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三十六章 塵土歸塵土

第三十六章 塵土歸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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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塵土歸塵土

楊錦程靜靜地站在辦公桌前,盯著死者脖子上的鐵絲看了一會,輕嘆口氣,從衣袋裡掏出一個隨身碟連線在電腦上,點選了幾下滑鼠後,把顯示器轉向了方木。

“你自己看吧。”

那是兩段影片。第一段影片裡,助理陳哲來送檔案,見楊錦程不在辦公室裡,四下張望了一下,就大大咧咧地坐在辦公桌後,在那張寬大的座椅上晃來晃去,還舉起楊錦程的茶杯喝了一口。

第二段影片就是周老師勒死陳哲的全部過程。

方木默不作聲地看完,又走過去掀開死者臉上的面膜,不錯,的確是那個一直在楊錦程身後謙卑恭敬的陳哲。

“他就是你們一直要找的Z先生。”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方木盯著楊錦程的眼睛,“你有證據麼?”

楊錦程笑笑,臉上疲態盡顯,“你應該知道我的答覆的。不過你可以拿陳哲的照片給姜德先和曲蕊,看看他們的表現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對還是錯——你跟別人不一樣,我相信你有這個分辨能力。”

“那周老師又為什麼殺了陳哲?”

“你可以去搜搜陳哲的口袋,那裡應該還有一張電話卡。”楊錦程指指陳哲,“他打電話給周老師,說我是Z先生,讓周老師來殺我。”

“後來呢?”

“陳哲對我的位子垂涎已久——你在剛才的影片裡也看到了——甚至學我的樣子敷著面膜,用我的杯子喝水。但是很不幸,我在我的杯子裡下了麻醉劑,這倒黴的傢伙睡死過去,當了我的替死鬼。”

“你在你自己的杯子裡下麻醉劑?”

“對。因為我嚴重失眠,需要睡一覺,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喝而已。”楊錦程把身子轉向方木,“你覺得這理由成立麼?”

方木臉色鐵青,向前逼近一步,“你用什麼說服我這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我並沒打算說服你。”楊錦程毫不退讓地回望著方木,“但是你同樣無法證明這是我策劃的,不是麼?”

方木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緩緩說道:“你知道周老師要來殺你,所以想辦法誘騙陳哲喝下你杯子裡的水,等他昏迷後,你又在陳哲的臉上覆蓋了面膜,然後靜等著周老師來殺人。這樣,你既除掉了陳哲,又逼死了周老師,對麼?”

楊錦程似笑非笑地看著方木,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樓下突然傳來警笛聲,楊錦程走到窗前看看,回頭說道:“警察來了。他們走進這間辦公室後,我就什麼都不會說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方木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牙咬得咯咯作響。

失敗,徹底失敗了。

“那好。”楊錦程笑笑,“我最後奉勸你一句,不要針對我我本人進行任何形式的偵查活動,你自己也清楚,那是毫無價值的,頂多是浪費你我的時間。”

方木感覺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湧到頭頂,他猛地伸手到腰間開啟槍套……

“不不不。”楊錦程的表情彷彿是在面對一個魯莽無知的孩子,“這屋裡還有第三隻眼睛呢,你不會那麼愚蠢吧?”

房門被猛地推開,邊平和鄭霖大步走進來,見到對峙的方木和楊錦程,兩個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方木,這是……”

方木忽然舉起一隻手,示意邊平不要再問下去了。他彷彿已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搖搖晃晃地穿過驚訝不已地同事們,慢慢向門口走去。

“方警官!”楊錦程突然在背後叫了一聲,似乎飽含悲愴,“其實周老師的死,我也很難過。”

方木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徑直走了出去。

C市科學院心理研究所殺人案已偵查終結,現場發現的影片資料證明周國清(原名周振邦)就是殺死陳哲的凶手。鑑於犯罪嫌疑人周國清已經畏罪自殺,案件撤銷。

教化場系列殺人案陷入僵局,由於缺少證據,姜德先和曲蕊被依法監視居住,如果在12個月內找不到有力證據的話,對二人的強制措施只能撤銷。

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附近的一間茶室裡,方木和姜德先、曲蕊相對而坐。

曲蕊一直無動於衷地看著窗外,馬路對面,住院部灰色的大樓靜靜佇立。而姜德先始終不肯和方木對視,但是隨著方木的講述,臉色已幾近死灰。

“整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方木把陳哲的照片擺在桌子上,“他就是Z先生,對吧?”

曲蕊只掃了照片一眼,就繼續觀望著住院部的大樓。姜德先則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從他臉上的表情,方木已經肯定了心中的判斷。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良久,姜德先艱難地開口。

“不為什麼。”方木又點燃一根菸,“作為律師,你應該知道我們依然沒有證據起訴你們。但是這已經無所謂了,我只是覺得,應該讓你們知道真相。”

三個人重新歸於沉默。

忽然,曲蕊站起身來,衝方木和姜德先笑了一下。她已經瘦脫了相,那笑容在臉上是說不出的詭異與淒涼。

“探視時間到了。”

說完,她就抓起手包,匆匆走出了茶室。

隔著玻璃窗,方木目送著形銷骨立的曲蕊穿過馬路,跑進住院部的大樓。

“方警官。”

“嗯?”方木回過頭,姜德先第一次直視自己,似乎有話要說,又似乎欲言又止。

“你說吧。”方木明白他的意思,“我沒帶任何錄音裝置。”

姜德先苦笑,目光投向窗外。

“其實,殺了人之後,我並沒有覺得輕鬆。而且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樣。”

方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下一片寧靜。

“我們會承擔這一切的。”姜德先低聲說:“請給我和曲蕊一點時間。”

方木把菸頭按熄在菸灰缸裡,長出了一口氣。

“你隨便吧。”

說完,方木起身離開了茶室。

C市火車站的站臺上,揹著書包的廖亞凡一臉焦急地四處張望著,不時看看手腕上的塑膠電子錶。

隨著一聲尖銳的汽笛,又一列火車進站了。成群的人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跳下火車,又有成群的人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拼命擠上車。站臺的廣播喇叭裡,一個毫無感**彩的聲音反覆唸叨著:“和諧春運,安全出行,請各位旅客……”

排程員的哨子已經響起,一個男列車員衝廖亞凡不耐煩地吼道:“你到底上不上車?”

廖亞凡最後看了一眼人潮如織的進站口,咬咬牙,轉身跳上了已經徐徐開動的列車。

智·苑小區。

楊錦程的家裡已經是一片狼藉,衣物、書籍資料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裡。滿頭大汗的楊錦程正努力地把一個塞得滿滿的行李箱封好。

身後,楊展的臥室裡正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摔打聲,有玻璃瓶扔在牆上的碎裂聲,也有“咔啦咔啦”拼命搖動門鎖的聲音。

臉色鐵青的楊錦程又操起一個行李箱,把書房裡擺放的各種榮譽證書一股腦塞進去,剛拉好拉鍊,就聽見門鈴響了。

楊錦程透過門鏡一看,是鄰居。

楊錦程小聲咒罵了一句,拉開門,一臉不耐煩地問道:“幹嘛?”

“我說楊博士,你們家都鬧了好幾個小時了,我連電視都看不了了……”

“你去物業投訴我吧!”楊錦程打斷他的話,當著他的面關上了房門。

剛走回客廳,又聽見楊展在臥室裡聲嘶力竭地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心煩意亂的楊錦程大吼一聲:“你他媽給我閉嘴!”

臥室裡的喊叫聲戛然而止。楊錦程鬆了口氣,抬手抹抹額頭上的汗珠,拉過一把椅子取下妻子的遺像,簡單擦拭後,小心地放進一個塞滿泡沫塑膠的盒子裡。

突然,他的鼻子裡竄入一股焦糊味。楊錦程吸吸鼻子,立刻意識到這味道是從兒子的臥室裡傳出來的。

楊錦程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開啟房門一看,一身外出打扮的楊展正用打火機燒著床單。

楊錦程徹底失控了,他一把揪住兒子的頭髮,狠狠地扇了他兩記耳光,又一腳把他踹到牆角。

“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麼?”

嘴角流血的楊展從牆角掙扎著爬起來,衝著父親聲嘶力竭地吼道:“我不走!我不要出國!”

已經紅了眼睛的楊錦程順手操起桌上的魚缸,朝兒子狠狠地砸了過去。

魚缸撞在楊展頭頂不足半米的牆上,頃刻間就粉身碎骨,魚、水和玻璃碎片落在楊展身上,孩子嚇得尖叫一聲,雙手抱頭,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你他媽再鬧,老子就打死你!”說完,楊錦程怒氣衝衝地抓起還在冒煙的床單,起身去了衛生間。

把床單塞進洗手盆裡,餘怒未消的楊錦程返回客廳整理行李,嘴裡依舊叫罵著:

“沒腦子的臭大糞!老子辛辛苦苦為了什麼?還不是他媽的為了你!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養活了你這麼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他翻檢著地上的書籍資料,有的直接丟棄,有的放進行李箱裡,絲毫沒察覺到楊展已經像幽靈一樣悄悄地站到了自己身後。

他更沒看到楊展手裡握著一支轉輪手槍。

滿臉淚痕的楊展無聲地抽噎著,通紅的雙眼裡漫出無盡的絕望與仇恨。

他慢慢地舉起槍。

“砰!”

“砰!”

站臺上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已經注意這個小孩好幾天了。他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站臺上,然後在準備上車的旅客中東張西望,好像在尋找什麼人。

第四天,當這班列車開走後,他似乎徹底放棄了尋找。靜靜地在站臺上站了一會之後,他到食品車那裡買了一個漢堡和一罐可樂,坐在長椅上慢慢地吃完。之後,孩子把易拉罐的拉環套在手上,反來複去地端詳了半天,緊接著,又把罐子遠遠地擲了出去。

空可樂罐在地上軲轆著,最後落到站臺下,靜靜地躺在鐵軌中間。

警察看見孩子向自己走來,腳步從容,面色平靜。

尾聲 一些城市背面的鏡頭

C市《城市早報》2月6日所載新聞節選:

……楊某供稱,其所持槍支已丟入我市最大的人工湖——北湖中,警方迅速組織潛水人員進行打撈,截至發稿前,仍未發現該槍支。目前,本案正在進一步偵查中。

3月10日所載新聞節選:

……鑑於楊某槍殺其父時不滿14週歲,不構成犯罪,且沒有別的直系親屬,C市公安局決定將楊某送至C市少年犯管教所執行收容教養……

3月22日所載新聞節選:

……公司副總侯某等七人因涉嫌爆炸罪被市公安局依法逮捕後,恆金地產立即發表宣告,聲稱侯某等人的行為屬個人行為,與恆金地產無關。據悉,其中一名武姓男子還將面臨故意殺人罪(未遂)的指控……

周老師死後一個月,姜德先與妻子協議離婚,名下所有財產交割給其妻。三天後,姜德先的前妻和女兒移民新加坡。

一星期後,譚紀在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靜靜地死去。翌日,姜德先和曲蕊來到C市公安局投案自首。至此,教化場系列殺人案全案偵查終結,已移送C市人民檢察院起訴。

C市某小學。黃昏。

空無一人的操場上,夜色正一點點吞噬著紅土跑道和塑膠草皮。校園東北角的鞦韆架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若隱若現。

夏天坐在鞦韆上慢慢搖盪,空洞的眸子裡一片漆黑,也無半點閃亮。他輕聲哼著歌,曲調古怪,歌詞含混,聽起來更像一個夢囈者的喃喃自語。

在他的腳下,反覆碾著一隻小狗的屍體。隨著鞦韆的搖擺,毛絨絨的小狗在夏天的鞋底翻來滾去。

C市的公路上,深夜。

方木駕駛著吉普車,不停地在大街小巷來回巡視著,每當看到年輕女孩的身影,他就放慢車速,看清後又重新加速。

手機在儀表盤上不停地震動、鳴叫,方木無動於衷地看了一眼螢幕,隨手把手機扔向了後座。

昏黃的路燈在他臉上忽明忽暗,方木神色疲憊,目光卻依然銳利、焦慮而執著。

C市少年犯管教所的門口,二十幾名被收容教養人員正往一輛卡車上搬運著成筐的玻璃珠子。搬運完畢後,卡車轟轟地開走。所有人員列隊,看守清點人數後,喊著號子跑了回去。

漆黑一片的卡車車廂裡,一個裝滿玻璃珠子的大筐突然搖晃起來。隨著成串的珠子噼裡啪啦地落在地上,一個頭頂木板的孩子從筐裡站了起來。

卡車在一個路口等紅燈,重新開動後,執勤的交警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發現卡車車廂的門敞開著,一個個大筐正在車廂裡搖搖欲墜。

他拉響警笛,發動了摩托車,徑直追了上去。

一個小小的灰色身影迅速跑過馬路,鑽進了一條小巷。

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一身明顯不合體的便裝,沿著馬路慢慢地走。

天使堂的院牆已經被拆掉,二層小樓也千瘡百孔。各種重型建築裝備正向外運送著殘磚斷瓦。昔日生機盎然的菜地裡已經堆滿了建築垃圾,只在那些縫隙中能看見一絲拼命掙扎的綠。

塵土飛揚的拆遷工地上,孩子呆呆地看著面目全非的天使堂,全然不顧臉上、身上已是厚厚的一層沙土。

尖利的哨音在工地上響起,正在施工的工人們紛紛退到馬路邊。一個叼著菸捲、神氣活現的司機駕駛著拆遷車轟隆隆開近天使堂的二層小樓。工人們摘下帽子,拄著工具,一邊嬉笑交談,一邊耐心等待著。

拆遷車長長的搖臂緩緩擺動,下方墜著的大鐵球也隨之揮舞起來,司機找準角度,操縱鐵球向小樓狠狠地砸去。

“轟!”二層小樓晃了一下,大塊碎磚散落下來,卻並沒有坍塌。

圍觀的工人們開始“歐歐”地起鬨,司機吐掉菸捲,又一次揮動著鐵球砸了過去。

“轟!”

小樓再也堅持不住,隨著一陣可怕的斷裂聲,徹底倒了下去。

隨著樓體的坍塌,厚重的塵土迅速捲起,剛才還興高采烈地圍觀的工人們紛紛躲避。

只有孩子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看著塵土撲面而來。

幾分鐘後,塵埃落定。

工人們三三兩兩地回到工地幹活。孩子擦掉臉上的塵土,長長地撥出一口氣,抬腳走向院子裡那棵最高的樹。

春天已經到了,沉寂一冬的大樹也開始漸漸煥發生機,枝頭隨處可見剛剛綻開的綠芽。孩子爬到一個樹杈處,伸手從一個廢棄的鳥窩裡掏出一個黑色塑膠袋。

他慢慢地滑到樹底,又背靠著樹幹坐了下來。

塑膠袋裡是一個被幾層報紙包裹著的物件,外面還纏繞著黃膠帶。孩子耐心地拆開膠帶和報紙,那支烏黑的轉輪手槍露了出來。

孩子熟練地開啟彈倉,把六發子彈和彈殼一股腦倒在手心裡。覆銅鋼彈殼依舊黃澄澄的,涼滑如新。孩子扔下子彈和彈殼,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冰冷的槍身,又扳下擊錘連連扣動扳機。毫無阻滯的轉動和清脆的空槍敲擊聲讓他很滿意。孩子把玩得興致勃勃,他發現這個漫長的冬天並沒有讓這支槍變得鏽蝕。

孩子骯髒的臉上綻露一絲笑容。

不遠處的工地上,人聲鼎沸,機器轟鳴,每個人都在認認真真地搗毀這個曾經的天堂。沒有人注意這個孩子,更沒有人注意到他手裡拿著的傢伙。

孩子一動不動地看著那片廢墟和其上忙碌的人群,片刻,他低下頭,在地上散落的子彈和彈殼間翻找著,最後挑出一顆子彈塞進彈倉。

他撥動彈倉讓它旋轉起來,然後“啪”地一聲甩回槍身。

四周似乎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聽見小鳥在頭頂的樹枝上愉快地鳴叫。孩子吸吸鼻子,彷彿嗅到了那個好看的女孩子身上的味道。

孩子面向已經不存在的天使堂,平靜地抬起右手,把冰冷的槍管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咔噠。

咔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