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一部分 驚情 第四章:假面人魈

第一部分 驚情 第四章:假面人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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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驚情 第四章:假面人魈

蔣青不會忘記那個黃昏,南方小城狂風大作,彩霞滿天的空中突然間密佈陰雲,雲層厚重得似要墜落下來。天地間一片灰暗,所有的景物都變得虛無起來,顯得極不真實。蔣青離開單位的時候開始颳風,風聲獵獵,仿若千萬乘架著戰車的武士正馳過小城。風中夾雜著雷聲,閃電割裂灰暗的雲層,整個城市都在風中飄搖。

颱風比天氣預報預測的提前一天光臨南方小城。小城的人們對它並不陌生,每年春天,它總會依時前來。

滿街的行人都在飛奔,露天的廣告牌飄搖欲墜,雖然雨還沒有落下,但風中那種清涼預示一場暴雨已在眼前。蔣青坐在公交車裡,透過車窗看外面匆忙奔逃的行人和被颱風施虐得一片狼籍的街道,心裡被一些沉重的感覺佔據。

南方小城的颱風來勢洶洶,每一次都似要將小城整個掀翻過來。自然的力量無與倫比,身處其中你只能覺得人類的渺小,並且會莫名生出一些恐慌。蔣青看到路邊的木棉樹都在風裡彎下了腰,無數的木棉花脫離枝頭御風而去。

車廂內像夜晚般昏暗,滿載的乘客簇擁在一起,卻又全都無言,個個盯著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樣。蔣青看到街邊有位身著黑裙的女人跌倒在地,她瘦弱的身子迎向風來的方向,想爬起來時,又再次被風吹倒。蔣青聳然動容,他的臉貼在窗上,終於看清黑裙的女人不是熟悉的清眉。

想到清眉時,那種迫切要見到清眉的願望再也不能抑制。

狂風大作的黃昏,清眉在做什麼?她在家中盯著窗外肆虐的狂風,還是正在街道的某一處飛奔?她那瘦小的身子被風一吹簡直就能飄起來,或者,她此刻也像那位黑裙女人一樣跌倒在街道上,滿街的行人都如潰逃的敗兵,沒有人會向她伸出援助的手——

清眉清眉,你在哪裡?

蔣青在下一個站口下車,他企圖攔下一輛計程車,但車子俱都如飛般馳過,不作絲毫停留。後來蔣青便開始拔足狂奔,向著不遠處一個公用電話亭跑去。電話亭蘑菇形的頂棚已經向一側歪倒,斜斜的還隨著風的節奏輕微顫動。

振鈴響在耳邊,那邊一直沒有人接。蔣青的心沉了下來。

如果清眉留在街上,那將是件極為危險的事,因為她不僅要面對惡劣的氣候,還有隨時會出現的陌生人。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她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她的生命只剩下兩年,兩年之後,她便會像此刻風中的木棉花,隨風而逝了無影蹤。蔣青清楚地知道清眉心中的絕望,兩年的生命將繼續在極端恐懼中度過,那些黑暗中的陌生人並不會因為她的生命短暫而放過她。那麼活著便成為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清眉在與蔣青的交談中已經不止一次流露出這種心態,蔣青擔心,如果她真的跌倒在街道上,她是否還願意爬起來繼續向前。

南方小城也許並不是很大,但蔣青卻沒有辦法找到清眉,特別是這樣一個颱風肆虐的傍晚,一切都是亂嘈嘈的。

力量漸漸消散,蔣青從電話亭出來時,雨終於落了下來。

蔣青在雨中失魂落魄地回家。他知道,今天他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清眉了,現在他只希望,颱風過後,他還能見到清眉。他甚至還暗下決心,如果能再見到無恙的清眉,他將把所有的顧忌拋開。他將緊緊擁著她,告訴她,他願意永遠留在她身邊,不僅陪她一起面對那些黑暗中的陌生人,還要永遠跟她生活在一塊兒。到了這時,蔣青終於清醒地意識到,原來自己早已深深地愛上了那個女人。

蔣青相信自己有勇氣面對韋堅的詰問,也可以承受所有朋友的唾棄。這些如果跟一段生命的終結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雨傾盆而下,所有景物都變得迷朦起來。滿街飛奔的行人一下子失去了蹤影,偶爾見到一兩個人影也瞬間消失不見。車子飛馳,濺起一地的水花。蔣青獨自在雨中慢慢前行,悵然回家。

這時蔣青終於理解了悲憤中的先人為什麼會發出"暴風雨再猛烈些"的吶喊了,它可以喧洩一種心境,也可以讓自己變得堅強。那麼,眼前的這些風雨又算得了什麼呢?

蔣青獨居在一套兩居室內,那座樓已經有些年頭了,斑駁的牆面有幾道明顯的裂痕。站在樓下時,蔣青甚至聽到了牆壁開裂的聲音。

樓道里如深夜般黑暗,蔣青驀然發現自家的門前有一團黑影。他立刻血液上湧,後脊冰涼,手心腳心裡一下子滿是汗水——

那是清眉見到的黑暗中的陌生人嗎?——

風雨肆虐的夜晚,豈非正是陌生人出沒的最好時機?

門邊的黑影只有小小的一團,此刻一動不動,仿若靜止的一般。但蔣青仍可以聽到輕微的呼吸和空氣中瀰漫的溫度。如果是陌生人,便不會有呼吸和溫度,蔣青挺直了腰桿,想到自己是一個男人,男人是不該因為恐懼而退縮的。

他大踏步向前。

他看到了蹲在門邊一個小小的人影——

清眉!

清眉蜷縮著身子,最大限度地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她的頭髮從前額垂下來,遮住大半個臉頰,露在外面的面孔在陰影裡愈發煞白。她的眼睛睜得很大,目光卻異常呆滯,因而她現在看上去疲憊要多於恐懼。

她的衣服與頭髮都很乾燥,顯然在暴雨之前便已經呆在了這裡。

她的身子本來就很瘦小,蜷縮起來後更是隻剩下小小的一團。蔣青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心痛的感覺充盈在整個胸膛。纖弱的女人,在這風雨的黃昏蜷縮在他家的門前,這讓他為女人心痛的同時,還有些感動。他可以想象到,當大風起時,女人如何在街道上飛奔。他不記得是否滯跟清眉說過自己的住址,那麼,清眉必定問了許多人才找到這裡。

像他剛才在街頭電話亭裡的衝動一樣,清眉必是在風雨起時想到了他。

原來倆人之間,不知不覺已經生出了種心靈的默契。

蔣青站在清眉面前,低聲喚她的名字。清眉驀然驚醒,這才看清面前站立的男人。她沒有說話,只是飛快地站起來,把蔣青緊緊抱住。可能因為蜷縮得久了,她在蔣青懷裡感到一陣暈眩。蔣青有力的臂膀已經挽住了她。

她低低地叫一聲蔣青的名字,眼淚便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語言在這時成了表達的最大障礙。蔣青擁緊女人,像要讓她化成水,完全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在這個風雨之夜,蔣青第一次完全擁有了清眉。

當女人在他面前輕柔地脫去衣衫,那窄窄的肩膀、纖瘦的腰肢和微凸的胸又出現在他眼前,還有身體上那許多道深淺不一的傷痕。醜陋的傷痕出現在白皙的肌膚上,那種反差幾乎要讓蔣青落下淚來。他注意到清眉身上又新添了幾道傷痕,它似乎在向蔣青訴說女人曾經受到的傷害。

醜陋居然也能讓人如此心痛,因為它鐫刻於美麗之中。

蔣青微顫著抱緊女人,小心地親吻她身上每一道傷痕。情慾在這時表現為莫大的心痛,它足以讓男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窗外風聲雨聲正濃,那些風雨讓女人像汪洋中的一葉小舟,隨著波浪顛簸起伏。蔣青聽到女人在喘息聲中不停地在他耳邊唸叨:"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陰影從頭頂掠過,筆尖在黑暗裡不知疲倦地移向死亡的方向,陌生男孩的面孔在黑暗裡隱現,無數的木棉花在風裡飄搖。蔣青低吼一聲,只覺得體內遍佈著無盡的力量。他要拯救女人於危難之際,他不會再讓女人受到任何傷害。

哪怕他將要面對的,是冥冥中神祕莫測的可怕對手。

後來清眉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長久的沉默過後,他聽到清眉低低的聲音說:"帶我離開。"——帶我離開!

蔣青立刻就明白了清眉話裡的含義,於是,這一晚,他便開始幻想帶著女人離開南方小城,在另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的畫面。在那裡,他跟女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沒有韋堅,沒有黑暗中的陌生人。

後來他還夢到女人身上沒有了傷痕,那如玉般的肌膚在陽光下燦然生輝。

春天是個蘊育希望的季節,不管希望能不能實現,它總是美好的。

蔣青現在還繼續參加朋友的聚會,只是有意無意地避開韋堅。韋堅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也從不主動走到他身邊。這讓他心裡有些疑惑,繼而便期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事實上生活一切依舊,他既擔心又渴望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蔣青心裡愈發感到不解,他不知道清眉與韋堅之間保持的是怎樣一種關係。

那個風雨之夜,清眉留在了他的住處。

更多的時候,他與清眉呆在這城市任意的一個角落,直到深夜。

這城市裡有那麼多熟悉認識的人,不可能這麼長時間沒有人看過他與清眉在一起,這樣,韋堅也不可能對他與清眉的交往一無所知。

那麼,韋堅保持沉默便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他與清眉之間保持著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關係。韋堅現在已經與以前判若倆人了,他不再是蔣青熟悉的那個朋友,他的沉默表明他的城府很深,他讓蔣青的期待值數度落空,這樣,隱隱的,蔣青對韋堅便在心理上多了幾分恐懼。

也許韋堅會在一個他意想不到的時候發作。

時間轉眼到了這年的四月,木棉樹的枝頭已經是詫紫嫣紅了。

蔣青站在單位辦公室的窗前,望著外面街道上如織的人潮,心裡開始盤算著怎樣替清眉過一個生日。生日的陰影還籠罩在清眉和他的心頭,如果筆仙的話真的靈驗,那麼,清眉在這世上的生日已經不多。

是清眉主動跟蔣青提及生日的事。那天她在電話裡,約蔣青去西山郊遊,西山在南方小城的西北角,海拔高度只有數百米,但山上卻有好的景緻,而且,有一座清朝道光年間修建的道觀。

清眉說:"道觀裡的老道每年都會為香客派送平安符。"這樣,蔣青便理解了清眉生日為什麼會選擇去西山。也許老道的平安符並不能真的保人平安,但至少,它可以讓人得到一些依靠和安慰。

蔣青放下電話,忽然覺得有什麼事情想不起來了。他呆呆地坐在桌邊,拼命地想。直到快下班時他終於想到了,清眉約他上西山的日子,也就是清眉的生日,正是四月五號——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民間相傳,一年裡有三次鬼門關開,分別是清明、七月半和十月朔。那三天,地獄的鬼魂可以自由出入陰陽兩個世界,是百鬼出沒討索之時,有些枉死的魂靈便也藉機到陽間生事。

蔣青的後脊瞬間一片陰冷,他想到了黑暗裡的陌生人,他們會不會也在那一天,再次出現在清眉的身邊?

三角形的平安符用黃紙折成,老道當面用蘸了金粉的丹砂在紙上畫下難以辯認的符咒。下山時,平安符便用一根絲線系在了女人的脖頸之上。

黃昏的霧嵐隱蕩在山間,不知何處飄來的紙錢在前方的山道上飛舞。

清眉說她倦了,踏上回程的公交車時便倚在了蔣青的懷裡。

這一天清眉的興致很高,在來之前還畫了些妝,穿上一件粉色的上裝。她白皙的肌膚被暖暖的顏色包裹,讓蔣青有種與畫中人共處的感覺。在山上,倆人非常默契地閉口不談煞風景的事,因而這一天在蔣青的感覺中,是少有的輕鬆。回程的車上,清眉忽然想起來什麼,她說:"我們忘了在山上折一枝柳。"蔣青想起很久以前聽老人們說起的風俗,觀世音以蘸了聖水的柳枝普渡眾生,清明時節在家門前插上一枝柳,便可以阻止冤魂入宅。

蔣青的心在瞬間黯淡了一下。

回到市區,已是華燈初上。蔣青按照先前的計劃,帶清眉去了一家別緻的小酒店用餐。小酒店座落在一條小街上,佈置得極為典雅脫俗。到了十點鐘倆人吃畢出門,一眼看去,只見小街兩側,閃現稀稀落落的火光。那是小街兩邊的住戶在給先人焚燒紙錢。

清眉畏縮地退到蔣青身後,面上又已現出一片恐懼的神色。

夜晚終於來了,清明之夜,鬼門關開,百鬼齊出。那些陌生人又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蔣青眼前又現出清眉身上遍體的傷痕,他心中一痛,飛快地轉身,握住女人的手:"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找到柳樹。"柳枝真的可以阻住那些陌生人嗎?

蔣青帶著清眉去了東郊的河邊,那裡真的有幾株垂柳。河邊也有火光,蹲在河邊的幾個老人嘴裡喃喃唸叨著,不斷將手中白色的紙錢投到火中。

清眉的身子又在瑟瑟抖動,需要蔣青用力攙扶才能向前。垂柳之下已經有人在採摘,那是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蔣青扶著清眉去了另一株柳樹下,倉促地折下幾枝柳條便慌忙退去。河堤上有種不屬於人間的陰森氣息,就連蔣青都能察覺,何況清眉。清眉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她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在這清明之夜,她看到的是不是比平日還要多上許多?

回到街道之上,女人緊緊把柳枝攥在手中,面上的恐懼已經化為深深的痛苦。她的目光在街道上逡巡,旋即便緊緊閉上,臉頰上的肌肉不停抖動,她顯然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我的窗外站著一個陌生人。我認識他,他終於來了。

蔣青慌張地四處張望,他似乎真的看到了街道上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它們僵硬的身子,移動起來卻悄無聲息。

蔣青一隻手捂住清眉的眼睛,另一隻手緊緊地攬著她纖瘦的腰肢。懷中的女人低低地啜泣,她哽咽著道:"我不要呆在街上,送我回家。"蔣青此時已經沒有了主意,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避開那些模糊的影子。既然清眉說要回家,那麼便回家吧。他們手上已經有了避邪的柳條,清眉的頸上還有道觀裡求來的符咒。希望家能是個安全的所在。

倆人打車趕到福廈路,蔣青攙扶著清眉站在她家樓下。上樓之前蔣青猶豫了一下,清眉重重地抓住他的胳膊:"韋堅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回家了。"蔣青想辯解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但清眉的話真的讓他輕鬆起來,何況,他這時又怎麼忍心把猶在瑟瑟抖動的清眉獨自留在家中?

到了樓上,蔣青用膠帶紙將柳條固定在門的中間,剩下的便全鋪在門前的地上。清眉在屋內打開了所有房間的燈,然後坐在廳內的沙發上,將道觀內求來的平安符雙手緊緊握在掌心。

蔣青關上房門,站在門邊注視著女人。女人緊張的神色讓他也不由自主緊張起來。那一夜,清眉在黑暗的房間內奔跑的情景猶在眼前,也就是說,那些陌生人是無處不在的,堅硬的鋼筋水泥築成的高樓大廈並不能阻止他們逼近的腳步。那些陌生人是無形的,蔣青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可以擊敗這樣的對手,而且,他忽然又想到,當自己真的面對那些陌生人時,是否還有勇氣出手應戰?

蔣青與清眉並肩而坐,燈光今夜亮得有些悽慘,清眉不動,蔣青便也不動,沒過多久,他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變得僵硬。

夜晚才剛剛開始,如果這樣枯坐到天明,那對任何人都是種煎熬。

"我們說點什麼吧,要不今晚的時間會很難打發。"蔣青說。

清眉目光呆滯地道:"只要你今晚能留在我身邊,無論你想怎麼樣我都答應你。"她頓一下,轉過身來,用些乞求的目光盯著蔣青,"我想喝水,你陪我去拿點水來行嗎?"蔣青當然不能拒絕她這樣的小小要求。清眉此刻竟似一步也不願意離開蔣青了,她將平安符重新系回脖子上,攙著蔣青的手,領他走進廚房。

冰箱裡有啤酒和果汁。蔣青取了一瓶果汁和兩罐啤酒,想了想,又把啤酒放回原處,換回一瓶果汁來。蔣青知道清眉的意思,這樣的晚上,喝酒顯然不智,保持頭腦清醒,比什麼都重要。

回到客廳沙發上,清眉喝一口果汁,神色平靜了許多。她輕聲道:"我知道你心裡一定還有很多疑問,今晚我全都告訴你。"蔣青怔一下,他現在最想知道的當然是清眉與韋堅之間的關係。這對夫妻顯然有些古怪,韋堅除了偶爾像徵性地帶清眉在朋友面前露個臉,平時和清眉竟然好像全無關係。他不僅不干涉朋友與自己老婆的交往,甚至還半個月沒有回家。形同陌路的夫妻之間一定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祕密,那會是什麼呢?

"你真的想知道我跟韋堅之間的事?"清眉皺眉道。

蔣青重重地點頭:"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清眉籲一口氣,目光落在面前的果汁上好久都不出聲。蔣青正想再說些什麼,清眉卻在他之前開口說話了。

"你跟韋堅同學多年,對他的性格一定非常瞭解。他現在跟以前簡直判若倆人,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人的改變一定需要動力,如果你知道了讓韋堅改變的力量是什麼,你也自然就會明白我跟他之間怎麼會是這樣一種狀態了。""這麼說,韋堅的改變跟你有關?"清眉面上忽然現出痛苦的神色,好像回憶往事是她所不願意的。蔣青的手撫在她的肩上,她怔怔地看著蔣青,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深埋心裡多年的祕密說給他聽。

"三年前,我跟韋堅結了婚,婚後,他帶我去了北方一座大城市度蜜月。我們當時都沒有想到,那座北方城市竟然會改變我們兩個人的命運。那座大城市是中國政治文化的中心,我又是第一次去,所以我們在那裡呆了兩個星期。那時韋堅做生意已經賺了些錢,我們在北方城市裡盡情揮霍,畢竟,蜜月在人的一生中只有一次。"清眉幽幽嘆了口氣,"那時我的性格還很開朗,喜歡浪漫和刺激,在那城市的最後一天,我們去了城市東郊的一個景區,並且,當晚就住在了景區裡的一幢小木屋裡。"蔣青聚精會神地聽著,知道那小木屋便是所有問題的癥結所在。

清眉頓一下,面上痛苦的表情又濃了幾分,但她還是繼續往下說:"那天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不能呼吸,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捂在我的嘴上。我睜開眼,被眼前發生的事嚇呆了。小木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闖進來兩個陌生人,韋堅已經被繩索綁住動彈不得,嘴裡也被破布塞住。現在那兩個陌生人一個捂住我的嘴,另一個將我的雙臂扭到背後用繩索捆上。"清眉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我害怕極了,那兩個陌生人都矇住了臉,他們身形彪悍,站在我面前像兩座鐵塔。他們開啟我們的行李,搜走了我們所有值錢的東西。那時我只想著他們拿了錢能儘快離開,但是,那兩個惡棍最後再次站到了我的身邊。我的身子被捆住躺在**,那邊的韋堅嗚咽著剛發出一點聲音,便被被一個陌生人回身一腳踹得在地上打滾。他的身子瑟瑟發抖,我看到他的眼睛裡滿是恐懼。你知道,韋堅膽小懦弱,這是我在結婚前就知道的,所以,我根本不能指望他在危急關頭能來救我。"清眉低低地啜泣,身子篩糠樣顫抖:"那兩個惡棍當著韋堅的面**了我!"蔣青驚得呆了,雖然事情已在預料之中,但從清眉口出說出來,他還是覺得莫大的震動。想到面前的女人曾經受到的傷害,他的心也忍不住劇烈地痛起來,一些悲憤的力量飛快蔓延他的全身。他端坐不動,但手腳已經有了些輕顫。

"那兩個惡棍當著韋堅**了我,他們甚至還逼迫韋堅抬起頭來。我看到韋堅全身都在顫抖,眼淚不住地流出來。我不知道他那時是憤怒多些還是害怕多些,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韋堅了。那兩個惡棍糟蹋了我,我動彈不得,我甚至發不出聲音,如果有一點機會,我寧願去死,也不會讓那兩個惡棍得逞。我腦海裡漸漸變得一片空白,那些疼痛與屈辱都在最後離我而去。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醒過來時,天居然還沒有亮,韋堅還倒在地上流淚,身子仍然在瑟瑟抖個不停。那兩個惡棍已經離開了。""好了,別說了。"蔣青喘息著把清眉緊緊摟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過去了,我們便誰都不要再提起它。"蔣青這時想到了清眉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個夢,自己還曾在夢中重複了她夢中的情形。在無邊的曠野中,兩個從黑暗中走來的陌生人在撕扯清眉的身子,而韋堅卻在不遠處喝水抽菸看報紙。原來那不僅僅是夢,它真的曾經發生過。

清眉忽然重重地搖頭:"你的話韋堅也說過,我們離開那座北方城市的時候,在列車上,他也抱著我說過那樣的話。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從此後我們再也不要提起它,就當那是一個惡夢,夢醒了,一切便都不存在了。可是,我們誰都忘不了那晚在小木屋裡的經歷,它改變了我跟韋堅倆人的生活。"蔣青搖頭一迭聲地道:"不要說了,我全知道了,讓我們從這一刻起,真正把它忘記。就當它是一個夢,夢醒之後,你還是你,你沒有任何改變。""我要告訴你,韋堅的改變就從那次回來之後開始。"清眉喘息著,固執地堅持剛才的話題"回來後,我經常看到他半夜起床,到客廳裡也不知道幹什麼,好長時間才回來。有一次,他起床後我偷偷把臥室門開啟一條縫,我看到他赤著上身,在客廳裡不住地揮動拳頭,好像在跟什麼人博鬥,但客廳裡只有他一個人。那一次,我便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忘記那晚的經歷,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忘記。"蔣青沉默了,他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他身上,他會怎麼樣。

"每次韋堅在客廳裡衝著無形的對手揮拳,都會堅持很長時間,直到大汗淋漓,整個人都累得癱軟下來,然後才會去衛生間衝個澡,再平靜地回到臥室。正是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有一次,我們在街上,邊上有人大喊抓賊,要換了以前,他肯定會躲得遠遠的,但那次他卻衝了上去,追出了兩條街才把小偷抓住。警察趕到時,小偷已經被他打得倒在地上不能動彈。"蔣青想起那次韋堅與四個街頭少年纏鬥的場面,知道其實是仇恨讓韋堅變得堅強。這時,他忽然又想到,也許,韋堅的仇恨也許並不僅僅指向小木屋裡的兩個惡棍,它還會波及到清眉。

清眉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清眉說:"韋堅除了性格徹底改變,對我也開始越來越冷漠,到了去年,他甚至連碰都不再碰我。每天晚上,他睡在我身邊,在夢裡都會發出對那兩個惡棍的詛咒。忽然有一次,他咒罵的物件變成了一個女人,我躲在被子裡不停地哭,等哭累了,睡著了,夢裡的陌生人又開始撕扯我的身體。"清眉哽咽著說不下去了,蔣青把她整個頭都攬在懷裡。女人小小的身子又蜷縮起來,似乎躲進蔣青的懷抱,便能拋開往昔痛苦的回憶。

蔣青不知道該怎麼撫慰女人,此時任何話語都能勾起清眉的回憶,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並且緊緊地抱住清眉,讓她可以感受到他此刻身上凝聚的力量。

清眉還在"嚶嚶"地哭泣,那聲音在寂靜空曠的房間內如水般汩汩流淌,也一點點落在蔣青的心上。房間內的光太刺眼了些,漸漸在蔣青眼中變得有些白晃晃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抱住清眉的胳膊有些痠麻,他動了動,讓胳膊稍微舒服些。那些白晃晃的光線此時變得昏暗下來,清眉的哭泣聲也好像從遙遠的地方輕飄飄地傳來。

蔣青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腦袋向後倚靠在沙發後背上,這個姿式可以讓他躺得舒服些。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他的腦子裡終於變得一片空白腿上的肌肉**了一下,蔣青驀地睜開眼,身邊的黑暗讓他不知身在何處。

他記得自己應該和清眉呆在客廳裡,客廳內的燈光亮得有些刺眼,他還記得清眉就在自己的懷裡,她哭泣的聲音此刻好像還在耳邊流淌。而現在,他只能看到黑暗。也許黑暗並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他此刻還身處夢境之中,可夢境裡也不該有這麼濃的黑暗。身邊的黑暗仿似無邊無垠,它沒有一點罅隙,因而蔣青的思緒便也無跡可尋。

驀然的一聲巨響讓蔣青沉身一顫,黑暗還是那麼濃,但蔣青卻已經抓住了現實的影子。

他觸控到了身子底下是柔軟的被褥,因而他知道了自己是躺在一張**。頭裂開似的痛,好像疲憊之極剛剛進入夢鄉便被人叫醒。他揉揉眼睛,在黑暗裡仍然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既已判定自己在一張**,那麼毫不疑問,床在房間裡,房間又在什麼地方呢?

蔣青想起最後的記憶是在清眉家裡——

清眉!

蔣青身上冒出了冷汗。清明之夜,鬼門關開,自己原本打算守著清眉坐到天明的,但此刻,自己醒在黑暗裡,清眉不知去向。難道這一切都是那些黑暗中的陌生人在搞鬼?那些陌生人難道已經再次抓住了清眉?

蔣青忍著頭痛,飛快地從**下來,摸索著朝自認為門邊的方向走去。他錯了一次,第二次便摸到了門。蔣青用大力拉門,那門輕鬆地便開了。外面依然是黑暗,但已經有了些星月的光茫。

蔣青大步邁出,看到客廳裡有兩個人影正在追逐。

跑在前面那人,纖瘦的身子,長髮繽紛,面色在月光下愈發煞白。她在奔跑時面上的恐懼與絕望,似已深入到她的骨髓深處。而在後面追逐的那個人影卻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來。他嘴裡發出嘶啞的嗚咽,兩隻手在身前揮舞,腳步跌跌撞撞,每一步都似要跌倒,但每一步卻又堪堪穩住。

蔣青血往上撞,這樣的場景他似曾相識。他想起曾經看到過清眉在廳裡的逃躥,只是那次他只看到清眉一個人。今天是清明之夜,鬼門關開,陌生人似已再無顧忌,他明目張膽地要來撕裂清眉了。

蔣青此刻沒有恐懼,只有憤怒。他眼前似又現出夢中出現的場景,女人的身體被撕裂,骨骼被折斷他低吼一聲,向著黑巾蒙面的陌生人直衝過去。

血灼熱而粘稠,它們激射而出,濺了蔣青一臉。蔣青手上熱乎乎的,血液已經順著他的手腕滴落下來。這瞬間,巨大的力量不知從何處撞擊而來,蔣青思維幾乎完全凝止不動了。但是,他心裡更大的疑問卻在轟然巨響——

如果是那些黑暗中的陌生人,他們也會流出灼熱的血液?

黑巾蒙面的陌生人重重地向他壓將下來,黑巾下面露出的眼睛充滿了痛苦和驚愕。錯愕中蔣青忘了躲閃,那雙絕望的眼睛還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陌生人壓將下來,腦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這時,他聽到黑巾人喉嚨裡發出一連串的嗚咽,似乎他想說些什麼。他仔細傾聽,終於聽明白了黑巾人吐出來的兩個字——

蔣青!

這黑巾人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還有適才他那絕望的眼神,甚至此刻他身上的味道,都讓蔣青滿心疑惑。

這些都是轉瞬之間發生的事,蔣青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房間內那些刺眼的光亮忽地亮起,他看到面色沉凝的清眉站在身邊。清眉居然變得異常冷靜,好像對發生的事一點都不感到驚詫。蔣青錯愕地盯著她,覺得她這一刻忽然變得陌生起來。他盯著她看,很快就知道她的神色跟以前已經大不一樣了,那種時刻顯露的恐懼與無助已經徹底從她身上消失,取替的是一種堅毅與冷漠。

蔣青腦子裡"嗡嗡"作響,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勁了。

此刻趴在他身上的黑巾人已經在抽搐,蔣青毫不懷疑他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只是這個人就要變成死人了。他把黑巾人平放在地上,見到他的胸前赫然插著一把尖刀。他意識到尖刀是他插進這人的胸膛時,忍不住低低發出一聲呻吟,接著胸中翻江倒海般湧動,有些力量直迫到喉邊。他竭力忍住,但當他掀開黑巾人臉上蒙著的黑巾時,他的呻吟立刻變得淒厲起來了,他的人也開始劇烈的顫動,喉頭湧動的力量噴射而出。

他在黑巾人邊上嘔吐起來。

黑巾人的黑巾已丟在一邊,他的嘴巴張開,一些泛著泡沫的血液還在不停地湧出。他圓睜的雙目已經看不見伏在他身邊的朋友和妻子了,他的抽搐已經越來越微弱,生命正悄無聲息地離他而去——

被蔣青刺中的人赫然便是清眉的丈夫韋堅。

嘔吐讓蔣青身體變得軟綿綿的,所有的力量都已隨著那一刀消逝,他抱著韋堅的屍體,腿軟得已經站不起來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自己赤手空拳衝向追逐清眉的黑影,手中為什麼會出現一把刀?而更大的疑問便是,韋堅為什麼會在深夜追逐自己的妻子?這些問題現在都落到了清眉的身上。蔣青抬頭逼視清眉的時候,心裡有個聲音絕望地尖叫:是你殺死了韋堅,是你殺死了韋堅。

"對不起,從一開始我就利用了你。"清眉平靜地說。

蔣青如遭重創,眼中立刻有了受傷的眼神。

"現在,我不求你能原諒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平靜冷漠的女人眼中忽然流出淚來,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又變回了昔日無助的女人:"從一開始,我就騙了你。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我跟你說的關於陌生人的話都是我編出來騙你的。"蔣青憤怒地低吼一聲:"我瞎了眼,看錯了你。"清眉眼中的淚水繼續流出來,她彷彿沒聽見蔣青的話,自顧往下說:"我早就知道韋堅有一個特種兵的朋友,特別有同情心,韋堅上學時如果沒有他,不知道還要被多少人欺負。我心裡記住了那個特種兵的名字,直到去年秋天,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時,我注意到了你,你也注意到了我,你的眼神讓我知道,選擇你肯定不會有錯。""你選擇我幫你殺了我的朋友!"蔣青喘息道,"你這女人心腸太毒了。""我成功了,你終於在今晚殺死了韋堅。"清眉淚光盈盈中忽然笑了起來,笑得一頭凌亂的長髮都跟著顫動起來。她的臉色依然白得森然,加上此刻哭笑不定的模樣,當真恐怖至極。

"我知道有個女大學生死在了清苑廣場上,故意裝作看見了她,讓你第二天去查證;請筆仙那晚看到的小男孩照片,也是我設計好的,我只給了那司機二百塊錢,他便答應幫我演這齣戲。剛才我在你喝的飲料裡放了安眠藥,等你睡著後把你抱到了房間裡,因為我預感到今晚韋堅一定會來。你衝向韋堅抱住他時,又是我將這把刀子塞到了你的手裡。"清眉喃喃地講述著曾經發生的事,顯然不想再對蔣青有任何的隱瞞。

蔣青低吼道:"到底你跟韋堅有多大仇恨,一定要殺死他。""難道你忘了嗎?我跟你說過的那些陌生人,他們從黑暗中走來,一次一次地傷害我。如果現在韋堅還活著,我一定會讓他再死一次的。"清眉臉上現出刻骨的仇恨。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也沒有你說的陌生人。"蔣青叫道,"這是你剛剛自己說的話,你編出來那些陌生人的故事只是為了欺騙我。"清眉怔一下,似乎已經不記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了。

"我說過沒有陌生人嗎?你看過我身上的傷痕,如果不是那些陌生人,那麼我身上的傷痕是誰留下的呢?"她眉峰緊皺,好像這個問題真的困惑了她。蔣青盯著她,覺得面前的女人真的有點精神不正常了。她精心設計了這個局讓自己鑽,她沉溺在謊言中太長時間,以致於現在連她都開始相信自己的謊言了。

清眉目光四處逡巡,很快看到了地上的屍體。她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原來那個陌生人就是韋堅,傷害我的不是什麼陌生人,就是我的丈夫。"她哈哈笑著,衝地上的屍體道:"現在你再不能傷害我了,你死了,死人是不能再裝扮成陌生人來傷害我的。"這回輪到蔣青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了,他的憤怒在披頭散髮神情不定的女人面前竟然發作不出來。他想到了女人身上的傷痕,那些傷痕可是真真切切地留在女人的身上,那麼女人口中的傷害必然是真的。難道那些傷痕跟韋堅有關?

蔣青勉強站起來,逼近哈哈笑著的清眉,用力扳住她的肩膀:"現在我要你告訴我,你身上的傷痕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為什麼要設計讓我殺死韋堅。"清眉盯著蔣青,笑容瞬間即逝,淚水再次溢了出來:"跟你在一起時,我真的以為那些傷痕是黑暗中的陌生人留下的,可它們不是。它們全是我的丈夫——也是你的朋友留給我的。我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了,我已經忍受了兩年,或者三年。我恨他,你不知道他在夜裡會變成一個魔鬼,比陌生人還要可怕的魔鬼。我時刻都在想著要殺死他,我謝謝你讓我的願望終於成為現實。"清眉說得激動起來,一頭長髮便搖晃得更厲害了些。蔣青費力才能穩住她,在她耳邊大聲地叫:"韋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到底因為什麼原因?""我跟你說過我們在北方城市的經歷,是北方城市徹底讓韋堅變成了一個魔鬼。我們回到南方小城,說好了大家都把在北方城市發生的事忘掉,開始時,我們做得很好,可是,漸漸的,他整個人都變了。他覺得那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屈辱,他心裡從此有了一個敵人,他隨時都在跟這個敵人作戰。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他戰勝了自己,把過去膽小懦弱的性格完全拋棄,但是,他卻戰勝不了心中那個對手。那段時間,我能感覺到他的痛苦,我很害怕,但我幫不了他,因為那時起,他已經開始冷漠我。有時候睡覺時我主動抱住他,他也會很大力地把我推開。我知道她不是嫌棄我,他是憎惡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曾經被兩個惡棍糟蹋過。"清眉嗚嗚哭著說不下去了,她的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已伏在了蔣青的肩上,蔣青已聽得呆了,不知覺中緊緊攬緊了女人。

"也就是那段時間,他開始徹夜不歸,我以為他外面有了別的女人,但沒用多久我就知道,不回家的晚上,他都獨自呆在辦公室裡。我想去找他回來,可是我站在辦公室的樓下,卻始終沒有勇氣走上去。我也像他一樣開始憎惡我的身體,我長時間站在淋浴器下面使勁搓洗,可我還是能聞到我的身上有種腐臭的味道。我絕望了,我知道我這輩子再也擺脫不開北方城市的陰影,還有我跟韋堅,我們再也沒有辦法恢復以前的關係了。"清眉抽泣著:"如果僅僅是這樣,我不會恨韋堅,沒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別人糟蹋,還是當著自己的面。我獨自躺在**想,也許用不了多久韋堅就會離開我,那麼,我將離開南方小城,獨自去往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我錯了,韋堅沒有跟我離婚,也沒有忘記我。有一天夜裡,我突然醒來,看到床前的黑暗裡站著一個黑影。"女人驚悸了一下,蔣青下意識地就把她抱緊了些。

"他是黑暗裡的陌生人,我不認識他,他用黑巾蒙著臉。他像個魔鬼開始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命掙扎,大聲地呼叫,但那黑影捂住了我的嘴,壓在我身上讓我不能動彈。我覺得我的身上火辣辣地痛,有些力量已經刺透了我的身體。他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我吸呼困難,眼前開始摸糊。那一刻,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因為我看到黑暗瀰漫在我身邊,我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了,我聽到了自己骨骼折斷和肌肉被撕裂的聲音。"蔣青呼吸急促,彷彿女人講述的場景真的出現在眼前。他的心又開始劇烈地痛,抱著女人的手也跟著顫動。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長時間,我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陌生人了。我躺在**,久久都不能動彈,直到刺痛讓我完全清醒過來。我奔到鏡子前,看到我的身上滿是傷痕。""這些都是韋堅乾的?"蔣青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但還是要問。

"我希望那是一個夢,夢醒了,便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想讓韋堅知道發生的事,因為我又被一個惡棍糟蹋了,我不想加深他對我的憎惡。可是,身上的傷痕告訴我那不是夢,它曾經真的發生過。我只能祈願,那個惡棍已經得到他想得到的,他已經走了,從此再不會出現。我又錯了,事隔不久,我在夜裡再次看到了那個陌生人,他悄無聲息地站在我的床邊,像從我的夢中走來。我又開始掙扎,他又開始撕扯我的衣服。我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眼前的東西又開始模糊,我知道陌生人一定會得逞的,我根本就不是一個魔鬼的對手。但是,這一次,我扯掉了他臉上的黑巾,我在昏迷之前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清眉尖叫起來:"他是韋堅,他是我的丈夫,他糟蹋了我。"蔣青身子變得徹骨的涼,清眉講述的往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可以想象到韋堅傷害女人時的瘋狂,他的心已經被屈辱折磨得千瘡百孔,他需要一種方式來發洩心中的怨憤。他選擇了像北方城市的惡棍一樣來傷害清眉,也許這樣,他才可以讓自己的屈辱得到稍許的喧洩。這時候,蔣青已經完全明白清眉對丈夫的殺機,也理解了清眉為什麼會處心積慮安排這樣一個局來致韋堅於死地。但是,他心裡還有一點不能釋懷,那就是原來這麼長時間,清眉只是在利用他,他和這件事完全沒有關係,現在,他卻置身於極其危險的境地——

他成了殺人犯,從此之後,這世界上再沒有他可立足的地方。

在這半年多時間裡,清眉已經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雖然不敢面對這份情感,但心裡卻無比清楚自己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清眉。在相處中,他也時刻能感覺到清眉對他的依戀。但現在,這一切不過是清眉處心積慮佈局中的一個環節。他想自己應該憤怒的,但偏偏現在心裡只有絕望與傷心,還有恐懼。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如何對待懷中的女人。

"為什麼!"他低低地吼。

清眉立刻便洞察了他的心思,她的哭泣便帶上了些歉疚的成份:"原本我可以讓結局早一點發生,但是,跟你相處的日子越久,我就越猶豫,不知道自己選擇了你是對還是錯。今夜,我終於下定了決心,因為我知道,只有當結局發生,我才能長久地跟你在一起,不用這麼偷偷摸摸地相處。韋堅死了,我們就沒有了退路,也許以後,我們真的可以像很多童話故事的結局一樣,在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快樂地生活。"清眉的話是蔣青不曾預料到的,他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女人伏在他的懷裡,又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緊緊貼著他,似乎要把整個身子都融入他的身體。

"到了現在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已經愛上了你,我的生活中如果沒有了你,我不知道我還能否繼續活下去。蔣青,帶我走吧,帶我離開這裡,我們走得遠遠的,世界這麼大,一定會有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到那時,我會做一個好妻子,我們會幸福地過完我們的下半輩子"清眉的話在那時深深**了蔣青,在陌生的城市裡幸福地生活,在今夜之前就讓蔣青心生憧憬。何況到了此時,他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蔣青無語,但眼中的淚水卻止不住地流出來,與女人的淚混合到了一處。這一刻,他覺得自己與女人的心離得很近。

蔣青離開的時候已經擦去了淚水,他成了殺人犯,他從此將開始一世的逃亡,因而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去準備。

清晨,滿面倦容的清眉獨自拎著包走在悽清的街道上,看見街道兩邊盛開的木棉花,心裡的傷感再次湧了上來。她知道,在她的生命裡,再不會有這些火樣燃燒的木棉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