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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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四章
回到家的齊立言****鑰匙開門。為了不驚動父親和小慧,動作輕得像是大夫做一個難度很大的手術。四歲的小慧一直跟老爺子睡在一起,母親去世後,父親很寂寞,天真無邪的小慧讓老爺子返老還童,心情一天天好起來。小慧三歲起進了荷葉街的一個來路不正的幼兒園,幼兒園由幾個再也賣不動魚蝦和蔬菜的老太太私自辦起來的,地點設在從前餘三根棺材鋪的木工房裡,房子年久失修,屋內陰暗潮溼,牙齒漏風的老太太們說著一口標準的柳陽方言,整天教孩子們唱當地的民謠,民謠中有許多少兒不宜的黃色內容,諸如“大姑娘,坐花轎,進了洞房心兒跳,頭蓋一掀你不抱,明年哪見娃子笑”之類的,小慧跟其他一些荷葉街窮人的孩子們每天接受的就是這樣的啟蒙。
說是幼兒園,其實就是一個無人照料的幼兒避難所。老大齊立功的兒子齊平天在國內沒考上大學,齊立功每年花二十多萬將兒子送到紐西蘭讀大學去了,老二齊立德的女兒齊心儀送到省城貴族學校讀初中去了,每年費用三萬六千塊錢,早上有牛奶喝,宿舍有空調,連衣服都有專人洗。齊立言和張慧婷在齊家讀書最多學歷最高,張慧婷怎麼也不甘心讓女兒從小就學說柳陽難聽的方言唱當地的黃色民謠,她要讓女兒上全市最好的雙語幼兒園,可一年三千多塊錢的學費根本出不起,他恨鐵不成鋼地對齊立言說:“你無能,難道還要把女兒培養成菜販子不成?”齊立言強詞奪理地爭辯說:“賣菜的教出來的就是菜販子,省長市長的老師就是省長市長嗎?”這樣的爭吵大都流於形式,沒有實際意義,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齊立言穿過悄無聲息的院子,站在自己的屋前遲疑了好一會兒,像是走錯了門。黑燈瞎火的屋裡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只有寒蟬悽切的聲音若隱若現地飄浮在周圍的空氣中,他知道張慧婷是不會回來的,她應該是回了她那個會唱戲會表演的孃家。儘管這樣想象著,但齊立言心裡還是希望張慧婷此刻正坐在屋裡的黑暗中等他,如果她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懺悔並懇求他原諒和寬恕,他該怎麼做呢?然而這隻能是剎那間很不可靠的妄想,他太瞭解張慧婷了,過於自尊是因為過於虛榮,過於虛榮又扭曲了過於自尊。推門進屋後,伸手拉了一下燈繩,燈光證實了一切,屋裡空空蕩蕩,床底下響動著飢餓的老鼠在徒勞奔跑的聲音。
齊立言自今年春夏之交“光復牌”轎車徹底停工後,他每天都要來車間用乾淨的抹布將車子擦拭一遍,這就像是一個孤家寡人抱著他死去的唯一的兒子不僅不願鬆手,還要打扮出活人的神氣來,不過轎車並沒有死透,有時候,齊立言會突然發動舊零件拼裝的轎車,發動機中風一樣痛苦地抽搐**著,而齊立言死掉的心情卻在這慘烈的聲音中借屍還魂般地復活了,手心發熱,腳底滾燙,失血已久的臉上泛起紅潤的氣色。
今天晚上,齊立言走進汽車間並沒有擦拭半死不活的汽車,也沒有開燈,他很熟練地拉開生鏽的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這輛被他噴成紅顏色的手工汽車在黑夜裡沒有任何顏色,齊立言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坐在一堆僵硬的鋼鐵中,無色無味,無聲無息,儘管他不願意把生活的難堪完全歸咎於“光復號”轎車,但這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轎車確實是這些年家庭變故的源頭和起點,張慧婷的出軌也是從這輛車出發的,或者說這輛車唯一的任務就是把張慧婷送到了別人的**。他不會放火燒了這輛車,但如果此刻手中菸頭上的火星能點著這輛車的話,他是再也沒有心情為它赴湯蹈火了。齊立言常常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他在車裡坐了一夜,這一夜他只想清楚了兩個問題,一是與“光復號”分手,二是跟張慧婷離婚。齊立言抽完了一包煙中的最後一個菸頭,然後從車裡鑽出來。天亮了,他的心裡也亮了,想清楚了的齊立言這才意識到真的累了,於是他裹著一身揮之不去的煙味回到屋裡,倒在**呼呼大睡。
張慧婷走進荷葉街老屋的時候,已是上午九點多鐘了,齊立言還在睡覺,她看著屋內陳舊而凌亂的格局以及牆角上方的蜘蛛網,心裡比蜘蛛網更亂,了無生氣的老屋像是一個劫後餘生的廢墟,荒涼破敗中透露出滅亡的氣息。
齊立言是被一個記不起來的噩夢驚醒的,見張慧婷正坐在家裡那把腿腳鬆懈的椅子上喝水,他面對張慧婷就像面對那把椅子一樣無動於衷,一句話不說,一個字也不想說。
“我是打算在天黑之前趕到天德樓的,可合同沒簽,只好留下來等李處長,為了能在散場前趕過來給老爺子敬酒,陪李處長吃飯的時候我就喝得又快又猛。孫玉甫說要用車送我過來,讓我跟他上樓拿價格表就走,雖說酒後開車不安全,我也不太願意,可他幫了那麼大的忙,我不好駁了他的好意,就跟他上去了。誰知他也喝多了,一時衝動,手腳亂動了起來,就在這時候,公安進來了,我並沒讓他佔到便宜,真的,我騙你不是人。”張慧婷站在正刷牙的齊立言身後結結巴巴地解釋著,語氣軟弱得上氣不接下氣。
齊立言平靜得有些麻木,他既沒有憤怒,也沒有責難,他草率地洗漱一通後,在桌上拈起半截菸頭,划著火柴點燃,然後在潦草的煙霧中不動聲色地看著張慧婷,張慧婷手足無措地低著頭,嘴裡繼續重複著已說了許多遍的那句話:“我真的沒讓他佔到便宜。”
漫長的沉默之後,齊立言扔掉菸頭,平靜地說:“你跟了我這麼多年,讓你受苦了,婚姻破裂的責任在我,與你無關,離婚協議最好由你來寫,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張慧婷愣住了,她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她想到過齊立言會責怪她、罵她,甚至會動手打她,就是沒想到要拋棄她,張慧婷哭了,哭得很傷心,她一邊哭一邊說:“我要是不反抗,就不會驚動樓道里的公安,就不會被抓到公安局去,可你就是不相信我,我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吃盡了苦頭,你還要跟我離婚?”
齊立言望著泣不成聲的張慧婷,並沒有上前安慰的意思,他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說話:“慧婷,眼淚不能解決問題,有時候要學一學男人,把眼淚往肚裡咽。任何人結婚的目的都不是為了離婚,離婚不是因為結婚結錯了,而是結人結錯了,我混到如今一窮二白,妻兒受罪,錯在我,不是錯在婚姻,更不是錯在你。就目前我這個樣子,沒有孫玉甫出現,也會有王玉甫、趙玉甫出現,你提離婚已經提好幾年了,所以即使你昨晚反抗了,並不代表你今晚反抗,今晚反抗了,也難保證你明晚還會反抗,遲早一天你會不反抗的,因為你反抗的不是一個罪犯,而正是你傾慕和嚮往的男人,一個比你丈夫更能遮風擋雨的男人,這不是你個人品質出了問題,而是婚姻出了問題,實際上也就是我出了問題,離婚對我肯定是災難,對你卻是拯救,也算是成全你多年的願望。”
張慧婷急了:“我說離婚都是氣話,什麼時候當過真的?”
齊立言說:“離婚是沒當真,但我們的婚姻生活早已死水一潭是真的,為了小慧上雙語幼兒園的學費,你都快三個月不准我碰你了,這我完全能理解你對丈夫絕望的心情,也願意接受你拿夫妻生活來懲罰一個無用的丈夫,但這對於夫妻來說,它已經失去了婚姻的基本意義,你父母不給面子情有可原,但你也不給我面子,讓我在老爺子生日宴會上以一個光棍漢的形象出現,我還不能說自己是光棍,這樣的婚姻同樣是沒有存在理由的。我這樣說絲毫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作為一個男人,我讓你失望了,我很對不起你,這不是假話。”
張慧婷抹著眼淚說:“齊立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我不就是賭氣才說不去的嗎,要是下午就把合同簽了,晚上不就準時趕到了。齊立功不就是不拿你當人才耍我的,你怎麼不跟齊立功決裂去呀?”
齊立言依然用不緊不慢的語速說:“齊立功要是我老婆的話,離婚也是註定了的,他是我大哥,那隻能以兄弟之間的關係來打理往後的歲月,你不要把我看成是一個弱智,我不說,並不代表我心中無數。你說了那麼多合同的事,可你想過沒有,婚姻也是一樁合同,當賺錢的合同高於婚姻合同的時候,婚姻就輸給了錢,婚姻合同也就差不多作廢了。”
張慧婷講不過齊立言,她只是滿腹委屈地不停地哭著:“我不離婚,堅決不離婚!”
齊立言耐心地勸著張慧婷:“你看你,又耍小孩子脾氣了,離婚都提幾年了,怎麼一時衝動就自食其言了呢?好好冷靜地想一想,再回去徵求一下你父母的意見,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不,我不離婚!”張慧婷的聲音是從喉嚨裡面吼出來的,聽起來有點撕心裂肺的感覺。院子外面的陽光從廚房頂上移進屋裡,張慧婷慘白的臉像一張紙。
荷葉街齊家老屋與天德酒樓之間相距不到兩百米,王韻玲帶著兩個採購部員工走進齊家老屋的時候,屋外的黃昏已經鋪滿了院子,這時候齊立言正坐在老屋門口抽菸,鬆散而落魄的身子蜷在椅子上,看上去像一隻鹽水煮過的蝦。
齊立言很困難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王韻玲,他似乎連問話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或者是沒心情打招呼,倒是王韻玲先開了口:“姐夫,我正要找你,齊總讓我來把他的兩間屋收拾好做酒樓的庫房,待會你得跟我走一趟。”
齊立言對張慧婷這個熱情而單純的表妹從沒怎麼在意過,沒想到在齊立功那裡混了幾天,口氣硬了不少,他不打算跟一個小孩子計較語氣,所以就很應付地回了一句:“請我去天德樓吃飯,我當然願意走一趟。”
王韻玲開啟齊立功兩間老屋的門,指揮兩個小夥子打掃衛生,簡單清理後,屋子裡就騰空了,她把兩個小夥子打發走了後,站在被暮靄包圍著的齊立言面前說:“姐夫,請你去天德樓吃飯沒問題,但你得把我表姐先接回來。你總不能把我那間破出租屋當成難民收容所吧?”
齊立言漫不經心回了王韻玲一句:“你一個小孩子,不懂家庭的事情,我沒有趕你表姐走,你讓她回來就是了。”
王韻玲被齊立言的不以為然氣惱了:“你要跟她離婚,不就是把她趕出家門嗎?我表姐為了這個家吃了多少苦頭,她受了委屈,你不安慰她,還落井下石,你的良心被當做香菸燒光了?”
齊立言趁熱打鐵說:“謝謝你在我們家庭出現困難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請你多勸勸你表姐,把協議書籤掉算了,拖下去對誰都不好,鬧上法庭更沒面子。離婚對你表姐來說是一個解脫,跟著我這麼一個窩囊的男人,我不忍心,你也不會忍心的,是不是?”
王韻玲答非所問地說:“我沒覺得你窩囊呀!你是很有遠大理想和抱負的呀!”
王韻玲這句又陡又急的讚美讓齊立言感到自己在絕望的大海上掙扎時忽然有人向他扔來了一隻救生圈,他很好奇地看著王韻玲,然後搖搖頭說:“可惜你表姐不是你呀!”
王韻玲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不過天已經黑了,她的害羞就被掩蓋了起來。齊立言覺得可能這話有些欠妥,就補充一句說:“你表姐原來也是這麼看的,可過日子不是靠想象和豪言壯語支撐下去的,我們暫不討論這些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