸翟疏通這航道,救了無數生靈百姓,他卻不會想到,千餘年後又有一個越人獻計鑄了這攔截大江的鐵鎖練來。‘前人建屋,後人拆牆’,誠為可嘆。”?
董成也禁不住微微皺起眉頭,張放喜愛賣關子他早就瞭解,這也是張放在蘇國無法踏入仕途的重要原因,沒有哪位上司會喜愛說話總拐彎抹角的人。但董成如今修養更遠勝於數年以前,他只是淡淡道:“張兄還是將胸中之策掏出來吧。”?
張放嘿嘿笑了笑,也略覺不好意思,他道:“這鐵鎖練太粗,無法砸斷,但五行之中,鐵鎖練屬金,克金者……”?
“必火!”眾將中已有人脫口而出,他們才以火猴之計燒了猿兒愁營寨,現在又要用火計來破這鐵鎖橫江之策。?
“只是大江上要點火,卻有些麻煩。”張放慢慢道,“我想出一策,都督看看是否可行。”?
次日董成下令,在山中伐木造排,在木排上堆起大堆的柴木,將柴木點燃後放排而下。木排順著江水向下遊漂去,但經過那橫江鐵鎖之時,木排被鐵鎖攔住,大火便在鐵鎖之下燃燒了半日,方將粗大的鐵鎖熔化成汁。那個無名越人向吳恕獻的計策,在木排上飛騰的烈焰之中,化成鐵水,消失在大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