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111 不是病是命

111 不是病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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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不是病是命

111不是病,是命

院子裡迅速安靜下來,空蕩蕩的風拂過石幢裡的蠟燭,無由驚起一陣光影搖晃。

未名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裡,背脊挺直得彷彿一道冰柱。他的白衣被風吹動,綢緞般的烏髮飛揚起些許,落到肩上,輪椅上,絲絲縷縷都散發著動人心絃的美感。

可是,卻那麼的寂寞。

蒼蒼放緩呼吸慢慢走過去,看到他一手抱著那個木盒子,另一手拇指無意識地摩娑輪椅扶手,目光一直放在七人離開的方向,神色漠漠的不知在想什麼。

“未名?”她小心地喚。

他轉頭過來:“何事?”

“呃……”該怎麼說?看他從發號施令一下子陷入沉默而擔心?

她笑笑:“你考慮得好全面,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適合當領導者?”

那氣度那氣場,明明沒有刻意去修飾,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條履清晰,蘊含著一股力量感,讓人忍不住去信服,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將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在剛才那一刻,他簡直像是最強大的發光體,哪怕她站在他身後且隔了不短的距離,也不禁為他矚目。

“是麼?”未名淡淡低下頭,“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呢……

蒼蒼看著他推動輪椅慢慢地離開院子,忽然之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武功再高又如何,智謀再深又如何,那些都彌補不了他與普通人的差距。因為他離不開輪椅,因為他的腿,站不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這點,今夜的行動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他是很了得,甚至已經到達可以無視許多世俗權勢的地步,但他受到的拘束也是難以想象的。

很多事情。他只能躲在幕後出謀劃策,很多人,他天然持有一份距離。

蒼蒼能理解那種感覺。

前世她冷漠故我,絕大多數時間都無所謂悲喜,唯獨在每次釋出下命令,看著那些人在面前離去眨眼之間一個不剩時,那種孤寂無依感便會油然而生。

她明明才是牽頭的那一個,可總有種整件事情都與她無關的遊離感。後續的行動她插不上手融不進去,當底下人熱火朝天干勁十足,她分外寂寞。當所有人都在為勝利慶賀,她只有背轉過去自斟自酌。

她那樣是內心封閉自作自受,而未名呢?外在的優異常使人忽視他雙腿殘疾的事實。也忽視了他的感受,他心裡,是不是在意著的?

她默默地跟在他後頭,幾次想詢問他腿的情況,卻都無法開口。萬一觸到他的傷心事豈不是更殘忍?

猶猶豫豫地走了一段,未名忽然停住:“你有話說?”

“這個……我是想問,把人帶到這裡來合適嗎,殷據一定會查過來的。”吞吐半晌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未名看看她的神色,蒼蒼心裡打鼓,他還能看出自己言不由衷?

所幸他沒有追問。搖頭道:“查過來也無所謂,他不敢硬搜,上告的話也師出無名。只要麻葉他們不被當場抓住,安全撤退,殷據就做不出文章來。”

蒼蒼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又問:“你剛才提到殷據那裡也許有用毒的高手,這話怎麼說?”

“這只是我的猜測。還記得永青的毒嗎?”

“嗯。”

“他所中的毒雖然不致命,但毒性詭祕纏綿。極其難解,不像任何一種現存毒藥。應該是新配製的。”未名緩緩道,“而且手法上很高明,我問過餘師叔,他說不像大央的人能做得到的,倒像是周國一些宗門裡的毒藥。”

蒼蒼一驚,這麼說來,當時墨松中的毒那些名醫也是給的這種解說。

莫非,殷據手上還真有這種人才?她扶住腦袋,隱約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什麼事……

“而且那十九人……”未名繼續說著,見蒼蒼心不在焉便住了口,“夜涼了,你快去休息吧。他們至少要半夜才回來,不必等。”

“哦。”蒼蒼呆呆掉頭,走了兩步忽然一橫心又走回來:“我其實想問的是,你坐輪椅是因為生病嗎?”

未名怔住,沒有意料中的惱怒,平靜反問:“為什麼問這個?”

為什麼?

蒼蒼咬咬脣,有些固執地道:“因為我覺得你這樣好的風華,坐輪椅實在太可惜了,就沒有辦法改變嗎?”

沒有辦法嗎……

未名的目光迷離了一下,忽而輕輕笑起來,這是蒼蒼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平時他面部表情匱乏到好像一個冰雕,這麼一笑,整個人彷彿於瞬息之間活過來。

可是蒼蒼只覺得刺眼,她能感覺到這個笑是不真心的,這個笑容裡有的只是落寞和茫然,好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

“不是病啊。”他拍拍自己的雙腿,抬頭目光亮亮地看著她,“從我醒來就是這個樣子了,師父說這是命。”

不是病,是命。

蒼蒼回到房中反覆琢磨這句話,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腿的問題怎麼就跟命運扯上關係了?而且他為什麼說“醒來”,一般人不該說“自出生起”或者“懂事起”嗎,未名卻第二次用到“醒來”這個詞。

尋思不解中眼皮越發沉重,她熬不住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蒼蒼,蒼蒼醒醒……”

蒼蒼揉揉眼睛,看到叫醒自己的是連姨,精神一振:“可是他們回來了?”

一邊起身要出門。連姨拉住她:“你說你,好好的床不睡趴在桌子上做什麼?”習慣性地嘮叨兩句,“他們還沒回來,外頭有別的人找。”

“嗯?”

夜已經很深,蒼蒼踏出房門時看了眼天色,又看看旁邊漆黑一片的未名的房間,心中輕嘆一聲,甩甩頭往另一邊的書房走去。

書房裡面沒有多少書,也不算辦公之處,權且當做平時招待人的地方,這時裡面亮著燈,一個低頭站立的人影映在窗紙上,蒼蒼一進去,那人就啪地一聲跪到地上:“求慕姑娘救我。”

蒼蒼站在門口沒動,靜靜打量著對方。還是一身裙子,但制式是簡易的侍女服,下襬大概為了方便行走還撕開了,髮髻不像白天的繁複,而是簡單地盤在頭頂,手上耳朵上更沒有叮噹作響的飾物。

看得出來,她是有備而來,一切都儘量從簡。

蒼蒼慢慢走進去坐下:“你先起來吧。”一邊說她一邊緊緊看著地上的人。

她沒有搖頭大喊“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更沒有悠悠弱弱提著裙子還晃兩下,叫她起來她就起來了,動作利落而不失優美,垂手而立不言不語。

蒼蒼點點頭,如果她哭哭啼啼含嬌扮弱,那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說吧,深夜找我什麼事?”

站在面前的少女抬起臉,一張美麗典雅得好像古仕女的臉,儼然是墨梧桐,只是在今夜的燈光下卻褪去了那份苒弱,生生多出一股明決智慧來。

“梧桐冒昧前來,是想求慕姑娘出手,幫我解除與王修閱的婚事。”

“哦?”蒼蒼只當不知道有這回事,訝然發問,“王修閱可是御史大夫唯一的弟弟,正兒八經的新貴子弟,雖然聽說習性不大好,風流了點,但長得又好,才華也高,配你也並非不夠。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又為何認為我會幫你,能幫你?”

墨梧桐低頭看著鞋尖:“父親不管事,姨娘無知,這門親事全是母親一手安排,若真有多麼好,為何不讓二姐橙絮嫁過去,而來便宜我一個庶女?”

她說的“母親”是世子夫人羅氏,侯府二小姐墨橙絮是羅氏親生女,今年已十六,說了幾門親都不合適,羅氏為此急上眉梢,有好親事當然是該先緊著她。

“若對方是一般人家也便罷了,我一個小女子從來就沒想過能自擇夫婿,嫁給真心愛慕的人,可正是因為他是御史的弟弟我才不能嫁。王御史擁君不二,是堅定的削爵派,墨王兩家根本是死敵,我嫁過去可有活路?”

墨梧桐雙手緊緊交握,因為緊張和激動而有些發抖:“可是我不想死,慕姑娘,你也是個惜命的人,你也是一步步掙扎才有今天,你應當能理解我,求你救我。你能不動聲色地就阻攔了大哥哥的婚事,也一定能救我的。”

她期待不安地抬頭,卻一下子愣住了。只見座位上的少女一臉的無動於衷,不溫不火地叩擊著扶手,漫不經心點點頭:“對,你說的都對,但是那又如何,這一切與我有關嗎?”

她涼涼抬眸,瞳孔裡散發出來的冷漠叫人心悸,“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憑什麼要救你?憑什麼背上一個不相干的包袱?”

墨梧桐吶吶答不上來。蒼蒼又問:“知道我為什麼拒絕左白曉嗎?”

“因為他沒有決心?”

“這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蒼蒼伸出一根手指,“因為他還沒有誠心。沒決心代表他學不到什麼成不了才,沒誠心則是指他只想著自己。你回想一下他說過的話,全是希望他自己像我一樣如何如何,可難道我就該白教他嗎?難道我一個大活人在這裡就是為了等著給他服務嗎?所以沒決心和沒誠心加起來等於什麼?等於沒有用。他對我沒有用。”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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