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九十八、西界關戰役(七)

九十八、西界關戰役(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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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西界關戰役(七)

黑甲的騎士像是散落在白楸木棋盤上的黑子,雖勢單影孤卻悍勇如鷹,陷在西華陣裡來回奔突。他們如貫雷一般從右翼殺到左翼,又撥轉馬頭折回,金屬的浪潮迂迴穿cha了四次之多,漸漸在中軍與前陣之間殺開一條血路。可他們無法再前進了,因為王旗之下有持盾而立的人牆。從中刺出的長槍槍尖閃著揚厲的光芒。

赤火麒麟旗cha在山塬上,帥旗下,一個披著紫堇大氅的中年人默默地看著底下一黑一白兩頭巨獸的撕咬。兩色在陣前已經交融在一起,滾滾的殺伐之意在黑草尖上覆壓。王域的精銳到這時候才衝鋒,幾乎把戰線拉到了九原城附近。

幽千葉的確謹慎非常,直到晉印熾幾乎殺進中軍,才下令擊鼓進軍。

謀定而後動。

畢仲先(呃……西華國主總認識吧?)對著身邊的死士一揮手:“看到那個人了嗎?”

四個披著鐵鐺甲的武士眯著眼睛,不看國主的手就曉得他在說誰。那匹雪白的梟狼駒在底下的傾坡上橫衝直撞,烈鬃白晃晃如同一張鮮明的旗幟。它蹄聲輕捷,完全沒有久馳的疲沓之意。馬背上的人一手握劍一手持刀,攻勢極烈,經行之處血臥勁草。

“殺了他。”

晉印熾帶著一個身邊的二十幾人,離山塬上的赤火麒麟旗不過七百步。他已經瞥到了那抹如劍般筆挺的身影。但突然,座下的白馬前蹄一輕,晉印熾鬆手摔在地上,而那個一直綁在馬鞍旁的黑木匣子,亦沉沉地落在他身邊,滾了幾滾。黑草下蔓延扭曲的陷馬溝蛇般隱蔽與危險,擋住了梟狼駒的橫行。但白馬顛了兩記又站穩了,血紅的眼盯著前頭圍上來計程車兵,長嘶一聲狂奔而走,履險如夷。

晉印熾陷在青勁陣中,旁邊最近的敕柳騎兵也在二十步開外。他忍著左臂的劇痛舉劍格擋劈頭而來的一擊,而後另一手揮刀橫斬。毫不凝滯地抽出後,他甩手把劍刺了出去,穩穩地釘在身近抬弓的身影上。他喘了口氣,沒有再探出頭去,只是坐在黑草叢中tian了tian發乾的脣。他的先鋒營從右翼突進後,真得在右翼前移的瞬間找到了那個縫隙,cha入了中軍。混戰多時,他的身邊已經不滿兩百人,而且都被密集的陣營給割開了。晉印熾知道,只要再走七百步,七百步……可他累了。

突然間,天空中有什麼東西掠過。他迅速沉身,劈空而來的勁道割裂了他頭上的方巾。晉印熾靜靜地聽著,四道勁風正在迅速地將他合圍,步履輕盈踏空而過。他看看那柄已經砍出缺口來的刀搖了搖頭,撐著地站起來,然後翻腕橫在胸口,擺出亙行起勢——虛嶽。

分魚嶺東麓。

顧錦謙終於從黑草間lou出腦袋來。山麓另一旁的戰鼓敲得悶實,正是分三列急進的行軍鼓。他突然喝令:“全軍上馬!”

一千敕羽部騎射翻身上馬。他們騎乘著血統純正的朔北騏驥引弦而進,箭簇上跳騰著幽微的火星。在看到那些勾連的營帳時,黑色的鋒線千箭齊出,把燎烈的火芒投到白色的冰塵中。

顧錦謙頭一個策著馬穿過火海,對著殿後的禁衛搭弓。

“這一仗,要殺得西華王魂裡夢裡都不敢再舉旗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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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軒謠不會忘記那一夜,那些吶喊在她虛浮的腳步聲中漸行漸遠。她在那麼多的聲音中找不到他的聲音,於是她懼怕起來。但她沒有停下,她在空曠無人的西界關中穿梭,被切割開的營房中黑暗一片,彷彿在哪裡都藏匿著冷笑著的怪獸。

楚軒謠不敢停,彷彿她停下腳步,就會錯過什麼。然後,她看到周圍的濃霧被一陣氣流攪開。

心口猛一陣鈍痛。她跪坐在了地上。周圍,碩大的火色紛紛流星自天而降,砸到的營房頓時坍成一片廢墟。濺起的碎片帶著依舊熾熱的溫度襲向四周,她捂著胸口匍匐在地。她知道那是西華的投石機。

心好痛。

是他死了嗎?她輕輕地問。

而幾乎在同一時刻,她的腦海中一直沉寂的封存鮮活了起來。她想起了,她原本不該想起的東西。

然後,一滴雨水堪堪打在她的頸子上,空中有拉長的黑色線條劈開濃濃的白霧。

頭頂,龍鱗初現。

下雨了。秦雍晗握著孤篁的手一震,眼中的殺性收斂一點。可下一秒他的嘴角就綻開一絲陰騖的笑意——濃濃的白霧在紛揚的雨絲中散去,所有的混沌都被這清爽的、帶著泥土香的雨點劈開了。他撥開那些寒泓,跑到最近的城牆上一看,整個山谷在他眼前緩緩展開,正在被趕來的西華軍填滿。他們結成一個個方陣,在城牆下有序地排列著。先鋒營上了城牆後,後面的軍士正在雨點中彷徨。西華軍因著濃霧偷襲,青勁本來也要上城牆的,但是現在……秦雍晗冷笑起來,然後一劍挑穿了身旁的繩索,火油和雲梯一齊落下去,如同一匹火紅的瀑布點燃了他的憤怒。

是的,是憤怒,是讓每一個看著他的眼睛的人都無端恐懼的憤怒。

不遠處,溫博孚一槍槊倒爬上城牆來的西華兵,對近旁的親兵道:“快去保護皇上!”

那個親兵邊殺邊往外跑去:“原來督師將軍是皇上啊——怪不得帶女人來!”

不一會兒他又邊殺邊跑著回來。溫博孚大怒地罵了句娘:“你他孃的倒是去啊!”

那個鬍子拉碴的親兵一抹臉上的血,一刀披在面前的雲梯上。“不用不用了,”他含糊著講,“皇上殺性起了,撩起劍就刺,什麼都不管……我還差點被他給劈了,那勁道……用得還是左手……”

溫博孚聽了之後無語,良久才嘀咕一聲:“第一次上戰場也不能敵我不分地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