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四章 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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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二十四章 涼夜
多少年的時光裡，
一個人，一盞燈，一個永夜，
不眠的燈火，把夢境照得通亮，
你站在花海還盡頭，
眼裡滿是跳躍的燭火，
一點一點，閃爍成滿天的繁星。
【決雪之堤】
翎塵一個人站在雪地上，漫天白雪，遍地銀裝，風捲起他白色披風的一角，也捲起了他的悲傷。戰爭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末淪的笑容也還深深地刻印在腦海裡，可是如今，物是人非。走了很久，他才找到休息的地方，在底下，是凍土層之下的一個山洞。山洞的入口在懸崖邊上，由幻術築成，像一扇雪做的門。他走到門前，才看到有兩個人在等他。是箬杙和廈陌。
“你們怎麼在這裡？”他看著他們，冷冷的問。
“我說過，你去哪，我們就去哪！我們要守護你！”箬杙見到翎塵，開心的開口。
“我也說過，我不需要。”翎塵開啟門，然後側過臉，說：“你們最好儘快離開這裡，天快黑了，夜裡會更冷的。”
“我們不會走的，如果你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就在外面等著。”箬杙絕強的說。
“隨便你們。”翎塵把門關上了。
他們躲藏在拐角處，呼號的寒風從旁邊吹過，緊貼著他們的外衣。
“箬杙，我好冷啊！”廈陌抱緊雙臂，蜷縮排箬杙的懷裡。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箬杙抱緊廈陌，輕聲的問。
“翎塵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廈陌問。
“翎塵是因為弒痕才被放逐到這裡的，徹魂一心想要得到弒痕，而弒痕已經認定了翎塵，所以，他可能回不去了······”
“放逐？不是被派遣的嗎？”
“有區別嗎？一個人守著一片雪原，不是放逐，是什麼？跟著老師這麼多年，我從未聽說過決雪之堤需要什麼幻術師來管轄！”箬杙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寒冷而瑟瑟發抖。
風裡的雪從天涯飛到海角，雪界的夢卻還在沉睡著，它可能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所以不用悲傷，也不用難過。”一個輕柔的聲音從風雪那端傳來，逐漸靠近。
“怎麼，開始向命運屈服了麼？”另一個男聲說。
“箬杙，現在，我們怎麼辦？”女孩轉過身，憂傷的看著男孩的側臉。
“廈陌，你相信我嗎？”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決定跟著翎塵，守護弒痕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既然弒痕選擇了翎塵，那我們也必須選擇他。”
箬杙的語氣如此堅定，在他看來，跟隨翎塵並非無奈之舉，恰恰相反，他覺得，這是種榮幸。
看著箬杙淡然勾起的嘴角，廈陌的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我們當然要陪著他，他在這裡待多久，我們就陪他待多久。可是他都不肯見我們。”廈陌委屈的嘟著嘴。
“你相信我嗎？”箬杙問。
“嗯。”廈陌點點頭，認定了。
夜裡的風果然更冷了，他們緊緊地蜷縮在一起，卻依舊抵擋不了多少寒冷。畢竟他們的幻術級別還不夠高，能在雪界裡存活已是不易，更別說取暖了。他們慢慢在寒冷中沉沉的睡去，朦朧中，一個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翎塵······”箬杙無力的吐出兩個字。
“進來吧。”他還是面無表情。
箬杙微笑著抱起廈陌，隨他走了進去。
“你們就睡在這裡吧。”翎塵說著，從身後的櫃子裡取出一個藍色的瓶子，“這裡面是藍棵的汁液。”
他把瓶子丟給箬杙，就離開了。箬杙照顧好廈陌，又看了看自己住的房間。牆壁是白色的，上面還結了霜花，有兩張床，並排放置，床中間有一張桌子，也是白色的，還有剛剛的那個櫃子，也是白色的，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箬杙在櫃子裡找了半天一無所獲之後，就走了出去。走了沒有多遠，就看到了翎塵，他坐在一張冰**，**只有一張單薄的毯子，弒痕在他旁邊。箬杙輕輕地敲了敲門，翎塵抬眼看著他，眼神冰冷。
“什麼事？”
“額······有吃的嗎？”箬杙一邊說一邊揉著肚子。
“你右邊的櫃子裡有吃的。”
“就這麼點？那你吃什麼？”箬杙開啟櫃子，嚇了一跳。
“我不餓。”
“可是你總要吃東西的啊！”箬杙傻笑著看著他。
他轉過頭，不再理會他。箬杙只好拿了點吃的就準備回去了。
“等等。”翎塵突然叫住了他。
“有事嗎？”箬杙走過來。
“你們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等你走了我們就走了。”
“那我把弒痕還給你，你明天就走吧。”翎塵說著把弒痕塞給他，轉身就走。弒痕卻立刻飛起來停在他身邊。
“你看，弒痕並不想跟我走。”箬杙無奈的攤開手，得意的笑了笑。
“我已經失去一個朋友了，我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你們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想傷害你們。”
“······”箬杙看著他，突然說不出一句話。
“所以你們明天就走吧，回到屬於你們自己的世界裡。”
“可是，你就是我們的世界啊。”
“我？”翎塵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孩，天真純淨，滿臉的疑惑。
“守護是我們活著的理由，以前是守護弒痕，現在，是守護你。”箬杙看著他，目光堅定而澄明。
他突然沉默了，看著箬杙，不知該說些什麼。
雪界裡，風雪依然肆虐，陽光很好，風很大，雪很大，人很少，人很小，這裡，很靜。歲月在這裡留下的痕跡，被白雪一點一點的覆蓋了，生命中殘餘的溫度，在這裡凝成永恆。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雪界上的陽光來得很早，因為都是白雪的緣故，天亮的要更加的早。
翎塵早早就起來了，站在床邊看著弒痕。
“翎塵。”翎塵轉過身看著他身後的廈陌，她端著飯碗，一邊咬著筷子一邊看著他。
“箬杙讓我叫你吃飯。”
“我不餓。”
“你還是吃一點吧······”廈陌有些害怕的看著他。
“你不用怕我，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既然讓你們留下來了，我就不會再趕你們走。”
“嗯。”廈陌似信非信的點點頭。
翎塵走進屋裡，箬杙立刻站起來。“額······”他一時無語，不自然地看著他。
“怎麼了？”翎塵也不明所以。
“我是想問你，以後我們怎麼稱呼你啊？”
“稱呼我？叫我名字就行。”
“那怎麼行呢？太沒禮貌了！箬杙說你是我們的主人，一定要有禮貌。”
“主人？”翎塵此刻的內心想法一定是“我沒聽錯吧”之類的。“叫我翎塵就行了。”
“那······就叫塵殿吧？！”箬杙笑著說。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幻術師，這麼叫我，會有麻煩的。”
“那，就等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幻術師了，我們再這麼叫你。”箬杙說。
“······嗯。”翎塵衝他點點頭。
“那···翎塵···”廈陌突然疑惑的看著他。
“怎麼了？”
“我現在可以吃飯了嗎？”廈陌瞪著兩個大眼睛，渴望的看著他。
“嗯，吃吧。”翎塵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箬杙看著也笑了。
自從來到堊島，能讓翎塵開心的事多了，讓他不開心的事也多了，要保護的人也多了，熾羽、末淪、宸愔、箬杙、廈陌，還有很多個幫他的人，現在末淪不在了，他不能再讓身邊的人受傷了。
決雪之堤的第一天，過的有些漫長，漫長的就像在煥島上的那幾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無憂無慮，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雙手會沾滿鮮血，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身邊的親人朋友會一個個離自己而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成為了自己努力想成為的那個人之後反而變得更無能為力。
漫長而平靜的一天在沉默中過去，夜色漸漸的深了下來，翎塵推開門，走到箬杙的床邊。
“箬杙。”翎塵叫醒剛入睡的箬杙。
“有事嗎？”
“我想問你些事。”
“您說。”
“我想回陵洞，還有可能嗎？”
“當然有。徹魂之所以不讓你回去，是因為害怕你的實力會影響他的地位，如果你能讓他相信即便你得到弒痕，也會一直為他效力，他不會不讓你回去的。”
“也就是說，如果我這把兵器足夠鋒利，又得心應手，他就不會不用。”
“嗯，是這個意思。”
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何為放棄，也不知道何為擁有，知道真正地失去了，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之前，剛知道末淪死後的訊息時，他就像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好像所有堅持的東西瞬間就崩塌了，他開始迷茫，開始無措，甚至開始瘋狂。現在呢，他突然懂了，自己堅持的東西不是仇恨，或者說，不只是仇恨。還有人想去保護他，守護他，還有人需要他的保護。在他為了仇恨傷害自己和他人的時候，還有人為了他而傷害了自己。
“我···是不是很自私···”翎塵突然問。
“沒有人不自私。”
“是嗎？”翎塵轉過頭看著他，問：“那你們跟著我有什麼私心呢？”
“完成我自己的使命啊！”箬杙的語氣聽上去像是理所當然。
“使命？是什麼樣的使命能讓人不顧危險、不知生死的去守護一個陌生的人呢？”
“你覺得你是陌生人嗎？你認為我們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守護的人是陌生人嗎？”箬杙突然有些憤怒。
“我······”翎塵一時無語。
“雖然在你心裡，我和廈陌只是偶然出現在你生命裡的路人，可能你也會覺得，我們突然出現，也一定會突然消失，所以我們在不在都無所謂了，是嗎？”
“不是。”
“不是嗎？難道，翎塵你把我們當做朋友了嗎？”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對於突然出現在我生命裡的你們，我沒有覺得無所謂，而是覺得憤怒。”
“憤怒？”
“突然走到我這樣的人身邊，不會覺得害怕嗎？是想找死嗎？跟著一個一無所有、頹廢無為的人，不會覺得是在浪費生命嗎？”
“不會。”箬杙終於打斷了他的話。
“不會。”廈陌也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箬杙說，我們要相信你。”
“······”翎塵突然無語，轉過身，眼眶有些溼潤。
走進冰天雪地裡，風激烈的捲進胸膛裡，洶湧出一陣陣記憶的浪花，像潮水一樣，湧進這樣的冰雪裡，曾經迴盪在雪地上的笑聲，已化作永恆的星光，在這個幽邃的深夜裡，沉淪，無限沉淪······
不遠處，走過來一男一女兩個人影，蒼白的白雪覆蓋了所有的痕跡，奡司看著這些雪，又想起了幾十天前的戰爭，過去快一個月了，翎塵也在這裡呆了一個月了，如果那天他沒有來雪界，主動請求和暗雪一起守衛陵洞，沒有參加作戰，他也就沒有機會看到當時的戰況，不過就算後來聽到別人的描述，也確實還是會心生涼意。
大雪漫天，遮住了所有的痕跡，就像這裡從未沾染過鮮血一樣。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翎塵地下住處的入口附近，這裡的風雪漸小，而且相對安全，沒有人會想到要來這地方居住，翎塵也是挺可憐的，奡司想著，走進了入口，入口的門是由幻術形成的虛門，一旦有人進來，翎塵立刻就會知道，他讓箬杙和廈陌躲了起來，自己也往門的方向走。
“奡司大人？您怎麼來了？”翎塵有些驚訝，這些天，除了暗雪送過來一些吃的，沒有人再來過了。
“宸愔想你了，我帶她來看看你。”奡司調皮的使了使眼色，宸愔就站在他身後。
“宸愔。”翎塵望著奡司的身後，眼神頓時溫柔了起來。
“翎塵，你過得還好嗎？”宸愔眼裡含著淚，聲音有些哽咽。
“我挺好的，不過你，怎麼好像瘦了呢？”翎塵溫柔的打量著她。奡司在一旁揚了揚嘴角，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從來沒見他眼神這麼溫柔過。
“我很好啊！”宸愔和翎塵走進屋內，奡司也跟了進來。
“嗯，按理說，這個時候我是不應該來打擾你們的。”奡司聳了聳肩，語氣有些···額···猥瑣。
“奡司！”宸愔羞赧的喊了一聲，臉紅了起來。
“還有別的事吧？”翎塵問他的時候，眼神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淡。
“翎塵，我是想問你，我向洞主提議讓你來雪界，你不會怪我吧？”奡司問。
“不會，對於我來說，這算是很好的結局了，我應該謝你。”
“嗯，你知道璃煙嗎？”奡司又問。
“不知道。”翎塵搖了搖頭。
“那，最近弒痕怎麼樣啊？”宸愔倒是聰明，知道奡司想問什麼。
“弒痕？”翎塵指著床邊的弒痕說：“弒痕一直都在那兒，也挺好的啊。”
“它沒有失去控制，沒有傷到你吧？”宸愔一邊打量著翎塵一邊問。
“沒有，只有我和它距離較遠的時候它才會自己飛到我身邊。”
“看來弒痕是真的喜歡你啊！”奡司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你剛才說的璃煙是什麼？”翎塵又問。
“璃煙是一個為了控制弒痕而創立的組織，你一定要小心他們的人。”
“若是他們能控制弒痕 把弒痕交給他們不是很好嗎？”翎塵有些不理解。
“你傻啊！”奡司無奈的搖了搖頭，說：“洞主為什麼讓你來雪界啊，不就是因為他自己想得到弒痕而弒痕卻偏偏認定了你嘛！現在弒痕在你手裡，你是幻術師，怎麼說都是自己人，就算他得不到弒痕，那這股力量也是陵洞的啊，可是弒痕一旦到了璃煙手裡，那他不是白忙了一場嗎？”
翎塵和宸愔聽著奡司碎碎念一般的話語，不禁心裡有些吃驚，他居然敢這麼說徹魂，倒是讓人有些佩服了呢。
“那，翎塵該怎麼辦啊？”宸愔問。
“我也不知道啊！”奡司無奈的攤了攤手。
“今天你來雪界，是洞主讓的吧！”翎塵看著奡司的眼神越發的冰冷，“洞主，是怕我會帶著弒痕背叛陵洞吧？”
“背叛？”宸愔睜大了眼睛看著奡司，奡司卻一言不發，看來翎塵早都猜到原因了。
“你可以告訴洞主，讓他儘管放心，我不會背叛陵洞的，也不會把弒痕交出去，現在弒痕的反應在一點一點的變慢，等到它不會在失去控制了，我會把它交給陵洞的。”
翎塵面色依舊淡然，奡司卻沒有想到，翎塵能這麼嚴謹的處世，當然，這些話，並不是翎塵說的，而是那天來看他的暗雪告訴他的，他還說，翎塵一定會再回去的。
短暫的相聚之後，宸愔和奡司不得不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宸愔給了他一些藥，是害怕弒痕再傷了他，翎塵送他們離開了。漫天的飛雪依然無聲無息的落著，風很靜，靜的讓人畏懼，靜的有些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