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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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其實如若我離開朝堂，你與皇上琴瑟和鳴，共同打理朝政，便可解皇帝的心結。”李弘緩緩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晟的江山交給你我放心，本王也有些累了。”
九九搖搖頭，“我還是不明白。”但倒是第一次，九九在李弘的臉上看到了疲乏，在他口中聽到了累。
“如今大晟國富民強，邊疆穩定，本王也是時候全身而退了。”
“你是說……你真的打算離開了？”
“塞外一匹老馬，一壺好酒，有一結髮妻，膝下兒女承歡，那該是多麼愜意的生活。”
此時遠處歌舞昇平，而眼前確是一輪華月靜靜的照在李弘身上，照在他俊美而又愈發成熟的臉上，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嚮往的模樣。
這話，九九曾多次聽李隆說起過，說要帶著她走，去塞外草原，過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要是他還活著，也該像如今李弘這般模樣了吧。會著一席華服，一張俊美的容顏，一雙明亮似夜空星辰的雙眸，掛著讓人舒服的微笑。
不，他會比李弘更好看，因為他的笑容永遠是燦爛的。
不覺，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九九望著那掛在遙遠天空的明月，嘴脣噏動，李隆，你知道我想你了麼。
“怎麼哭了？”李弘有些緊張。
“沒事，風迷了眼。”九九趕緊抹去臉龐已冰涼的淚水，長長的嘆了口氣，又笑道：“你真的那麼想麼？你為了這個皇位，算計一生，而如今你已唾手可及，你即將得畢生所願，為何要放棄
。”
“那些年，我被父皇認作孽子，不得寵愛，又被逼認賊作母，無權無勢寄人籬下，一無所有隻有滿腔的仇恨，所以我對權利無比嚮往，只有爬上那明黃的座椅，我才能替母親報仇，才能在這皇宮中找到真正的一席之地。這些年，我雖不在皇位，可手中的權勢卻無人能敵。卻發現，權利並不能得到一切，我真正需要的恰恰是權利給不了。”
九九哂笑，“如今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王爺您得不到？”
李弘微微側目對著九九輕輕一笑，“本王想得到一個家。”
“……………………”
九九差點沒被李弘這一句話給噎死，憋了半天才正色道：“王爺是在說笑麼，你那王府不就是你的家麼。只要你想要，全天下的人都能成為你的家人。”九九當然懂得李弘所說的意思，不禁感嘆，所有人都是長不大的孩子，看見櫥窗裡的糖果得不到，撒嬌打滾賣萌也要想辦法吃到嘴裡，可糖果太大吃上幾口就會覺得甜膩，粘著嗓子不舒服才想起被自己扔下的水壺裡的水更甘甜解膩。就如李弘，身邊已不缺阿諛奉承的臣工，也不缺虛情假意的吳儂軟語，卻想得到脫下權利外衣的真心。
李弘忽然反問：“那你呢？你會成為我的家人麼？”
“……”九九哽了一下，答道：“我現在是你的兄嫂，本來就是你親戚。”
“呵。”李弘忽然轉過身，手指輕輕勾了一下九九的鼻子，“都這麼大了，這調皮的性子還沒改。”
九九被李弘這忽然有些親暱的舉止弄得渾身僵硬，愣在原地，尷尬的揉了揉鼻子，彆扭的轉過身，重重的咳了一聲，全當剛才什麼都沒發生，才又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你不是口是心非，真心想去塞外過愜意的生活，你只要帶上蘇離煙，無論旁人真假，她對你都是一片真心，這麼多年，你也該給她一個正妻的名分了。”
這一點倒是讓九九有些奇怪，這一世，沒有自己的參與，蘇離煙依舊跟上一世相同，處在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上，在外人眼中，四王李弘不曾娶妻納妾，獨寵蘇離煙，可卻依然不給她一個王妃的名銜
。上一世九九知道是因為自己，而這一世卻真是不得而知了。
“哼，蘇離煙麼？”李弘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見李弘這般口吻，九九突然想到，很早以前，在東宮洛陽蘇離煙與楊承宣。不禁一怔，難道當初李弘派蘇離煙接近楊承宣，殺害崔皇后，卻不曾想蘇離煙和楊承宣假戲真做了？想想又搖搖頭，不能吧……如果李弘真帶了綠帽子，這些年就不可能獨寵蘇離煙啊！！再說不管前世今生，蘇離煙對李弘的用情至深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看了兩輩子的。可是如果兩人的感情沒問題，為什麼剛才自己提到蘇離煙卻在李弘臉上看見了厭惡。
九九歪了歪頭，還是想不大明白，算了，別人家過日子的事，自己瞎操什麼閒心。
“你那腦子裡在想什麼呢？”
思緒被李弘充滿磁性的聲音打斷，九九一驚猛然抬頭，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英俊面孔還有鋪面的溫熱氣息。
李弘離自己這麼近，逼得九九不禁後退兩步，尷尬的輕咳，“沒，沒想什麼。”
九九退，李弘便繼續靠近，極具有侵略性。直接將九九逼至宮牆，靠著冰涼的牆壁九九感覺到危險，握緊拳頭準備反擊，李弘卻輕輕一轉靠在了她的一側。
“我們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了？”
“什麼？”見李弘再沒其他動作，九九便安下心來，就隨著他這樣輕輕的靠在一旁。
“我是說，我們有多久沒像今天這樣談天了。”
“……”九九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有幾年了。”
“是很多年了，我記得是在你十八那年，從那年的宮宴後，你整個人都變了，自那時起，我們每次見面都像冤家一樣，即便不爭吵，心裡也是在算計。”
“那是因為你之前對我的心平氣和都是在忍耐，你假裝對我關懷備至，溫柔呵護可你心裡卻恨我至極，你那時候每次陪我玩耍，教導我讀書下棋，一定噁心的要死吧，，我只不過是把你偽裝的假象拆穿，讓你痛快些罷了。”
“這麼說好像是你在解救我一樣，其實那時候我不是恨你，是恨你父親，我恨你父親當初膽小怕事，包庇崔氏，才導致我母親慘死冷宮，而我那時年紀尚輕，很容易就將仇恨轉移到你身上
。”
“我理解，你是皇子，可在這宮中地位卻不如個管事太監，難免心裡陰暗……”
“你怎麼能把我和太監相提並論。”
“只不過是打個比方。”
“如果……我是說如果……”李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停頓了半天才道：“如果我不知道我母親的死與你父親有關，是不是我們之間就會有另外一種結局，也許我所期望能與我去塞外策馬牧羊的妻子會是你？”
“不會。”九九斬釘截鐵的回道：“真相永遠不會被掩埋，你早晚都會知道。再說，就算你永遠不知道你母親的死與我父有關，你就不會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也許你會娶一位權臣之女與你恩愛有加，現在已妻妾成群兒女雙全。”
“你倒是比我想的還周全。”
“其實……”有些話九九不知道該不該說，“其實你所恨得人都已經死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父親向來不喜參與朝政，更不會管後宮那些事，而他久經沙場更不是膽小怕事的人……”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即便我父親當初告發崔氏，你父皇也不會相信的。你父皇只不過找了個合理的理由，不讓貴族之女為後，讓貴族外戚勢力強大而已。”
“你不要再說了！”
李弘憤怒的打斷，見九九皺眉抬眼望自己，解釋道：“我不是……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當年父皇未加審訊就直接講母妃打入冷宮，就是不容有人為母妃翻案。”
“那你為什麼？”既然李弘這麼明事理，那為何一直抓著他上官家不放。
“對不起，只是那些年仇恨壓抑了太久，需要找一個宣洩的出口。覺得所有對不起我母妃的人都該死……”
“那你現在想通了？”
“恩.”李弘輕輕應了一聲
。
“那你不再恨我們上官家了？”
“早就不恨了。”
“哈。”九九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輾轉兩世，自己與李弘恩愛過，也對立過，想盡各種辦法逃脫他的魔爪，沒想到現在他竟然自己想通了……
“將那些往事都忘卻吧。從今以後你不需要再提防我，也不用再擔心我會對上官家做些什麼。”
李弘直起身，手指輕輕撫著九九耳旁的軟發，“其實我早就釋懷了，之前對你做的種種，也不是因為前仇，而是想讓你離開皇兄。”
“只是我以前一直活在陰影裡，所有得到的東西都是靠陰謀算計得來，卻沒有學會用正常的辦法得到幸福……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錯事，我是不是太笨了。”
“………………”
“我會慢慢學。”
李弘自顧地笑了，是那種很久沒在他臉上見過的燦爛。今晚的李巨集讓九九萬分莫名。好像眼前這個李巨集不是她這一世所認識的李弘。
但卻讓她感到萬分熟悉……又恍如隔世……
對……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他。與自己伉儷情深共同奮鬥的那個他……
可是，那個讓她感覺到溫情暖意的李巨集卻在她人生當中最幸福的那天親手殺了她！
“我知道你跟皇兄只有夫妻之名，你留在宮中也只是輔助他，已防止我篡權，再次傷害上官家。可是現在我已經放下仇恨。“
見九九沒有迴應，李弘繼而深情地說道：“其實，我所說用權利得不到的就是你，如若我願意脫掉權利的枷鎖，你願不願意陪我一同去塞外。”
“呵呵！”聽罷李巨集這一席話，九九沒有感覺到一絲情誼，只感覺到萬分可笑，“李巨集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