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初入官場_柳織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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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初入官場_柳織篇(5)
生牛皮擰的鞭子沾了鹽水抽在皮肉上,光是聲音就讓人冷汗驟起。一下,兩下……聲音傳入我的耳朵裡,夾雜著柳織痛苦的低吟,鞭鞭就像是抽在我的心上。
我極力壓抑著自己顫抖的軀幹,自我催眠:這不是柳織。他是一個陌生的貪汙犯,他擔任著朝廷命官,卻淨做著蠅營狗苟之事……他刮取民脂民膏供自己享樂,他十惡不赦……我用力閉緊雙眼,不再去看那個血肉模糊的人。
可他就是柳織,柳織不應該是這樣的人……柳織他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哈哈哈哈……”空氣裡傳來他的嘲笑:“受不住了?我這個捱打的都受得住,你連看一眼都做不到,還怎麼做官?”
好像有一隻手把我的心攥得緊緊的,我猛然睜開眼,眼前卻依舊是地獄一般的場景。有什麼在眼前開出妖豔的血花花瓣,糾纏著我靈臺之間天塌地陷。
“夠了!”我聲音嘶啞,“先收押,明日再審。”
那雙幽暗的眸子彷彿看透了我的所思所想,我卻永遠看不透他在想什麼、他究竟要什麼。
獄卒架起他,把他拖走,在陰暗的牢房地面上留下一道濃重的血痕。我試了兩次,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整個身子都是麻的,根本動不了。
當我站在關押柳織的牢房外,向內看去——昏暗的牢房中,唯一的光明僅僅是立於桌上的一根蠟燭,恰好也映在了他露出的那片染滿血的衣角上。他被扔在牢中配備的可以說得上是骯髒不堪的被褥上,散鋪的稻草下老鼠吱吱地叫著。
他披散的髮髻遮住了面頰,大口喘著粗氣,一身狼狽,卻還是吸引著我的視線,一如當年光鮮絢麗時。
作為大理寺卿,我問心無愧,可作為盧幀,我確確實實負了他。有一瞬間我甚至想:我若是走進去,恨極了我的柳織會不會撲上來一口咬斷我的脖子,與我來個同歸於盡。那樣倒也值了。
可是我怕,我不願意見到他眼中滅頂的恨意。我步步後退,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鎖鏈響動,柳織吃力探頭問我:“怎麼不進來?"
我怔愣了一下,止住了步伐想了想,還是叫人開啟門,帶著藥走了進去。
他動了動找了個舒適的位子仰望著我,眼中並沒有恨,有的只是蒼涼和釋然。
“打完了又來送藥,盧大人真是好格調。"整個牢中只有我們兩個人,他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刺進我心裡。
“現在我們就以柳織和盧幀身份,再說說話、敘敘舊吧。”他點點頭,我打開藥瓶,“先上完藥再說。”
他伸手攔我,我上藥的手懸在半空,又被迫收了回去。我看著他,心中像是被什麼壓住了,說不出的難受:“已經厭惡我到了這種程度?”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苦笑了一下,“明天還得接著打,癒合了再裂開更疼。”
我心裡一緊,蹲下來,把頭抵在他的膝上,悶悶地問了句:“我想不通,你這是何苦?我以為我們什麼困難都可以聯手過得去,可你為什麼要自掘墳墓?”
他語氣依舊從容:“我挖的墳墓,你來蓋棺,我死得其所。盧幀,我只問你一件事,你來抓我之前,有沒有一瞬間想過,要放我走?”
“我想過你是被栽贓的,我想趕緊查明這件事,還你一個公道。”只是我沒想到你如此讓我失望。
他眼中一亮。“你就沒想過就
算我犯了罪還是放我走?”
“不可能!”我避開他的視線,“只有這個不可能……”
“是啊,你是要保護所有人的盧大人,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你只是把公理放在一切之前罷了。”他切了一聲,痛得齜牙咧嘴,“真是不甘心啊。”
我們就靜靜坐在那裡直到天色將明,相互依靠著,好像永遠不會分開。
我不想用眼淚為他送別,可眼眶裡苦得厲害,揉了揉太陽穴,一滴淚不小心掉了出來,於是乾脆背過頭去。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像是暴雨前壓下的陰雲。
他的聲音在空寂的牢房響起,平靜而清晰:“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要公理,還是要柳織?”
我轉回身,跪在他身邊,明明那麼想對他溫柔,吐出的每個字卻像冰:“柳織,你聽好了,我是絕不會姑息犯罪的。正因我們是朋友,我才絕對要讓你明白,做錯事是要償還的。”
“好,好,好啊……”他大聲擊掌,仰頭大笑不止,劇烈牽動傷口痛到滿臉淚水。
我深皺著眉,卻被他一把拉進懷裡,衣襟立刻被血浸透了,他卻不知覺,只牽著我的手,在我耳邊說:“最後讓我抱抱,等我死了,一定會很想你。”
時間不會停止在這一刻,相依的人急著訣別,他在我耳邊說話,聲音低沉如咒:“你應該去參禪,說不定還能度我。”
他推開我,走到桌前就著燭光將那串名字一個一個寫下來,他的記性還是那麼好。我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課堂上背誦《大學》的柳織,那麼從容,自信,一個字都不會背錯。
天亮了,預示一切都已結束。獄卒們在門口為他帶上沉重的鐐銬和枷鎖,壓得他直不起身。我們對視,都深知這是最後的告別。
“本官問你,可還有什麼話要交代?”可能是聲音太過僵硬,我說的每一個字竟都沒有顫抖,但我知道自己的眼眶早已通紅一片了。
他又笑了,散亂的長髮下,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笑。他緩緩跪下去,麻布摩擦鎖鏈的聲響在我耳邊轟鳴,他向我叩拜,久久沒有抬起頭。
我聽到他說:“大人清正廉潔,明察秋毫,罪臣不敢不愧、不悔、不服。”他望向我,望得那樣深,眼神少年般澄淨,
他說:“從今天起,沒有什麼再能打敗你,盧大人,你已經成了最好的官,無敵的。”
我喚他的名字,他卻站起,轉身不再看我,沉重而又輕鬆地一步一步離開我,走向那個有光的地方。看著他赴死的背影,我的喉嚨再喊不出聲音。
這世上沒有一個噩夢恐怖過行刑的那一刻。我明明離得那樣遠,卻清楚地聽到了刀口劃過血肉的聲音、鮮血濺在地上的聲音、頭顱…砸在地上的聲音。
我心裡有什麼倒下了,又有什麼炸裂開,絕望順著視線爬上血脈,滲入肌體。受刑的明明是他,為什麼我也在那一刻魂飛魄散。
“大人!大人!”是誰在耳邊叫我,我說:“別吵,讓我再看看他。”
“您醒醒吧,他已經死了。”說話的小卒稚氣的臉糾結著,每說一個字都小心翼翼,我問:“我可不可以帶走他?"
小卒一臉不可思議:“大人,這死刑犯的屍首都是要丟到亂葬崗去的,求求您別為難小的了。反正這人死都死了,再計較那些還有什麼用處?”
我看著他們把他的屍首與其他屍首塞在一個蛇皮袋子裡,目送
他們漸漸遠去。
是啊,人都死了,再計較那些還有什麼用?
人死了,案子沒有終結。當天下午我便和刑部的李涯去抄柳織的家。
日光很好很暖,我把他的東西一件一件裝起來收好,他不喜歡有人用他的東西。粗嗓門的李涯在一旁喊:”盧大人,我們這是抄家不是搬家!“
有人來報在後院挖出了許多大箱子,開啟全是金銀珠寶。
李涯嘀咕著說:“你說這柳大人也是怪,別人貪汙不是買這買那往完花,就是存在銀號裡。埋在自家後院的,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看到。”又督促手下人,“還愣著幹什麼,挖呀!”
我問李涯:“你在刑部就職這麼多年,那些貪汙的人都是為了什麼?錢到底有什麼好,我想不明白。“
“無貪不官,很多時候也是迫不得已。你想啊,這週轉來往,哪個不得塞銀子打點。小打小鬧還好,就是別把事情鬧大了。”
我覺得他說得在理,又想柳織的官做得很輕鬆,要是週轉打點定是為了我,我是不是也算是柳織的共犯?
“盧大人?盧大人?”他在一旁叫我,聲音聽起來很遠。
“嗯?……抱歉”我回過神。
他叉起腰,“唉,我也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做官,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別說是摯友,大義滅親的都不知見過多少回……”我沒注意聽他在說什麼,只覺得很吵。
“他們說砍了頭的鬼,轉世時不好託生……”我的視線移向不遠處桂樹下的石桌石凳,和他談笑對飲的場景清晰的彷彿昨日,可如今我二人已天人兩分,人生這場戲好生荒謬。
我去清點贓款,一箱箱開啟,果真是多得晃眼。
我把每一筆都仔細記好,折算出來就是柳織的命。
筆在紙上畫出長長一道墨痕,從我手中脫出落在地上。
“你說……有沒有人貪汙以後,查抄的贓款一文也不少?”
“怎麼可能?必然是要……”李涯的聲音糊下來,我只覺天旋地轉。
盧幀,我今天要教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記牢了:
做官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要心要夠狠,二是要能夠識破謊言,你一定不要忘記。
一是要心要夠狠……
二是要能夠識破謊言……
彌天大謊……我翻身上馬,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去找柳織,去把這個騙子找回來!
可能全京城所有的痛苦都腐爛在這裡了。我從馬上跌下來,惡臭襲來,亂鴉驚起如陰雲驟散。我膝蓋一軟,跪了下去,捂住臉,掌下的面孔悲哀扭曲。透過指間,我看到的唯有堆積如山的屍骨。我該怎麼辦,我找不到柳織了。
我在屍堆裡爬行翻找,每一具都面目全非,神經灼痛難忍,我才忽然想起,柳織沒有頭了。
我每爬行一步,就會有大片烏鴉飛起,露出大片殘骸慘不忍睹。
烏鴉是食腐肉的,那麼這些鴉食的又是誰的腐肉?你們這些惡鳥,你們要把柳織帶到哪裡去?
是了,禽獸何罪?
他們把柳織丟到這來的時候我都沒有阻止……
何止?柳織……他不正是被我害死的嗎?
哭不出聲音,我把頭和肘支在地上,腐爛的氣味讓我幾欲作嘔,可是我再無力站起。
天才的柳織又睡了,可這一次,壞心眼的盧幀再叫不醒他。
我忽然想明白了,那天他在我耳邊說的應是:盧幀,風霜刀劍無眼,我究竟該如何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