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章 滅門 (四)

第四章 滅門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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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滅門 (四)

田文國長得短小精悍,一拳打倒胡佔禮,雙手握拳,環顧著四周,恨恨罵道:“你他孃的血口噴人,要說是勾引姦夫!也是你姑姑那個老婊子勾引的。你姑姑也不是啥好東西,年輕時也是風流成性,野男人排著隊上場,忙得提不上褲子……”墳地上一片混亂。胡家見胡佔禮被打得一臉是血,右眼青紫淤血,一聲吆喝,幾個人蜂擁而上,搶向田文國!田文國的兄弟田文虎和跟來的人一看不妙,也捲袖子摩拳擦掌,紛紛加入戰團。鄭家祖墳成了雙方拚殺的戰場,打得不可開交。鄭家本族人見事情亂成一鍋粥,紛紛上前拉架勸解。

這時,一直在棺材前慟哭的鄭智強顫顫微微地站了起來,走到鄭伯九跟前,有氣無力地道:“二爺爺!我想起來了:我爹大前年把右手腕摔骨折了,是我給他接的骨,這會還能摸出骨節來。左邊的這具屍首,就是我爹!”說罷,也不管打架的雙方,恍恍惚惚走到他爹孃的屍體前分別磕了一個頭,然後走到妻子棺材前,呆呆地佇立著。兩家親戚忙於打架,餘下人忙著勸解,誰也沒在意他。鄭智強傻愣愣地站了一會,突然退後兩步,聲嘶力竭地叫道:“爹!娘!孩子他娘!我屈死的孩子!你們等等我,我來了。”踉蹌著一頭朝棺材猛地撞去。人們救護不及,幾聲驚呼聲中,只聽一聲沉悶的腦袋和棺材的撞擊聲,鄭智強的腦袋霎時象炸開的西瓜,“嘭”得一聲裂開了,鮮血裹著白色的腦漿四散開來,染紅了潔白的雪粒。打架的、勸架的、和看熱鬧的,都被這突然發生的人間慘劇驚呆了。須臾,親朋們撲向前去,抱著鄭智強的屍體,失聲號陶痛哭,哭聲驚天動地。有一個人哭得最是歷害,在雪地上打滾,那就是沈塘的沈利司!圍觀的人們無不聳容,打架的雙方也停了下來,早有人把田文虎、胡佔禮等參於打架的人給弄走了。

馮劍看到這慘烈的一幕,想起屈死的姐姐,不覺悲從心來,不忍再看,便轉身步履蹣跚往閻陳莊走去。他兩腳昨天新傷,又站了好長時間,此時便感到疼痛難忍,又謙觸景生悲,精神恍惚,剛走幾步便一個趑趄,摔了個大跟頭!他從雪窩裡爬起來,也不拍打沾在身上的雪粒,搖晃著走了。他只顧悶頭走路,卻沒料到身後已悄然跟上一個人來,正是鄭智生!鄭智生雖碰到巨大變故,悲痛欲絕,眼睛卻一直不離馮劍身影!見馮劍趁亂開溜,立馬跟在他身後,緊隨不捨。鄭智生躡手躡腳跟行數里,眼睜睜地看著馮劍進了閻陳莊邵家。馮劍進了邵家大院,來到自已住的屋子,剛和衣在**躺下,範管家便進來了。範管家上下打量了馮劍一陣,陪笑問道:“馮少爺!你上哪兒去了?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叫人送過來。”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少爺以後出去遊玩,先給我打個招呼,免得吃飯時找不到你。”馮劍乍聽有人叫他少爺,感到不習慣,臉色微紅,慌亂地點了點頭。範管家又笑了笑,轉身出去了。不一會,有人送上飯來,馮劍吃了。這時天色已晚,馮劍感到疲憊不堪,睏意漸濃,便脫衣上床睡覺了。

從此,馮劍便在閻陳莊住了下來。邵盼頭和慧雲的傷漸漸好了,常來找他說話,老是打聽他家裡的事,還總問康主任來過沒有。馮劍不知道他們說的“康主任”是幹啥的,每回總是搪塞過去。他越是含糊其辭,邵盼頭、慧雲反而對他更是禮遇有加。邵和坤雖中了鍾元保下的蛇毒,因鄭智強配製的蛇藥起了作用,卻沒有死。只是第二天鄭智強家出了變故,全家死於非命,再也無處配藥貼敷,邵和坤最後全身癱瘓,神志不清,吃喝拉撒全在**,由侍妾侍候。這期間,馮劍想方設法打聽孫倩靚姐妹的下落,偏偏邵家主僕象是商量好似的,對這事守口如瓶,隻字不提。孫倩靚姐妹象在人間蒸發一樣,從此杳無音信。馮劍也有過重新進入地道探個究竟的想法,但自從葬母歸來後的第二天,邵盼頭就叫人把喪屋裡的洞口給砌死了。馮劍也踅摸到姜家集後的土地廟裡檢視,那個洞口也已堵死夯實,馮劍深感失望,惆悵不已。每想到孫倩靚那俊美的臉龐,他的心便‘怦怦’直跳,無限思念和擔憂。他雖猜測孫倩靚姐妹八成是被邵盼頭賣住徐州了,曾想到獨闖徐州去尋找兩人,但徐州旋即便被日本軍隊佔領。中國軍隊的武器不如倭寇,漢陽造不敵三八大蓋,除了臺兒莊一戰大捷,以後數次交鋒均已慘敗告終。又被偷襲日軍炸斷隴海鐵路線上鐵橋,通往大後方的給養線被切斷,數十萬大軍在日倭的猛烈的炮火轟擊下,只好往西部山區節節潰敗,先後丟失商丘、開封,直到蔣介石命部下炸開花園口黃河堤壩,滔滔不絕的黃河水**,直衝河南、安徽、江蘇三省數十縣,才阻住了日本人西進的步伐。日軍在中國首都南京令人髮指的殘酷暴行傳遍了全國,令國人不寒而慄,切膚仇恨。馮劍沒有機會、也不敢貿然前去徐州尋找孫倩靚姐妹。

再說,跟在馮劍身後的鄭智生眼睜睜地看著馮劍走進閻陳莊邵家,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閻陳莊離吳壩不過數里,誰不知邵家父子心狠手辣?鄭智生藏在莊外隱蔽處,直呆到月上三杆,不見馮劍出來,確認馮劍是邵家無疑,方才懷著沉重悲愴的心情,拖著疲憊的步子頂著嚴寒返回吳壩。回來的路上,正好路過鄭家祖墳,鄭智生便拐了個彎,來到鄭智強一家墳前。因是至親,鄭智生並不特別害怕,只有悲憤難過哀痛。又因這事牽涉到邵家,他更是又恨又怕,更覺棘手!正值上弦月,繁星滿天,慘然的月光撒向大地,月雪相映,大地一片灰霧茫茫,只有那四個黑黝黝的墳頭布在白色的雪地裡,顯得極為刺眼,令人膽寒心驚。鄭智生佇立墳前,淚乾腸斷。忽然一陣冷風襲來,他頓感膚如刀割,心底生寒,便扯緊棉衣,準備離開。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這哭聲如訴如泣,時隱時現,哭聲悽愴、悲切哀惋,在寂靜的夜空中象一根無形的細絲線,把鄭智生的注意力一下子拉了過去。鄭智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頓覺頭髮末稍根根豎起,心驚肉跳,膽顫心寒。他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溝坎下也同樣埋有一個黑森森的墳頭,不用說正是那個來歷不明的人的墳墓。此時墳前有一弱小人影蜷伏在地上,慟哭聲正是那人發出來的。鄭智生倒吸一口涼氣,提著膽子緊行幾步,大聲喝問道:“是誰?你是幹啥的?”哭聲戛然而止。那人顯然也沒料到深更半夜會有人到這裡來,大吃一驚,並不回話,“噌”地站起身來,拔腿就跑。鄭智生見那人跑了,想也沒想,提膽隨後便追去。那人跑得飛快,幾個起落,形似鬼魅,轉眼便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之中。鄭智生見他身材輕盈,步履婀娜,竟象是個年輕女子!

鄭智生追了一陣,累得氣喘吁吁,見那人已沒有了蹤影,只有月色映照下兩行淡淡的腳印伸向遠方,留下一串解不開的迷團。夜色茫茫,寒氣襲人,鄭智生懼怕盜匪,不敢再追,惆悵地佇立了一陣,方才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中。一進家門,只見鄭伯九等人正焦急地等候著,見他回來,急切問道:“那人到底是啥莊上的?”鄭智生臉色憂鬱地環視了一週,一字一頓,恨恨地說道:“你們猜猜是誰?這人進了閻陳莊邵盼頭家。”眾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紛紛問道:“你看準了嗎?昨天還給老東家看病,智強咋可能得罪他家呢?”吳壩、閻陳莊近在咫尺,吳壩倒有多半人家租種邵家的土地,一提邵盼頭,都心裡一沉,氣已先餒,各自敲打自已的小算盤。鄭伯九詢問道:“你看清了嗎?是進了邵東家的門嗎?”鄭智生道:“我又不是三生四歲的小孩,能辦這穿襠的事?我是眼看著那人進了邵盼頭家的。我怕出紕露,一直候到這時候方才回來,那人進去就再沒出來。不是他家的人,能是誰家的?”鄭伯九默默無語,大家也面面相覷,一時沒了主意。鄭智生又把在鄭家墳地遇上一個奇怪女人的事敘說了一遍,大家均稱稀奇,胡亂瞎猜了一通。鄭伯九吸完一袋煙,顫微微地站起身來,訓斥道:“女人敢深更半夜裡跑到墳地裡去嗎?這可能嗎?真是瞎胡扯。邵東家是大戶人家,能辦這傷天害理的事嗎?就是說破天,我也不相信,弄不好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天不早了,此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年紀大了,家裡還熬著湯藥呢。您們爺幾個先說話,我先回去了。”說著拄著柺杖,咳嗽著走了。眾人一看他走了,幹愣了半晌,也一個個藉故走了。

屋內,只剩下鄭智生父子和另外一人,這人就是沈塘的沈利司!智生爹鄭良浩站起身來,吩咐道:“累了一天了,你也早歇吧!天這麼晚了,利司就別走了,跟智生打個通腿。”說著悲愴啼哭,轉身回自已屋了。大哥一家六口慘死,他能支撐到這會,已是不錯了。父親一走,鄭智生慘然一笑,聲音怪怪地衝沈利司道:“他們都走了,你咋還不走呀?”沈利司憤然道:“你把我當成啥人了?鄭醫生救了我一家兩條性命,卻遭到滅門之災。昨天鄭醫生不去俺家給俺媳婦接生,也許不會有這麼個結果。”鄭智生象不認識一樣怔怔地望著他,輕輕喟嘆,幽幽苦笑道:“唉!難得你還有良心!我哥救了這麼多人,只有你還說句暖心的話。你也不要過多自責,我哥昨天不去你家,那把火把屋都燒光了,他能逃得出來嗎?早就被火燒死了,今天就見不到他了。”沈利司道:“話是這麼說,但這事跟我畢竟有著干係,我不能丟下不管呀,人得知恩報恩。咱倆攜手,總比你一人強呀!”一席話說得鄭智生熱淚盈眶,哽咽道:“利司哥!我謝謝你了,有你這句話,我就不感到孤單了。都說‘人情薄如紙’!這話剛才我信,這會才知道是假的。”沈利司勸道:“你也不能過於責怪他們,都是一家老小呀,張著嘴吃飯呢,誰願意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呀!鄭醫生知不道咋得罪了邵盼頭,就遭到滅門慘禍,你說他們怕不怕呀?反過來說,你能斷定這把火就是邵盼頭派人點的嗎?有確鑿證據嗎?”鄭智生肯定道:“這人進了邵家,我哥就算不是他邵盼頭害死的,也跟他有脫不了的干係。”

沈利司冷笑道:“人進了邵家?這人是誰呢?你認得嗎?你憑啥就說他是到你哥家放火殺人的凶手?”鄭智生一時語塞,喃喃自語道:“昨天他不是來過小醫院嗎!”沈利司忍不住笑了,嗤之以鼻:“哦!來過小醫院?鄭智強是個醫生,乾的是看病這個營生,哪一天家中不來十幾號看病的?你為啥偏偏就懷疑是這人呢?這人的臉上,寫著‘放火’這兩個字了嗎?”鄭智生瞠目結舌,無言以對。須臾,鄭智生沮喪道:“叫你這麼一說,這大半夜我是白挨凍了。”沈利司接著說道:“我也沒說你白挨凍,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就算這個人是放火的凶手,你能斷定他就是邵盼頭支使的?當然,你親眼見他進了邵盼頭家,進了邵家不假,他是邵家啥人呢?給邵盼頭當差的,我全都認的,獨獨不認得這個人,邵家為啥派這樣一個人來?他既然昨天夜裡放火害人,今天又跑來幹啥呢?還有:有個不明不白的男人也燒死在你哥哥家裡,這個人是誰呢?你知道嗎?你剛才在墳地遇上的那個女人又是誰呢?她到底是幹啥的?既然在那個燒死的男人墳前啼哭,她肯定是那男人的家裡人!這個女人膽子可真不小啊,半夜裡敢獨闖陰森森的墳地,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我覺得,這個女人倒是個關健。”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出一聲輕輕的叱罵:“純粹是放狗屁!”沈利司、鄭智生大驚,同時搶出門外。卻見門外白雪皚皚,皓月當空,啥也沒有。兩人圍著屋子轉悠了一週,四下一片寂靜,不聞雞鳴,不見犬吠,冷氣襲人,哪有一個人影?

兩人回到屋裡,頓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沈利司低聲問道:“你聽到有人說話嗎?”鄭智生也低聲道:“是有個人說話,好象是個女人的聲音,是說咱‘放狗屁’!”沈利司點點頭,道:“我聽著聲音也象是個女人!智生!不會是風颳窗戶紙發出的聲音吧?外邊沒人呀!女人裹足,不可能跑這麼快。再說,要是有人跑了,雪地上該有腳印呀!窗戶外我細細察看了一遍,啥也沒有。”鄭智生惴惴道:“可能是咱倆精神忒緊張了,正說那個可疑的女人,就碰上女鬼了。”兩人一同自嘲地笑起來。

沈利司笑道:“碰上女鬼也得說:我覺得這女人的確是個關健,咱得想法子查查她的底細。”鄭智生茫然道:“咋查呀?”沈利司笑道:“左右莊上,誰不認得誰呀?來個生人好查,更何況是個年輕女人!更好查。”鄭智生道:“你說的也是。”沈利司沉默半晌,幽幽道:“你哥也真是的,經不起事,橫禍已經出了,一家人好歹留他一條性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誰知道想不開,又尋了短見。”鄭智生恨得咬牙切齒,狠狠罵道:“都是胡家和田家那幾個該死的野種,狗屎不如,也不分個場合。媳婦、老孃哪一個不是至親?大眾場合下往頭上扣屎盆子,誰能受得了?更何況我大哥已傷透了心!那時候光顧著拉架,沒想到我哥哥……唉!”沈利司嘆道:“是呀!啥叫不明事理啊?人不能比人,各方面的勁逼著你往這條路上走,你大哥就該這樣,這就是命呀!”鄭智生道:“話是這麼說,作惡的人遲早會有報應的。利司哥!我總覺得,那個邵家來的人非常可疑。雖然我知不道我哥是不是得罪邵盼頭了,但邵家爺倆的一貫為人,我大哥家中的這把火,我懷疑與他家肯定有關係。”沈利司道:“這事只是懷疑,是不是那個人目前還不能斷定,咱得想辦法打聽一下。”鄭智生點頭贊同,惴惴道:“是呀!得先找人打聽一下才對,找誰好呢?”沈利司笑道:“我有個姑表兄弟在邵家當差!要不,趕明我去找他打聽一下?”鄭智生問道:“你說的是哪一個?”沈利司道:“這人你興許認得,姜家集誰不認得老綿羊呀!”鄭智生恍然大悟,叫道:“原來是他呀!認得、認得。他可是邵盼頭跟前的紅人!”沈利司站起身來,道:“智生!咱就這麼說吧!天也不早了,你也早睡,我該回去了。趕明我就去找他打聽。”鄭智生挽留道:“天這麼晚了,還是別走了。冷呵的天,跟我打個通腿吧!”沈利司笑道:“不是我不走!你大嫂剛生過孩子,需要人照顧。再說,我出來一天了,要是一夜不回家去,家裡還知不道掛念成啥樣呢!”鄭智生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不好留你了。外面挺冷的,你把我的棉大氅披上吧!”沈利司道:“不用了,走起路來,就不冷了。”鄭智生埋怨道:“這就出?牌媼耍?憒┥匣鼓莧人濫閶劍刻旌?囟車模?鸌帕肆埂!鄙蚶?靜輝倏推??庸?藪箅├矗?Φ潰骸骯埽∧俏揖拖卻┳擼?廈韉每瘴以俑?闥屠礎!彼底懦雋嗣牛?V巧?恢卑閹?統齟竺挪嘔亍VV巧?此?咴讀耍?匚菰詿採洗餱?艘徽螅?姆騁飴遙?鋇醬盎Х帕粒?講糯迪ㄓ偷疲?洗殘?ⅰ?BR>鄭智生在家等候沈利司的訊息。可是一連三天,鄭智生望穿雙眼,沈利司卻好象從這個世界上失蹤了。鄭智生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臥不寧。好在吳壩離沈塘只有幾里地,這天吃過早飯,鄭智生拎著二斤紅糖,心急火燎地來到沈塘。沈利司家就住在沈塘的莊北頭,有兩間茅草屋,低矮的院牆中間有一個麥秸苫的神仙過堂,兩張破舊的木門半掩,一條黃狗懶洋洋地蹲在門旁,見有人來,抬頭有氣無力地“汪汪”叫了兩聲。隨著狗吠聲從堂屋內走出一個滿臉皺紋,穿著一身黑色破舊棉衣、有五十歲上下的老婦人來。

那老婦人睜大混濁的雙眼瞅了一陣,問道:“你找誰呀?”鄭智生陪笑道:“大娘!利司哥在家嗎?”老婦人一抄手,拉下臉來,破口大罵道:“他姥裡個?諾模≌Σ輝詡遙?妓?巳?熗恕!敝V巧?粵艘瘓?骸八?巳?熗耍渴巧?×耍俊崩細救說蛻?實潰骸拔獍由賬懶艘患伊?冢?闃?啦唬俊敝V巧?凵裼我疲???亍班擰繃艘簧?@細救松襠衩孛氐氐潰骸笆歉隹床〉鬧R繳?遙?倉?壞賴米鍔度肆耍?腥思野胍估鋟帕艘話鴉穡??葉忌賬懶恕R?燈鵠矗?思抑R繳??臣一褂卸髂兀“炒蠖?備舊?⒆櫻?思沂亓蘇??灰埂0扯?備灸巡??銥髦R繳???弧??褪悄翹煲估錚??依鋶齙氖隆D闥鄧擔?忱?灸懿蝗グ鋨錈Γ坎蝗ヒ膊緩眉郟〈憂迤鵠慈サ模?幌倫用Φ教旌諛敲賜矸講嘔乩礎R倉?壞勒χ蔚模炕氐郊宜さ醚?費?常?乓冊肆耍?騁晃駛怪比擄場!崩?灸鍥?彌狽?籽郟?幼諾潰骸拔乙膊皇前芑鄧??痴飧齟蠖?喲有【駝庋??牙鋦?諾模?歡親踴?康白櫻?值貌喚忻??洌敝V巧?渙徹厙校?實潰骸笆腔?顧さ模可說彌夭恢匕。俊崩?灸鍃窖壑背蛑V巧?擲鐗哪橇槳?焯牽?笱艿潰骸八??浪?牙鋦?攀欽λさ模扛??濟桓鍪禱啊D憧純矗?夤俗潘禱傲耍?餐?宋柿耍耗閌撬?劍渴巧蹲?系模空宜?猩妒虜唬堪痴饢葸?。?備舊?⒆幼骱Φ猛υ嗟模?憔妥??玫紫擄桑∥液八?簧?!敝V巧?Π咽擲鍃嘧諾畝?錆焯塹萘斯?ィ?Φ潰骸澳?退抵V巧?宜?!崩?灸鋃偈畢駁寐?持邐普攬??廈Υ有淇誄槌鯰沂職押焯牆庸?ィ?槐哌脒兜潰骸罷舛嗖緩眉郟炕菇心慊ㄇ?!被贗方械潰骸襖?荊±?荊∮腥死湊夷恪!敝惶?菽諫蚶?居Φ潰骸笆撬?椅已劍俊崩?灸鍇臘椎潰骸拔抑?朗撬?劍空夷愕幕鼓苡型獗叩模磕慍隼純純床瘓橢?懶耍俊蓖?胖V巧?γ忻械乜湓薜潰骸澳憧純茨閼飧齦紓?さ酶嘰蟀著鄭?椒秸燒桑?渙掣O啵?置魘呂恚荒南竽閶劍?さ孟蟾鍪鶯錚?薏爬?茫?槐臼攏┑摹??幣槐噠瀉糝V巧?潰骸八?紓∧憬?堇鑀紛?桑?餉胬浜塹模?冶У悴窈炭究荊俊敝V巧?潰骸按竽錚∧?先思冶鶼姑α耍?煥洌?BR>只聽沈利司道:“我說是誰!是智生呀!進屋來吧。”鄭智生進了門,見屋內漆黑一團,濁氣四溢。站立了一會,方才看清屋內的一切:這是兩間小屋,屋內擺設破舊。當門擺放著一張三條腿的破木桌,木桌上供著一尊財神爺,財神像前三根香頭燃燒,冒出嫋嫋清煙;靠西牆支著一個地鍋,灶下積滿了白色的灰燼;地鍋的北頭搭著一張小床,大概老人就睡在這裡。再看裡間:有一張略新的大木床,一隻四方的舊衣櫃,沈利司和媳婦一頭一個,斜躺在**。屋內昏暗,小木窗低矮,隱約能看清東南角有一個大囤,裡面大概裝的是一家人的口糧。沈利司欠了欠身子,招呼道:“智生!是你來了?”老婦人翻翻白眼,嗔怪道:“人家來了,你也坐起來說話,象個坐月子的老孃們!您這個哥還給咱買了二斤紅糖呢。”沈利司愧疚道:“智生!叫你花錢了!到家來還拿啥東西?不拿東西我就不管飯了?”鄭智生道:“我這是給小侄買的,你不能再見外吧?”沈利司欣喜道:“我兒子長得胖呼呼的,可富態了,你過來看看。”說著掀開被窩,露出兒子的小臉來。

鄭智生走上前來,沒看清小孩的長相,卻被沈利司的樣子嚇了一跳:只見沈利司兩眼淤血,眼眶青紫,頭腫得象個西瓜,一臉新結的傷疤。鄭智生吃驚地問道:“你、你這是咋治的?”沈利司沮喪道:“別提了!就是那夜從你家回來的路上滑倒摔的。”鄭智生不信,問道:“咋摔這麼狠呀?”沈利司若無其事,輕描淡寫,調侃道:“唉!娘裡個?牛?夢業姑梗?乩吹穆飛希?鏨瞎澩蚯攪恕!敝V巧?鏌斕潰骸骯澩蚯劍磕閬杆鄧擔?獾降資欽?厥卵劍俊鄙蚶?舊衩氐氐潰骸拔掖幽慵頁隼矗?懷鱟??塗吹揭惶醣手鋇男÷分蓖ㄉ蛺痢N蟻耄?咴?返萌聘齟笸渥櫻?熱徽飫鎘新罰?劬妥甙桑∷??蛔叱齠嘣叮?鴕煌吩越?斯道錚?銥魈燉洌?壓道鐗乃?呈盜恕R?唬?蛔及鹽腋?退懶恕!敝V巧?嫠?笈攏?蠡詰潰骸霸韁?牢宜湍慊丶伊恕!鄙蚶?拘Φ潰骸澳闥臀也換溝沒厝ヂ穡柯飛匣共還喚形業P牡摹>惶嵴獾姑溝氖賂繕堆劍坎惶崍恕D錚≈V巧?膊皇峭餿耍??涯侵緩旃?ι繃耍?車苄至┖壬狹街選!崩?灸鋂杆僂燈沉酥V巧?謊郟?絞忠懷??料鋁忱矗?臘椎潰骸澳闥?錮鋦隼?攏『攘街選⒑攘街眩?橢?籃攘街眩?矣型蜆峒也??膊還荒閼餉醋骱Φ摹D閬備靖丈?旰⒆櫻?依鍇畹枚伎旖也豢??耍?慊固焯煺餉春?歟?姑煌?撕染疲??旌饒隳錮鋦?碌奈鞅狽縟ァ<揖駝餉匆恢淮蠛旃?Γ?一怪竿??蠣?兀∧鬩菜慵譜鷗?疑背粵恕!敝V巧?豢湊庹笫劍?λ檔潰骸氨鶼姑α耍?頁園丈撾綬沽恕!鄙蚶?疚⒅迕紀罰?逯V巧?限蔚匭πΓ?鹽?櫚潰骸澳惚鷦諞猓?依鏃?睢??敝V巧?Φ潰骸澳募也皇欽庋?坑屑父齬?孟笊叟甕芳夷茄?娜兆櫻俊?BR>利司娘突然兩眼放光,拍拍手道:“可了不得了,我的娘也,可了不得了,這話可叫你說對了,老天爺真是有眼,又出來一個說實話的!人家邵東家過的那是啥日子呀!跟神仙能差多少?人家真是‘良田千頃,高樓萬丈’!誰嫁到他家裡,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穿不完了綾羅綢緞’!俺孃家侄子在他家跑跑腿,吃得都是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手裡還不斷零花錢。說起他家來,真是……”沈利司終於忍不住了,漲紅了臉吼道:“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不說話能當啞巴賣了你呀?不管啥事,就是沒個眼色,家裡來回客,你瞎嘮叨個啥呀?還不夠煩人的!你就不能出去找幾個老嬤嬤拉呱去嗎?也知不道人家煩!”利司娘一愣,訕訕地翻翻眼,冷笑一聲,咬著牙道:“我知道你煩,俺能知不道你煩呀!打你爹一死,我就知道你煩我,煩得鼻子眼裡滴醋。早幹啥去了?二十五年前你咋不煩我呀?早知道是這樣的熊貨,下生時我狠狠心,一?錄興濫懍耍?〉謎飠崢茨愕牧成??兆印D惴常?一狗襯兀??悅懷裕??讓緩齲?曳秤猩棟旆ǎ課曳常?頁??等ィ磕慍邐藝?羯堆劍坑斜臼魯鋈フ趵賜蜆峒也??隳鏤乙哺?拍閬砈教燁甯#?遣攀切⑺澈⒆櫻∮心苣統鋈フ跚?パ劍磕慍邐藝?羯堆劍渴刈磐餿耍?閱閿斜臼掄Φ模磕闥?牙鋦?牛?然F鵠夏錮戳恕!幣膊煥碇V巧???炙醪保??巨集牡鼐噸背雒湃チ恕@?鞠備咎稍詿材峭罰?悼戳酥V巧?謊郟?叩煤熗肆場I蚶?玖成???芽矗?旖淺櫬ぃ?且眙舛??淹放は蛞慌浴?BR>鄭智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尷尬極了。須臾,他咳嗽了一聲,低聲朝沈利司問道:“利司哥!你這傷到底是?”沈利司忙衝他使了個眼色。鄭智生看了一眼正給孩子餵奶的利司媳婦,突然省悟。鄭智生又悶坐了一會,百無聊賴,屋內氣氛十分壓抑。鄭智生起身道:“天也不早了,我還有點別的事,得到渠閣集去一趟。利司哥!咱弟兄倆改天再拉呱吧。”沈利司乾巴巴地說道:“中!那我就不留你了。那件事我過天就去打聽,你彆著急,這也不是立馬就能辦到的事。”鄭智生點點頭,笑道:“我知道!這事急不得。”說罷告辭,起身走了。剛走出大門,只見利司娘正站在向陽的屋簷下伸著頭與幾個老孃們嘰嘰咕咕,說得眉飛色舞。見鄭智生過來,利司娘招呼道:“他哥!吃罷飯再走吧?”鄭智生見那些老孃們齊刷刷地用異樣的目光瞅他,不禁薄臉羞得通紅,喃喃說道:“不了。大娘!我到渠閣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說著,象逃跑一樣,慌忙踏雪走了。

一個圍著紅頭巾挺著大肚子的小媳婦,望著鄭智生的背影,問道:“大娘!這是誰呀!以前咋沒見過他呀?”利司娘眼皮一耷拉,癟嘴一努,不屑道:“誰知道從哪裡來的瑕包孩子!我也不認得。俺這個大兒子算是白拉扯了,打小就不跟我一個心眼,最疼他爹!莊戶人家本份種地過日子才是正理,吃飽了撐的,淨去交些狐朋狗友。他姥裡個?諾模?共喚形宜擔?乙凰禱埃?徽拋燜?透?罡雎禰疲?黨齷襖茨芤?廊耍《級??眉傅娜肆耍?裁揮寫筧誦難郟?共環?砈希ń逃???蹦鐗乃的慵婦浠共皇歉玫模渴竅蜃拍悖?鼓芎δ閶劍俊蔽醇福?忠а狼諧蕕嘏?畹潰骸拔胰賬?婺棠蹋?膊皇俏彝薪謁???疽?芄?蝦萌兆櫻?一贗煩?倫摺!斃∠備靜豢推?剜涼值潰骸按竽錚∧撓心閼庋?禱暗模堪妥拋砸訓畝?擁姑梗崩?灸錒淖判⊙鄣潰骸罷餑蓯俏野退?姑寡劍課搖???BR>突然,一個沙啞的粗嗓門喝道:“你巴誰倒黴?沒事吃飽撐的?又在這裡放啥的閒屁呀?”利司娘回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只見一個長得又黑又壯的高個女人,挑著兩個各有一百斤重的大木桶,象黑鐵塔一樣站在當街,怪眼圓睜,橫眉冷對,正是二兒媳婦姜紅花!利司娘臉上趕忙堆下笑來,諂媚道:“沒有,沒有,沒誰說啥呀!你不信,問問您這些嬸子大娘,誰也沒說啥呀!”姜紅花臉上的橫肉一哆嗦,瞪眼喝道:“不中,我聽見了,你是說巴著我倒黴呢。”利司娘嚇了一跳,頓時叫起撞天屈來,指天發誓道:“我的親祖奶奶,誰要是說你一句,天打五雷轟,叫我不得好死,叫我下雨淋死、出門叫騾子踢死、上街叫大車扎死、天上掉雞毛砸死、喝茶嗆死、吃飯噎死、拌倒摔死,三伏天死了沒人管,爛在屋裡生肉蛆……”姜紅花不耐煩地揮揮手,訓斥道:“別在這裡濁心我了,你剛才說巴誰倒黴呀?是說我還是說沈利光?不說實話,今個咱不能算完。這才幾天不罵你,你頭皮又發癢癢了?快說,我還等著餵豬呢!”利司娘踮著小腳跑上前去,殷勤地撣撣姜紅花身上的灰塵,一臉媚笑,巴結道:“我那敢說你公母倆呀?我是說大熊東西他兩口子。”姜紅花鼻孔裡“哼”了一聲,鄙夷道:“諒你也不敢說我!軟的欺硬的怕,就知道你不是個好鳥!別呆在這裡放閒屁了,快給我燒鍋煮豬食去。”利司娘遲疑了一下,姜紅花眼一瞪,怪叫道:“咋啦!不想去嗎?我還喊不動你?”利司娘心驚肉跳,慌忙道:“沒有,沒有,我沒說不去呀!我這就去。”說著,雖極不願意,又不敢不去,訕訕地低著頭,跟著姜紅花到前院給二兒子煮豬食去了。

利司娘是老綿羊、抓勾子的親姑姑,孃家就在姜家集!利司爹去年死了,她跟大兒子沈司司過日子,卻常到二兒子沈利光家幹活。沈利司無姐無妹,僅他弟兄兩個。兄弟沈利光本份老實,娶了一個媳婦,是鍾堂石匠姜紹昆的大閨女!叫姜紅花,長得五大三粗,脾氣暴躁。

婆媳倆一走,幾個老孃們拍手大笑起來,都說:“真是‘螞蟻吃豆腐,一物降一物’!這個老嬤子就是不喜見人(不討人喜歡),在大兒媳婦跟前是猛老虎,到了二兒媳婦這裡,便成了老鼠。”小媳婦翹嘴不屑道:“這樣的古怪老嬤子!就該有姜紅花這樣的兒媳婦治她。”一旁有個上年紀的老大娘道:“你們知不道!利司娘年輕時受氣,利司的奶奶可沒少欺負她。有一回烙饃饃,翻饃慢了點,糊了半拉,利司娘差點叫利司的奶奶用火棍打死,這是我親眼見的。”小媳婦嘲弄道:“年輕時捱打,到年老了就打自個的兒媳婦撈本嗎?這是啥道理呀?”老大娘斜睨道:“為啥說‘十年的媳婦熬成婆’呀!”小媳婦搶白道:“熬成婆婆就該打人呀?那要是碰上姜紅花這樣的兒媳婦咋辦呢?”有個女人笑道:“利文媳婦……”小媳婦翻白眼打斷她的話頭:“我叫鄧秋雲!”那女人抿嘴一笑,打趣道:“好!鄧秋雲!你婆婆打過你嗎?”鄧秋雲俏臉一紅,鄙夷道:“誰象你呀!”那女人羨慕至極,嘆道:“還是人家鄧秋雲命好,不光嫁了個好男人!又攤上一個好婆婆!”鄧秋雲得意地笑笑。那女人抬頭看了看太陽,道:“快晌午了,該回家做飯了。”大家說著,四散走開。

鄧秋雲踮著小腳,晃晃悠悠回到家中,進了堂屋,板著臉大模大樣地往當門太師椅上盤腿一坐,順手從八仙桌上拿過竹杆長煙袋來,把菸嘴往嘴裡一含,鼓起腮幫吹了吹灰,然後從菸葉包中用手指撮出菸葉使勁按入菸袋鍋中壓實,又從懷裡摸出洋火點上,美滋滋地深吸了一口,閉上眼睛,任憑輕煙從鼻孔中徐徐冒出。過了許久,鄧秋雲慢慢地睜開眼睛,向蹲在門檻上發愣的丈夫沈利文厲聲喝道:“我說:你也不看看到啥時候了?還不做飯去呀?”

在蘇、魯、豫、皖一帶,夫妻間不直呼其名,以“我說”代替。她既然要說,不叫她說肯定不行,也不知是啥朝代落下的規矩。沈利文抬抬眼皮,慢吞吞地回道:“做啥飯呀?有現成的鍋餅,桶裡有才打來的涼水,你湊乎著吃吧!”鄧秋雲俏臉一扳,罵道:“該死的,你就不能燒點熱荼喝嗎?吃幹饃饃喝涼水,你想把我吃死呀?”沈利文反駁道:“你又不是知不道?家裡就那點柴禾了,一春天還知不道能不能撐過去呢,省著點燒吧!”鄧秋雲怒斥道:“放你孃的狗屁,我就想喝荼。”沈利文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重重地長噓了一口氣,鑽進低矮的鍋屋裡,往鐵鍋裡添了兩碗涼水,點火就燒。不一會兒,濃濃的炊煙從小屋的各個縫隙裡冒了出來,小屋活象一個剛出鍋的大饅頭。

鄧秋雲得意地笑了,在婆家她才不受氣呢。就在這當兒,從門外慌慌張張走進一個人來,見到鄧秋雲,劈頭叫道:“老沈!你還有閒心吸菸呀!趕緊回孃家看看吧?出大事了。”拉著她就往外走。

原來,閨女出嫁後,不論她年齡大小,立馬變“老”!外鄉人來到本地,聽人喊“老某”!千萬別以為只是招呼鬚眉漢子,沒準是個十六、七歲的俊俏小媳婦!孃家人稱呼嫁出去的閨女是以她丈夫家姓前加個“老”字!就象熟人相見,稱呼“老李,老張、老朱、老王”一樣。閨女嫁到張家,便成了“老張”!嫁到馬家,就是“老馬”!嫁到王家,自然是“老王”了!不管你在孃家叫啥“花”、“霞”、“麗”,不管以前你那名字有多麼好聽,多麼富有詩情畫意,只要嫁了人,從此通通作廢!你從父母的嬌閨女變成了人家的兒媳婦,便是從天堂跌進了阿鼻地獄,不但名字沉入大海,再也無人提起,而且有了一個專門挑刺、凶神惡煞般的領導,那就是丈夫的母親,她的婆母娘!婆母娘雖說也是娘,就因前面多了“婆母”二字,便與生身母親迥然不同。親孃望著閨女!那是一臉慈祥、愛憐;婆母看兒媳婦,眼神裡則是冷漠、挑剔,咋看都不順眼。這婆母已苦熬十幾年,受盡她那個婆母的欺負、凌辱、叱罵,自已終於也熬成了婆母,可到了撈本的時候,這時無不變本加厲,開始折磨她這個兒媳婦出氣,解那鬱積十數年的心頭之恨。這“婆婆”便是從“媳婦”熬過來的,但日子漫長,需要等上十幾年,不容易呀!媳婦嫁了丈夫,從此,不但要給人家生兒育女,還要忍受她那個惡婆婆的窩囊氣!甚至是打罵汙辱,苦不堪言。媳婦不但要挨打受氣,就連稱呼也低人一等,鄧秋雲嫁給沈利文!孃家人稱她“老沈”!雖說婆母善良老實,鄧秋雲不受窩囊氣,在沈塘卻成了“利文媳婦”!“沈鄧氏”!這便是婆家人給她起的名字。她也憤憤不平,頗不服氣,但世道如此,也沒地方說理去。成了人家的媳婦!要想有出頭之日,首先得生個兒子!還得耐心等兒子長大,得等兒子娶上媳婦!要是“媳婦”只生閨女,更是婆家憎恨的物件,便永無出頭之日了。就算生了兒子,這兒子要是打光棍!娶不上媳婦,也是“狗咬豬尿泡,空歡喜一場”。當然,也不能一概而論,遇到姜紅花這樣五大三粗的兒媳婦!就算利司娘古怪,也只能忍氣吞聲,乖乖地去燒鍋煮豬食去了。

鄧秋雲被那人拽得腳不沾地,連叫道:“三叔!你拽我弄啥?有啥事?有啥事呀?”兩人來到大門外,鄧秋雲拚命掙脫,愣愣地看著她孃家三叔鄧敬奎,詫異道:“三叔!你這是咋啦?到底有啥事呀?”鄧敬奎急得頭上熱汗淋漓,連連跺腳,催促道:“老沈!你快點吧!您娘在家裡上吊了。”鄧秋雲兩眼直眨巴,還沒回過神來,又問道:“三叔!您老人家說啥呀?”鄧敬奎跺腳埋怨道:“唉!你說你這孩子!咋還不急不燥的,你說我說啥呀?你娘在家上吊死了。”恰如五雷轟頂,鄧秋雲兩眼一閉,“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