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七夕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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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七夕賦
（闕名）
此賦選自《文苑英華》卷二三、《全唐文》卷九六○。關於牽牛織女的神話傳說由來已久，宗懍《荊楚歲時記》：”七月七日，為牽牛織女聚會之夜。“韓鄂《歲華紀麗·七夕》”鵲橋已成“注引《風俗通》：”織女七夕當渡河，使鵲為橋。“《文選》曹植《洛神賦》李善注引曹植《九詠》注：”牽牛為夫，織女為婦，牽牛織女之星各處一旁，七月七日乃得一會。“本篇即賦其事。
若夫銅儀改候［1］，金氣迎辰［2］，驚飛灰於素管［3］，送流火於清旻［4］。聽涼風之唳響，視秋露之凝津，月蒼蒼而上桂［5］，風蕭蕭而吹筠［6］。步廣庭而延佇［7］，仰層漢而馳神［8］。惟暮序之靈匹［9］，仰良宵而展會［10］，息龍杼於仙機［11］，駕羽橋於淺瀨［12］。耀九微之華彩［13］，澄八極之氛靄［14］，儼翠鳳以翔鑣［15］，舉丹蜺而振旆［16］。籠霧縠於雕輦［17］，疊雲花於綺蓋［18］，舟容裔於水濱［19］，駕逶迤於煙外［20］。
若乃仙娥侍轂［21］，玉女承［22］，嬴簫後唱［23］，洛鼓前揮［24］。褰九霄之雲幄［25］，曳五色之霞衣［26］，佩搖星而玉振［27］，扇掩月而紈飛［28］。陵紫宮而沉景［29］，NFED7黃道而騰暉［30］，始徘徊而好密［31］，契方阻而情違［32］。悵此夕之行盡，恨前秋之未歸［33］，悕宵光之不駐［34］，泫晨露之將晞［35］。
於是虯水移箭［36］，魚關驚鑰［37］，槎客河低［38］，針樓月落［39］。分一筵於俄頃［40］，解雙袂於今昨［41］，河漢忽其無樑［42］，秋期杳其無度。銜別緒而惆悵，對離居之寂寞，思纏綿於曉雞［43］，情顧盼于歸鵲［44］。浩長歌於耿介［45］，吊孤影其焉託？歌曰：”悲莫悲兮離別長，怨莫怨兮私自傷。斂橫波而向秋野［46］，垂玉箸兮沾羅裳［47］。“歌響既畢，恍然如失［48］，獨盈盈兮一水間［49］，空望望兮三秋日［50］。
（《文苑英華》卷二三，中華書局影印本）
［1］銅儀：銅製渾天儀。此指天象。
［2］金氣：指秋。古代五行說以金配秋，其色白，故名。辰：時辰。
［3］飛灰：律管中葭灰飛動，古人以此候節氣。《晉書·律曆志上》：”又葉時日於晷度，效地氣於灰管，故陰陽和則景至，律氣應則灰飛，灰飛律通，吹而命之，則天地之中聲也。“素管：秋白色，故秋之律管稱素管。
［4］流火：《詩經·豳風·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火，星名，又名大火星，即心宿。夏曆七月黃昏，其位置由中天逐漸西移，知暑既而秋將至。清旻（mín）：秋季的天空。
［5］蒼蒼：青白色。上桂：升上桂樹之端。
［6］蕭蕭：風聲。吹筠：吹過竹林。筠，竹皮，代指竹。
［7］延佇：久立等候。屈原《九歌·大司命》：”結桂枝兮延佇，羌愈思兮愁人。“
［8］層漢：高高的天河。漢，雲漢，即銀河。
［9］暮序：晚上。序謂時序。靈匹：神仙的匹配，指牽牛織女。謝惠連《七月七日夜詠牛女》：”雲漢有靈匹，彌年闕相從。“
［10］展會：會面。展，省視。
［11］龍杼：指織女織布所用之梭。杼，織布梭。仙機：織女的織布機。
［12］羽橋：喜鵲所搭之橋。參見本文解題。瀨：水激石間為瀨。屈原《九歌·湘君》：”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
［13］九微：燈名。《藝文類聚》卷四何遜《七夕》：”月映九微火，風吹百和香。“
［14］八極：八方極遠之地。《淮南子·地形訓》：”八紘之外，乃有八極。“
［15］儼：昂首。《說文》：”儼，昂頭也。“此謂駕車之馬。翠鳳：指馬嚼子露在馬口外的兩頭部分，如鸞首狀。鑣：馬嚼子。《詩經·秦風·駟NFED8》：”車鸞鑣，載獫歇驕。“
［16］丹蜺：《史記·司馬相如列傳》相如《上林賦》：”拖蜺旌，靡雲旗。“張守節《正義》：”張揖雲：析羽毛，染以五采，綴一縷為旌，有似虹蜺氣。“此指作為儀仗之旗。
［17］霧縠（hú）：《文選》宋玉《神女賦》：”動霧縠以徐步兮，拂墀聲之珊珊。“本指縐紗，此以指雲霧的波紋。雕輦：華美的車。
［18］雲花：指五彩之雲。綺蓋：美麗的車蓋。
［19］容裔：起伏貌。《文選》張衡《南都賦》”汰瀺兮船容裔“。呂向注：”容裔，船行貌。“
［20］逶迤：曲折婉轉貌。《後漢書·邊讓傳》邊讓《章華賦》：”振華袂以逶迤，若游龍之登雲。“
［21］轂：代指車駕。
［22］：四馬駕車時，中間兩馬夾轅者為服馬，兩旁之馬叫，亦名驂。
［23］嬴簫：指簫。春秋時秦穆公小女名弄玉，好吹簫，後嫁仙人簫史，夫婦皆仙去。秦，嬴姓。
［24］洛鼓：指鼓。曹植《洛神賦》：”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馮夷為河神。
［25］褰（qiān）：撩起。九霄：天極高處。雲幄（wò）：以云為幄。幄，帷幕。
［26］曳：拖。霞衣：以彩霞為衣。
［27］佩搖星：星佩搖動。星佩，以星為佩。玉振：玉撞擊聲。
［28］扇掩月：月扇掩面。月扇，以月為扇。紈飛：白紈轉動。紈，白色細絹。團扇以紈製成，故又稱紈扇。
［29］紫宮：星座名。古代天文學家分天體恆星為三垣，中垣有紫微十五星，亦稱紫宮。沉景：即沉影。
［30］NFED7（lìn）：車輪輾軋。黃道：古人認為天陽繞地執行，遂將太陽繞地的軌道稱黃道。
［31］徘徊：難以分舍貌。
［32］契：投合。方阻：並阻。
［33］前秋：謂第二年秋天。
［34］悕（xī）：悲傷。駐：停留。
［35］泫（xuàn）：水滴下貌。晞（xī）：幹。
［36］虯水：古代漏壺，浮子上立一箭，水滴進則箭上升，用以指示時辰，箭有虯紋，故稱虯水。
［37］魚關：古代門鎖常作魚形。唐丁用晦《芝田錄》：”門鑰必以魚者，取其不瞑目守夜之義。“
［38］槎客：張華《博物志》卷一〇載天河與海通，有人見海上有浮槎來去不失期，於是備足乾糧乘槎而去。久之，茫茫不辨晝夜。至一處，有城郭屋宇，遙望宮中有女子織布，又見一男子牽牛至水邊飲水。牽牛人驚問何來，此人說明原委，並問此是何處，答曰：”君至蜀郡訪嚴君平則知之。“此人隨槎而返，後至蜀郡訪嚴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牽牛宿。“計其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時。此槎客河即謂銀河。
［39］針樓：南朝齊武帝起層城樓，七月七日夜令宮人登以穿針，因名穿針樓，見王象之《輿地紀勝》卷一七建康府。
［40］俄頃：須臾，形容時間極短。
［41］雙袂：雙袖。屈原《九歌·湘夫人》：”捐餘袂兮水中，遺餘襟兮澧浦。“
［42］梁：橋。
［43］曉雞：晨雞。
［44］顧盼：還望期盼之意。
［45］耿介：獨立貌。
［46］橫波：喻眼神流動。傅毅《舞賦》：”眉連娟以增繞兮，目流睇而橫波。“
［47］玉箸（zhù）：喻眼淚。劉孝威《獨不見》：”誰憐雙玉箸，流面複流襟。“《錦繡萬花谷》後集卷一五引《六帖》：”魏甄后面白，淚雙垂如玉箸也。“箸，筷子。
［48］恍然：失意貌。
［49］盈盈：清澈貌。《古詩十九首》其十：”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50］望望：一再瞻望。三秋：秋季三個月：七月孟秋，八月仲秋，九月季秋。
評
此賦七夕，描寫牽牛織女相會及分別的情景，頗為動人。夫婦二人各居一方，每年七月七日始得一見，盼會之心怎得不切？難捨之情怎得不悲？秦觀《鵲橋仙》詞曰：”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詞與賦有異曲同工之妙。王勃亦有同題之作。李調元《賦話》卷二雲：”唐無名氏《七夕賦》雲：’虯水移箭，魚關驚鑰，槎客河低，針樓月落。‘清麗芊眠，雅與題稱，似勝王子安作。“此賦精工綺麗，想象豐富，具有夢幻般的色彩，明顯有受屈原《九歌·湘君》與《湘夫人》，以及曹植《洛神賦》影響的痕跡。句式上除偶有少數四字句外，絕大部分為六字句，句法一律卻不單調，反給人以一氣貫注之感。惜作者名不傳。從風格上看，當是晚唐人所作。
（尹佔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