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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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鬱卒
第38章鬱卒
那天早晨宋明曦哭了很久，好像要把積攢了二十一年的眼淚全部哭出來似的，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的眼睛變得又紅又腫。
卓青看了很心疼，用帕子浸透井水給他敷在眼皮上，宋明曦抿緊嘴巴把臉扭到一邊，卓青順著他扭過來，他又把臉轉開。兩人搞拉鋸戰似的，你追我趕半天，卓青總算把宋明曦的眼睛敷得差不多消腫。
“少爺，你午飯和晚飯吃得都不多，要不要吃點宵夜？”
卓青把水盆放到一邊，小心地詢問宋明曦。
宋明曦顯然還沒消氣，冷哼兩聲，乾巴巴地回道，
“不要，我要睡了。”
這樣鬧彆扭的少爺簡直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卓青不由彎彎嘴角，應道，
“那我去給少爺鋪床。”
宋明曦沒有作聲，卓青繞過他走近內室，先往宋明曦最喜歡的獸形香爐裡放把靜心凝神的香料，才拉開**的被子，仔細地抖開展平。這事卓青做了好幾年了，閉著眼睛都能做得順暢無比。可他流利的動作在碰到床頭並排的兩個枕頭時停住了。
那個素底繡靛青雲紋的枕頭是他的，另一個緞面蝠花灑金枕頭是宋明曦的。
昨晚他們還睡在一起……
“阿青，你真可愛……”
宋明曦貼著他耳朵呢喃的低語不期然地從腦袋裡蹦出來，卓青的臉倏地燒得緋紅。
他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枕頭拿起來了。
卓青鋪好床沒多久，身後的水晶簾就被人撥開了，宋明曦耷拉著眼皮遊魂一樣走進來，也不看他，徑直就倒到**去，還好記得把腳支在床外邊。
卓青熟練地替宋明曦脫好鞋襪衣裳，把人扳正用被子裹嚴實了，又將屋裡的長明燈調暗，再開啟半扇窗戶，才走去他睡慣了的外室。
宋明曦卷著被子橫在**一動不動，耳朵卻豎得筆直，默默關注屋裡的一切響動。
卓青輕手輕腳地擺放他脫下的衣服鞋子，吹蠟燭，開窗戶，他都聽得一清二楚，心裡一時又甜又澀。
卓青真的對他很好，可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好。
宋明曦的眼睛又有點發酸，他都下定決心要好好“收拾”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一番了，周圍突然變得靜悄悄的，宋明曦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燈芯燃燒時發出的輕響。
卓青去哪兒了？
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爬起來。
屋子裡哪裡還有卓青的影子？
倒是外室傳來窸窸窣窣抖動被子的聲音。
這、個、呆、子！
宋明曦氣急敗壞地從**跳下來，打著赤腳就奔外室的軟榻去了。
卓青也才剛剛睡下。
他蓋好被子閉上眼睛，正準備入眠，就聽見掛在內室門口的水晶簾一陣亂響。他急忙掀開被子起身，迎頭就看見軟榻的尾端立著個人影，嚇得一抖，然後定睛一看——
“少爺？”
宋明曦穿著雪白的褻衣褻褲，披頭散髮地站在黯淡的陰影裡，可不就像個鬼嗎？
從他哀怨的表情來看，還是抑鬱死的。
“卓青，我們說好一起睡的。”
知道卓青把自己當弟弟，宋明曦也不好再沒臉沒皮地喚他阿青了，只能委屈自己暫時叫卓青的名字。
他們什麼時候說好的？
卓青仔細想了想，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卓青……”
見他不理自己，宋明曦又可憐兮兮地走前兩步。
卓青這才發現他沒穿鞋子，白淨瘦長的雙腳被冰冷的大理石磚冰得發紅。
“少爺，你快上來，我去給你拿鞋子。”
卓青急得拉住宋明曦的手臂，把他拖到**。
宋明曦一沾上卓青的床就有些得意忘形，雙手自然而然地繞在卓青腰上，臉也貼在他的後背，像貓一樣來回磨蹭。
“不準去……”
“少爺，這裡擠，你睡不舒服的。”
卓青維持著吊坐床沿的彆扭姿勢，轉過頭耐心哄他。
“不！我就要在這裡睡！”
誰叫你偷偷溜走的！
宋明曦在心裡不滿地嘀咕。
“那……我們一起進去睡吧？”
卓青拿擰起來的宋二少爺沒辦法。
“卓青，你睡著了嗎？”
如願摟著卓青的宋二少爺，在自己寬大柔軟的**躺了一會兒，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沒有，少爺想拿什麼東西嗎？”
卓青當然是醒著的，多年養成的習慣了，只要兩人睡在一起，他總要確定宋明曦睡安穩了，才能放心睡過去。
宋明曦抵著他發頂的下頜搖兩搖，隔了會兒才猶猶豫豫地道，
“就是……眼睛那兒……還有點兒不舒服。”
卓青趕緊捧起宋明曦的臉察看，發現他的眼睛腫是不腫了，但的確還有些紅，便道，
“我再打點冷水來給你敷一下？”
宋明曦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去，
“不用麻煩了，我有辦法。”
接收到卓青懷疑的目光，宋明曦老著臉咳兩聲，
“其實……只要你親我兩下，我就舒服了。”
話音剛落，他就自覺地閉上眼低下頭，等待對方獻吻。
“……”
卓青看著宋明曦撲閃撲閃的長睫毛半天，做足了思想鬥爭，才蜻蜓點水般在他眼皮上飛快地親兩口。
“少爺，好、好了……”
卓青提醒不肯睜眼的宋明曦。
“還是很不舒服。”
宋明曦無賴地強調，既然你想當我哥，那我就讓你盡職盡責當個夠！
可他顯然忘了，世界上沒有哥哥會親自己的弟弟。
卓青卻是記得的，所以他低下頭不肯親了。
宋明曦纏著他軟磨硬泡一陣，只哄得卓青在他眼皮上輕揉幾下，當即就有些火了，被子也不肯蓋了，氣急敗壞地撲騰幾下，面朝裡緊挨著牆，留給卓青一個彰示抗議的後腦勺。
儘管是初夏時節，因為最近變天的關係，夜裡還是有些涼的。
卓青怎麼敢放任宋明曦不蓋被子？於是輕輕地，悄悄地，一點一點地挪過去，將自己的被子分一半搭到他身上。
“不要碰我。”
令人心悸的體溫隨著落下的被子一起傾覆過來，宋明曦賭氣朝面前已經沒有任何空隙的牆壁貼上去，整個人都快側立起來，姿勢滑稽又狼狽。
“少爺……”
卓青忍著笑，伸手碰碰宋明曦。
宋明曦像棵不堪觸碰的含羞草似的縮起身/子，堆在他身上的被子因為他的移動，正好落進他與牆壁的縫隙之間。
“少爺，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了……”
卓青趁機伸長手臂，把宋明曦連著被子一起拉進自己懷裡。如勸哄年少時發脾氣不肯好好睡覺的他一般，隔著被子輕撫他的後背。
卓青的聲音很好聽，尤其在他放低了音量，耐心安撫宋明曦的時候，其效果堪比香爐裡嫋嫋升起的安神香。
宋明曦先還強打起精神抗拒，誰知沒過多久，他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不管他如何抵抗，最終還是氣鼓鼓又不甘心地失去意識，半夜還自覺自發地轉身拱進卓青懷裡，緊扯著對方的衣襟睡得一臉滿足。
經過一番折騰，宋明曦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卓青特意給他烙的荷花餅都放涼了，碧瑤端著盛滿水的銅盆進來服侍宋明曦洗漱完，就準備把涼透的早餐換下去。
“別收，給我端過來。”
宋明曦止住她，明知故問道，
“聞起來挺香的，誰做的？”
碧瑤把裝餅的瓷碟捧到他面前，一板一眼地回答，
“回少爺，是卓少爺一大早起來做的。”
宋明曦聽到“一大早”三個字，臉色沉了沉，不過還是拿起一塊餅放進嘴裡。
烙餅雖然涼了，可有荷花的清香混在裡面，倒也不顯得油膩，軟糯的麵皮還留有幾分嚼頭，宋明曦一口氣吃了三塊。
這還是挑食又講究的二少爺嗎？
碧瑤見鬼似地抖了抖。
“阿青呢？”
宋明曦又拿起一塊餅。
阿青？
碧瑤再抖一抖，這次抖落的是滿身雞皮疙瘩。
“少爺，卓少爺回自己院子了。”
宋明曦皺起眉，心裡已經暗暗盤算把卓青的院子並給淮樂算了，屆時他沒地方可去，就只能待在自己身邊。
嗯，是個好辦法……正好現在大哥把淮樂帶去江南了，不如立刻就……
“少爺……少爺？”
碧瑤不知道宋明曦想到什麼了，一本正經的臉孔透出陰險的味道。
“還有什麼事？”
宋明曦端起碧瑤沏的熱茶呷一口，漫不經心地問。
碧瑤從袖子裡取出張帖子雙手奉上，
“少爺，這是今早李少爺差府上的小廝送來的。”
李群？
宋明曦有些驚訝地接過帖子，他很久沒和李群來往了，說來倒是他對李群不起，因為許柔霜不喜歡李群吊兒郎當的性子，他就有意無意地疏遠了對方。雖然兩人在街上碰見時還是會坐在一起喝茶談天，但卻明顯沒讀書時那般親熱了。
李群怎麼會突然給他送張帖子過來？
宋明曦開啟裝幀精美的帖子粗看一遍，不由愣了——李群下月初十又要納妾了？
這已經是第三個了吧？
宋明曦不禁咋舌，再把帖子從頭細看一遍，忽而笑了。
李群在帖子右下角用蠅頭小楷寫了行字，應該是發帖子時匆忙補的，字跡潦草不說，還暈花了些。
“宋賢弟，多日不見，分外想念，今日請於小紅杏一晤。”
宋明曦笑罵了聲可惡，他那群朋友裡面，叫他宋賢弟的只有顧濱，李群擺明了寫來揶揄他的。
宋明曦倒也不惱，收好帖子換身衣裳就大大方方地去赴約了。
他恰好有些“問題”要向李群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