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091 總會再見

091 總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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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總會再見

自向城快馬加鞭,不過三個時辰便可到達鹽城。時值午後,萬里蒼穹蔚藍無雲,但聞林間樹梢蟬聲唧唧,端的是風和日麗,夏意盎然。

將馬車停在護城河旁,陳管家拿出些飼料餵養兩匹馬兒,恰惜地撫模著它們的鬃毛,春末的時候靠著你們來向城,夏初的時候還得靠著你們回乾陽啊。

車廂內,男子挑簾望向窗外,但見碧色的護城河在陽光的照耀下光影迷離,水波盪漾。蒹葭叢中,隱約可以看見幾只水鴨野鵝,煩為歡快的嬉遊鳴叫。

透過車窗,雲七夜不期然看見了城樓匾額上的隸術大字,這才曉得已經到了鹽城。心下一動,她不由便想起了赫連雪,那樣驕傲的男子,自那一晚別離,她有多久沒見過他了?

不曾回頭,寧止兀自望著窗外,聲音淡淡,“七夜。”

“嗯?”

“你在北齊可還有什麼沒解決的人事?”

沒解決的人事?那倒是多了去了,且多得棘手。滄瀾,師父,小鳳兒,還有一個赫連雪。

點頭,她輕應了一聲,“有。”

“可我希望你沒有。”

微微一怔,她倒是有些不明白寧止的意思。

長久的靜默,寧止終是將車簾放下。扭頭看向女子,他神色自然道,”我聽人說鹽城赫連家的胭脂水粉一直深得婦人小姐的喜歡,七夜你要不要進去買些?”

要不要?

赫連雪素來是她和寧止之間的禁忌,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分明是話裡有話。卻也不挑破,雲七夜搖頭,“不用了,反正乾陽也有赫連家的店鋪,回去買也是一樣的。再者趕路要緊,要不然我們天黑之前趕不到水鎮。

笑,寧止毫不在意,“趕不到就趕不到吧,只要有地方住就行了。側是七夜你,你知不知道我們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出北齊了?”

“我知道。”

“等出了北齊,再有兩日的路程就可以到乾陽。”看著女子,寧止意味深長,“到了那時候,你我再來北齊的機率幾乎是零,所以我不希望這裡存著你尚未解決的人事。”

搖頭,雲七夜淡淡道,“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一朝一夕就能解決了的。

“可也有些事情,不過三言兩語罷了。”一字一頓,寧止的聲音漸進有些低沉,“譬如……赫連雪。”

靜默不語,雲七夜卻也承認,她是欠赫連雪一個解釋,這也一直叫她難以釋懷,到底是她愧對赫連雪。

看著女子漸進蹙起的眉頭,寧止開口,狀似毫不在意,“那去找他吧,無論多晚,我都在這裡等你。鞍前馬後,隨叫隨到。”

挑眉,雲七夜揶揄,“你就不怕我隨他跑了?”

忽而失笑,寧止道,“對你有意思的男人多了去了,可我沒有壓迫感,因為我相信毗你只會隨我跑。那些個野男人,沒戲。”

一一等你。

城門外,望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寧止緩緩扯出一抹笑,光華流轉。

不刻,三名江湖人打扮的男人從城門而出,徑直站在護城河旁踮足眺望,也不知在尋些什麼。不刻,其中一人率先發現了寧止,旋即壓低了聲音衝另外兩人道,“趕緊通知各大派的當家,就說殿下到了。”

“是!”

方進了城門,鹽城的繁華便可管中窺豹,入眼便是車水馬龍,行人商販來往其間,熱鬧至極。道旁,鱗次櫛比的酒家商鋪,奏樓楚館,喧囂卻不噪雜。

聚香樓。

偌大的雅間裡,足足坐了三十多人。

坐於兩旁,隨便一人便是聲名遐邇的豪傑綠林,北齊十二幫。為首,張德衝正座上的男子豪爽一笑,“半個月前收到了殿下的書信,咱們十二幫的當家就陸陸續續的趕了回來,等的便是今日與您會面詳商。”

衝在座的眾人頷首一禮,寧止道,“如此奔波,辛苦各位了。”

笑,聶仁道,“殿下言重了,您的知遇之恩,我們正憨著無以為報。好不容易您用到我們十二幫了,兄弟們高興還來不及呢,還說什麼辛苦不辛苦?”

自是曉得這些江湖人義氣,寧止的聲音卻是低沉,“可是此事攸關生死,甚至非人力所能為之。”不以為意,黃笑道,“正是因為此事危險,北齊十二幫的兄弟才更要追隨殿下,畢竟您對我們的恩情太大,大到我們一時半會也還不起。這攸關生死的大事,若是我們能幫到殿下,那也算還了一大半的恩情了,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面色不輕鬆,寧止說的中肯,“在座的諸位皆是響噹噹的人物,素來便是有恩必報,說一不二。可是此事確實非同小可,待我詳細道明,各位再做答覆不遲。”

何曾見過天家九殿如此為難?十二幫的當家不由面面相覷,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事?

半響,但聞聶仁道,“若是力所能及之事,十二幫必當是二話不說,為君解憂!若真是殿下說的那般難於登天,咱們斷斷也不會退縮,定當是傾我所能,同進共退!”

聞言,眾人皆是點頭,“到底何事?殿下但說無妨!”

看著躍躍欲試的眾人,寧止啟脣,聲音淡淡,“滄瀾教。”

“哇嗚嗚嗚!嗚嗚哇一一”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驀地一聲尖利的哭聲乍起,直直驚得眾人紛紛扭頭,但見一名七八歲年紀的男孩徑直坐在地上,張著缺了兩顆大門牙的嘴巴放聲大哭,唸唸有詞,“嗚嗚,我的糖葫蘆!嗚鳴娘,嗚鳴,有人欺負我,嗚嗚!”

煩死了!額頭作痛,赫連雪無奈地蹲在男孩的跟前,眉頭皺的愈發緊。他此生最不待見的除了他爹,就是小孩,尤其這些個愛哭的小孩!

伸手捏了捏男孩的臉蛋,他低聲呵斥,出口便是惡毒,“不就是不小心撞飛了你的糖葫蘆麼?你至於哭的和家裡死了大哥一樣嗎?”

“嗚嗚!你才了死大哥呢!嗚嗚,壞人!壞人!”嗚咽聲聲,男孩頓覺委屈極了,哭聲更大,立時又可了好些人側目指點。嘖,這幾日赫連少主到底受了什麼刺激啊?不正常歸不正常,現在居然又欺負起自己的弟弟來了。

至於這個“死大哥”,赫連少主在家好像排行老大吧?酬

又成焦點了!

“哎。”一聲苦大仇深的嘆息,赫連雪斜眼看向少年,“小童。”

會意,小童旋即兩手叉腰,扯著嗓子衝圍觀的眾人大喊,“看什麼看?沒見過豪門大院裡的兄弟相爭哇?吶吶吶,你你你,還有你,都不準再看了!再看的話,每人十兩紋銀!要是還想批評什麼的,再加五兩!”說完,少年徑直把手伸到了眾人跟前,“來來來,掏錢!”

這都什麼跟什麼?看著少年,眾人無不朝後躲閃,原本熱鬧的人群不一會便散去了大半,速度之快,好似身後有餓狼追趕般。

可不是餓狼麼?錢錢錢,赫連少主到底受了什麼刺激?難不成其實赫連家已經破產了?

坐在地上,赫連冰嗚咽,“嗚嗚!壞人!壞大哥!大哥壞!我以後都不和你一起洗澡了!嗚,也不和你分享我的小祕密了!嗚嗚!大哥壞死了,壞死了!你不是我大哥赫連雪,你是赫連壞!赫連壞!”

頭疼欲裂,赫連雪強忍著不耐,壓低了聲音惡狠狠道,“好好好,我是赫連壞,那敢問赫連冰,我的赫連冰好弟弟,我的冰大爺,您能否停下您的哭聲?您要是再哭,您信不信我抽死您?”

“哇嗚嗚!”歇斯底里,赫連冰哭的更大聲了!

“好好好。”連說三個好,赫連雪當下便撿起那串掉在地上的,滿是土渣子的糖葫蘆,二話不說朝他家小弟大張著的嘴裡寨去!

眼看著那串糖葫蘆就要寨進赫連冰的嘴裡,驀地有一隻白皙的手擋在了男孩的嘴前,恰如其分地將男子手裡的糖葫蘆撇了開來。

“失禮,打擾一下。”頭頂,女子好聽的聲音響起,卻是沒有歉意。

蹲在地上,赫連雪蹙眉,這聲音蠻耳熟的。既然耳熟,應該是家裡的人吧?既然是家裡的人,作死的阻攔他兄弟交流感情?

“嗚嗚!壞大哥,居然要我吃土葫蘆!鳴!壞!”

悲天憫人的嘆了口氣,赫連雪隨手將那串糖葫蘆扔到了一旁,目光迷離,聲音**,“敢問這隻手的主人,你找死?”

俯看著他,雲七夜搖頭,“我找的是你,敢問,你是死麼?

這聲音好像是酬雲七夜?

身子一瞬的僵硬,男子眼裡瀲過一道幽光,良久後起身。咫尺,初夏的暖陽撒在女子的身上,勾勒出了一身火紅的光影。眉眼彎彎,她衝他扯脣而笑,那樣美麗又遙遠的笑,顧盼無雙。

眼晴一痛,赫連雪竟是有些不敢靠近,只能眯眼看著雲七夜是否真實,他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半響後仰頭,他兀自眯眼望天,你說這青天白日,又有這麼大的太陽,難不成他見鬼了?

不曉得赫連雪的想法,雲七夜率先開口,“方才去府上找你,下人說你上街去了,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你,倒是循著小少主的哭聲找到你了。”

雲七夜。

旋即鬆開了緊皺著的眉,赫連雪低頭看著女子,黑眸猶如夜星般閃亮,“呵,好久不見。”

反例有些尷尬,赫連雪的態度有些模糊不清,她不曉得他到底恨不恨她,雲七夜乾笑,“呵,雖說好久不見,可是你風采依舊,豔光四射啊,哈哈。

曉得她尷尬,赫連雪笑了笑,“你這麼誇我,我倒是有些擔心了。”

“擔心什麼?”

一聲嘆息,赫連雪的模樣認真,“擔心你誇的不夠。”

不由笑,雲七夜稍稍輕鬆,索性開門見山,“我這次來,是來向你道別的,我要回乾陽去了。”

眨了眨眼,赫連雪面上的笑漸進斂去,“我聽說皇上昨日下旨,要九殿下回乾陽,你的意思,……你也要隨他回去?”

點頭,雲七夜應了一聲,“嗯,我們一起回去。”

似笑非笑的神情,赫連雪眼裡的光芒幽邃,他到底喜歡上這沒心沒肺的女人哪一點了?她不是沒告訴過他,一個人要是在不該死心眼的事情上死心眼,那遲早會把自己逼死的。

可是,他好像只有一個心眼吧?既是如此,那怎麼能死過去?

那於他,是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難以回答。

但能確定的是,那個藏在他心底的,大抵是那個曾經情到深處卻終究沒能得到的人。

“雲七夜。”不是我不死心,而是死不了心口

“嗯?”

“你到底喜歡寧止哪一點?”亦是開門見山,赫連雪甚至直呼寧止的名諱,早已沒了顧忌。

微微一愣,雲七夜揶揄,“堂堂赫連少主居然會問這種問題。”

不為所動,赫連雪道,“怎也和你做了那麼多年的兄弟,我就當關心兄弟,無可厚非。”地上,赫連冰早已不哭,哽咽了一聲,“哼,你最不會關心的人就是兄弟了!”

踹了踹赫連冰,赫連雪衝雲七夜綻開一抹自認為溫柔一笑,“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曉得赫連雪必定要知道答案,雲七夜隨口道,“哪一點都喜歡。”

“是麼?”眼瞼微動,赫連雪旋即又追,“那最喜歡他的哪一點?”

最喜歡?好像哪一點都是最喜歡,不分上下。想了想,雲七夜笑道,”最喜歡他‘死心眼的喜歡我,這一點。”

聞言,赫連雪眼神一黯,看著女子一字一頓道,“我也很死心眼的。”

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雲七夜隨口道,“那你以後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妻子?

聞言,赫連雪不由笑了起來,只不過那笑意達不到眼裡,頗有些自嘲的意味。

雲七夜,

你不止沒心沒肺,你還沒頭沒腦。

呵,我一直怕你不知道我喜歡你。今天我算是明白了,原來…………你從來都不知道我喜歡你。

真的,很難看出來我對你的情誼麼?

笨吶!

笑了良久,赫連雪有些喘不過氣來,“我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可你這女人,居然把我這個男人中的極品推給別的女人?你於心何忍?”

只當他是在開玩笑,雲七夜戲謔,“什麼叫做推給別人女人?難不成你想把自己椎給我?”

終是一聲嘆息,赫連雪承認,“我倒是想,可誰叫對手是寧止?他太陰險,這天下還有幾個男人敢和他搶你?所蜘…我放棄你,放棄你”…………來換回我破碎不堪的心。”

微微一愣,雲七夜頗為大方道,“好,我準你換回去,然後再換個美嬌娘。待你成親的時候,我和寧止定是大禮一份。”

“可惜,我找了這麼久也沒找到箇中意的姑娘,好不容易有個中意的,誰知人家已經嫁做人婦了。”看著雲七夜,赫連雪的語氣散漫極了,“我總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搶吧?呵,算了,這輩子就這麼湊活過吧。下輩子,圳要不然下輩子我娶你?”

聞言,雲七夜微微一愣,旋即卻是認真,“下輩子,我還是會嫁給寧止。

不以為意,赫連雪又道,“那就下下輩子。”

搖頭,雲七夜斬釘截鐵,“往後的每一輩子,我都會嫁給寧止。”

都會嫁給寧止。

“真是死心眼。”眸光閃閃,赫連雪不甘心極了,“可寧止有什麼好的?他除了比我身份高貴點,嘴巴惡毒點,為人陰險點,臉蛋好看點,他還有哪一點比我好?”

聞言,小童一個哆嗦,他家少主開始不要臉了。

看著赫連雪,雲七夜靜默了半響,聲音淡淡,“你問我到底喜歡他哪一點,其實…………哪能說清楚?若真是喜歡一個人,他的缺點都是你所喜歡的,哪裡有什麼最喜歡?”

那一瞬,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赫連雪重重地吐了一口鬱氣,良久不語。他終於承認,他告訴自己他輸了,輸的乾淨徹底,從心到身,一敗塗地!

不止輸給了寧止,還輸給了沒心沒肺的雲七夜。

“回去吧,寧止還在等你呢。”

“他不著急。”

看著雲七夜,他努力扯出笑,狀似風淡雲輕,“可是我著急,你已經嫁人了,還是待在他的身邊為好。你們回去以後,是不是再也不會來向城了?可巧,我也不會去乾陽了,呵,可你……,……可千萬別忘了我。你忘了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忘了我。因為如果寧止待你不好,你一定會先想到我。到時候,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定去接你……

看著男子,雲七夜淡笑,“估計你沒那機會了,他待我比誰都好。”,

“總會有變故的,萬一……萬一他死了。後面的話怎也說不出口,赫連雪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快回去吧。”

“赫連雪,回去之前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面色漸進嚴謹,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赫連雪,試探出口,“那天晚上我回去找寧止,你…恨不恨我?”

恨不恨?

一聲笑,赫連雪無所謂極了,“不會,誰叫我們是好兄弟呢?你說,是吧?”

“如此我便放心了。“終是鬆了一口氣,她衝男子淡笑道,“待我回到乾陽,我們書信聯絡。他日若是有機會,我們再見吧。”

“說了再見,那總有一日會再見”””,仔細看著雲七夜,赫連雪衝她揮手,“回去吧,我真的是不恨你,毗”

“謝謝。”衝男子笑了笑,她終是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洶湧的人潮裡,隔斷了赫連雪的目光所及。

站在原地,赫連雪良久不動,仍是眺望之姿。

是不恨。

可是有些不甘心,為什麼每次轉身的都是雲七夜?

為什麼每次所能看到的,都是她的背影?

一旁,小童神色異樣的看著出神的男子,“少主?”

“幹嗎?”

“別看了,人都已經走了。”

“我看人群,行不行?”

“少主,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呢?天底下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幹什麼這麼死心眼呢?你那天不還說不值得為了不喜歡自己的女人自討沒趣麼?”

一字一頓,赫連雪輕聲低喃,眼裡閃爍著異樣的火花,“你知道我的為人,向來是表裡不一,說的和做的,總是兩個樣。簡而言之,我說話不算數。

又是轉移話題,小童打哈哈,“這個少主,天色不早,咱們也回去吧?

不為所動,赫連雪驀地來了一句,像是說給雲七夜,也像是說給自已,“我還是會去乾陽的。”

不是說不會再去了麼?果然是說話不算數!看著男子,小童疼嘴,只知曉他家少主的眼神堅定的狠。

城門外,她一眼便看見了河堤上的男子,暖風中衣袂翩然。

“解決了麼?”

點頭,她一聲喟嘆,“解決了,倒是覺得立馬輕鬆了不少。”

“那便好。”微微一笑,寧止伸手將女子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眼裡的清冷漸進被笑意暖成了一泓溫泉,直直想讓人溺死在裡面。

看著他,雲七夜驀地問,“我的是解決了,可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也有件沒有解決的事?”

面不改色,寧止隨口道,“什麼?”

“陰若薰。”

看著寧止,雲七夜緩緩道,“我聽二哥說他的情況不是不好,陰老將軍的罪名前日成立,甚至還牽扯出了陰家通敵鳳天王朝。看情況,辛鳥皇帝是想滅陰家滿門口你要如何解決這團亂麻?”

如何解決?

眼瞼微動,寧止眼神深邃,良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