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七章 緣若薄影錯成空

第十七章 緣若薄影錯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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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緣若薄影錯成空



吶,你覺得,什麼事情才算是遺憾呢?

是那些彷彿早已命定的東西吧。或許當事人並不自知,卻叫旁觀者抓心失落,最後無奈地化作一聲嘆息。譬如,擦肩而過。再譬如,有緣無分。

春日午後陽光,總顯得繾綣而倦怠。林蔭道上,已瞧不見幾個行人。通往宿舍的路,還真是一片冷清。不過沈晴倒是極享受這樣一種漫步的靜謐,感覺整個人都沉了下來。

當走到一個分叉口時,忽然被什麼輕絆了下。低眼,看見一張碟躺在地面上。俯身拾起,竟是自己苦尋未得的一張CD,LOST的告別專輯,這在國外早已絕版,更別說國內了。

是誰遺失在這裡的呢?一瞬間眼前這東西並不屬於自己的念頭,令她有點沮喪。她左右望了望,並沒什麼人。不可能無休止地等下去,於是沈晴繼續朝宿舍走去。而這靜謐,也瀰漫開一片倦意,漸漸滲入女生的眼睛裡。

這時,忽然與一個懷抱籃球的男生擦肩而過,肩膀傳來的輕微力道,令沈晴微微抬了抬眼。逆光裡一張模糊的輪廓落進眼簾。對方輕聲說了句對不起,便繼續朝另一方走去。只是小事,沈晴也未多言,繼續朝前走。

不一會,一個轉折,女生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小道上。空氣,依然沉默如魚。

只是,彷彿有聽到“喂”的一聲招呼。短促的尾音來不及清晰就已消散。

或許,是幻覺吧。

當打完球,拿起書準備回宿舍時,蘇默言才發現夾在中間的CD竟不見了。那是一張很珍貴的碟,他託了好多關係才從國外弄回來一張。

這一丟,心裡也跟著空落落的。

他仔細回想放學後的路線,最後確定應該在食堂出來的那一帶。於是急匆匆地朝著食堂方向走去。

由於太過急切,在途中竟撞到了一個女生。由於心裡的擔憂,也只是道了歉就又急急地走開了,甚至連對方的面目也沒看清。大抵是一個長髮的女生,劉海遮住了前額。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那個女生,會不會就偶然地拾到了自己的CD呢?迴轉過身喊了一聲“喂”,卻只看見一個白色的剪影,忽閃一下消失在了轉角處。

算了,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蘇言扶著額頭苦笑一下,折身繼續朝前走去。

微風過,掠出一陣細碎的聲響。

曾經有人問過沈晴,喜歡怎樣的男生。女生的聲音淡淡的,浸透在秋日的晴光裡,漫溢位清清淺淺的涼。

清瘦。白衣。面目乾淨。指節修長。如此概述,好事者自然不滿足。進一步追問細節,卻沒了下文。回過神時,女生早已走遠。

未知的事物,哪來諸多確鑿的細枝末節。我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模樣。就如,自己對這CD主人的猜測。無非,也就是得出跟自己喜歡著同一樂隊的人罷了。鍾情於這樣激烈的重金屬,多半是男生。到這裡,已出現分歧,再也進行不下去。

面對這無主物,沈晴倒是犯難了。最後她決定寫一個領物啟示發到學校的BBS上,或許失主看到會來認領。但守在電腦前一晚,還人沒人來聯絡。最後考慮再三,她還是將帖子撤下。她想到,即便有人聯絡,說不定也是冒領。

如今,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問題仍然無法解決。

蘇默言找了一路,最後還是失望而歸。似乎也以此為開頭,接下來的時間都在發生倒黴的事。逃課被點。被鎖在寢室外。聯誼遲到。更是在女生面前盡失常態。倒也不是多在意對方,只是面子上過不去而已。

無非是言來語往上的小事。被問到喜歡怎樣的女生。

自信。活潑。可愛。黑直長髮。有好看的五官。幾乎不假思索的,便吐露了答案。這樣的對情人的標準,每個人大概都是會有的。對方竟不識相地繼續問道那你覺得我怎麼樣。男生直白地說出了“不怎麼樣”的回答。

一時,氣氛驀地僵掉。大家默契地沉默下來。就這樣尷尬幾秒後,還是室友打著哈哈化解了。

“這小子啊就這樣,你別理他。來,我們來玩遊戲。”於是女生也就眉開眼笑地同室友玩起遊戲來,不在理會蘇默言。

室友的說辭,也無非是玩笑話。

但是,在這樣的年紀,已是顏面全失的糗事。於是,垂頭喪氣地踩著月光回宿舍,氣場也冒出如夜的黑氣。

真是令人沮喪啊。

回到宿舍已近深夜。與自己同去聯誼的室友已覓得物件,不知到哪花前月下去了。沮喪得睡不著,於是開啟電腦逛起BBS來。大致地翻了些帖子來看,也無非是學校裡的蜚短流長,無聊至極。

當看到一則被塗成紅色招領啟示,蘇默言的心莫名地悸動了下。慣性地,就點開進去。會不會,是自己丟失的CD呢?

但當畫面轉換時,卻是一片慘白的背景。“你所點的主題已被刪除”的字樣貼在中間。一時,竟有些空落落的失望。

什麼嘛,真是沒意思。

抱著“反正不是新碟,聽聽無所謂啦”的心態,沈晴將CD放進電腦裡播放。這時,原本在陽臺晾衣服的室友大喊聲“糟糕”就衝下樓去。原來是內衣不小心落下了樓,似乎,還砸到了人。

真是,好尷尬啊。

一想到室友對著被砸的人點頭哈腰道歉的模樣,心裡止不住地發樂。那可是百年難遇的畫面啊。

為了不錯過這一歷史性的時刻,她關掉音樂,悄悄靠近陽臺,小心翼翼地將頭慢慢伸了出去。漸漸擴充套件的視線裡,勾勒出兩個身影。被砸的,竟是個男生。此時,男生正將內衣遞還給室友。距離太遠,看不清表情。

彷彿錯過一場好戲,沈晴輕嘆了一口氣。而樓下的男生彷彿聽見,竟將頭緩緩地抬了起來。忽然傾灑下的大片陽光,淹沒了面容。

沈晴趕緊縮回頭,心裡驀地生出一些無法言明的微妙情緒。也同時慶幸著沒被發現。

呼,好險。

從圖書館回來,經過女生宿舍樓下時,蘇默言聽到了一陣沸騰的音樂從頂上落下來。

熟悉的喧鬧,那彷彿是……

還來不及仔細辨認,就被一件不明物體給砸了腦袋。同時,音樂聲也停止了。蘇默言將東西扯下來一看,竟是女生的內衣。他的臉驀地就紅成一片。

這時,一個女生風風火火地衝到蘇默言面前。“同學,對不起,不是故意的,那是我的內衣。”這樣毫不遮掩的話,讓蘇默言死的心都有了。也不好發作什麼,只能遞還給對方。果然,是禍不單行。

這時,耳邊隱約地響起了輕微的嘆息。男生條件發射地將頭臺起。恰巧,破開雲層的大片陽光傾灑下來,盲了視線。只感覺一個影子,一閃即沒。當再度能看清東西時,也只看到一層層對上去的陽臺而已。

而身邊的女生,也早已衝回了宿舍樓裡。

真是奇怪啊,剛才那感覺。彷彿,有錯過了什麼。算了,還是回寢室吧。睡一覺,或許就好了。

男生想著,繼續朝宿舍走去。

當面對這斜靠在男生宿舍的木梯時,沈晴已經滿臉黑線。這就是,所謂的“辦法”。

今天好友忽然神祕地湊過來,說看到符合她標準的男生,帶她去看。起先是不肯,最後經不起對方軟磨硬泡,只好答應了。卻不想,竟然莫名其妙地發展到偷窺的局面。女生有轉身就走的衝動。但對於那個男生的好奇,卻又令她猶豫起來。

兩人順著梯子爬了上去,撐住了沒有插玻璃碎片的圍牆。而對過去不遠,便是一個男生寢室的陽臺。而這屬於宿舍後方,幾乎沒人經過。

還真是一個偷窺的好地方。

對面的寢室裡果然有一個男生。清瘦。白衣。面目乾淨。眉眼清透。彷彿,就是照著沈晴說的標準而生的。但女生看到後,卻是淡淡的,沒什麼波動。倒是旁邊的好友不斷地發著花痴。

這時,寢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面目模糊的男生衝進來,直直朝陽臺奔來,目光緊盯著沈晴她們的方向。

慘了,被發現了。兩人同時意識到,條件反射地朝下爬。由於木梯很窄,兩人本就站不太穩。這下一急,樓梯也整個借力轟地倒下去。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後,狼狽地逃開,連樓梯也顧不上了。

真是,丟臉死了。

回宿舍時,蘇默言忽然撞見前女友和某個男生擁抱的畫面。窘迫的他,一時慌不擇路,衝進了旁邊的樹林裡。

雖然早已事過境遷,但蘇默言依然覺得尷尬。這樣的場景,是自己應付不來的。與其去面對,不如躲開。

蘇默言決定橫穿樹林從宿舍後方繞回去,避開那兩人。當他經過宿舍後方時,朝大樓瞥了一眼。光影婆娑裡,他彷彿看到圍牆上空有兩個身影在扭動著。鬼影幢幢,讓男生想到了流傳的靈異傳說,心立刻懸了起來,腳底升起一片寒意。

不會倒黴到這種地步吧。男生心裡嘀咕著,腳步卻不敢遲疑,加快了速度。

當他衝回寢室時,看到室友也在,心也安放下一半。不過,這傢伙居然沒發現異樣,真是夠遲鈍的。他一言不發地衝到陽臺,打算將窗簾拉下來。彷彿外面正有幽怨森然的眼神,直射進來。

就在他將手抓住窗簾準備拉緊時,忽然聽到了什麼東西倒地撞擊的沉悶動靜,似乎還有驚呼。

手停了片刻,眼神飄向窗外。但除了傾灑下來的月光,什麼也沒有。風吹過,影子婆娑得更厲害。果然,很詭異。

“嘩啦”窗簾被狠狠拉攏,隔斷了兩個世界。

自那之後,沈晴一個月內都不敢再靠近男生宿舍。而當看到那個被自己窺視的男生,更是如躲洪水猛獸般地逃開。幾次之後,男生似乎也注意到這個現象,還摸著臉自言自語:“我長得有那麼可怕麼?”

“對啊對啊,你小子才知道啊。”身旁同學吐槽道,不耐煩地拉著發愣的男生走開。

當然,沈晴是不知道了。當後來聽對方故作委屈地說給自己聽後,也只是淺淺地一笑。心裡,瀰漫出一些無奈的酸澀。或許,這都是註定的吧。

不過這時,女生還處在“儘量躲開”的窘迫狀態中。

這天,消失很久的好友竟又厚著臉皮突然出現。而對方完全不漠視掉女生怨懟的眼神,興高采烈地說:“晴子啊,我約到那個男生了喲。就今晚九點在學校旁邊

那個酒吧。”

沈晴不言語,一臉“你這次又玩什麼花樣”的懷疑表情。

“哎呀,你別這樣嘛。上次純屬意外。這次可是正大光明的。再說了,你也總不能這樣見人就跑吧。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的。不過呀,我有新目標了,就是那男生的室友。所以他就讓給你吧。”

前面聽著還能入耳,而後半段的話,讓女生忍不住爆發了:“我才沒你那麼花痴!”

最後,在好友的威逼利誘下,按時來到了酒吧坐下。那個男生也似乎早就到了,看到沈晴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話:“同學,我很可怕嗎?”

“哈?”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女生整個僵硬在原地。而對方全然不覺,還一臉期待地等著答案。這時,及時趕到的好友化解了尷尬。

在好友的活躍下,氣氛也漸漸輕鬆起來。這時沈晴才知道對方的名字,徐木風。

“誒,對了。你室友怎麼還沒來啊?”

“啊,忘了告訴你了。他朋友生日,就不跟我們一起了。他在那桌呢。不如,我們去打個招呼吧。”

“好呀!”沒等沈晴同意,好友已拉著她走了過去。就在快靠近時,一個喝醉酒的人猛地撞了過來,打翻了桌上的東西。口裡還罵著髒話。而對方也毫不客氣,一拳打向了那個喝醉的人。

一時,陷入混亂。尖叫聲中,一個身子護住了沈晴,並將她帶到了安全地帶。抬起頭,才看見徐木風蒼白的臉,虛弱地笑著。

“還好,你沒事。”說完,就昏倒過去。而背後,竟插著一小塊碎酒瓶子的碎片。慢慢溢位的血,紅滿了沈晴的眼。

越是想躲避的人,越是會出現。當蘇默言看到等著自己的前女友時,心下一片茫然。他窘得紅了臉,甚至不知把手放在哪。

這段戀情持續了近三年,對方亦是自己喜歡的型別。本以為可以這樣持續下去,卻不想對方提出了分手,甚至連理由也不曾給。

手機螢幕上的“對不起”,幾乎擊潰了男生所有的信心。從此,見到前女友總是儘量避開。就算無法避開,也是裝沒看見。而之後,蘇默言身旁也一直空白著。

“今天我生日,晚上到學校旁邊那個酒吧來,一起玩兒吧。”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蘇默言看著對方離開,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又是一番掙扎猶豫。最後,還是決定去。為此,還推掉了本來說好的聯誼。不過真巧,聯誼也在那個酒吧。或許,還可以看見室友口中可愛奇怪的女生。

當到了酒吧,發現都是熟悉的人,似乎沒有那天撞見的那個男生。懸著的一顆心,也落了下來。

因為都是熟稔的人,玩起來也比較開心。聊天遊戲,氣氛比較輕鬆。而前女友,不斷地找蘇默言說話。那些話語裡的暗示,令男生心緒難寧。一直以來的空白,是否就是在等待如今這暗示來填補。

正不知所措的他,看到室友帶著兩個女生朝自己這邊走來。旁邊那個隱匿在昏暗光線裡女生的臉,模糊不清。但蘇默言卻感覺到一股微妙的情緒。

意外卻發生了。一個醉漢猛地撞過來,還口出不遜。兩方忽然打了起來,場面一片混亂。

這時,他看見一個酒瓶揮向了那個女生。他下意識地就奔了過去,只感覺後腦一陣鈍痛,昏了過去。

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醫院。旁邊,前女友握著自己的手,臉哭得一片狼藉。蘇默言看著她,一時無語。

對方見他醒來,忽然開口:“默言,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男生看著女生隱隱期待的臉,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好吧。”

沈晴沒想到徐時風會為了保護自己,不顧自己的安危。不過幸好,傷口不深,並沒有危險。

不能不說沒有感動的。於是當他對沈晴表白時,女生猶豫了幾秒,便點頭答應了。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失落。但很快,這樣的情緒便被男生的細心體貼給沖淡了。

不過,面對這樣一份突如其來的情感而頓生的無力與不適感,怎樣也無法輕鬆地就讓其消弭於無形。與此同時,彷彿著魔般,沈晴總會一次次回想起那晚酒吧裡情景。混亂與聲囂的縫隙裡,彷彿衍生出某種軌跡,牽引著曲折向某個身影。

那樣安然的氣息,竟這樣契合著自己的血流與心跳,墜落或飄浮向多年來尋覓的境地。沈晴多想越過重重人影去找到這氣息的來源,卻被更加龐雜的混亂給阻卻了。

終於,還是這樣擦肩而過,只餘下這近日來隱祕的遺憾與念想。這些,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同徐時風分享的祕密。

沈晴的心裡,依然在抗拒著。所以這日徐木風給她發簡訊說臨時有事不能來陪她做實驗了,女生在心裡鬆了口氣。

她推開實驗室的門,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撲鼻而來。白熾燈閃耀出一陣眼盲後,一個模糊的身影落進了眼裡。而那種熟悉的氣息,再度如薰香般蔓延過來。

女生的眼裡,亮出一片色彩。

戀情的迴歸,並未有曾經預想千百次的欣喜。蘇默言在心裡,對自己有著責怪。如願以償,還有什麼好惆悵遺憾的。

而這種感覺,卻在那天探望好友後,更加強烈起來。

知道徐時風也受傷住同一家醫院後,蘇默言便前去探望。在互相哈啦毒舌了一通後,蘇默言就起身告辭了。

醫院走廊上人往來如織。忽然,蘇默言就停下了腳步。他感覺到一種熟悉撞過來,碰擊出奇怪的窩心溫暖。他左右顧盼,卻只有一張張麻木陌生的臉如魚般浮游而過。當他驀地轉身朝後望去時,卻只看見一抹白色的剪影忽閃著,消失在了拐角處。

蘇默言忽然奔跑起來,滿臉有種不自覺的焦急。當衝到拐角處時,卻只有醫院裡尋常的景象迎接他。心,頓時沉悶起來。

之後休養出院,同女友迴歸正常的校園生活。只是,那天的走廊,卻如幽靈般纏繞著蘇默言,令他夜夜不得安生。心底的洞,吹出空落落的風。

這天,女友忽然臨時有事,就沒有同他一起。因為臨近期末,晚飯過後,蘇默言就躲進了實驗室,複習所有實驗操作。

正當他準備好器材時,實驗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那股曾經錯過的熟悉,再次撲面而來。燈光下,一抹身影,緩緩地在視線裡靠近,放大。

男生眯起眼睛,手停滯在了半空中。

就在蘇晴還未看清對面實驗臺前的人時,門外就傳來了淒厲的尖叫:“啊!著火了!”接著是混亂嘈雜的腳步聲。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面迅疾蔓延的火光和濃濃的黑煙。實驗室裡的燈也在剎那如火遇水般,全數熄滅。

女生一時慌亂起來,幾乎條件反射似地拉開門奪路而逃。門一開,巨大的濃煙夾雜著火舌就噴薄而進,朝女生正面襲擊過來。

“回來,危險!”

千鈞一髮,女生被某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截住,身體也被狠狠地拉了回來,火舌直接打在了上面。她聽到一聲輕微的呻吟,就在某個懷抱裡順勢滾進了實驗室裡,門被重新關上。而濃煙,卻透過縫隙,不斷地滲透進來。

沈晴恐懼地瑟縮著,在那懷抱裡陷得跟深。這突如其來的威脅,讓她有了恐慌。而那懷抱的氣息,卻又如同一雙溫暖的手,撫摩安慰著她的慌亂情緒。

黑暗裡,沈情努力抬頭想看清對方,卻始終模糊不清。對方卻用手抱住了她的頭,輕然平靜的聲音如水般落下:“沒事,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沈晴點點頭,卻驀地落下淚來,砸到對方的手臂上。而對方,將她抱得更緊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濃煙越來越多,沈晴逐漸昏沉起來。對方還在說著什麼,她卻完全聽不清了。當她完全昏迷過去時,恍惚感覺到上方,那令人安定的柔軟目光……

當她在醫院醒過來時,卻只看到徐時風憔悴焦急的臉。他不斷地自責,沈晴卻忽然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她的期盼,都在此刻成了空。

她希望,醒來時,便是一張陌生卻又彷彿熟悉了多年的臉。然而,什麼都沒有。而之後,也不曾再出現過了。

她忽然有種預感,之前與自己失落遺憾相關的聯絡或許被這場大火吞噬,也燒盡了,她飄渺但強烈的思念與渴望。

只有,那漫天熾烈的恐慌裡,那彷彿被染上水意的月光一般的眼神,深深落進心床。

這場火災,來得太過突然,蘇默言一時也手足無措。而當他看到那個女生轉身時,他卻連“危險”都來不及喊出就飛身衝了過去。當時便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她受傷,更不能,就這麼錯過了。

之後,他將她順利地拉了回來。她蜷縮在自己的懷抱裡,蘇默言感受到了她的恐懼,也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熟悉感。所以儘管自己也無措,卻還是不斷出言安慰著。而女生,也漸漸平靜下來。

當蘇默言發現他的問話都沒有得到迴應時,心下一陣緊縮。他知道對方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了。這樣拖下去,肯定不行。他決定破窗跳樓,卻找人前來援救。

實驗室在三樓,並不算太高。而樓下,是花壇,有比較柔軟的泥土,單人跳下去並不會有生命危險。

蘇默言起身拿起一塊抹布打溼,用手隔著溼布寧開了窗子。他並沒有立刻跳下去,而是折身回到了女生身邊,將她抱到火暫時無法蔓及的地方,並用重新潤溼的抹布輕蓋在她嘴上。他在跳下去前看向女生躺的方向,眼裡滿是“我一定會回來”的堅定。

而他,卻終究沒有再能回來。

當蘇默言跳下去時,火警也恰巧趕到。他焦急地喊著樓裡還有人,並試圖隨火警一起去,卻被攔了下來,怎麼也不讓他在靠近燃燒的大樓。他被幾個人拖著,朝相反方向而去。看著逐漸遠離的火光,他的眼裡浮現起一片死灰的絕望。

他彷彿預感,他們又將再次錯過了。他死命掙扎,卻無能為力。

而當女友趕過來時,他已徹底放棄了掙扎,只是一動不動地呆看著遠處漸漸熄滅的火光,嘴裡呢喃著什麼。

沒有人聽得清這呢喃,就如同沒有人能聽到他心裡那種洶湧的類似愛情的情緒。就連她,也不會在有機會聽見了。

他說:“請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眼淚,潸然而下,在那些焦黑的屍體被一次次抬出的瞬間。他終於,在那熄滅的灰燼裡,感

到了絕望。

他以為,她已經喪生在火海里。而最終,他也沒有看清,那未謀面已讓他日思夜想的女生的臉。

在有驚無險地經過那一場大火後,沈晴變得更加靜默,常常會在同誰說著話時就走了神,面對徐木風時也是如此。男生需要輕喚幾聲,女生才能回過神來,往往報以滿是歉意的微笑。心中原有的怨懟,也在這笑裡消融,溫吞得令周圍人沒脾氣的徐木風,這時才深感什麼叫棋逢對手。

命中註定,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大學剩餘的流光便在這靜默裡悄然流逝,喧囂而傷感的畢業晚會也在這時拉開帷幕。相擁大笑或哭泣在體育館裡頻繁上演,沈晴看著,卻並未有太多感觸。她已決定同徐木風回家。

這晚,她將那張CD帶在了身邊,因為被擔當DJ的好友拜託找熱鬧的音樂在晚會的最後放,以沖淡匯聚的哀傷。她一下就想到了LOST的歌,沸騰而不浮躁,宣洩而不頹廢,正好合適。

徐木風陪沈晴到會場後就去接好友了,說帶對方一起過來。這個好友是徐木風的室友,男生也曾多次在她面前提及,說要介紹。無奈對方很早就已在家那邊找到工作,搬出了學校,所以一直無緣見到。相關的事,都是從男友那得知,而裡面暗生的妙趣倒令女生有些期待。

這期待,有些似曾相識。

但直到晚會結束,人都還沒來。大概是火車晚點了吧,沈晴猜想,由於手機沒電也無法取得聯絡。女生壓下心中的一絲悵然,走進了音控室。

高亢跳躍的旋律一出,整個會場甦醒的火山般迅疾爆發,直到音樂結束大家的熱情依然不減。沈晴收好CD,穿過一片難抑的興奮,從側門出了體育館朝寢室走去。她明天會先回家,一早的火車,之後便去徐木風那裡。

回到寢室將手機充上電開啟後,看到了徐木風發來的簡訊,如她猜想的那樣是火車晚點了。她回過去後就又將手機關掉,躺到了**。

寢室裡一片清寂,室友們幾乎都走光了。腦海裡迴旋著LOST的音樂,女生在一片沉浮裡滑入了夢境深處。

大四尹始蘇默言就已在家那邊找到了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由於課程已結束,他便回到家開始上班,女友也跟了過去。

生活平淡而充實,男生恍然覺得這就是幸福了,只有在午夜夢迴時,才在濃稠的夜色裡看見心裡的縫隙,呼呼冒出冷風。原本覺得難忍,後來也漸漸習慣了。

畢業時,他回學校辦理手續,也順便參加畢業晚會同好友聚聚,順便看看對方常常掛在嘴邊的女友。能讓不多言的徐木風頻繁談及的人,倒真勾起了蘇默言的好奇。

不想,火車竟離譜地晚點了一個多小時,當他和好友匆匆趕到學校時,晚會已近尾聲。推開體育館的大門,看到了群情沸騰的場面,而音響裡蹦跳的音樂讓蘇默言一怔,心底漸漸癒合的縫隙竟在這一刻被撕拉開來。

他甩下好友,不顧對方的叫喚越過人群朝音控室擠去,到一半時音樂就停止了。他加快了腳步,但到達時卻只看見燈光昏黃的空房間。他焦急顧望,最後只看見旁邊的側門輕輕地合上。

“咔嚓”,所有的聲囂退去,只有這細微的聲響沿著視線飄過來,繞一圈後,落進了蘇默言的耳朵裡。冷風,忽然間鼓滿心底驟然撕裂的縫隙,張狂如猛獸。

這晚,他同徐木風喝得伶仃大醉,瘋狂地在午夜的街道又唱又跳,展現著大男生跳脫的一面。當所有的力氣流盡,他頹然地倒下,失去意識前,只有LOST清豔的聲線化作柔光,在眼前閃爍。

第二天醒來已是中午,徐木風已將女友送走回到了寢室。蘇默言笑他是二十地孝子,在看到好友無言而滿足的輕笑後,收起揶揄拍了拍對方的肩。這樣,就很好了。

窗外是沛然的晴光,天氣這樣好,似乎不太適合沉重的心情。

徐木風因表現出色,被派往美國的總公司學習,最後竟被留在了那邊。同時,沈晴也申請到了學校,在簽證透過時,去美國的事也沉埃落定了。在去美國前,她準備一個人去鼓浪嶼,那座被孤立在海中的小島,以儘自己大學未了的心願。

卻不想,才剛到達目的地,錢包就被扒手扒了。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人就已從自己身邊衝過,將扒手製服了。錢包被遞還時,沈晴還怔忡著回不過神來,當她終於看清眼前的人時,卻感覺自己彷彿這小島,被久違的熟悉感給包圍了。

她有些木然地接過錢包,甚至忘記了說謝謝。對方離開後,一顆疾動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嘴角扯出嘲諷的弧度,沈晴搖搖頭朝預定好的旅館走去。

不想,竟然在旅館再次碰上那個人,她這才想起道謝。對方客氣迴應後,竟邀請她一起吃晚飯,她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下來,過後才覺得表現得太過急切,看向對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晚飯的閒聊中,沈晴驚訝地發現對方是校友,兩人還是同一級的,難怪覺得非常熟悉。當回到房間時,沈晴忽然意識到還沒問對方的姓名,一陣失落,而現在特意跑去問會更奇怪。

這晚,沈晴被噩夢驚醒,而忽然降臨的颱風在外面咆哮,電閃雷鳴。原本已驚慌的她,在一陣驚雷裡失聲尖叫起來。在這緊密的黑暗裡,她彷彿回到了火災那晚,無助與脆弱將自己掌控。

忽然,門被急切地撞開,不時沈晴就陷落進一個柔軟的懷抱裡。薄脆的情緒在這一刻坍塌,溫暖的安定化成淚液漫過眼眶。沈晴用彷彿被切斷的聲音,問出一句話,一句她埋藏已久卻不知何故的話。

“是你,回來了嗎?”

蘇默言在看到某本旅遊雜誌後忽然決定去大學一直計劃卻終未成行的鼓浪嶼。於是她趁著女友去外地學習,向公司請了年假,開始一個人的旅行。

才下渡船,他就看見同來的遊客被扒,想也沒想就衝上去搶回來了錢包,還給了失主。對方大概是被嚇到了,神情怔忡,他安慰幾句後就朝預定好的旅館而去。對方直到他轉身離開,依然沉浸在走神裡。

蘇默言有些擔憂,但最終還是覺得自己雞婆了。果然環境一換,人也變得跟平時不太一樣。

不想,在旅館又見到了那個女生,對方認出他來,急忙道謝。看著原本雲淡風輕的臉上表情的驟然轉折,蘇默言覺得有趣,但他還是禮貌地客氣了一下。原本打算離開,卻不想“晚上一起吃飯吧”的話脫口而出,但還沒來得及後悔自己的唐突,對方出乎意料的急應讓他感覺奇怪,但又不覺唐突。

晚飯很愉快,談話在發現兩人是校友後更加融洽,直到結束回到自己房間他才發現竟忘記問對方姓名。蘇默言直拍腦袋,在心裡罵自己笨,不過明天還有機會,兩人已約好同行。這樣想著,蘇默言陷入了睡夢裡。

被半夜的雷雨驚醒,不期然地聽到一聲尖叫。不經分辨,蘇默言即刻認定那是女生的叫喊。他鞋也來不及穿就跑到女生的房間前,撞開門,衝進去將女生攬入懷中。一系列動作流暢自然,彷彿演練過千萬次。而當女生輕若呢喃的聲音如雲飄進耳裡時,蘇默言彷彿驟然逆過時光,回到了火災的那晚。他也終於記起,那被刻意深埋在塵土裡的聲音。

“是你,回來了嗎?”

“啊,我回來了。”

一想到當時的情形,沈晴再見到對方時總感覺有些尷尬。不過,對方很輕鬆地就化解了這種尷尬的氣氛。

在同行中,沈晴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也喜歡LOST。而當他說到他在大學時掉了一張LOST的CD時,沈晴暗自在心裡吐舌頭,兜兜轉轉,竟這樣遇見了失主。恰巧,她這次也隨身將CD帶在了身邊,看來要找個機會還給對方。

幾天的旅行很快就結束了,沈晴當晚的飛機,而對方由於是第二天的航班還要再多呆一晚。下午兩人打算在一家咖啡吧消磨掉最後的時光。

服務生將咖啡端上來時,腳底一滑差點將咖啡潑灑到沈晴身上。男生大喊“危險”,這條件反射的一句話卻勾起她心底一圈圈的漣漪。有什麼東西稍縱即逝,沈晴心有不甘,但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莫名其妙的情緒上。

在服務生重新端上咖啡後,兩人繼續剛才中斷的交談。

中間,趁著對方去上廁所,沈晴將一些東西交給了服務生,耳語幾句後服務生會心地笑了,對她比了“OK”的手勢。

爾後,沈晴提著簡便的行李,搭上了最後一班渡船。看著漸漸遠離的島和站在岸邊的人,女生在沉沉暮色裡,將一聲嘆息,落進漫湧的海水裡。

終究,不屬於自己的最後都要離去。

本以為是驚喜,卻在聽到對方說起已有男友時滿足的表情時冷卻下來,再想到自己,踟躇更盛。不過是匆匆的交匯,哪裡就足以顛覆一切。忽然,他失了詢問對方名字的勇氣。離別後,唯一的標籤上只有“陌生人”這樣的說明。

因為預定機票的一天之差,女生要先行離開。在送女生上船時,對方調皮地對他眨眼,要他第二天早上九點準時到咖啡吧,有禮物拿。這時,他才對下午從咖啡吧廁所出來撞見的奇怪一幕有了些許眉目。

他應允著,目送女生漸行漸遠。

橘黃的光影漫天潑灑,灼燒的雲霞混同金燦的海水,交織成這壯美的斜陽暮色。蘇默言彷彿聽到一聲嘆息拂面而來,抬起頭,卻只看見漸深的暮色和天邊暗染過來的夜。

第二天,他準時到達了咖啡吧,被一陣熟悉的旋律擊得愣在了原地。記憶的碎片如同光羽,在離心力的作作用下飛速旋轉,交織拼湊出所有曾經懸而未絕的小疑惑,也拼湊出一整片的失落。

服務生按交代將CD和紙條交給了蘇默言,他開啟紙條,輕靈娟秀的字跡躍然紙間:現在,物歸原主啦,這次你可別弄丟了哦。對了,謝謝你,曾經救了我一命。——沈晴字

原來是她!她記得?她竟然記得!可是,是她又怎麼樣?記得又怎麼樣呢?因為沈晴這名字,他並不陌生,從好友徐木風那裡,他早已爛熟於心。

蘇默言拿著CD走出咖啡吧,陽光過於閃耀,刺得人眼睛微痛。他將手捂上雙眼來遮擋陽光,卻有**漫過指縫,跌落了,濺碎在黎黑的地面。

吶,是你回來了麼?

啊,我回來了。

可是,終究還是晚了呀。

恩,誰說不是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