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被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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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誰被感動了?
第一章 誰被感動了?
四年一個輪迴,整整四十四年,它可以讓呱呱落地的嬰兒長成中年,亦可以讓鬥志昂揚的少年兩鬢添霜。
自從1959年瑞典世界盃預選賽開始,中國這個人口占世界四分之一的新生國家就開始了一個苦苦追尋的夢。張巨集根、李惠堂、張俊秀、年維泗、張京天……一個個名字和這個夢聯絡在了一起。一路走來,苦難和荊棘從來不缺,鮮花和掌聲卻從未出現。
歷史,我們曾倒在各種各樣的道路上:1981年中國隊看錯了站牌,以為科威特就是馬德里,匆忙下車,然後又匆忙上車,結果還是沒有結果;1985年5.19的香港路,看似平坦,但陡起波瀾;1989年黑色的新加坡路,眼看到了終點,最終卻是懸崖絕壁;1993年的施拉普那大爺不習慣中國的拖拉機,我們迷失在西亞的沙漠裡;1997年金州不相信眼淚,戚務生帶領中國隊迷途中跋涉,七拐八彎,沒找出出路;(2004年阿??裡漢又一次在科威特拋錨;2008年中國隊在杜伊和福拉多兩頭不著,在家門口摔了跤。)……
一路走來,很多人心冷了,淚乾了,倒下了再沒有起來。之後又有很多人加入進來,風雨無阻,矢志不渝。
一次次看見看臺上低垂的國旗,以淚洗面的球迷。一次次跌倒,抬頭卻只看見另一片黑暗。才明白,夢有時也可能如此殘酷。
2001年,又有一群人扛著旗幟,開始了下一個輪迴。
那一次上帝動了惻隱之心,張吉龍的“上帝之手”抽到了一個上上籤:中國作為第二種子隊分到了B組。而一切的勁敵——日、韓作為東道主早早晉級,沙特和伊朗則被分到了A組自相殘殺。
於是…
2001年8月25日,瀋陽五里河體育場,1:0戰勝阿聯酋.
然後,中國隊開始了十強賽上的輝煌之旅。
8月31日,客場2:0完勝阿曼。
9月7日,客場面對卡達,在上半場一球落後的情況下,最後一分鐘扳平比分,拿到完美的一分。
9月15日,主場2:0力擒中亞狼烏茲別克。
9月27日,客場1:0再勝阿聯酋。
2001年10月7日,中國隊主場迎戰阿曼,B組墊底的阿曼隊在潮溼的綠茵場上頑強地阻擊著平局就可出線的中國隊。在6萬名觀眾激昂的國歌聲中,于根偉在第三十六分鐘時,利用郝海東一記巧妙的頭球擺渡,在禁區內一腳勁射,1:0!中國隊球進了!
中國足球44年曆史上最重要的一粒入球,賀·龍元帥可以安息了,因為我們的三大球終於衝出了亞洲。
44年的夢想今晚成真,7次艱難的衝擊終得回報。中國男子足球隊今晚在瀋陽五里河體育場以1:0取勝阿曼隊後,宣告中國人將首次登上世界盃足球賽的賽場。
終場哨響後,五里河體育場沸騰了。三屆世界盃元老范志毅跪在綠茵場上喜極而泣;主教練米盧蒂諾維奇被隊員們抬起慶祝;曾任中國足協主席十幾年的年維泗喃喃地說:“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終於盼到了這一刻……”不瞭解中國足球艱難歷程的人無法理解世界盃出線對中國人意味著什麼。從時間的跨度和情感的投入上說,世界盃出線和北京申辦奧運會成功一樣令中國人狂喜。
對於數億中國球迷來說,這勝利的一刻讓他們等得無比辛苦。今天,中國隊在主教練米盧蒂諾維奇的率領下,終於以6戰5勝1平積16分的出色戰績,提前兩輪贏得世界盃決賽圈入場券。
經過8年國內聯賽的磨礪,中國隊在十強賽中以成熟的心態和空前的團結,兩勝阿聯酋、連敗阿曼、勇擒烏茲別克、作客戰平卡達隊,以不敗戰績實現了這次歷史性的突破。
然而……
幸運註定短暫,02年的世界盃鎂光燈更多投向了那隻鬥志昂揚的太極虎,看著他們2勝1負與日本攜手出線——兩個東道主,是第一次;東道主同時出線又是第一次。然而這注定不是唯一,亞洲球隊第一次打入四強,希丁克用他的魔法改變了世人對亞洲足球的印象。
2002年是黑馬橫行的時代,塞內加爾,土耳其一路衝到了1/4決賽,土耳其更是幹掉太極虎擠上了領獎臺。
2002年是強者失意的時代,衛冕冠軍法國兩負一平,一球未進恥辱地打道回府;黃金一代的葡萄牙一勝兩負,因為淨勝球的劣勢讓美國隊踩著肩膀出現;潘帕斯草原的眼淚成就了貝克漢姆的復仇傳奇。失意者讓人忘記,記住的只有貝克漢姆風靡亞洲的新發型以及進球時那聲壓抑了整整四年的咆哮聲。
中國隊呢?“幸運”地與02年冠軍巴西分在了一起,可其他對手——土耳其、哥斯大黎加。中國隊不是沒有出線的可能,只是…
0:2負哥斯大黎加,0:4負巴西,還有0:3負土耳其。
…….…….……
“你爺爺的!雄起!又一個鴨蛋,雄起!”
故事回到2002年6月,中國上海浦東豪華居住區,一個大約三十歲的男子,正扯著嗓子喊著,無法想象在這看上去如此幽深的莊園,它的主人是一個如此狂熱的足球迷。
他不是別人,正是這幾年在珠三角、長三角風頭漸盛的秦氏集團董事長秦厚華。雖然在中國大陸,他的影響力還敵不過劉永行、劉永好這樣的商場“大鱷”,但如果你知道他擁有微軟15%股權,是“股神”巴菲特長期戰略合作伙伴(光流動資金就達50億美元),雅虎真正的債權人……不下比爾??蓋茨身家,但因為遵循秦氏一門的家訓“忍而不出”,刻意將自己的商業帝國圈在了上海一地,可仍有鶴立雞群的感覺。
這四年中國足球的突然興盛讓身為球迷的他無限欣慰,剛創辦的華夢體育品牌,亦是他一個新的希望——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國家隊能夠穿著他的球衣,真正揚威世界足壇。
可2002年註定讓他失望,整個中國足壇都失望了。
0進球0積分,只是因為東道主直接晉級決賽圈留下的半個名額才勉強地搭上了世界盃的列車。如今的中國隊一敗塗地,什麼“中國雄起”又成了一場空夢。
是呀,我們衝出了亞洲,走向世界——只是上帝把世界的大門上了鎖,我們僅僅站在了門外。
就在秦厚華捶胸頓足,氣惱中國隊的不爭氣時,保姆青嫂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氣喘吁吁道:“老爺,不好了。太太要生了…….生了。”
“什麼?!”除了足球之外,或謝有妻兒可以把秦厚華弄得如此狼狽。三十歲的人一下子張皇失措起來,“快……快叫醫生……快,還有護士,我兒子沒事吧,老婆呢?”
青嫂沒好笑地白了秦厚華一眼,印象中沉穩、健談的老爺,如今……“老爺,現在太太都進了產房了,你還是快去醫院吧,車已經準備好了。”
“你爺爺的,我的兒子——”秦厚華可不想再想這最後一場比賽了,氣呀!匆匆套上了西裝,衝出了莊園,鑽進他的勞斯萊斯銀靈。
全上海市最大的私人醫院外停著不下三十部豪華轎車,賓士,賓利,寶馬,凱迪拉克,甚至至今全球產量只有不到12萬輛被稱為“輪上的布倫海姆宮”的勞斯萊斯,而且是檔次最高的銀靈系列!甚至還有一架豪華直升飛機停在草坪上,簡直可以開一個“國際頂級私人物品展”,總價值絕對超過一億!
這家上海市中外聞名的大規模私人醫院只不過是秦氏家族產業的九牛一毛,可以說小主人公還未誕生的時候就開始享受他的鑽石級別待遇。
“臭小子,你老婆生孩子,你倒好躲在家裡看球。如果我女兒有事,看我不抽你。”說話的老者大概五十過半,紅光滿面不顯半點老態。
夏長雷,上海市教育局局長,南方教育界的第一把手。二十八年的教育生涯,桃李遍佈中國大江南北。而最近十年的官場奮鬥,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一聲南方十省的要職、高官都得叫他一聲“老師”。
他的女兒夏雪,今年二十八歲,卻也已經幹到上海市經濟局副局,真是將門虎女。
對於自己的女婿,他是特鐘意的,不過現在心急女兒的安危,說了氣話。
秦厚華撓了撓頭,傻笑地陪了個不是,便不再說話,老婆他可比誰都緊張。
“啊——”產房裡又是一陣悽慘地叫聲,接生的過程漫長得讓人揪心。
產房裡的大夫也是大汗淋漓,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可孩子就像賴在夏雪的肚子裡,不肯出來。
夏雪神情痛苦地咬著牙,力氣已經到了極限,孩子為什麼還不肯出來呢?
而在遙遠的韓國漢城(現在的首爾),米盧站在球場邊,不願相信自己的隊伍如此不堪。他們彷彿不是來戰鬥的,只是任人踐踏。
米盧大聲吼了起來,他知道場上的球員聽不懂他的塞爾維亞語、也聽不見,可是他覺得身為教練,有必需要求自己的球員一個詞“尊嚴”!
輸,也要輸得有尊嚴!
楊晨已經被于根偉,郝海東被曲波換下,放棄了,那是真的輸了?
球場邊的球迷不約而同站了起來,淚早就掛滿了他們的臉龐。可他們覺得在這個時候更應該給球員一些力量。哪怕是輸,也帶回去一個進球,那便滿足了,也原諒他們了,這是多麼可愛的、可敬的想法。紅旗招展,那群可愛的人們齊聲喊著“雄起,中國!雄起,中國!”
輸了,大不了四年之後再來過。挺起腰桿,我們得戰鬥到最後!
“嘀————”漫長而短促的終場哨聲響起,2002年屬於中國足球的表演結束了。球員在哭,球迷在哭,還有天陰沉沉的,誰又將被這最後的吶喊感動了?
“啊————”當他們終於聽到嬰兒發出的聲音時,全部是鬆了一口氣,走廊上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秦厚華和夏長雷擦擦頭上的汗水相視一笑,這個小傢伙,還真是個會磨人的主兒啊,硬是讓自己和這麼一大幫人苦等了幾個鐘頭。
這時一個漂亮的女護士抱著嬰孩和幾個護士、醫生走了出來,大家看到醫生走出了孕婦房,秦厚華馬上上去抱過那漂亮護士手上的嬰孩,痴痴看著自己的兒子,早已經傻笑得合不攏嘴。
躺在**的夏雪無疑是最大功臣,臉色蒼白的她雖然疲憊不堪,但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還是露出一個綻放偉大母性光輝的笑容,這讓本來就是個美人的她更顯楚楚動人。秦厚華痴痴看著自己的兒子,早已經傻笑得合不攏嘴,“鼻子和嘴巴像爸爸,眼睛和眉毛像媽媽,長大後一定會迷死很多女孩子的!我終於當爸爸了!”
2002年6月13日,當中國0:3負於土耳其的比賽結束哨聲響起,中國又多了一個孩子——只是這個孩子註定了不平凡的一生——冥冥中為中國足球而生的天之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