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再見，流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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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再見，流蒼

第152章 再見，流蒼1

七天之後，曾經的流蒼國大將軍赫連擎天已經成為流蒼的全國通緝犯，通緝的告示已經遍佈整個流蒼的大街小巷。

北疆白城北邊的農家小院兒裡，花影把剛沏好的新茶端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哇，好香哦！小影泡的茶就是棒！”

綠蝶眼巴巴地望著花影將茶倒出來，感嘆道。

花影微笑。綠蝶也真是的，都是快要當孃親的人了，竟然還這麼像個小孩子。

說起快要當孃親，花影非常擔心綠蝶的身體。她才懷孕五個月，可是身體已經非常虛弱，就算現在看起來氣色還算不錯，可是和他們離開白城前往九璃都的時候比起來，她已經瘦了許多，下巴尖尖的，原本纖瘦的身體顯得更加輕盈，連以前所穿的那些合身的衣服都撐不起來。

花影很是擔心，可是又不敢表露出來。

“來，請用茶。”她將茶杯遞給綠蝶。

赫連擎天已經去了軍營，雖然說他現在是通緝犯，但是嚴子騫和以前的一些兄弟們待他一如從前，只要不在眾人面前露面，他就是安全的。流蒼和北熾的戰爭還在繼續，北庭安和嚴子騫雖然已經非常努力地想要維持現有的和??平，但是北熾王依舊不願意就此放棄攻打流蒼的計劃。

北庭安左右為難，於是只能就這樣僵持下去。

現在赫連擎天回來了，即使已經沒有了大將軍這個頭銜，北庭安依然非常相信他，希望能夠和他們一起商量出應對這種僵局的方法。

於是這些天以來，赫連擎天幾乎是天天往軍營裡跑。

花影環視了一下這個農家小院，這是他們回到白城之後，嚴子騫幫忙找到的，以前住在這裡的人家因為戰事，已經南下逃難去了。這裡非常安靜，很少有人來打擾，所以花影也正樂得清閒，每天就和綠蝶一起聊會兒天，做點家務，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閒時光。

“誒，花影，以後你打算怎麼辦？”綠蝶捧著杯子，輕聲問道。

花影放下了茶壺，在她身邊坐下。

“還能怎麼樣呢？等擎天把這邊的事情忙完，我們就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我們真正想要過的生活。”

“真好呢……”綠蝶放下手中的茶杯，託著下巴，淺淺一笑，“自從知道了九璃都發生的事情之後，我和子騫經常就在想，像赫連將軍那樣，無官一身輕，也許更加幸福，也不用一直呆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烏煙瘴氣？的確，這樣的流蒼讓他們太失望，與其留下來做一個不幸福的官，還不如當一個逍遙自在的普通人。

綠蝶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是我沒有辦法，父親大人還在京城，我們不能那麼任性……就算再怎麼不滿，也只能這麼下去。還有子騫，他還有自己的前程，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不樂意，就讓他跟著我受罪……”10nlk。

花影沒有說話，也許，綠蝶擔心的根本就不是這個，而是擔心自己離開之後，嚴子騫會自暴自棄，甚至是追隨著她而去。不管怎麼說，以嚴子騫對綠蝶的感情來說，一旦綠蝶不在人世，他絕對不會幸福。

牡丹殺……花影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自己的身體裡也有這種毒藥，幾年之後，自己也會像綠蝶這樣，走到生命的盡頭。她不敢去想象，等到自己面臨這樣的情況的時候，赫連擎天和她該走向何方。

傷感來得很突然，眼眶頓時就溼潤了。

他們本是單獨的兩個人，可是因為愛而連在了一起，從此再也分不開了。她從一開始覺得這樣的事是最美好的，可是一旦面臨著一方的生命即將消逝，對另一方而言，就是最殘忍的事情。

赫連擎天雖然什麼都不說，可是她知道，在看著嚴子騫強顏歡笑的時候，赫連擎天的心裡是非常難受的。

花影有的時候就在想，要是當初自己從山崖上掉下去的時候就真的不在了，對赫連擎天而言，恐怕也比現在要好得多。失去了就失去了，可是失而復得之後，又要再一次面對失去的時候，承受的痛苦會比第一次多得多。

她捨不得。

看出了花影的悲傷，綠蝶苦澀一笑：天七茶好通。

“小影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你們還有許多時間呢！”

許多時間……是啊，他們還有許多時間……可是，綠蝶，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

北熾和流蒼積怨已久，這場戰爭會繼續多久，誰也說不清，只要北熾王一天不放下他的私慾，那麼兩國邊境就一天不會有安寧。

花影來到白城之後，曾經和北庭安、蘇孤晴見過面，聽他們說，北熾王自從得知流蒼內亂之後，更加不肯收兵了，不停地催促北庭安趕緊揮師南下，將亂成一團的九璃都徹底擊毀。

可是北庭安知道，流蒼亂成一團只是一時的事，以流蒼明的城府，要不了多久，就會找北熾十倍百倍地討回來，與其到那種不可挽回的地步，還不如現在見好就收，與流蒼長久交好，才是保身之道。

可是這樣簡單的道理，??北熾王並不懂。

北庭安沒有辦法，只好私下找到了嚴子騫和赫連擎天，希望他們能夠幫忙配合他打一場大敗仗，然北熾王認清現實。

赫連擎天原本計劃著和花影來白城看望嚴子騫、綠蝶他們之後，就離開流蒼，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在這裡多逗留了這麼多天。

可是最後還是要分別的。安排好了戰事之後，赫連擎天終於提出了翌日啟程的建議。

“誒？真的要走了嗎？”花影問道。

“嗯，既然都已經見過他們了，也幫他們做了最後的一件事，我們也該到了退場的時候了。”赫連擎天將花影擁入懷中。

花影摟住他的腰，安靜地靠著他，輕聲說道：

“可是，綠蝶她……”她想要說，想陪著綠蝶走完最後一段路，但是這樣的話太殘忍，她開不了口。

“還是不要留下來比較好，”就算她的話沒有說完，赫連擎天也知道她想要表達的話語，他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長髮，柔聲說道，“綠蝶她一定不希望你傷心，所以，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吧。”

綠蝶她不希望她傷心……花影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這樣的心情她能夠理解。如果自己就快要離開了，當然不希望自己所愛的人傷心。與其讓他們陪著自己走到生命的盡頭，還不如在那之前就分別，這樣一來，至少還能夠讓對方有種彼此都還好好地活著的錯覺。

而且，最後的時刻，綠蝶需要的人，是嚴子騫吧……她的時間已經不多，應該更多地都留給她最愛的人……

花影想著，難過地把臉埋進了赫連擎天的懷裡，無助地說道：

“我知道了，擎天，我們明天就離開吧……”

赫連擎天和花影離開白城的時候天氣很好，陽光燦爛，萬里無雲，北疆廣闊的沙漠在這樣的天氣之下顯得更加廣袤無垠，讓人看著新生蒼涼之感。

來送他們的人不多，只有四個－－綠蝶、嚴子騫、蘇曼柔和離淵。

綠蝶早已經哭成了淚人，抱著花影，掛在花影身上：

“嗚嗚，小影你一定要幸福啊！以後要是赫連將軍他又欺負你，你就回來找我……”

花影一愣－－回來的時候，還能見到綠蝶嗎？還有，她還會回來嗎？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小影有機會回來的，”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赫連擎天忽然開口，“我會一輩子對她好，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他像是在說給在場所有人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那樣最好。”綠蝶抹了把眼淚，又緊緊地抱了花影一下，然後放開了她，看著赫連擎天，認真地說道：

“只要赫連將軍有這樣的覺悟，我就放心了。”

花影微笑：“擎天他一言九鼎，綠蝶你就放心吧。你也是，一定要幸福。”

……就算所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也一定要幸福。

等綠蝶和嚴子騫說完之後，離淵與蘇曼柔也上前來了。離淵的神情很嚴肅，眉頭微微皺起，眼中卻帶著愧疚之色：

“花影，我要對你說聲抱歉，還有，謝謝。”

花影等著他說下去。

“抱歉的是，我是個沒用的男人，直到現在也沒有辦法幫助你解開‘牡丹殺’的毒－－綠蝶也是，抱歉，”離淵看向綠蝶，她對他稍微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怪他，“還有，要謝謝你的是……”

他輕輕地攔住了身邊的蘇曼柔的肩膀，與她相視一笑之後，又看向了花影：“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這輩子也都見不到柔兒了，所以，花影你是我們的恩人……”

花影笑了笑：“不要說恩人這樣的話，我承受不起。離淵先生、曼柔姐，我們能夠相遇一場，也算是緣分，你們二位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認識你們，我真的非常高興。借剛剛綠蝶說過的話－－二位經過了那麼多的苦難，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請你們一定也要幸福。我會祝福你們的。”

“你也是，小影，”蘇曼柔上前來抱了抱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別了，小影。”

花影鼻頭微酸，脣角卻揚起了一抹笑容。

“曼柔姐，別了。”

花影被赫連擎天抱上馬之後，就一直沒有回頭。

已經沒有必要再回頭了。她要和赫連擎天就這麼離開，離開流蒼，往東邊的赤松國行去。赤松國的西北部是一片沙漠，穿過沙漠向南行就能到達人煙稀少、幾乎是與世隔絕的赤松西部，她將與赫連擎天一起，在那裡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後不久，綠蝶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想要維持著自己的生命，為自己最心愛的人留下愛的結晶，可最後還是抱著這個遺憾離去。

他們也不知道綠蝶過世之後，嚴子騫心灰意冷，沒有選擇回到九璃都繼承父親的爵位，而是選擇鎮守北疆，永遠地留在了這個埋葬了他最愛的女子和他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的地方。

他們也不知道，幾年之後，離淵和蘇曼柔終於製作出了一種藥物，可以抑制“牡丹殺”的毒性，雖然不能使中毒者完全康復，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住“牡丹殺”的發作，讓人不再那麼痛苦，能夠讓人多得幾年壽命。

他們還不知道，離淵為了研製這個解藥，操勞過度，最後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原本就身體不好，而且受盡了柳皓軒的折磨的蘇曼柔也在這個時候支援不住，最終倒下。他們離開的時候很平靜，並沒有多大的痛苦。蘇孤晴將他們二人葬在了一起

因為他們後來生活的地方太安靜，他們甚至不知道後來流蒼和北熾的糾紛一直持續了許多年，雖然一直沒有發生非常大的戰爭，可是區域性的戰鬥總是接連不斷，邊境上的百姓苦不堪言，紛紛背井離鄉，南下逃難。14967626

沒過幾年，流蒼明病重，流蒼國的實力頓時下降了許多，北熾更加肆無忌憚。北庭安雖然對北熾王的這種行為極力勸阻，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最後還因為這事而被削去了將軍的職務，成為了北庭家族的罪人。

但是蘇孤晴倒覺得這是件好事，自己的弟弟成為了一個普通人，總好過當個大將軍上戰場，一天到晚都活在危險之中來得強。

至於再之後的事，他們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花影的身體中帶著“牡丹殺”，這個無情的毒藥一直都在摧毀著她的生命，十年之後，她便切身體會到了當初離開的時候，綠蝶的那種心情，看著赫連擎天眼中越來越隱藏不住的悲傷，感覺著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就越來越覺得，每天早起的時候，看到的純淨的天空是多麼的珍貴。

可是，就算是到了最後的時刻，她依舊覺得很幸福。

她和自己這輩子最心愛的人，雖然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磨難和仇恨，可是依然堅定地走到了最後，她已經沒有遺憾了。

雖然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時間，能夠陪著他慢慢地變老，不要留著他一個人生活在沒有她的世界，但是，生命中本來就沒有完美。

這樣，已經夠幸福了。

－－夏日夜晚，庭院裡有涼爽的微風。花影躺在赫連擎天的懷裡，抬頭看著夜空中的星星的時候，這麼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