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兄弟揚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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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兄弟揚鑣上
第二十章 兄弟揚鑣 上
?由於野田正人把堵截的重點都放在了北面,而方文山卻反其道而行之,大大出乎野田正人的預料,所以在方文山的正確指揮下,學生軍並未遇到抵抗,便按照原先計劃,不折一人的從鬼子的包圍圈裡混了出來。
在一處隱蔽的山坡上,學生軍停了下來,連日的激戰,加上一路的奔波,使得學生軍人困馬乏,方文山撿了塊背陰的地方,決定停下來休息。
此時的學生軍雖然鬥志尚在,但人人臉上表情肅穆,顯然,對於接下來的戰爭,他們心裡都沒有底。此時的學生軍只剩了三四百人,比起他們出發時,浩浩蕩蕩,三四千人的規模,他們的數量只剩了原來的十分之一,他們將大多數的同伴,都永遠的留在了這牛背山上,牛背山戰役之敗,是學生軍歷史上的一個巨大分水嶺,曾經兵強馬壯的學生軍,到現在已是奄奄一息,苟延殘喘。
方文遠站起身來,在原地踱了幾個步子,打破了這場面的寧靜,“這麼重要的行動,我不介意你們瞞著我,但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們必須得詳細的討論一下。”
“這沒什麼好討論的,我們都聽軍長的!”魏大包站起身來,咧開大嗓門叫道。方文遠笑了笑。“可軍長有事總喜歡憋在心裡,只有他一個人通亮,我們都還糊塗著呢,說白了,我們現在就是蹦出了鬼子的小圈子,鑽進了鬼子的大圈子,野田正人一旦發現上當,便會率兵反撲,再加上我們現在身處鬼子的心臟地帶,南面離此不到百里,便是鬼子的大本營,到時野田正人再調兵遣將,只怕我們的處境會比牛背山時還要凶險。”
“那你說怎麼辦?”馮小波終於沉不住氣了,眼睛望著方文遠。方文遠點點頭,“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大家各抒己見,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集思廣益,你說是吧!文山?”
大家一起看向方文山,可方文山沉著臉,始終不發一言,只有李微完全不顧眼前的局勢,眼裡含著熱淚,哭泣道:“軍長,你處決我吧!我絕無怨言!”
“軍長-----”大家都爭著替李微求情,可方文山好像根本就不願意聽,他手一擺,嘆口氣道:“大錯既已鑄成,就算槍斃了你也於事無補。”
“軍長------,我有罪!”李微泣不成聲,“因我一時之錯而犧牲了那麼多無辜的兄弟,我罪大惡極,我真該死啊,我!”李微兩手抱頭,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你最大的錯-------”方文山空洞的眼睛望向天空,無力的道:“最大的錯是,不該害死劉亞楠!”
“亞楠?”聽到劉亞楠的名字,李微猛地抬起頭來,半跪著撲了過來,晃著方文山的肩膀,急切的問道:“亞楠,她怎麼了?你快說啊,亞楠,亞楠,她到底怎麼了?”直到此時,李微才想起詢問愛人的處境。
方文山喃喃道:“她本來想去懲治你,可不想半路上被鬼子的子彈擊中,雖然武田醫生為她做了手術,但至今仍生死未卜。”
“那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李微搖著方文山,已是淚流滿面。“我們走的時候。”方文山頓了一頓,心情顯然也是澎湃不已,“把他們留在了雞鴨山,”方文山說完低下頭去,他沒有勇氣去看李微。
“走------,文山-------”李微激動的全身發抖,“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只要能和她見上一面,回頭你槍斃了我都行。”李微哭著叫道,此時,他才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感到無比的悔恨,只因為自己的一時之錯,而搭上了自己愛人的性命,李微哭著跪在了地上。“讓我和亞楠見最後一面,見完面,你槍斃了我,我也絕無怨言。”李微拽著方文山的肩膀,可方文山始終不發一言。
此時,方文遠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李微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爺們,就堅強點,雖然作為兄弟和戰友,我們十分同情你,但此去雞鴨山,卻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你說什麼?”李微站起身來,倆眼瞪的像銅鈴,眼睛裡佈滿血絲,“怕死鬼!關鍵時候你只想著自己。”說完怒氣衝衝的回過頭來,高舉著手槍,撕心力底的叫道;“同學們,不怕死的,就拿上傢伙跟我走!”可環顧了一週,卻沒有一個人響應他。
“一師的同學們,您、你們怎麼了?不聽師長的話了?”王金剛跳了起來,可一師的同學們都低下頭去,沒有一個人正視他們。
李微閉上眼睛,整個人猶如被抽了魂一般,“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師長,你怎麼了?”王金剛跑過去抱住他,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
方文遠適時站起身來道;“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盞燈,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李師長有勇無謀,行事只顧一時意氣,有失考慮,正是他的執拗才給學生軍帶來了滅頂之災,他的言論,已經不能做為我們參考的依據”
方文遠分析了一遍,目光最後落在方文山身上,他見方文山面無表情,又繼續道:“之前施行的一系列行動,你們都想方設法瞞著我,作為戰友和同志,這個我不怪你們,畢竟我是敗軍之將,不敢在你們面前言勇,但回過頭來,再來看看你們的一系列營救計劃,簡直就是盲目的冒險,沒能被鬼子徹底消滅,只能說是我們的運氣,但運氣畢竟是運氣,那是機會主義,這次雖然僥倖成功了,但這概率只有幾萬分之一,保不齊下一次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那------”周玉洋站起身來,“方團長,你說該怎麼辦?”方文遠見已調動起了大家的興趣,更來了興致,他指著李微,道:“剛才李師長說要帶領大家去雞鴨山,我個人表示堅決反對,我反對的理由有三,首先,雞鴨山在我們的西面,離此路途遙遠,大軍行進,很難不被發現,其次,此去雞鴨山,要穿過鬼子的佔領區,雖然我們身上穿著日本軍服,但有了上次的教訓,難保他們不會有所提放,最後,就算我們能到達雞鴨山,他們也不一定就在那兒等著我們,戰場上瞬息萬變,或許他們已經轉移了也說不定。”
“師長------”周玉洋挪到李微身前,“還是-------,聽方團長的吧!”李微閉著眼睛,臉上掛著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王金剛狠狠瞪了周玉洋一眼,周玉洋討了個沒趣,又尷尬的走開。
方文遠發現大家都在認真琢磨他的話,沒有人站出來反對,那就表示各人都已在心裡默許,他又站起身來,趁熱打鐵道:“所以我們要選好方向,雖然我們現在身處鬼子的包圍圈中,四個方向都有大量的鬼子在活動,但不得已而求其次,分析我軍目前所處的情形,北面是野田正人的大部隊,他們一旦發現上當,必迴向南撲來,西面是板桓師團的精銳之師,人數雖少,但戰鬥力十分強悍,南面就是鬼子在山西的大本營,開平軍營一直是鬼子的兵庫,大鬼子清真一郎就鎮守在那裡,所以-------”方文遠終於要表達出自己的真正意圖:“我們只有往東面突圍,才有一線希望,東面不遠就是仙霞嶺,是我軍與八路軍山西縱隊會師的地方,我們只有找到八路軍,藉助對方的力量,才有捲土重來的希望。”
方文遠說著頓了頓,“我們共產黨講究民主,少數服從多數,大家投個票。有同意李師長意見的,請站到他那邊去!”方文遠話音剛落,幾個與李微靠的比較近的同學,都悄無聲息的站起身來,向遠處走去,在李微的身邊,只剩了王金剛一人。
王金剛裂著嘴,瞪著眼,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抓耳撓腮的急道:“同學們,我們可都是,都是李師長的兵啊!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王金剛環視了一週,突然落在悄無聲息走向遠端的周玉洋身上。
“周玉洋!”王金剛咬緊牙根,惡狠狠的喊了一句,“你這個叛徒,李師長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啊!”
周玉洋一臉尷尬的笑了笑,“我這不是-------,幫理不幫親嗎!李師長------,他。”周玉洋欲言又止,“咱不能無辜陪他去送死吧!咱得留著有用之軀-------,打日本人,你說是吧!”周玉洋想給自己找個臺階,可王金剛卻不買他的帳,“牆頭草,兩邊倒,周玉洋,**不是人,老子一槍嘣了你。”眼見王金剛拔槍,他也怕這個愣頭青,急忙躲到人群當中。
“周玉洋,**給我出來,老子一槍嘣了你!”王金剛滿臉青筋的暴跳著,李微無助的伸出一隻手,制止他,無力的道:“樹倒猢猻散,由他去吧!”說罷眼睛一閉,擠出一串淚來。
此時,方文遠已經完全佔據上風,他見先前的一番話已經收到了預期的效果,適時的道:“現在,同意去仙霞嶺的同學,請站到我這邊。”他話音剛落,同學們便“嘩啦啦”都聚攏到他的身邊。
周自橫看了看形勢,和堯小池對了一眼,兩人身不由主的向方文遠的陣營裡走去。馮小波兩隻眼睛一直盯著方文山,他見方文山遲遲沒有表態,他看了一眼李微,又看了一眼方文遠,無可奈何的向方文遠的陣營裡走去,他一邊走,兩隻眼睛卻沒有一刻離開過方文山。顯然,他還是希望方文山能拿個主意,自從牛背山營救行動成功以後,他對這位年輕的領袖,心裡充滿了莫名的崇拜。可方文山卻始終不發一言。整個學生軍,只有魏大包始終呆在方文山身邊,他既沒有選擇李微,也沒有選擇方文遠。
方文遠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更來了興致,將自己多日被壓抑的鬱悶,一吐為快。“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就請我們的方軍長下命令吧!”他雖是方文山的親哥哥,但他也無時無刻不想證明,他一點也不必方文山差。
所有的目光都一起落在了方文山身上,方文山咬著牙根,終於跳了起來,怒不可遏的指著方文遠,卻氣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文山的中指在方文遠的鼻子前連點了幾下,全身氣的發抖,眼淚爬滿了全臉,終於吐出了幾個字,“你------。你可真夠狠的呀-------你!”
“文山,你怎麼了?”方文遠想過去扶他,卻被方文山一把推開,方文山眼裡嘩嘩的流著淚,泣不成聲的道:“你心------真狠,當年,是你把整個獨立團送給了日本人,現在你還要把學生軍領上絕路。”
“文山,你說什麼呢?”方文遠臉上顯出一片震驚,厲聲道:“我是你的親哥哥,是你革命的領路人,是我教給了你馬列主義,是我教你打的第一槍,也是我教的你怎麼跟日本人打仗,現在你竟然懷疑我?”方文遠顯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待在原地,靜觀其變。方文山搖搖頭,眼神裡流露出無盡的失望,“直到現在你還不承認,你-------”方文山用力指著方文遠,“就是獨立團的叛徒!”
方文遠搖著頭道:“文山,我知道,這幾日連生變故,你有所懷疑,哥哥也不怪你,但你說我是叛徒,你總該有個證據吧!單不能憑你一面之詞,就把我認定是叛徒吧!”方文遠表現的非常理智,話裡充滿在危難之際對弟弟的同情。
方文山閉上了眼睛,他實在想不到,視他如生命的哥哥,竟會是這樣一個人,方文山搖搖頭:“我一直沒有說話,就是想看看你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只可惜,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方文山怒氣衝衝的吼道:‘我們只剩了這三四百名殘兵敗將,你------,你還要將他們送上絕路。”
方文遠也是一臉的無辜,“此去仙霞嶺是大家共同的選擇,我只是起了個拋磚引玉的作用,我們現在被鬼子四面包圍著,實在是沒有更好的選擇,我這也是------,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雖說是有點凶險,可我們這一路,那一節又不是困難重重,我又何曾怕過,現在,我是看著你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本想為你解憂,沒得被你無端懷疑。”方文遠一甩手,臉上也是一臉的委屈。
“軍長-------”馮小波走上前來,一臉窘相的勸道:‘都是一家人,別這樣,有什麼話,說開來就是了,方團長不至於那麼做!”他說著瞟了一眼方文遠,見方文遠依然一臉正氣的站在當場。
方文山點點頭,苦笑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也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以至於才鑄成了今天的大錯,使我學生軍三千餘人,損失殆盡,現在只剩了區區幾百名殘兵,你卻依然不放過他們!”方文山說著點點頭,又搖搖頭,眾人一時見他心智失常,都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方文山鄭重的點點頭,“那就讓我從頭說起,先從獨立團開始,你叛變革命,當了漢奸之後,你曾想拉攏王佔奎,黎一民他們,但你看他們一個個立場太正,根本就不可能,所以你就讓日本人設下了埋伏,你領著獨立團鑽進了鬼子的口袋,你被捕以後,又故意放出訊息,引得我們的同志一撥一撥的前去救你,而鬼子只需要張開口袋,關門捉魚,好毒的計策,我和高玉磊就差點因此送命。”
眾人聽的將信將疑,但有幾人還是輕輕的挪動步子,默無聲息的向方文山這邊靠來,方文山又接著道:“直到後來,野田正人被我一次次的打敗,他才將我視為眼中釘,萬不得已才將你放了出來。”方文山恨得咬牙切齒,奇怪的是方文遠一直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靜靜的待在一旁聽著。
“什麼王墨龍,王寧,都是日本人的奸細!”方文山氣得狠狠的在身前的石頭上踢了一腳,“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王墨龍早就死了,你們利用了學生軍訊息不靈的弱點,利用了我們沒有黨組織的缺陷,利用了我們------”方文山故意提高了聲音,“利用了我們急於找到黨組織的迫切心情,你們編出個什麼王墨龍,最後再找來一個和我從小就認識的蔡相同,一個漢奸,這事就成了,你們騙了我,騙了學生軍,直到現在還想繼續騙下去。”
李微站起身來,吃驚的看著方文遠,他雖與方文遠意見不和,卻從沒想到他竟會是這樣一個人。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仙霞嶺才是鬼子真正的包圍圈,那兒三面環山,我們一到了那兒,就成了鬼子飯桌上的餃子,對吧!”方文山仰起臉來,死死地盯著方文遠。
方文遠點點頭:“不錯,我是你的親哥哥,是你革命的領路人,你怎麼會懷疑我?”方文遠雖然直面承認,但他的話裡顯然還有許多疑問。
方文遠此話一出,學生軍“嘩啦啦”一下,全湧到方文山身側,光禿禿的石嶺上只剩了方文遠一個人。
方文山搖搖頭,道:“我早就應該懷疑你,一名八路軍的幹部,明明被日本人抓了,卻又無端被救了出來,這本身就很令人懷疑,再者說了,開平就是鬼子的大本營,他們沒理由把你押送到別處,再反過來說,就算他們要押解你,一個堂堂八路軍的高階幹部,也不可能只派那麼幾個人押送,要知道,那時候晉西抗日遊擊隊剛剛成立,戰鬥力十分有限,連他們都能輕而易舉的把你給救出來,這本身就令人難以置信,再反過來說,就算鬼子真的抵擋不住,他們在撤退時也會第一個把你給槍斃,萬不可能把你留給他們的敵人!”
方文遠點點頭,“細細想來,真的有許多破綻,看來野田正人的計劃,也不全是無懈可擊啊!”方文遠感嘆道。
“簡直是漏洞百出!”李微嗤之以鼻。方文遠回過頭來,不屑的撇了李微一眼,“這麼多漏洞,只可惜你一個也看不出來!”李微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方文遠又迴轉頭來,凝視著自己的弟弟,讚許道:“僅憑這些,你就斷定我就是獨立團的叛徒,日本人的奸細?”
方文山鼻子裡哼了一聲,“當然不能!”“奧?”方文遠有些意外,“還有其它破綻?”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方文山。
方文山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廖正輝最後一次用生命送出來的情報?”方文遠點點頭,“那份情報當場就被撕毀了,想不到還是被你看到了!”話音裡表現出難以置信的語氣。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方文山一臉正氣的道:“那份情報不巧被一個叫三賴子的漢奸看到了,不巧他又很怕死!”“所以你得悉了那上面的內容。”方文遠接話道。
“出賣獨立團的叛徒就是我最意想不到的那個人。”方文山又重複了一遍,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方文遠,“最令我也意想不到的人,會是誰呢?就是你------”方文山指著方文遠,厲聲道:“我的親哥哥,我革命的領路人,卻成了山西最大的叛徒,最大的漢奸。”
“該死的廖正輝!”方文遠狠狠的罵了一句,“我就知道他一定有所圖謀,只可惜野田正人一直不聽,終於還是壞了大事!”話裡充滿了悔恨。
方文山吃驚的看著方文遠,他不明白這個人何以到了如此不要臉的地步,這可是他的親哥哥,他仔細的打量著這張臉,這張原本英俊的面孔,現在讓他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為什麼?”方文山喃喃的問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心裡搞不明白,人人傳頌的大英雄,竟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漢奸。
“這是歷史的必然!”方文遠悠悠的道,“現在看著你,我覺得狠可憐,我承認自己有錯,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把你領到這條路上來,看著現在的你,就像看著當初的我自己,沒有理想,沒有目標,只憑著滿腔熱血,用肉體與日本人的軍刀抗衡,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方文山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哥哥,直到這時,他才確認,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他完全都不認識的人。
沒有人發問,可方文遠還是接著說了下去,“為什麼有些人非得走到盡頭才會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為什麼他不在自己開始的時候就選對方向,這是中國人的倔強,也是中國人的愚蠢,不撞南牆不回頭,有時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多麼的可悲,而你-------”方文遠話頭一轉,指著方文山道:“我的親弟弟,恰好正是這樣一種人。”
“我不明白!”方文山搖搖頭,“你何以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是因為貪生怕死,或是因為追求榮華富貴,而賣身為漢奸,倒情有可原,何以你會投降的死心塌地,完全忘了自己是一箇中國人。”
方文遠冷哼一聲,“我在夢裡都夢想著自己不再是中國人,但夢醒了,我還是轉不了身,我的弟弟,別再痴迷不悟了,你只以為你領著一群血氣方剛的學生,憑著一腔熱血,勉強能打那麼一兩場勝仗,就能改變中日戰爭的形勢,別痴心妄想了,這只不過是必然中的偶然,雖然能起到一定的延緩作用,但畢竟改變不了歷史前進的步伐!”
“你是說------”方文山已經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哥哥,“日本佔領中國是歷史的必然?”
“是的!”方文遠點點頭,“只可惜你還被矇在鼓裡,只恨你當初被共產主義思想毒害太深,腦子裡還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放眼中國,你又何曾看到那麼一丁點的希望,中央軍人數雖多,但都是些散兵遊勇,在正面戰場上一潰千里。晉綏軍空有三十萬人馬,卻被野田正人的幾萬日本兵趕出了山西。八路軍更是膽驚受怕的躲在了後方,只是偶爾出來打那麼一兩場無關痛癢的小仗,整個中國已是日本人的天下,連蔣介石的號稱幾百萬的精兵,也被打的落荒而逃,更有甚者,連蔣介石本人都被趕出了南京,龜縮在西南,中國滅亡,只是遲早的事情,單憑你們學生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方文山低下頭來,他承認,關於全國的抗戰形勢,他確實一無所知,王金剛眼見不對,跳了起來,高聲叫道:“我們學生軍寧死也不當漢奸!”
“無知,頑固加愚蠢!”方文遠指著王金剛,一頓痛批,“中國總有一天會歸於日本,到那時,全國一家,大家都是日本人,何來‘漢奸’一說?”
“中國不會亡,軍長,你說句話啊!”王金剛急的哭了起來,“鼠目寸光的東西!”方文遠指著王金剛痛罵道:“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一條道跑到黑的東西,你就不會拐個彎,學著變通。”
“軍長------”王金剛一屁股坐在地上,氣的“哇哇”大哭起來。方文山有心反駁,可搜腸刮肚,卻找不出合適的詞語,對於全國的抗日形勢,他是盲目無知,他有心反駁,卻無能為力。
方文遠看見自己把眾人說的啞口無言,大佔上風,趁熱打鐵道,“不要再單憑一腔熱血而一意孤行,背棄歷史,只會頭破血流,現在回頭,猶時未晚,待他日大功告成,就算我們有心回頭,卻也已無力迴天啊!”方文遠一番苦口婆心,卻沒能說動學生軍中哪怕一個人。
方文遠搖搖頭,“幻想就是幻想,幻想等於空想,共產黨那套玩意,連他們自己都解釋不清楚,更何況是我們,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連毛主席他本人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根本分不出哪兒淺,哪兒深?”方文遠說了一大套,主要還是針對他的弟弟方文山,其他人他倒不是特別關心。
“文山,是時候該回頭了!”方文遠滿含期盼的看著自己的弟弟,“現在回頭,為時未晚,待日本人平定中國,到那時,就算你有心投靠,人家也不會稀罕,現在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日本人正在追殲中央軍,圍剿晉綏軍,蕩清八路軍,現在來投,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待他日大功得成,我們一樣光耀門楣,名垂千古!”
“我看是遺臭萬年!”魏大包適時的站了起來,“軍長,別聽他蠱惑,日本人長不了,中國是不會亡的。”“對,中國是不會亡的!”響應他的卻只有王金剛一個。
“我搞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方文山搖搖頭,“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已不再是我所認識的方文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使你甘心情願的當漢奸!”這是方文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方文遠搖搖頭道;“一言難盡啊!既然你想知道,我也可以簡單的給你解釋一下。”方文遠頓了頓,“記得是在三四年前,有一次在同日本人作戰的時候,我負了很重的傷,你是知道的。”方文遠停了一停,想喚起方文山的共鳴。“中國的醫療條件很落後,加之我受傷的又是心臟部位,當時幾十名醫生圍著我,卻一個個束手無策,最後在山西地下黨的安排下,他們祕密的把我送到了日本,就是在那裡我見到了日本的高度發達的文明,我的每一根神經都為之震撼,那裡不僅有最先進的醫療裝置,最優秀的外科醫生,還有世上最發達的工業,欣欣向榮的商業,高入雲的建築和人人臉上精氣飽滿,鬥志高昂的國民,這裡才是我夢想中的現代文明,才是我在夢中無數次夢到卻從未真正看清楚的生活。這裡有蓬勃向上的工業,他們製造出世上最先進的武器,來武裝起他們那支戰無不勝的帝國精兵,他們的國民都爭先恐後的報名,都爭想為大東亞聖戰出一份力,他們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為天皇效命是他們最大的光榮。”
方文遠兩隻眼裡閃殷切的光,他多麼希望他的弟弟能夠聽懂他的話,滿眼期待的望著方文山,嘆口氣道:“只可惜這一切你都沒有看到,在你的眼中,只有我們這個落後的國家,神情麻木,精神萎靡的國民,他們沒有追求,沒有目標,根本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他們只是自我銷燬的混日子,慢慢的枯萎而死,想想我們自己的父母,哪一個又不是這樣的人?再看看我們的政府,昏庸無能,對外屈膝,對內混戰,他們既沒有治國的思想,也沒有什麼鼓舞人心的主義。再看看我們的軍隊,又何談什麼凝聚心,何談什麼戰鬥力?”方文遠上槓上條的分析著國際國內形勢,可學生軍眾人見方文山沒動,誰也不敢擅自行動。
“你還不明白嗎?兄弟,現在正是迷途知返,棄暗投明的時候,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要再一意孤行了,與歷史背道而馳,其後果只能是粉身碎骨,現在是時候該回頭了!”方文遠話音剛落,卻從學生軍中站出一個人來,舉著雙手,高聲叫道:“同學們,方文遠說的沒錯,大家不妨設身處地的為自己想一想,我們現在只有區區三四百人,卻被四五萬鬼子圍得鐵桶似得,頑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不過大家可以放心大膽的跟著我,我以人格擔保,日本人絕不會傷你們一根寒毛。”眾人看時,說話的竟然是劉連生。
“我一槍崩了你!”李微一個箭步跳了起來,槍口頂在劉連生的腦門上,怒火沖天的吼道:“當初文山說你是漢奸,我還不信,現在你終於漏出狐狸尾巴來了!”
劉連生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用手握住李微的槍筒,用力壓在自己的腦門上,高聲叫道:“你開槍啊!我就不信,你會為了一個外人。”劉連生說著手指著方文山,眼睛卻沒有離開李微,“而殺了自己的親表哥。”
“你不是我表哥!”李微淚流滿面的搖著頭,“你是漢奸,是走狗。”說著手槍一扔,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方文遠走過來,將李微扶起,李微瞪了他一眼,眼裡閃過一道仇恨的目光,人卻轉身走向了方文山。
方文遠搖搖頭,眼睛卻盯著方文山,勸道:“文山,不要再猶豫了,機不可失,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我們兄弟一起攜手共創大業,這是多麼無上光榮的事情。我們應該慶幸和感謝,大日本帝國,把我們,把我們中國納入大東亞共榮圈的範圍之內,他們要用自己先進的文明,發達的科技,龐大的工業來改變我們中國貧窮落後的面貌,他們要把我們中國建成一個像日本一樣發達的國家,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從此以後,我們就不用再像我們的父親一樣,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貧困生活!”方文遠說的十分動人,三言兩語就為中國勾勒出一副欣欣向榮的圖畫,只是他的心裡清楚,他這一番話不足以說服他的弟弟。
“不錯!”劉連生適時的站出來幫腔,“日本人是來幫我們的,而我們中的有些人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偏偏非要站出來搗亂,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安得什麼心,總之,你想死,那是你自己的事,犯不上拉著大夥給你一起陪葬,是吧!”他最後的目光卻落在了周玉洋的身上。
周玉洋滿臉尷尬的站了起來,吞吞吐吐的道:“你說的--------,不無道理!”
“你說什麼?”魏大包一把將他提溜起來,周玉洋滿臉窘態的解釋道:“切勿動手,仁者見仁嗎?”魏大包將他放到方文遠身邊,道:“你應該站到這邊!”周玉洋苦著臉,跟方文遠打了個招呼,又三步一回頭的走了回去。
劉連生急忙從後面拉住他,高聲叫道:“周玉洋同學第一個想明白了,大家都趕緊行動吧!”周玉洋轉過身來,輕輕扯回手,點點頭道:“我聽軍長的!”說完又走進了學生軍的隊伍。
劉連生滿臉尷尬的站在當地,恨恨的道:“都是些榆木疙瘩,天生不開竅的東西,早晚有你們後悔的一天!”
方文山嘆了口氣,臉上顯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搖搖頭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竟會變成這樣?你都是大人了,還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幻想。日本國現在是很強盛,但稍微懂點歷史的人都知道,日本也是經過了明治維新,才有了今天這番模樣,翻開歷史,你去看一看,明治維新以前的日本,跟今天的中國幾乎就一模一樣,內憂外患,一樣也不必現在的中國少,那時候,他們的國民也是神情麻木,精神萎靡的過著日子,因為有了大變革,日本才強大了起來,現在的中國也必將會迎來一場大的變革,如果沒有人來領導,我們學生軍願意站出來。”方文山說的義正言辭,原先萎靡不振的學生軍又重新抖擻起了精神。
方文山繼續道:“你真的太天真了,日本人打著‘共建’‘共榮’的旗號,只不過是想把中國變成他們作戰的後方基地,把我們上下幾千年的中國變成他們的殖民地,把我們的國民變成他們的奴隸,你去看一看,哪一個日本士兵的手上又不曾沾上中國無辜百姓的鮮血!”
方文遠低下頭,他現在才知道,他的思想跟他弟弟的完全相反,但他仍然不死心,“一個秩序的建立免不了流血犧牲,民族的牴觸心理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消化,只要選對了正確的方向,無論有多麼的艱難都一定能成功。”
“哼!”方文山嗤之以鼻,“你那是痴人說夢,老幼婦孺尚且知道自己是中國人,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形成的文化沉澱,是不會被任何鐵蹄所踐踏的,自古有一句話,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連國民黨中央軍尚且知道停止內戰,一致對外,只要我四萬萬同胞不死光,日本人就永遠別想佔領中國。”
方文遠正要強辯,卻被方文山打住,“你我兄弟情盡於此,今日便分道揚鑣,各奔前程,他日戰場相見,休怪子彈不長眼睛!”
“文山!”方文遠熱淚盈眶,“你這又是何苦啊!眼看著是條死路,你為何非要一條路走到黑啊呢?”
“廢話少說!”方文山擺擺手,“快走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不能放他們走!”方文山話音剛落,馮小波第一個跳了出來,“他們回去,會把我們的情況報告給日本人,對我們更是雪上加霜!”
“對!不能放他們回去,就算死,也得先拉上他們陪葬!”魏大包也跳了出來,“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學生軍群情激昂,場面眼看就要失去控制。
方文山轉回頭來,在人群中掃了一遍,擲地有聲的道:“同學們,這是我們兄弟最後的情誼,還望大家能夠成全!”方文山說著一躬到地,眾人都默不作聲,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大家放心!”方文山又提高了聲音,“我方文山以人格擔保,一定會毫髮無損的將你們帶回去,絕不會丟下其中的一個人。”
“吹牛吧!你”方文山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見說話是竟是劉連生,方文山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瞪著劉連生。劉連生故意昂著頭,道:“看什麼看?眼大我就怕你啊!”
“總有一天你還會落在我的手上!”方文山指著他道。劉連生冷哼一聲,“只怕情況恰恰相反。”“好!”方文山答應一聲,“那咱就走著瞧,好生留著你的狗頭,別等不到我再次找上你的時候。”
“好!”劉連生點點頭,“方文山,你有種,我就在開平城等著你,有種你就來拿!”“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方文山一字一句的道。
“我們走!”劉連生轉過頭,第一個向北面走去。方文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嚥了回去,“多多保重!”方文遠鄭重的抱了抱拳,搖搖頭,轉回頭去,可沒走幾步,又轉回頭來,見方文山還是原來的表情,又搖搖頭,又轉回身去,走了幾步,又轉回頭來,再搖搖頭,總之,方文遠是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念念不忘的離開了這個令他終身難忘的地方。
“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馮小波滿臉焦急的拉著方文山,顯然,**的馮小波已經察覺到了學生軍情況的不妙。
“文山,我們去雞鴨山吧!”李微又看到了希望,跳起來拉住方文山,哀求道。方文山轉過頭來,眼裡閃著淚光,卻強行沒有流下來,哽咽道:“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當時我把王志凱他們留在雞鴨山的時候,我還沒有發現方文遠是個叛徒,既然我們在半路上受到了鬼子的伏擊,他們的情況-------”方文山努力找著措辭,想著怎樣才能不再打擊同學們那千瘡百孔的心臟,“也------,也不會比我們好到那裡去。”
“他們帶了那麼多的手雷和彈藥,他們-----一定會沒事的!”李微想努力說服方文山,方文山仰著頭,閉上眼睛,擠出兩串淚珠,痛苦的叫道:“為什麼非要讓我說出來你才明白。”方文山向著李微吼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方文山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王志凱,劉亞楠,劉豔萍,包括武田醫生,還有王清雅-------”提到王清雅時方文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們都已經死了-------”
“什麼?”李微跳了起來,馮小波也是全身一震,“不會的,不會的!”李微拼命的搖著方文山,“文山,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的,他們不會死的,走,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們去!”李微說著踉蹌幾步,摔在地上,王金剛急忙扶起他來,李微深一腳,淺一腳的又走了幾步,“噗”的一聲,摔倒地上,抱頭大哭起來。
“軍長-----”馮小波眼裡也閃著淚花,“會不會-------”他話沒有說完,可眾人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方文山搖搖頭,“不會有任何僥倖,王志凱他們本身就沒有單獨作戰的能力,再加上鬼子肯定是在下半夜摸上山去,此時,他們正在睡夢之中,除非投降當漢奸,否則他們絕對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那我們該怎麼辦?”馮小波與那些人畢竟沒有什麼過甚的交情,同情之後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悲傷,只是可憐了李微,還在為自己當初犯下的錯誤而嚎啕大哭。
方文山回過頭來,眼裡閃著堅定的目光,“請大家相信我,我一定會帶你們離開這個地方,至於現在,我們往西,到一個叫蜈蚣山的地方,整頓一下,到時,我會詳細的告訴你們我們的下一步計劃。”
方文遠和劉連生並排站在野田正人的大營裡,聽了方文遠的敘述,野田正人氣的狠狠的將自己手裡的茶杯摔在了地上,“狡猾------,可惡------”野田正人氣的語無倫次,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心裡的憤怒。
“真是想不到!”淵彥一郎也是嘖嘖稱奇,“想不到他竟會反其道而行之,害的我們南轅北轍,差點繞地球轉了一個大圈。”
“只是------”淵彥一郎好像想到了什麼,“他這不是自己鑽進了我們的口袋,其情形比牛背山好不了多少。”
“他這是飲鴆止渴!”劉連生插嘴道,“只是逃過了一時,我看他伸頭縮頭,早晚也拖不了挨這一刀!”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想不明白。”顯然野田正人也是絞盡了腦汁,“當時我下令大軍全力向北追擊,而此時學生軍卻是向南逃竄,就算他們身上穿著帝國士兵的軍服,說著一口足以以假亂真的日本話,但兩軍對頭,不可能一點也沒有引起我軍的懷疑啊!”
“這個------”方文遠欲言又止,劉連生急忙接過話茬,“還是由我來向皇軍稟報吧!這個可恨的方文山,他真是狡猾的緊,他先放出前沿哨,一旦發現皇軍的蹤跡,他也就立刻滿命令生軍全體調轉頭來,改向北走,等我軍追上之時,還以為是自己的部隊,寒暄一番,便會毫不猶豫的掠過去,方文山等皇軍走遠了,再轉會頭來向南走,等再碰上皇軍,他又故伎重演。如此兩次三番,他竟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我們的包圍圈裡逃了出來,只可狠那可惡的方文山,派了一個該死的大個魏大包跟在我後面,刀頭就指在我的脊骨上,只要我稍有動作,他便立馬就送我上西天,有些人倒是自由自在-------”劉連生說著眼神瞟向方文遠。冷嘲熱諷的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不鳴槍示警,我怕他是與共產黨藕斷絲連,對學生軍還抱著老大的感情呢!”
“你說什麼?”方文遠一把抓過劉連生,怒氣沖天的吼道,“我要是同情學生軍,要是心裡還掛著共產黨,就不會和野田君聯合設下陷阱,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送出精確的情報,倒是你劉連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東西,若不是我執意要帶你回來,天曉得我弟弟會怎麼整治你。”
劉連生扯著方文遠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吼叫道,“凶什麼凶?這個我可不領你的情,我就是犧牲了,也是為大日本帝國而死,為大東亞共榮而死,野田君是不會忘記我立下的功勞的,就算我死在方文山手上,也是一件名垂千古,光耀門楣的事!”說著猛力一掙,掙脫了方文遠的雙手,對著方文遠狠狠吐了口唾沫。
“好了!”屋裡傳來野田正人低沉的聲音,“兩位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功臣,都為大東亞共榮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皇軍必會對兩位加以重用,見於兩位在剿滅學生軍的行動中做出的巨大貢獻,我決定,獎勵兩人每人一根金條,另外,從今天起,由方文遠君擔任開平城防警備司令部的司令,希望你能竭盡全力,訓練出一支能夠打硬仗的城防部隊。”
“是!”方文遠挺直身子,敬了個軍禮,一旁的衛兵託上警備司令的軍服,方文遠雙手接過,眼裡含著淚,又敬了個禮,“我方文遠一定為大日本帝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野田正人點點頭,目光又轉向了劉連生,“劉君,從今天起,特務隊隊長的位置,我就交到你的手裡,你不會覺得有點大材小用吧!”
“多謝太君!”劉連生雙手抱拳,一躬到地,“太君儘管放心,從今天開始,那些反對大日本皇軍的不開眼的傢伙,我不管他是中央軍,晉綏軍,八路軍,新四軍,還是什麼學生軍,也不管什麼共產黨還是國民黨,總之我是見一個逮一個,是寧殺千人,也絕不會讓一個人漏網。”
野田正人拍拍劉連生的肩膀,“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他說著又轉到方文遠跟前,問道:“剛才劉君說的事情,不知方君作何解釋。”
方文遠知道野田正人心細如髮,絕不會善罷甘休,心中早就想好了說辭,“自從牛背山營救行動失敗以後,我弟弟再琢磨廖正輝最後時刻送給他的情報,他已完全識破了我的身份,派了一個叫馮小波的人在暗地裡監視我,這人身材雖然並不高大,但腦瓜卻是機靈的很,我當時的處境,確實比劉連生也好不到那裡去。”方文遠說完低頭一聲嘆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說辭能否平釋野田正人心裡的疑慮,但憑心而論,當時他對學生軍確實是抱有很大的同情心。
“哼!”劉連生冷哼一聲,“一派胡言!”“好了!”野田正人見兩人又要掐架,趕忙制止,“這一頁就此翻過,以後誰也不準再提,只是,關於學生軍下一步的突圍方向,不知二位有何想法?”
“這個------”劉連生剛要開口,卻見野田正人的眼光最後卻落在了方文遠的身上,只得無奈閉嘴。
方文遠嘆了口氣,“這是一步死棋,我實在看不出如何能解,北面是我們野田師團的主力部隊,人數足有兩萬之眾,料他們不會自取滅亡,而南面則是皇軍在開平的大本營,勢力一點也不必北面差,他只能在東西兩面做文章。東面是板桓師團的大部隊,學生軍也只能是飛蠅撲火,倒是西面,人數雖只有四千,卻是板桓師團的王牌部隊,戰鬥力足能以一頂十,綜合而論,擺在我弟弟方文山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等於沒說!”劉連生在一旁嗤之以鼻。“劉君有何高見?”野田正人轉過頭來,看著劉連生,劉連生苦笑著搖搖頭。
野田正人又轉向了方文遠,“真的只有死路一條嗎?”他知道,在這個時候最瞭解方文山的還是他的哥哥方文遠。
方文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要說活路------”方文遠咳嗽了幾下,壓低嗓音道,“也不是沒有,設身處地的想,如果現在站在學生軍面前的人不是我弟弟而是我,而我卻要帶著這三四百人衝出幾萬重兵圍困的包圍圈,那麼-------,也只能在身上穿的日本軍裝上做做文章。”
野田正人點點頭,“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方文山渾水摸魚,矇混過關,他這招可是百試百靈,屢試不爽啊!要是再讓他鑽了空子,我皇軍顏面何存!”
“可有什麼對策?”淵彥眼一郎順著方文遠的思路往下問去,“這個------”方文遠吞吞吐吐,野田正人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慮,大聲鼓勵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這個------”方文遠思索了半天,心裡在努力找著措辭,一旁的劉連生冷哼一聲,“有屁就放,買什麼關子。”
方文遠沒有理他,整頓了一下思緒,“我弟弟這招以假亂真,叫人防不勝防,若想識破他的計謀,只有一種方法-------”方文遠中指在半空中一點,屋子裡三個人的眼睛都盯在方文遠身上。
方文遠點了點頭,下了最大的決心,“我們只能-------改變皇軍軍服的顏色。”“什麼?”野田正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這個------”淵彥一郎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方文遠也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有多麼的驚世駭俗,趕忙解釋道:“只有這樣,才能使學生軍無處遁形,雖然對天皇皇威有所冒犯,但我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這個-------”淵彥一郎驚得語無倫次,“單是我們野田師團倒也無所謂,關鍵是板桓師團--------,師團長板桓一郎是個頑固而又固執的傢伙,他要是知道這個主意,非槍斃了你不可!”
野田正人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一臉肅穆的板著臉,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子,顯然,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非常棘手的難題。
屋裡安靜的令人窒息,連喘氣的聲音似乎都能震碎人的心臟,劉連生使勁喘著粗氣,口張得老大,方文遠筆直的站在原地,臉上的汗順著頭髮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淵彥一郎不住的搖著頭嘆氣,“這是個瘋狂的計劃,這個計劃也足以讓人瘋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野田正人身上。
野田正人臉上也是流著汗,可他顧不得用手去擦,他已心無旁騖的撲在了這個問題上,過了好久,他才悠悠的道,“給我表哥致電,讓他馬上過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淵彥一郎搖搖頭,“你終於還是認可了這個計劃,板桓君是個死腦筋的人,我看你還是不要抱多大的希望。”
過了幾十分鐘,一個大腹便便的日本軍人,挺著軍刀,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板桓一郎是個急性子,同時也是一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他走進營帳,盤膝坐在地上,依舊保持著傳統日本人的習俗,野田正人也只得離開椅子,盤腿而坐。
“急急忙忙找我來,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板桓一郎始終是口無遮攔,一進營帳就開門見山。
“是關於學生軍的最新情況!”野田正人如實回答道。“你們抓住方文山了?”板桓一郎臉上閃過一絲笑容,顯然學生軍在他的心目中也有著極大的份量。
“沒有!”野田正人搖搖頭,板桓一郎立馬變了顏色,眼角閃出一絲不屑的目光,“區區幾個毛孩子,真反了天了!”
“方文山狡猾的緊!”野田正人解釋道,“他們利用身上我軍軍服的掩護,竟然瞞天過海的從我們的包圍圈裡混了出去,接著他又反其道而行之,他知道我們肯定往北追趕,所以故意往南行進,我們南轅北轍,只能徒手而歸。”
“八格!”板桓一郎咬牙瞪眼的抽出軍刀,將眼前的椅子劈成了兩半,然後又還刀入鞘,臉上回復了平靜,“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他們了嗎?”
淵彥一郎和野田正人對了個眼色,站起來道,“他們身上穿著從我們這裡偷來的軍裝,又說著一口足以以假亂真的日本話,摻在我們的隊伍裡,真是叫人真假難辨啊!”淵彥一郎故意拖著長音,藉以引起板桓一郎的注意。
“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板桓一郎搖著頭,“狸貓換太子,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啊!”“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淵彥一郎試探著說道。
“既然有辦法,為何不趕緊行動?”板桓一郎訓斥道。淵彥一郎和野田正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個足以讓板桓一郎崩潰的計劃。
“唯一的辦法------”淵彥一郎故意吊起板桓一郎的胃口,“就是改變我軍現有軍服的顏色!”“這絕對不行!”暴怒的板桓一郎就像一頭戰鬥的獅子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因為憤怒,他的全身都開始劇烈的顫抖,“這是------”板桓一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是帝國的恥辱,是對天皇陛下的最大褻瀆,我們堂堂帝國的國威,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學生軍而損失殆盡。”
“可是-----”淵彥一郎上前一步,勸道,“他們就像摻在沙子裡的黃豆,我們根本就分不出來,既然我們無法改變黃豆的顏色,只能從沙子上動手。”
“他們只有幾百人,就像是受了驚嚇的小老鼠,我們犯不上大費周折,還是由他去吧!”板桓一郎顯得無可奈何。
“中國有句俗話,”淵彥一郎不想避開話題,繼續往下引導,“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況且方文山這隻小螞蟻的本事,我們也不是沒見識過的,我們若撒手不管,放虎歸山,他日等他們捲土重來,就不會是褻瀆國威這麼簡單了!”
板桓一郎搖搖頭,臉上的肥肉順著他碩大的腦袋左右晃動,顯然他一時拿不定主意,“為了一個小小的學生軍,就擅自改變我軍軍服的顏色,若傳到國內去,單不說那些政客們會如何議論我們,就怕軍部------”板桓一郎嘆了口氣,“容不下我們呢!”板桓一郎顯得憂心忡忡。
“可實在沒有其它的辦法啊!”淵彥一郎也發著感嘆,“可我們這盤棋走到現在,就差這一步。”
板桓一郎還是搖搖頭,顯然是陷入了沉思,“這是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奇恥大辱啊!現在要發生在我們身上,愧對天皇啊!”
板桓一郎的話中出現了轉機,淵彥一郎趁熱打鐵,“中國有句老話,叫兩害相權取其輕,對於剿滅學生軍這件事來說,我們做出這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你怎麼看?”板桓一郎抬起頭來,注視著久久未曾發一言的野田正人,野田正人咬了咬牙,“切腹之患,不容有失啊!”
板桓一郎點點頭,“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無話可說!”說著嘆了口氣,顯得無可奈何。
“板桓君但請放心,這一切我們都做了精密的部署。”淵彥一郎規勸著板桓那顆不安的心,“我們將軍服的顏色改為白色,對下面就說,因為支那夏天天氣炎熱,為防中暑,暫時緩解一下,只要我們部署得當,保準不會傳到東京那幫人的耳朵裡去。”
“你們看著辦吧!”板桓一郎對眾人的勸說毫無興趣,擺擺手,滿臉愁容的走出了營帳。
淵彥一郎和野田正人對了一下眼色,兩人臉上都漏出會心的笑容,“我這就去佈置,先失陪一下。”說著向眾人行了個禮,彎腰走出軍營。
野田正人回過身來,看著站在身前的方文遠和劉連生,讚許道,“方君的妙計,待日後再行賞賜,兩位若沒有其它事情,就請各行其職吧,到你們的新崗位上去看看,為剿滅學生軍出一份力吧。”
兩人躬身敬了個禮,退出帳去,可不一會兒方文遠又轉了回來,野田正人看著殺了回馬槍的方文遠,面無表情的道,“我不是說了嗎,方君的功勞,日後再行賞賜。”
“我不是為這個來的。”方文遠看起來也是滿腹心事,野田正人詫異的看著他,一揚手道,“你我雖然國籍有別,可我一直把你當成志同道合的兄弟,有話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方文遠整理了一下思路,“你我先前曾有約定,我助你剿滅學生軍,你保證不會傷害我弟弟一根寒毛,可剛才在佈置計劃的時候,你卻並未提及。”
“這個方君但請放心,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野田正人絕非是食言之人,這點我早已知曉淵彥君,叫他小心佈置,方君可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野田正人臉上現出不悅之色。
方文遠沒有說話,心裡顯然還是不放心,“方文山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敢向野田君保證,我弟弟現在也是趕鴨子上架,下不來了,野田君若能留的他性命,我一定能勸說的規投皇軍,為大東亞共榮事業效力終生。”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野田正人也意識到方文遠不是一個三言兩語就能打發走的人,“你弟弟膽大心細,機智過人,我一直非常欣賞,你放心,我跟他雖然打了這些年的仗,但心裡卻絲毫沒有怨恨,中國有句老話,叫英雄惜英雄,我想你弟弟現在可能也是這個心情,我們二人他日若能合璧,必將是一往無前,戰無不勝,若有此搭檔,今生何憾啊!”野田正人說的十分真誠,方文遠半信半疑的退了回去,嘴裡還小聲嘟囔著,“但願你不會食言!”
方文遠剛出去不久,野田正人的門口裡又冒出一個腦袋,“劉君,有什麼事?請裡邊說話”野田正人叫了一聲,那腦袋轉了一個圈,卻是劉連生,滿臉陪笑的走了進來。
“劉君可有軍情?”野田正人勞累了一天,也是心情不佳,想快速打發走這個不速之客。
“沒有,”劉連生點頭哈腰,滿臉陪笑的道,突然面色一變,沉下臉來,鄭重的問道,“皇軍真的打算留方文山一命?”顯然野田正人適才跟方文遠的一番對話都被劉連生聽在耳裡。
精明的野田正人沒有正面回答,反使了個回馬槍,“你與方文山待在一起的時間不短,這個人,你怎麼看?”
“您千萬別聽方文遠的,”劉連生是毫無心機的直性子,不等野田正人開問,他便竹筒倒豆子的說開了,“方文山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你指望他回頭,門都沒有,他跟方文遠這個牆頭草可不一樣,我跟他相處了這麼久,對於他的評價,我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他也不回頭’,跟我一樣,也是一根筋,一條路走到黑的傢伙,明知是條死路也要走下去,明知是火坑也要往下跳,那就是一頭捂著眼推磨的驢,你還能指望他回頭!”
劉連生嘰裡吧啦的一大通野田正人卻沒怎麼認真聽,他知道劉連生對方文山的懼怕,已到了老鼠見了貓的地步,是時候該寬慰一下這個下屬了,“子彈無眼,戰場上瞬息萬變,至於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劉連生點點頭,嘴角漏出了一絲笑容,“太君的意思我明白了,不打擾您休息了。”說著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窗外傳來劉連生一陣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