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名震天下(下)

名震天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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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天下(下)

看著她最後一縷不捨隨瞳孔逐漸散開,我已是欲哭無淚。

猶記得將她派去服侍五叔前的那個晚上,我與她象親姐妹一般抵足而眠,說了一晚上的話。

“夫人,我不信這世上真有如此情深義重的男人。”她聽罷五叔的往事,沉默許久,說出了這句話。

她很少說起她的往事,但我隱約聽說,她娘,就是被她爹始亂終棄的。

最終,卻是她用自己的情深義重,來成全了他。

原來這世上,自古以來,情深義重的總是女人。

黎朔過來欲將燕紅扶起,燕紅伏在他肩頭放聲大哭。黎朔低聲勸著,“你可是統領,青瑤軍都在看著。”

楚泰卻大步過來,喜形於色,“大嫂,真是趙之初!趙之初既死,對方沒了主帥,肯定會軍心大亂,咱們得抓住這個機會,出擊吧!”

說罷,他便欲轉身,我與江文略幾乎是同時站起,叫道:“慢著!”

楚泰不解地望著我們,我與江文略互望一眼,微微點頭,他輕聲道:“只怕就是了。”

“應當是。”我也輕聲道。

黎朔抬頭,疑道:“真是?”

我緩緩道:“囤兵遠非三萬,敢下令射殺趙之初,主帥死後,虎狼之師進退如此有度,只有一個解釋。他既真的在此,我們只能逼他現身,才能給大將軍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我看了看纓娘,壓下心頭的痛楚,道:“燕紅,拿我的盔甲來。”

熊熊火光中,我在數千人的護衛下徐徐而出。夜風將王旗吹得颯然而卷,我端坐馬上,傲然望向鄭軍軍營。

數十名青瑤軍少女身著戰甲,用清脆的聲音高聲呼話,“洛王軍青瑤夫人,有請鄭王說話!”

這一通喊,兩軍震動起來。不多時,鄭軍軍營三通鼓響,麾黃旗,甲冑鏘然,黑壓壓精兵護著先前那鐵面人縱騎而出。

鐵面人舉手,數萬人頓時鴉雀無聲。

我欠身,微笑道:“沈青瑤今日得見鄭王風采,幸會!”

鐵面人沉默須臾,慢慢取下那猙獰的面具。這是一張奇醜無比的面容,馬臉,下巴象刀鏟一般向前突出,倒八字眉毛,細長的眼睛,還有滿臉的麻子,一切與傳言中的絲毫無差,他就是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縱橫熹河以南的陳和尚。

他眼睛微眯著,卻透出無比的精光。凝視我良久,他呵呵一笑,道:“世人皆道,衛家軍中杜鳳如九天鳳凰,青瑤夫人不過就是那佔了雀巢的鳩鳥,本王今日一見,方知傳言皆不可信。”

他提著韁繩,從容拱手:“青瑤夫人,幸會!”

又笑道:“青瑤夫人,容本王說句實話,你們三家聯合起來,也不是我鄭國對手,不如你下嫁本王,咱兩家並作一家。本王統一天下後,自會封你為正宮皇后。洛王嘛,本王也會將他當作親生兒子一般看待,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我冷冷一笑,“王爺斬殺了我無數兄弟,剛才又射殺了我的義妹,此刻卻向我提親,王爺不覺得這太好笑嗎?!”

陳和尚大笑,“既是如此,那隻能說本王與夫人今生無緣。”他面色一寒,猛然大喝,“洛王軍聽著,誰能擒下洛王及青瑤夫人,向本王投誠,本王賞他城池三座、黃金萬兩!”

黃金萬兩?我脣角湧上諷刺的笑容,我一介秀才的女兒,這輩子的幾次生死關頭,竟都與萬兩黃金脫不了干係。

我於風中冷笑,“鄭王,只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沈青瑤的夫君、兄弟、姐妹,都不是為了黃金而妄殺手足之人!”

我將手一舉,身後谷口的旗杆上,趙之初的屍身被高高吊起,鄭軍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趙之初是陳和尚倚之為左膀右臂的人物,知曉其許多隱密,所以當他被纓娘挾持,陳和尚奪之不得,才會下令射殺。

追隨他多年、位居宰相的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場,誰又敢保證自己以後不會遭到此種待遇?

陳和尚怒極反笑,“沈青瑤,本王不急,有的是時間和你慢慢玩。”

熹河以南這幾年有一句俗語:寧無光明,莫惹和尚。說的便是竇光明與陳和尚。

士族出身、光明磊落的竇光明,最終死在了做過和尚乞丐、性狡如狐的陳和尚手上。

成王敗寇,非常簡單又非常殘酷的道理。所有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也為這句話,使得天下為之變色,山河為之染血。

兩軍的鏖戰,進入最激烈的階段。

戰事進入第五天,看著可吃的糧食越來越少,傷員因為缺醫少藥而輾轉死去,看著屍骸越積越多,我沉默了許久,下令:全軍後撤至望夫崖下。

那裡,左邊是萬丈深淵,右邊則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那也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

若再敗,所有人都將屍骨無存。

楚泰不甘放棄谷口,我輕聲說了一句:若強守谷口,傷亡太大,我本是為救弟兄們而來,若都戰死,又有何意義?望夫崖下易守難攻,傷亡必少很多。

楚泰反駁,谷口進可攻,退可守,望夫崖下一旦失守,再無活路。

兩天。我望著天空,輕聲說著,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們再堅持兩天,兩天後,援兵就會到了。

兩天後,援兵沒有到。

三天後,援兵還是沒有趕到。

能吃的東西都已經吃完了,援兵還是沒有趕到。

楚泰的面色沉得象暴風雨前的天空,黎朔也開始動搖。這日黃昏,他二人同時過來,黎朔躊躇片刻,輕聲道:“大嫂,等會我們率兵衝開一個缺口,您帶著少當家,趁亂突圍。”

我搖頭,楚泰剛要開口,我輕聲道:“當年田公略圍困雞公寨,你們也衝開了一個缺口,要我突圍。那一戰我記憶猶新。”

“那時,夫人沒有走,還為我們擊鼓助威,少當家也因此早產。”

我點頭,“是,那一次我沒有走,同樣,這一次我也絕不會踩著你們的屍體逃走。”

上半夜有短暫的平靜,我靠著崖下嶙峋的石頭,望向天上一輪圓月。

早早在我懷中熟睡,他的面容,如月光一般恬靜。

“怕不怕?”江文略在我身邊,輕聲問。

“不怕。”我再問他:“你呢?”

他搖頭,忽然笑了起來,眼睛半合,意態悠閒,彷彿又回到幾年前那副瀟灑倜儻的模樣,悠悠然道:“不知為何,這幾年,我怕這怕那、左支右絀,到了今天,反而什麼都不怕了。”

我起始只是笑了笑,卻忽靈機一動,猛然抓住他的手臂:“有辦法了!”

這些天,江文略雖然一直守在我身邊,卻始終沒有露面向鄭軍表明他的身份。鄭軍無人知道,永王軍的二公子,也同被圍困。

他們的目標,是我和早早。

若是我帶兵衝擊,鄭軍只會攻擊我,即使有幾百人趁亂衝出,他們也不會窮追不捨。

燕紅為纓娘擦身換衣之時,從她懷中找出數封信函,都是她在鄭軍軍營中以身伺虎時偷偷寫下來的。其中一封,詳述了鄭軍軍中所有的暗語並鄭軍最近的動態,其中,右驃騎大將軍軍中動態也一目瞭然。

只要江文略能突圍出去,先派人假裝成陳和尚右驃騎大將軍的手下,前來向陳和尚報信,就說永王軍已攻過熹河,右將軍慘敗,請鄭王速速支援。

暗語、內情都對得上,不信他陳和尚不相信、不動搖。

若江文略再打出永王軍旗幟,以永王次子身份在其後方正式出現,鄭軍必亂。

這是我們絕處逢生的唯一機會。

纓娘,請護佑你的兄弟姐妹。

當我親率人馬衝向鄭軍時,暗暗地念了一句。

也許真是纓娘在天之靈護佑著我們,也許是時間選得恰當,鄭軍後半夜較為疲乏,我沒有被困住,安全地退了回來,江文略也順利帶人突圍出去。

楚泰不相信地問我,“江二公子真的不會一去不復返?”

我不知道黎朔是不是看出了些什麼,他瞪了楚泰一眼,道:“大嫂看人的眼光,你還懷疑嗎?”

楚泰嘀咕道:“大嫂看杜鳳,不也看走了眼?”

我微微搖頭,望向茫沉夜色,漸湧憂慮,狐狸那邊,是遇到什麼阻礙了嗎?他不會不來的,雖然如果這邊全軍覆沒,他可以除掉許多阻礙,可那樣一來,洛王軍也將元氣大傷,只怕再敵不過陳和尚。

我繼而想到了更遠的,陳和尚竟然在這裡出現,而狐狸事先毫不知情,那只有一個可能:洛王軍中出了奸細。

若是這一戰我們能僥倖逃過一劫,有些事,不得不未雨綢繆了。

黎明來臨的一刻,鄭軍後方火光忽起。

我於這一刻,深深地感激纓娘。因為她的信,我明明白白地讀懂了鄭軍王旗打出的旗令。這旗令,本只有最高階的將領才能讀懂,纓娘忍辱負重,在服侍趙之初的日子裡,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切暗暗記了下來。

陳和尚在收到“右路潰敗、永王軍來襲”的“軍報”後,下了決定:為免腹背受敵,全軍向東撤,與左驃騎軍會合。鄭王中軍先撤,後營掩護,為免洛王軍生疑,後營仍裝成圍攻之勢。

我們緊張地掩在石後,看著鄭軍軍營內的動靜,當看到其旗令顯示中軍開始撤出時,所有人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楚泰更是直抹汗,罵道:“他奶奶的,陳和尚,這次算你跑得快!不然老子要把你的腦袋當毽子踢!”

燕紅噗地一笑,卻忽聽殺聲大作,自遠而近席捲而來。

這殺聲太過震耳,連山石上的泥土都被震得簌簌而落。我們相顧駭然,楚泰喃喃說了句:“江二公子這麼大膽?真的用幾百人去打陳和尚?”

我腦袋有一瞬的空白,再一躍而起,激動下大聲道:“六叔趕到了!我們的援兵到了!”

真的是狐狸趕到了。

他策騎衝在最前面,烏色駿馬上,他黑甲長劍,所向披靡。大將軍旗所過之處,鄭軍如潮水般向兩邊退開。

天上的朝霞更加燦爛,映著他俊美的笑容。他向我們奔來,我當先迎了上去,他在我面前拉住駿馬,飄身而落,踏前兩步,修眉軒展,微笑道:“青瑤!”

這一刻,我反而說不出話來,倒是早早,直撲入他懷中,叫道:“六叔!”

狐狸將早早抱起,在他面頰上狠狠親了一口,再環顧跟上來的黎朔等人,輕聲說道:“杜鳳來遲,累各位久候。”

楚泰彆扭地嘿了聲,黎朔坦然行禮。身後,將士們舉著兵刃,齊聲歡呼。

如雷的歡呼聲中,我目光投向遠處,見鄭王軍旗打出的旗令,忽然豪氣頓生,望向狐狸,微笑道:“六叔,不知你是否有興趣,將陳和尚的腦袋當毽子踢?”

狐狸眼神一亮,大笑道:“大嫂有命,杜鳳焉敢不從?”

右路失守,永王軍來襲,杜鳳來襲。

陳和尚的中軍顯出慌亂的態勢,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我們迅速由守轉攻,我躍身上馬,大聲道:“黎朔,你護住我!六叔,你隨我來!咱們生擒陳和尚!”

陳和尚不愧久經沙場,雖露敗象,仍在努力排程指揮著千軍萬馬。可他萬萬料不到,我能讀懂只有他的心腹才知曉的旗令。

洛王軍最精銳的將士,護著我們悍然無畏地向前衝。

其餘各營,將鄭軍分割開來,令其不能馳援陳和尚。

當狐狸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定波劍嗆然出鞘,利刃奔騰,連斬陳和尚身邊數員大將,我們齊聲怒喝!

陳和尚似被震得心神不穩,身形搖晃間,狐狸凌空而落,定波劍架上了他的脖頸。

定波劍的劍鋒,映著陳和尚慘淡的面色,也映著狐狸清俊無儔的笑容。

“鄭王爺,先別急著走,我家大嫂想借你的腦袋一用。”

說罷,他抬頭向我微笑。

雲霞映在他的眼眸中,似在隨著他的某種情緒,濃濃地擴散開來,讓人不敢直視。

多年以後,我看到了一幅畫。

畫中朝霞滿天,千軍萬馬只是隱約幾筆。唯有背對著雲霞的窈窕女子,黑髮在清風中如飛瀑流展,看不太清她的面容,但她清麗的身姿,宛若烈火中飛出的鳳凰,讓凝目望著她的人永世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