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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園春 149|5.城

其實,初初發現崔少爺所做齷齪事情的時候,二房的態度是十分堅決的。

——堅決地要拒了這門親事。

彼時廖心慧撲到董氏的懷裡哭得成了淚人。眼裡的淚珠兒順著臉頰不住滾落,溼了董氏胸前大片衣襟。

董氏看得心疼極了。

她再也忍不住那心裡頭的怒氣,命人將廖心芬捉了,丟到柴房去。

有婆子小心翼翼問她:“王妃,是丟進哪個柴房?”

董氏還沒反應過來,廖心慧卻是想起了先前姚希晴被關柴房的事情。

不等董氏發話,廖心慧恨聲說道:“丟進跨院的那個柴房!”

正是姚希晴被關的那一間。

如今廖澤昌搬了出來,那跨院就又空了。

董氏這才想起,那柴房的鑰匙還在廖心慧的乳母古媽媽手裡擱著。

她不想駁了傷心欲絕的女兒的主意,便吩咐身邊的媽媽道:“待會兒將那鑰匙問古婆子要回來。”

因著厭惡廖心芬,連帶著對古媽媽的稱呼也變了。

“不必!就擱在她那裡!”廖心慧恨聲說道:“我就要讓那死丫頭看看,在這府裡頭,她根本什麼也算不上!就算她們手裡有鑰匙,在我眼底下,也沒人敢去救她!”

廖澤昌和廖宇天聽了這件事後,亦是氣極。

廖澤昌子孫根被切斷時,崔少爺在場。因了這個緣故,廖澤昌就有些不願再見到這人。

偏偏前些日子他養傷的時候痛不欲生,又是崔少爺解了他的痛苦,他心中感激,才不得不繼續面對崔少爺。

但是心裡頭,終究是有點疙瘩在的。任誰,也不想讓自己最為不堪的那一幕被人看見。

後來搬回自己屋子,廖澤昌一個人悶聲悶氣地,越想越覺得氣惱。

當初若不是崔少爺也來了,他怎會尋了崔少爺來共做那事?若不是共做那事,那天,本該是他洞房花燭的好日子!

又怎能被人去了子孫根、得了這麼個下場!

廖澤昌這樣琢磨著,一遍又一遍,心裡頭那點兒不滿就蹭蹭蹭冒了上來,愈來愈大,漸漸掩蓋住了先前對崔少爺升起的感激之意。

雖然對著崔少爺的時候還是笑臉相迎,卻不過是為了那味道不錯的菸葉。至於他心裡作何念頭……

廖澤昌冷哼一聲。

如今聽說崔少爺被抓了現行,而後趁著廖心慧大怒暴打廖心芬的時候跑了,他即刻怒極,不待廖宇天發火,他先嚷嚷了出來:“退親!退親!這種妹夫,不要也罷!”

廖宇天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與董氏說道:“不過是個兩廣提督罷了。以我們的身份,嫡親的女兒嫁到哪裡不行?便是皇親國戚,也是使得。怎地就差這麼一戶做親家了!”

廖心慧感動至極。

雖然明知因了和帝后二人還有廖鴻先交惡,她是不可能攀附得上皇親國戚的。但爹爹這番話說出來,當真解氣。

廖心慧破涕為笑。

她想到先前董氏也是說要解除婚約,只不過她自己不肯,拒了。如今再看到至親的這般反應,她頓時覺得這事不是什麼大事。

思及此,她挽住董氏的手臂,輕輕晃著,“母親,等下吃什麼?我可是餓壞了。”想到先前那一幕,她只覺得倒胃口,“我不要吃油膩的東西了。本來就犯惡心,再吃了那些,怕是要吐出來!”

廖澤昌就道:“吐作什麼?若是看那些人不順眼,索性就再也不見!沒道理因為那些個腌臢人,就汙了自己的眼!”

桃姨娘自始至終都是陪侍在董氏的身邊、立在她的身後側。

可是沒人注意到她,也沒人去體會她的感受。

彷彿她不過是立在那裡的一處透明物體罷了。

桃姨娘不知道那本就是廖心芬設的局,只不過局沒能成,反倒把自己繞進去了。

她只暗恨。

恨這一家子都不是東西。見死不救,火上澆油。

——崔少爺一向拈花惹草。心芬定然是被那崔少爺欺侮著了道!

只是,崔少爺雖惱人,但這不過是後院裡尋常見的事情。既然崔少爺對心芬沒有做成什麼,掩過去就是。

若真成了……

大不了讓心芬過去做妾!也不至於把人往絕地裡推!

那可是王爺的親生女兒!

雖說心裡痛苦難過,但在這種時候,桃姨娘也不敢出言相勸。

畢竟他們一家四口才是院子裡最大的。若是惹惱了他們,廖心芬的處境只怕更加艱難。

因著先提出解除婚約的是董氏,桃姨娘覺得一切源頭都是董氏。又聽廖澤昌將廖心芬歸為‘腌臢人’,登時恨死了這母子倆。

過不多久,當董氏和廖澤昌開始‘思念’菸葉,出現症狀的時候,桃姨娘的手裡明明有崔少爺交給她的一些菸葉,卻也不吭聲。由著董氏她們難受。

“王妃?王妃?”

丫鬟輕輕叫著董氏。看她抬起眼來,鬆了口氣,“剛剛廚房裡送來了中午的選單,請王妃過目。”

她將手裡的單子捧上去。董氏掩口打了個哈欠,只看了一眼,就橫手將她推開。

“什麼都行。讓她們看著做吧。”

丫鬟看得分明,剛剛董氏那一眼很是空茫,壓根沒瞧清楚單子上寫了什麼,忙問:“可是少爺他最近不是忌口……”

“忌口是忌哪些東西,難道我不說,她們就都不知道了嗎?”董氏忽地拔高了聲音,尖細著說道:“一幫子沒用的東西!若是做不來,儘早辭了離去!也省得做出錯事來杖責賣出府去!”

丫鬟沒料到董氏忽地發難。

她看著突然暴怒的王妃,嚇得說不出話來。

——廖澤昌最是挑嘴。王妃早就說過,她們每日裡都要將吃食單子給她過目,同意了方才能做。

如今這是怎麼了?

丫鬟心驚膽戰退了出去,忙不迭去到廚房和廚娘們商議去了。

董氏卻是打著哈欠揉著眼睛,精神不濟地問道:“菸葉呢?煙呢?給我來上一些。”

她難耐地抓了抓手臂。

身上又疼又癢,難受得緊。

這般痛苦,只有那奇藥方能解了。

身邊的媽媽小聲說道:“菸葉每次都是崔少爺帶了來給您和少爺的。咱們這兒沒有啊。”

“快去請!”董氏煩躁地說著,轉頭一看,瞧見媽媽擔憂的神色,吼道:“怎麼還杵在這兒?快去啊!”

媽媽怔了下,低著頭小跑出了屋。

走了沒多久,遇到廖澤昌身邊的丫鬟。

兩人合計了下,都是被主子罵出來尋崔少爺的。彼此安慰了下,一同趕緊去了。

崔少爺是邁著四方步子優哉遊哉地進了王府的。

見到欣喜若狂的董氏和廖澤昌,他半點寒暄也懶得說,大喇喇在當中太師椅上坐下,微笑道:“原本我是好心,想著彼此是親人,索性將那些奇藥贈與你們。誰知你們不顧念親情,竟是那般待我。”

當時他跑得快,沒有受到難為就出了王府。

但是不多時,他就收到了王府要退親的訊息……

崔少爺面如寒霜,冷笑不已。

這些人想擺脫他,那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能耐!

“今日我們已非至親,那般貴重之物,極其稀少,我憑什麼要給你們?就算是高價買,我也是不肯買的了!”

董氏一聽這話,心裡頭就開始憋不住氣了。

廖澤昌比她衝動,一下子衝到崔少爺面前,揪住他的衣領,說道:“我出錢買!雙倍的價錢!不,三倍的價錢!”

崔少爺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說了。至親才可以。”

永樂王府可是大樹。他還想繼續靠著這棵大樹過活!

廖澤昌先前因為痛極,鎮日裡靠著這東西捱過去。如今,已經染上了比董氏更深更重的癮。

他聽了崔少爺的話,轉身就跑到董氏面前,雙目赤紅,抓住董氏兩邊手臂不住用力搖晃,“你趕緊去和那死丫頭說!婚約繼續!崔少爺又沒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何苦將錯處都往他身上推!”

董氏本就難受得緊,被他這一晃一吼,欲.望升騰上來,更加難捱。

她腦袋混混沌沌的,心心念念只盼著能抽一口那種煙。

“走!去和那死丫頭說,別那麼固執了!”

廖澤昌說著,急吼吼地將董氏往外拉。

董氏也沒反抗,與兒子一同往廖心慧的屋子行去。

廖心慧聽說母兄來了,忙迎出來。走到半路,看到二人神色不對,就頓住了步子,愣在了那裡。

廖澤昌一看到她,就叫道:“那婚事依舊!”說罷,又要拉著董氏往回走。

他瞪著泛著血色的雙眼,仿若惡鬼。

廖心慧知他是認真的,一下子哭出了聲,“我不願意!你憑什麼這樣待我!”

她想去向母親求救。

還沒來得及開口,董氏已經打著哈欠,忍著身上仿若萬蟻噬骨的癢痛滋味,好生勸道:“雖然他那樣是不對,但所幸沒有鑄成大錯。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為人妻子,哪能為了這一丁半點兒的小錯而遷怒於他呢?”

“小錯?遷怒?”廖心慧尖聲叫著:“這個爛人盯上的是我親妹妹!若真是個奴婢,我不也就算了麼?”

想到先前崔少爺對這紅燕做出那種事,廖心慧滿心委屈。

——若是當時就能看清他的真面目,答應了母親退親的要求,如今就也沒那麼多事了!

況且……若不是、若不是她對他一片痴心,又怎會在遭受了這種打擊後,痛心至此!

董氏只覺得女兒這個反對的樣子,就像是攔在她和那親親菸葉之間的一條吐信毒舌,十分猙獰。

她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沒有做成不是嗎?而且,不過是個庶女,跟丫鬟似的,你又何必在意!”

廖心慧捂住臉,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母親。

慢慢地,又調轉視線,看向踱步過來的崔少爺。

崔少爺已經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他目光一閃,忙垂了眼,掩去所有心思。

他當時是想成事的。

那時候,廖心芬身邊的文竹尋到他時,說的是有機會去把江雲昭搞到手。

想到那個嬌俏可人的女子,他的小腹登時就熱了。

自從那天和廖澤昌一起玩同一個女人後,這幾日也不知怎地,他那話兒竟是再也沒有挺起來過。仔細想想,或許是被當場抓了現行之故,亦或許是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的關係。

無論是何種緣由,結果都是定了。

如今聽了江雲昭之名,想到她出眾的容貌和纖細的身段,下腹驟然發熱。怎讓他按捺得住?

當即喜出望外,跟隨而去,恨不得立時大展雄風,恢復往日颯爽風姿。

只可惜……佳人不在。

亭子裡,只得廖心芬一人。

但是,就算是她又如何?

如今,他可是不怕這王府裡的人了!

既然在興頭上,該做的事情,總得做完了它。不然,可是對不住他這滿心的熱情!

乾涸了好些天的崔少爺自然不肯收手,對著懷裡之人就要提槍上陣。誰知……

誰知那東西還是軟著的。

故而他只抓抓捏捏啃啃,並未‘鑄成大錯’……

此時他看著廖心慧憤然的模樣,心裡厭惡,卻為了日後崔家的安寧,少不得要安慰一二,“本就是她刻意勾引,我不過是顧及她是王府之人,怕折了她的面子,故而曲意逢迎罷了。若我真想,她哪能全身而退?”

廖心慧剛剛捱了一巴掌,心裡正是恨極。看到這罪魁禍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飲了他的血。

當時他那享受的模樣,難不成也是‘曲意逢迎’就能做出來的?

好一個巧舌如簧的人!

當初她是瞎了眼,才看上這麼個東西!

廖心慧揚起手來,想要一掌拍掉這人臉上的假笑。誰知巴掌還沒落下,手臂就被旁邊一人大力扣住。

廖澤昌拉住廖心慧的手,使了力氣往地上猛摜。眼看著廖心慧撲倒地上痛撥出聲,他揚聲喚道:“來人!把她給我關了屋裡去!”

丫鬟婆子偷覷董氏神色。看董氏十分讚賞地點了點頭,她們震驚不已,小心翼翼地跑了過去,一把將廖心慧擒住,不顧她的反抗,硬生生把人給拖進了屋子。

崔少爺咬牙切齒地看著掙扎不已得廖心慧,冷笑道:“她這般不情不願,倒像是我逼她了!告辭!”

他轉過身去剛走幾步,又被董氏叫住。

“東西、東西還沒留下!”

崔少爺本想再吊一吊這母子倆的胃口,將那價錢再提高一些。誰知他正要開口,廖宇天大跨著步子急匆匆走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廖宇天不悅道:“聽說那事兒又起波折了?”

崔少爺看看手裡的菸袋,看看廖宇天,有了更好的主意。

他彬彬有禮地對著廖宇天行了一禮,“見過王爺。”

“怎麼回事?我聽心慧說,那親事又要繼續了?”廖宇天口中對董氏和廖澤昌說著,怒瞪崔少爺,指了他說道:“就這麼個玩意兒,憑什麼把女兒嫁給他!”

他至今都記得,紅燕赤.**身子躺在這小子旁邊的情形。

那不過是個婢女倒也罷了。

可是這傢伙眼看著就要娶他嫡出的女兒了,又光天化日下覬覦他另一個庶女!

這根本就是個荒唐亂來的!

廖澤昌看見崔少爺手裡的東西,哪還有閒工夫搭理自己的爹?只死死盯住崔少爺的雙手,恨不得立刻跪到他的跟前,求他憐憫自己,分給自己一些些。

不、不用一些些。哪怕只有一小片也可以!

董氏的狀態,不過比他好一點點罷了。卻也死死盯住崔少爺的手,半刻也不肯挪開視線。

崔少爺暗想,到了這一步,有銀子不賺是傻子。

“王爺請入內說話。”他晃著菸袋,緩步入屋。

廖澤昌和董氏隨即入內。

廖宇天想了想,跟了過去。

崔少爺關上門,掏出兩片菸葉,給了那母子倆一人一片。眼看她們感恩戴德地去了別的屋子尋煙桿了,這才不緊不慢地對廖宇天說道:“前些日子王爺事忙,沒用過這種奇藥。不如一起試試?”

廖宇天滿心怒火,怎肯搭話?扭頭嗤道:“尋常玩意兒罷了!”

“尋常不尋常。王爺沒用過怎能知曉?”崔少爺掂著菸袋,含笑道:“這個可是奇藥。先前能止了澤昌的痛,剛剛又安撫住了暴怒的兩人。若我說……”他走到廖宇天身邊,輕聲道:“若我說它能讓男人金槍不倒……王爺信是不信?要不要一試?”

廖宇天目光一閃,心裡微動。

他最愛的,便是那床笫之事。私下裡揹著董氏,不知偷偷尋了多少樂子了。

只是年紀漸長以後,他卻有些力不從心。

滕遠伯夫人也說,他今年的狀態,比起去年來,弱了些許……

崔少爺看他動了心,暗暗鬆了口氣,面上卻是不以為意的樣子,“王爺既是不信,那就作罷了。”又低聲喃喃,“這東西我不知道試過多少次了。好用得緊。”

他風流名聲在外,與他有染的女子,不知有多少。

聽說他是用了此物方才如此厲害,廖宇天到底是被說動了。

可是想到這混賬做下的混賬事,還有剛才自己那堅定的語氣,廖宇天又有些抹不開面子。

思來想去,眼看著崔少爺手都觸到門邊要出屋子了,廖宇天連忙出口喊他。

“慢著!”

崔少爺不由笑了。

……

新荷苑內的這些事情,江雲昭知道得一清二楚。卻不是派了人探聽,而且姚希晴過來說的。

“他們那樣子,也真是解恨。明明先前還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後一刻,卻又低聲下氣地求著他放寬心、不要解了這婚事了。”姚希晴隨手拿起桌上的果子啃著,眸中閃著的全是幸災樂禍。

話音落後,她卻是變了變神色,“就是不知為何如此了。”

姚希晴從姚國公府帶來的那些僕從,除去‘消失不見’了的幾個外,其餘的均被派了去做粗使的活計。

這些人本都是高高興興跟了來王府的,打算的都是往後能在王府的僕從裡佔得一席之地、做起領頭或者管事,往後除了伺候好少爺少夫人外,只管過自己舒坦日子就行的。

哪想到一進王府就形勢突變,做起這般低賤的活兒來?

大家惱極恨極。

因著看到姚希晴的處境也不好,就知作惡的源頭不是她,而是在那新荷苑的主子裡了。稍稍打聽下,知道是董氏所為,便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到了董氏的身上。自然想盡了各種法子來看董氏的笑話。

但這些人只能知道些事情表面的皮毛,姚希晴就也只能知道這些皮毛。那些深入的東西,比如董氏和廖澤昌是因吸食之物著了道、他們所吸是何物,這些事情,均不是她能理解得了的。

雖然二房亂了,但那是二房的事情。與大房無關。

晨暮苑眾人將那些事情當做談資閒聊了會兒,就也作罷。

如今江雲昭正為了一件事情發愁。

“你們選好了麼?”她從書冊上抬起頭來,望著忙忙碌碌來回走不停的幾個大丫鬟,笑道:“不過是身衣裳罷了。你們何苦如此緊張?”

蔻丹拿著兩件外裳不住比量,“這衣裳可是要穿去參加王爺喜宴的,可不能大意!”

“是了是了。”紅鶯抖開一身裙子,與旁邊擱著的那個來回比對著,“夫人你不當回事,只能苦了奴婢們,幫您操心了。”

她們口中的‘王爺’,指的是已經封王的陸元謹。

他是陸元睿的五弟,凌太妃的親子。

說起來,陸元謹和易姑娘的這樁親事,還是廖鴻先一手‘促成’的。

於情於理,廖鴻先和江雲昭都必須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