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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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值夜
青蕪不由得怔住:“死罪?……”
“對。”顧懷神色平靜地看著她:“我和你,我們誰都逃不過,恪妃娘娘,還有石大人,個個難辭其咎。”
青蕪只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自己的脊背蜿蜒而上,若是因為她們倆的入宮,害了恪妃和石申……可是,要是找到了枇杷,她又會怎麼樣……
“所以,請柔婉遇事三思。”
要麼,是枇杷有事,要麼,是石大人和恪妃出事……雖然青蕪兩邊都不是很熟悉,但是枇杷在她生病的時候悉心照料,吃午飯都念著她,青蕪十分感動。而石申顯然是為了送她進宮,冒了險的,因為她們的緣故害人家家破人亡,怎麼也說不過去。還有恪妃,青蕪對她雖然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出了這事,皇上就算不怪罪她也定會冷落於她,宮中的女子本來就可憐,沒了皇上的恩寵境況更是悽慘。
青蕪走在回乾清宮的路上,一時間心亂如麻,現在唯一兩全的機會估計就是弄清楚皇上究竟為了什麼要抓枇杷,枇杷又為什麼會事先知道,失蹤了?要是能聯絡上顧懷,或是張尚顏,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青蕪總感覺他們倆有什麼陰謀瞞著自己,這個陰謀難道就是枇杷?
青蕪嘆了口氣……她就知道,欠人的情最麻煩。
這晚是輪到青蕪值夜,梆聲響過了以後宮門就上鎖了,青蕪洗了澡以後,和別的柔婉芳婉在夫人那裡集中,點名以後就是分配任務,她值夜的地方是正殿門口,因為是夏天,所以是站在竹簾外邊,比較人道的是,門口可以放氈墊,她站夠了可以坐下來kao著門小睡一會。
這比起夫人和總管太監輪流的做的“侍寢”已經容易得多了,他們必須在皇上的寢宮裡保持一晚上的清醒,面對龍床,用耳朵聽著皇上睡覺時呼吸是否均勻?睡得香不香?是否口乾?起幾次夜?喝幾次水?翻幾次身?夜裡醒了幾次?咳嗽不?早晨幾點醒?還要記錄下來,麻煩至極。
一分勞動一分收穫,雖然夫人的俸祿是二十兩,最高了,但是青蕪覺得當個小小的柔婉也不錯,尤其是白天裡可以打著去欽天監的旗號光明正大地曠工,要是順治沒有扣她那半個月的俸祿就更好了,青蕪有些遺憾地想。
這夜順治沒有點誰的牌子,但也不知為什麼很晚都沒有睡下。
應該是國務繁忙……皇帝也不是份輕鬆的工作。
和她一起守在乾清宮門口的是一個名丁大壽的太監,人稱小丁子,青蕪聽見他的名字以後很不厚道地在心裡大笑,小釘子,我還小錘子呢……
其實旁邊多個人少個人沒有什麼區別,因為在乾清宮守夜是絕對不能說話的,就是說,也要極小心極小聲地說,要不然給擾了萬歲爺的清夢,幾個腦袋都不夠砍,本來青蕪還想帶本《天問》來研究,但燈光太暗,夫人也不允許,只得作罷。
坐在門口的氈墊上,青蕪唯一的感覺就是無聊。
熬夜本來不是那麼難受的活,在現代唱KTV,上網,打麻將,一晚上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但是在這個物質文明極度殘缺的古代,八點左右就宮門大關,枯坐到天明,夠難熬的
她抬起頭,看著院子上方的天空……
月亮好大啊,比現代的幾乎大了一倍,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這麼想著,青蕪真的就伸出一隻手,在虛空中抓了抓……星星也好多,她不自主地看著那些星星,就照著《天問》裡描述的一一對應,眾星列布,其以神著,有五列焉,是謂三十五星。是怎麼分成三十五星的呢……人的命運真的就由這些星星操控麼,還是,它們也只是無奈地觀望著。
“一居中央,謂之北斗。動變定佔,實司王命。”青蕪在心裡默默地揹著,找到了小學課文裡面就講過的飯勺形狀的北斗七星。司王命……是不是皇帝的命運?
“四部於方,為二十八宿。”她的手指慢慢地在空中畫開,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拱衛著中間的北斗七星,確定了星宿的位置後,青蕪嘆了口氣,收回手託在腮下……難道枇杷真的是“妖星”麼?
要是能早點看到星佔的部分就好了,可惡的是,那本古文書不看前面又看不懂後面……
張尚顏絕對是故意的,有其人必有其書,都愛刁難別人。
正在她“憂思百轉”的時候,後面忽然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剛才在畫什麼?”青蕪嚇了一跳,以為是小丁子說話,轉側過頭輕聲說:“噓,小聲點,給裡面那個暴脾氣皇上聽見就糟了……”說到這裡,她怔了一下,為什麼小丁子正渾身發抖地跪在那兒?
“你在跟朕說話?”聲音又想起來,聲源在後方,青蕪下意識回過頭,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乾清宮的門已經大開著,順治一身常服,披著披風站在那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青蕪一瞬間有一種直接撞死在乾清宮門檻上的衝動,每一次說順治的壞話都會被他聽見,這機率也太大了點……
“回……回皇上……”她跪坐起身,正要解釋什麼,順治卻開口打斷了:“你要是不想見識一下朕的暴脾氣,就說說你剛才在畫什麼。”
青蕪拖口道:“畫星星。”
“畫星星?”順治挑了挑眉,抱起手看著她。
青蕪想到皇宮裡面的一大堆規矩,心裡瞬間有些沒底:“值夜的時候……不能畫麼?”
順治沒有回答,抬腳邁出了宮門,青蕪轉過頭去看著他,他的背影有些單薄,只是站在那裡,卻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帝王之勢,還有些……孤寂?青蕪不知道為什麼會冒出這種傻念頭,他雖然和她一樣只有母親,但是人家富有天下,老婆小妾一大堆,怎麼還會孤單呢?
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把正要出口的“你在想什麼”改成了比較穩妥的“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不睡?”
順治回頭看了看她,失笑道:“你倒比荷衣更像朕的夫人。”
“夫人”是乾清宮最高等級的女官,但是他……他這句話絕對有歧義,在現代來的青蕪耳中聽著更是說不出地奇怪,她紅了紅臉,別過臉去輕輕嘀咕了一句:“隨你,我才不愛管……”話說出口,又恨不得撿起來吞回去,自己怎麼老忘不了這個人可是個比豺狼虎豹還要凶猛的皇帝……這好好的一句答話別又答成一句大不敬,給她本來就只剩下一半的俸祿再減一半。
不過順治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又道:“阿雯,你能知天命?”
這句話著實讓青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是吧,有些誇張,說不是,自己似乎也很清楚順治和整個清朝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