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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你疼痛地碾過我

第二天早上起床，天氣很好，昨天下午的那場大雨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來，溫暖的陽光籠罩著漸漸熱鬧起來的遍川街。

就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安琪洛照例洗好一個蘋果，坐在客廳裡等安然來載自己去上學。可是，都快七點半了，安然遲遲沒有來。

安琪洛一次一次站起來，走到陽臺上張望，看見樓下那條自己來去了十八年的巷子空空蕩蕩的。陽光無聲無息地斜照著對面斑駁的牆壁以及缺了一個格子玻璃的窗戶。晨風貫過去，帶著微微的呼嘯聲，偶爾夾著一片枯榕葉，地面上那些不知誰家扔的食品袋子被吹得起起落落。

整條巷子透著一種史無前例的寂寞。

安琪洛掏出手機打過去，裡面響起的是那個格外鬱悶的聲音“對不起，你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無奈，安琪洛只好重新扶出自己那輛紅色的腳踏車，擦掉上面厚厚的灰塵，然後用力往背上甩了甩書包騎上去。

在路上，安琪洛流了很多很多的淚，止都止不住。安琪洛麻木地仰著臉，任淚水被風吹乾了又流出來，流出來又被風吹乾，整張臉被弄得好難受。往日裡那些讓她心動不已的招牌變得模糊不清。

來到學校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坐下來回過頭去看，安然的坐位空空的。

課堂上安琪洛又偷偷打了好幾次安然的電話，可每次都是關機。課間操的時候，安琪洛沒去，一個人躲在教室裡一遍一遍倔強地打安然的電話。

“破安然，你個混蛋給老孃開機啊！”安琪洛終於洩氣了，用力將手機甩進抽屜裡，爬到桌子上難過的哭出聲來。

這一天安然沒有來上課，第二天也沒有，手機永遠都是關機狀態，彷彿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他會不會真的就這樣再也不來上課了呢？沒有他在身邊，真的好不習慣哦！安琪洛在水槽裡洗好盆子，走回食堂將盆子放回架子上，然後愣愣地看著旁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盆子，它的主人已經兩天沒用它了，裡面已經落了一點灰塵。

抬手揉了揉眼睛，慢慢走回教室裡，安琪洛來到安然的座位上，看見空蕩蕩的抽屜裡就像從來沒人用過一樣開始有蜘蛛網結上去。安琪洛坐下來，趴到窗戶上朝天空看上去，一層一層的雲塊一動不動地停在天空裡，映著白花花的光將眼睛刺出很多很多的痛來。

安琪洛無聲地流著淚。

這天，當安然表情漠然地提著書包慢慢走進教室裡的時候，教室裡突然間消失了一切聲響，只有從窗戶上打進來的光線狠狠地白著。安然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目光渙散，頭髮又長又亂，皺巴巴的校服下面露出來長長的一截白色襯衫。

像是無邊無際的水，冰冷得刺骨的水，從腳底一節一節漫上去，漫過心臟，然後心臟被飛快地泡鬆軟，“轟”一聲就坍塌了。

像是這個美好的世界，被一點一點收攏，拉緊，伸長，變成一個巨大的深淵。你走在這個深淵裡，沒有退路，沒有盡頭，你聽不到聲響，看不到光線。

是這樣的痛麼？

還有什麼樣的痛比失去心臟的痛更痛？

是這樣的難過麼？就像是那本你最最心愛的筆記，有一天卻被泡透了黑色的墨汁。就像是電視劇裡你最最喜愛的那個主角，最後靜靜地躺在醫院裡，白色的被褥蓋著他的全身，讓人覺不出他曾經是個無比美好的生命，他旁邊的花還很嬌豔，風無聲地輕輕吹動窗簾。

——你坐在教室裡，聽不到那個你平時最最喜歡的老師講課的聲音。

——你走在校園裡，陽光柔柔地貼在你的肌膚上，你感覺不到它是陽光。

——你站在走廊上張望，你沒覺得這是個色彩斑斕的世界，你只看到空氣裡遊動著密密麻麻的類似發了黴一樣的混沌的斑點。

下課鈴如同趕鴨子一樣把學生趕出了教室，整片整片地湧出來，原本安靜得如同墳墓一樣的遍川中學瞬間喧鬧了起來。

安琪洛斜斜地挎著書包，緩慢地穿過校園，來到車棚裡拖出她的紅色腳踏車，側過頭去看見安然的腳踏車歪歪地倒在角落裡，走過去，彎下腰將它扶正，直身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旁邊的一輛，結果一輛撞一輛一瞬間稀哩嘩啦的倒掉一大片。

安琪洛扯了扯書包帶子，氣憤地朝安然的腳踏車狠狠踹了一腳，結果腳趾被踢得很痛。

安琪洛站著沒有動。眼淚突然滑了下來。

教室門口處安然愣愣地站著，看著車棚裡的安琪洛，臉上沒有表情。

安琪洛看見安然開始盡最大限度地放縱自己的生命，麻木不仁地將大把大把的青春揮霍出去。他開始更加熱衷於聽搖滾CD，連課堂上都聽，老師走過來訓他話，他把頭扭向窗外。他聽不見。

他開始整天和學校裡的那幫小混混廝混在一起，學他們把校服系在腰際當裙子穿，把嶄新的牛仔褲筒剪出須邊。學他們把頭髮染成白色。學他們抽菸、喝酒。學他們看見漂亮女生從身邊過去的時候";喲西";";喲西";的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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