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12章 當湖十局

第112章 當湖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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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當湖十局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當湖十局

祝子山端起棋待詔的架子,問:“這麼重要的對局,怎麼沒有主持人和棋證的位置?”他在揚州見過施襄夏和揚州老叟對局,又親自參與了華安安對六鬼的生死決戰,自以為是棋賽的行家了。

張氏兄弟感到驚訝。

張世昌說:“祝待詔有所不知,範大和施相公是家父請來,對我兄弟二人進行指導對局的。他倆的十局棋,其實無關品級升降的問題。再說他們兩個,自幼就是棋友,後來又都拜入俞長侯老先生門下,是同門師兄弟,情誼深厚,人品極佳。若弄個主持或棋證,反而見外了。”

祝子山冒充專家沒有成功,反而落了個大紅臉。

張世仁笑著說:“譬如,祝待詔和華賢弟一樣,你們二位同室操戈,怕也無須棋證吧。”

祝子山哈哈大笑,說:“那是自然,我和安安對局,總是互相謙讓的。”他的真正意思是,我只能然他贏。而他讓我九個子。

華安安坐在欄杆上,饒有興味地說:“這樣最好,所謂決戰無佳局。如果對局雙方為了爭奪賞金或名位,難免受到心理壓力。像範大和施兄這樣,為了下棋而下棋,心無旁騖,一心走出最好的著法,只有這樣,棋藝才能得到最大的發揮。所以,當湖十局必定是千古名局。”

張世昌說:“華賢弟不愧是棋壇翹楚,果然是高見。只有高人才能體會棋中三味。”

一個僕人過來稟報:“範相公和侯公子、程公子釣魚去了,說今天打掛。”

幾個人見等不來對局者,就走出涼亭,進入迴廊。眾人紛紛和華安安、祝子山寒暄,恭維話聽了一路。

張世昌把華安安和祝子山又領回院內,吩咐管家給二位貴賓清理出最好的客房。

祝子山想起自己的兩匹馬,就親自跟著管家去馬廄,囑咐他一定要精心照顧自己的馬,說自己隨時會走,並塞給他一百兩銀子。管家誠惶誠恐,保證他二位的馬一定精心照料,一定好過別人的馬匹。

下午,張氏兄弟設宴款待華安安和祝子山。

晚上,張氏兄弟又和範西屏、施襄夏,梁魏今,胡兆麟,以及各位公子來拜望華安安。祝子山捅了一下華安安,說:“你為人民立下了功勞,人民是不會忘記你的。”

華安安感動得想哭。

夜深時,賓客互致晚安,紛紛離去。華安安說:“祝領隊,你開除我吧,我不想回去了。這裡是熱愛我的一片熱土,剛享受兩天英雄般的待遇,又要撒手離開,我捨不得啊。”

祝子山說:“我們回去照樣會享受英雄般的歡迎。你不要捨不得你的師妹,回到基地,我介紹最漂亮的女生做你的師妹。”

華安安揮了一下手,不滿地說:“你光記得師妹,有點新鮮的沒有?”

祝子山調侃說:“還有你師姐。”

一說起師姐,何孟姑真的來了。她是第二天到的。

吃過早飯,施襄夏首先來到觀瀾亭,吹去棋盤上的竹葉,輕輕落下一子。

範西屏昨晚喝醉了酒,現在還沒起床。

這樣一種奇特的對局,也只有在當湖觀瀾湖邸的寬鬆環境,在這棋藝超絕而又親密無間的師兄弟之間,尤其是這樣超逸絕塵、性格豪放不羈的棋手中間才會出現。

施襄夏一個人獨守棋盤,思維像電波一樣掃描棋藝奧祕的海洋,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有的客人早早來了,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和人攀談。也有的耐不住寂寞,拉住一個客人乾脆自己手談起來。

華安安和祝子山站在九曲環橋上,欣賞當湖美景。

祝子山說:“這麼大的場面,二百多位賓客,都是貴賓招待,這張家每天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銀子。”

華安安說:“要不然,張家在棋壇能有那麼高的威望?這裡只招待國手對弈的。”

兩人說著話,走進觀瀾亭外的迴廊。遠遠看見涼亭裡只有施襄夏一個人埋頭思索,也不便上去打擾,就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來。立刻,就有小童過來問他們喝什麼茶。

一看華安安和棋待詔來了,賓客們立刻圍攏過來,一下子把這裡圍成大疙瘩,水洩不通。

一位身著便服的官員吱吱唔唔地說:“現下無事,能否請華相公賜教一局?”

華安安不能駁人家的面子,就欣然同意。立刻就有人把棋具傳遞過來。

華安安一問,得知這位官員是五品的棋力,就讓他擺上四個子,兩人嘻嘻哈哈下了起來。

一位富翁又滿臉堆笑,請祝待詔指導棋局。

祝子山真想義無反顧一頭扎進荷花池裡。他客客氣氣地說:“祝某忝任棋待詔,其實身不由己,不能隨便和人對弈。等哪天不服侍當今萬歲爺時,我才有自由身啊。請兄臺海涵。”

大家一聽他的話,都斷了求教的念想,紛紛觀看華安安的對局。

竹海里傳來歡快的笛子聲,音調狂放,如天馬行空,天南海北任意馳騁。

聽到這即興發揮的笛聲,大家都喊:“範大相公來了。”

範西屏大步走進迴廊,身後跟了五六位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一個個喜笑顏開。

人們給範西屏讓出一條路,他怡然自得地翩然走進涼亭,跟施襄夏搭訕兩句,隨手下了一顆子。剛想離開,施襄夏也走出一步棋。他看施襄夏已經思考周全,只好坐了下來,跟著應對起來。

這一局,施襄夏執白先行,雙方在左上角展開激戰,範西屏遊戲棋局,思考不夠縝密,一團黑棋眼形不足,不得已逃孤。由於周圍白棋堅實,棋勢已經被動了。

雙方的著法以強對強,以更強對最強,誰也不肯走一步稍弱的棋,充分體現出這個時代的棋理追求。中國古棋的每一手棋,衡量的標準是強弱,而不是現代棋的大小。因此,追求更強的棋風,發展到範西屏和施襄夏這一代棋手,在當湖十局中表現的淋漓盡致。這也是當湖十局成為中國古棋發展到最高巔峰的一個重要標誌。

範西屏不肯示弱,結果他的一團黑棋遭到施襄夏的猛烈攻擊。雙方誰也不甘示弱,都希望把棋的最高效率發揮出來。你來我往,棋局像怒放的花朵,越來越絢爛奪目,令人驚心動魄,窒息一樣喘不過氣來。

當湖十局雖然是張永年特意邀請兩位頂級高手進行的友誼對局,但其中暗含著爭奪棋聖榮譽的私下角力。範西屏去年慘敗給童梁城,他的棋聖地位已經岌岌可危。而施襄夏這兩年異軍突起,戰平童梁城,擊敗揚州老叟,已經成為範西屏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此次當湖之戰,如果範西屏敗給師弟,天下自然公認施襄夏為棋壇第一人,棋聖榮譽非他莫屬。範西屏再豪爽大方,視錢財如糞土,但作為棋手,棋聖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比生命還珍貴。雖然對面坐的是師弟,他也不願拱手相送。

施襄夏比範西屏小一歲,兩人從小在一起下棋,後來,範西屏投師俞長侯,早早就有了棋名。施襄夏非常羨慕,由家長領著也去拜俞長侯為師。兩人在俞長侯門下學棋時,水平還旗鼓相當。後來,範西屏的棋藝突然飛躍,在北京城擊敗程蘭如,又打敗江淮間所有高手,最後十局棋擊敗揚州老叟,被天下奉為棋聖。施襄夏的成長經歷就坎坷得多,範西屏榮登棋聖時,他才是二品的水平。後來他遊歷名山大川,得到梁魏今、徐星友等人的啟發、開導,才悟出棋藝的奧祕,經過悉心鑽研,這兩年奮起直追,棋藝已達到頂尖水平。

幼年時尚且羨慕範西屏贏棋後能得到許多花紅彩禮,現在的他,心裡難道不惦記範西屏頭頂的棋聖桂冠?

因此,師兄弟兩個雖然是友誼對局,其實心裡都憋足了勁,一定要較量出個高下之分。

華安安一邊陪客人們下棋,一邊眺望涼亭中的大棋盤。

範西屏一坐進涼亭,再也抬不起屁股,可見他的局勢很不樂觀。

華安安學棋時,專門學過當湖十局。那時候是領略兩位古代高手的攻殺技法,由於計算能力有限,他很難體會到其中的真髓。只覺得雙方殺得精彩激烈,戰況空前,他們無與倫比的搏殺能力令華安安驚歎不已。

沒想到,多年以後,自己竟能親自觀看到對局的真實情景。這種時空錯亂帶來的思維恍惚,讓他頓時搞不清宇宙茫茫,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自己到底身處何方?為什麼都像是真的?這種情景難道是痴迷的假象?

他看看周圍,想找到祝子山,祝子山早就沒影了。

華安安拍拍自己的腦袋,又狠掐自己的大腿,但是全身麻木,什麼感覺都沒有。

周圍的人都吃驚地望著他,不知他中了什麼邪。

華安安搖搖晃晃站起身,手扶迴廊的欄杆,下意識地走過連線涼亭和迴廊的竹橋,來到亭子裡。

兩個真人!活生生的真人。他看見施襄夏的辮子下面,後脖頸上,長著一顆黑痣,異常醒目。施襄夏的耳朵是紅的,紅的發熱。施襄夏正輕輕搖著頭。

範西屏雙臂伸展,靠在椅背上。他面板白皙,細細的鼻樑顯示出他的精明。但他蠻不在乎的表情,又顯示出他的粗率和灑脫。

華安安伸出手,在施襄夏的肩膀上掐了一下。施襄夏惱怒地一擰身子,發現是華安安,就說:“賢弟,別鬧。”

華安安伸出雙臂,向範西屏走去。範西屏嘻嘻哈哈笑著,說:“華兄弟,直愣愣地瞪個眼睛做什麼?怎麼,我的衣服上有汙漬?”他低下頭,看看自己的前胸。

“天哪!這是真的。”華安安搖晃著腦袋,像擺撥浪鼓。“這不可能。”

他傻呆呆地問範西屏:“你下的是當湖十局嗎?”

範西屏發現華安安神色異常,就關切地問:“華兄弟這是怎麼了?來,讓哥瞧瞧你的眼睛。”他站起身,扳住華安安的雙肩,仔細看他的眼神。“不好,你的眼珠怎麼不會轉了?是不是中邪了?”

施襄夏聽他這麼一說,扔下棋子,也湊過來看華安安的眼神。

一股電流從華安安的腰椎骨發射出來,一直通上他的胸腔,進入心臟。他打了一陣冷戰,頭腦突然清醒過來。見範西屏和施襄夏扳住自己,四隻眼睛緊盯著自己的臉,眼睛裡充滿關切和好奇。他覺得不好意思了,連忙抱拳拱手,說:“小弟一時糊塗,打擾兩位哥哥下棋,實在抱歉。”

施襄夏拍了一下他的肩,說:“沒事就好。”又坐回椅子裡,繼續思考棋局。

範西屏卻逗華安安說:“兄弟,不好。我剛才從你的瞳孔裡看見一個美女,冰肌玉骨,妖冶非常。你今天早晨是不是站在九曲回橋,觀望風景來著?”

華安安知道他是在說笑,就點頭說:“是啊。”

範西屏問:“你站在橋上,是不是打了一個寒顫?”

華安安驚奇地問:“這你也知道?”

範西屏一拍巴掌,大叫道:“這可糟了。這湖中曾經有一位美女失足溺水。她孤苦伶仃,心有不甘,時常在水下窺視生人,如果發現美男子,就會附著在美男身上……”

“這可怎麼辦?”華安安失聲驚叫。

範西屏坐回座位,說:“這可慘了,到了夜深人靜,她就會從你身上現出來,換身成美女,要和你歡度春宵。好幾位公子哥都是變成一堆白骨而亡的。”

施襄夏說:“西屏,你別嚇唬他了。哪有此事?”

範西屏還沒表演過癮,就轉出一副妖精張牙舞爪的樣子。

華安安笑著說:“我知道,那都是傳說,你唬不了我。我剛才不知怎麼就跑過來,我沒說什麼話吧?”

範西屏說:“你當然說了。你問我,是否下的是當湖十局?傻話!來當湖對弈的國手,不知下了幾百局了?哪來的當湖十局?”

華安安徹底清醒過來,自己剛才犯了錯誤,又去思考什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時空定位問題。別人可以考慮,可以深入研究,但實驗員不能考慮,因為實驗員是真實的參與者。如果思考這個問題,就會變成自己剛才那個樣子,神魂顛倒,痴痴呆呆,很容易走火入魔,無法自拔。

他心裡感到後怕,慶幸自己能夠及時清醒過來。他拍著腦袋,急忙離開觀瀾亭,去找祝子山。

祝子山在馬廄裡,正在和馬伕品評馬廄裡的馬匹。觀瀾湖邸有五處馬廄,兩處是自家用的,三個是為客人準備的。祝子山和馬和二十多匹馬在一起。不知誰還騎來一頭驢,單獨拴著吃草。

華安安好容易找到祝子山,祝子山高興地說:“從觀瀾湖邸出發,不用走嘉興縣城,抄近道,也可以走上直通杭州的官道。”這都是馬伕告訴他的。

華安安原想對他說自己走火入魔的事,看他一心想著離開,也就沒了訴說的心情。在馬廄裡呆了一會,忽然有個家人跑得滿頭大汗,找到華安安,說有位姓何的仙姑來到觀瀾湖邸,正在到處找他。

華安安心中一喜,是師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