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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菸捲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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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菸捲店

第三十一章 菸捲店

第二天早晨醒來,李毅的宿舍已空無一人。

李毅和其他的舍友應該都回醫院工作去了。

李毅的宿舍在教會醫院後面的三樓。

林赤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將近九點鐘了,他算了一下,這一覺,他睡了足足十二個小時。

這是他這幾天來睡得最沉也是最舒服的一次。

周圍安靜極了。

穿衣服的時候,林赤感到了空氣中逼人的寒氣,他的眼光掃過窗戶,落在了對面的屋頂上,他看到了屋頂上白皚皚的一片。

下雪了。

穿好衣服,下床。林赤像個孩子一樣跑到了窗前。

推開窗戶,滿眼的白色刺得眼睛生疼。

這白色,掩蓋了荒蕪,遮蔽了罪惡,把一切的破敗和殘象修補得天衣無縫。

唯一掩飾不了的,是眼前的那份淒冷與蕭瑟。

放眼望去,往常喧鬧的街頭,少有行人。安全區內的那條主幹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鮮有足跡。

安全區西南角的全貌盡收眼底。

林赤看到了一棟三層高的建築,上面插著一面旗幟,沒有風,那面旗幟慵懶得一動不動,即便如此,林赤還是認出了那是美國的星條旗。

是美國大使館。

林赤的眼睛開始搜尋錘子所說的菸捲店。

果然,他看到了在大使館北側兩百米的地方,有一家小店,二十平方不到。

小店的招牌上寫著幾個字:便民煙店。

櫃檯上方的數扇木板已被取下,煙店已開門營業。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是李毅。

李毅手裡端著鐵皮飯盒,飯盒上擺放著一個饅頭。

李毅說:“你起床啦,在看什麼呢?”

林赤說:“雪。”

李毅:“這是南京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李毅:“思秋讓我把早飯給你送來,還有一塊饅頭,估計是思秋省下來給你吃的。”

說完把飯盒遞到林赤手裡。

李毅說:“你和思秋什麼關係?她對你真好!”

林赤說:“她是我妹妹。”

李毅重新打量了一眼林赤,說:“親妹妹?”

林赤說:“差不多。”

李毅:“你姓曲?”

林赤:“我姓林。”

李毅沒有再問什麼,一臉不解。

放好飯盒,李毅說:“我先走。”說完關上門出去了。

林赤去盥洗室洗漱,剛才回答李毅的話又浮現出來。

林赤心想,曲思冬那小子真幸福,有這樣一個又漂亮又善良的妹妹。

其實昨天當曲思秋報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林赤就知道了曲思秋的身份。

曲懷齊和柳蘭夫婦曾和他說起過有個女兒叫曲思秋,在安全區的應天教會醫院當醫生。當曲思秋說起他身上所穿的衣服眼熟時,他已猜到七八分。況且,她的名字和曲思冬僅一字之差。

曲家對林赤的救命之恩,林赤深埋心底。

大恩不言謝。

林赤一邊洗漱一邊胡思亂想,突然聽到曲思秋在走廊上喊他的名字。

林赤應了一聲,匆匆洗漱完畢。

曲思秋一見他出現,就說:“我還以為你走了呢,讓我擔心死了。”

林赤看她關切的眼神,心中忽然很感動。

回到宿舍,林赤把饅頭遞給曲思秋:“你吃吧,我不愛吃饅頭。”

曲思秋:“我吃過了呀,你吃,不想吃也得吃,你這身體,吃不飽怎麼行?”

她把饅頭塞到林赤嘴裡,林赤用手接住。

林赤說:“你有錢嗎?”

曲思秋:“你要多少?”

林赤:“五十法幣就夠了。”

曲思秋掏出兩張面值二十五元的法幣遞給林赤,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張面值十元的法幣。

曲思秋說:“夠嗎?”

林赤點頭。

曲思秋:“你要出去?”

林赤:“我還有件事沒完成。”

曲思秋:“要多久?你還回來嗎?”

曲思秋又說:“要注意安全,不要逞能,日本人現在到處抓人,只要看你不順眼。”

他和曲思秋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林赤看到她憐憂的眼神,心不由得一動。

曲思秋本能的把目光移向別處,臉微微發紅。

林赤埋頭喝粥。

空氣忽然凝固。

林赤狠咬了一大口饅頭,一邊吞嚥一邊說:“你知道嗎,我認識你哥!”

這個時候,林赤心中尷尬,不得已抖出這樣的祕密來打破沉悶的空氣。

曲思秋吃驚的樣子。

林赤又說:“我不但知道你哥叫思冬,我還認識你父母……還有你大伯!你父親叫曲懷齊,你大伯叫曲懷遠。”

曲思秋更吃驚了:“怎麼可能?”

林赤:“我胸口上的子彈就是你父親和你大伯取出的!”

曲思秋一把抓住林赤,搖晃著他的身體:“你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搖著搖著就想起林赤胸口上的傷,曲思秋連忙放下手,改拽他的衣服。

林赤便把紫金山受傷被救、和曲思冬相識、日本鬼子在紫金山東麓掃蕩等事發經過挑重點告知了曲思秋。

聽完後,曲思秋半天才說道:“真好。”

她看林赤疑惑地看她,馬上改口道:“我是說真巧。”

出了宿舍大門,林赤向便民菸捲店而去。

從宿舍到菸捲店,也就幾百米路程。

小店門口冷冷清清,沒有顧客。

林赤低著頭,把衣服緊緊地裹了裹,眼光順勢向四周瞟了瞟。

寬闊的馬路上,沒有什麼人。

他把錘子說的暗語在腦海中快速地過了一遍。

菸捲店已近在眼前。

小店的門臉不大,招牌上的“便民菸捲店”幾個字已斑駁陸離。

招牌下面,緊靠大門外側的是一面牆,牆上用彩筆塗畫著一幅很大的菸捲廣告,捲菸的牌子是“紫金山”,下面的廣告語寫著:紫金山,南京人自己的香菸。廣告語旁邊備註著一排小字:甘甜、清香,十分可愛。

在大門內側與櫃檯之間,是一面八九十公分寬度的牆,距離地面一米五高處,掛著一塊塗著黑漆的木板,這塊木板應該就是錘子同志所說的商品資訊欄。

資訊欄上貼著一張五十公分見方的白紙。

林赤餘光掠過,心中突然一陣巨震!

白紙上赫然用毛筆寫著一行大字:二舅父病重,急需一劑拔痾處方。

看到這樣的內容,林赤心中閃過的第一念頭就是,這家菸捲店已被啟用!

他的第二念頭就是,他們在喚醒“二舅夫”!

第三念頭就是,有人先他一步。

林赤的大腦中快速地分析著。

如果錘子是復興社留守南京的高層,他不應該也不可能把一件任務同時佈置給兩個人去做。

從與錘子的談話中,錘子應該是潛伏南京的指揮系統的塔尖。

這就意味著其中有環節出現了問題。

而且問題一定出在內部。

林赤立即把整個事件細分為三個環節,第一環節:錘子;第二環節:煙店;第三環節:二舅夫。

很顯然,是煙店這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現在最迫切的是想知曉是,知道這家煙店作為聯絡點的還會有誰?

這一切的思考,林赤在一瞬間完成,他的腳步甚至沒有遲疑。

林赤走到小店櫃檯前,掏出十元法幣。

但店主似乎還是錘子描述的五十多歲的男人。

林赤說:“給我來包紫金山。”

老闆說:“紫金山已經斷貨,要不換包仙女牌抽抽?”

林赤說:“那還是買包三炮臺吧,其它的我抽不慣。”

林赤又說:“你這裡還有什麼牌子的煙,給我介紹介紹。”

林赤儘量想多和老闆多說些話,看能否從中找到破綻。

老闆說:“我這裡賣的煙裡面,勁兒最大的要數哈德門,嬰兒牌最柔。”

林赤問:“有雪茄嗎?”

老闆警惕地看了林赤一眼,說:“本店本小……從不賣雪茄,太貴,沒人買。”

林赤哦了一聲,問:“哪種最便宜?”

老闆說:“紀念牌最便宜,兩毛錢就夠了。”

林赤這時看到老闆眼瞼下方有一道劃傷,看顏色,是新痕。

林赤若無其事說道:“老闆臉上怎麼啦?”

老闆眼裡透出一絲驚慌,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吞吞吐吐說:“不小心劃傷的。”

林赤把錢遞給老闆說:“還是來一包三炮臺吧。”

老闆接過林赤手中的法幣,彎腰去取香菸。

林赤悄悄伸手,把張貼的那張紙前面的幾個字用手指扣掉。

林赤抓起香菸和找零就走。

回來的路上林赤心中已有計較,他越走越快。

林赤想,他對香菸如此懂行,一定還是原來的老闆,只是他彎腰取煙之際,林赤從他吃力的神態,還有臉上那道明顯的傷痕可以斷然判斷,老闆必定受過傷了。

如果老闆身上的傷是因為他的身份,那他一定叛變了,這也就意味著便民菸捲店已暴露!

他們在引誘“二舅父上鉤”。

就目前情況來看,“二舅父”尚未暴露。

在安全區內張貼這樣的內容,說明“二舅父”應該就在附近,這條路是“二舅父”經常路過的一條路,說不定“二舅父”就在這安全區內。

如果“二舅父”出現意外,那他們就與重慶徹底失去聯絡。

林赤回頭看張貼的那張紙,“二舅父”三個字已被他生生扣去。

沒有“二舅父”三個字的告示,任何一個經過訓練的特工都不會貿然前去冒此風險的。

一定要阻止“二舅父”的出現!林赤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