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悵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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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悵佳期
舒魯面色有些猶豫,終究點了點頭:“知道了……”
“他怎麼說?”青蕪輕聲問。
舒魯面有難色,半晌方道:“皇上沒說什麼,只擔心皇貴妃的身子……就……”
青蕪微微鬆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湧上了一股蕭瑟,好在自己沒有當成謀害龍裔的人……只有這點,也算得上是好的了……她輕輕閉了眼,感受到背上幾乎將整個身子撕裂的疼痛,微微苦笑。
“格格……”舒魯擔憂地喚了一聲。
“你先出去罷。 ”青蕪淡淡地道:“我要歇會兒……”
舒魯只得不再言語,默默地走了出去。
稍微閉目養了一會兒神,青蕪忍著痛坐起身來,走下床的時候看見鏡子裡自己的倒影,自己都被嚇了一跳,臉色如何這般難看?蒼白得更一吹就要破的白紙一樣……
她掩住脣,微微咳嗽著,後背的疼痛越發清晰,幾乎背不過起來。
“格格不是說要休息麼?怎地又起身來?”舒魯忙拿過披風。
“怪熱的。 ”青蕪側開身子:“幫我梳頭,我去見皇后娘娘。 ”
“格格現在這個模樣……過去做什麼?”青蕪勸道:“皇后娘娘的坤寧宮離這裡遠,奴才怕格格走過去,會受了風。 ”
“哪裡就嬌弱成這樣。 ”青蕪苦笑道:“快梳頭罷,我答應了把殊蘭要過來的。 怎能不守信於人?”
……
平時只要一會兒地路程今日卻說不出來地漫長,青蕪一隻手扶在舒魯手裡,微微咳嗽著,往前慢慢地走。
好不容易到了坤寧宮,皇后一見到青蕪的模樣倒抽了一口冷氣:“塔娜,你如何……”
青蕪笑了笑,淡淡道:“塔娜好著呢。 今兒來,其實是有事要回皇后娘娘……”她說話間。 轉眼忽掃到了盛裝坐在椅子上的佟妃,微微失笑,敢情失寵的嬪妃都聚過來了?
如果對恪妃和茗貴人還有一點同情和憐意的話,那麼對於佟妃,她只有恨,鋪天蓋地的恨。
就是這個女人,在自己還是“文雪”這個身份的時候識穿了她。 將此事回稟太后,至此被軟禁重華宮,從那以後便開始了她命運地跌宕,直到如今。
要是她不曾說,自己興許只是一個宮女,但是卻能被他放在手心裡寵著愛著,生怕她受了一點點的委屈,也不至於落到個人走茶涼。 物是人非地境地……幾乎就是她,親手拉開了自己悲劇的序幕。
青蕪避過目光,儘量不去看她,害怕一不小心就洩lou了心底的恨——叫她如何能不恨!
佟妃見是她來了,微微有些詫異,站起身來:“這不是塔娜格格麼。 如何臉色這般難看?”
青蕪低眉,淡淡地行禮:“塔娜給佟妃娘娘請安。 ”
佟妃倒不在意她的冷淡神色,上前兩步扶住了她:“怎麼一副風吹了就要倒的模樣,沒有召太醫來看看麼?”說著,焦急的目光掃向皇后。
“快傳太醫。 ”皇后正對侍候在一邊的太監說,青蕪搶先一步拉住了她地衣袖,搖搖頭:“不必喚了。 ”她咳嗽兩聲,輕輕道:“我的身體自己清楚,沒有什麼大礙,勞娘娘費心了。 ”
“傻孩子。 說什麼話呢。 ”皇后聽著這話覺著不祥。 看她的面貌又是這般,不禁心下一酸:“前不久太后還後悔。 為何單單要接你進宮來……”長嘆出聲。
“能夠進宮侍候皇上,是塔娜的福氣。 ”青蕪不冷不熱地說。
說完了,卻覺得命運實在詭譎,當初不惜撕破臉也要將他們拆散的太后,現在卻費盡心機地把自己往福臨身上推——這,難道就是一報還一報?
皇后扶她坐下:“說這些作甚,塔娜,你受的委屈,皇額娘知道,本宮也知道。 ”
佟妃還在,皇后當著她的面說這些可算得上是糊塗了。 雖然現在佟妃上次送花宴時就受到福臨冷落,但這個女人是所有宮妃中最不能小看的一個,青蕪心裡很清楚。
想到這裡,她忙開口:“塔娜哪裡受什麼委屈了,娘娘真會說笑……咳咳……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求娘娘賞賜一個宮女……”
皇后猶豫了一下,問道:“是哪個宮裡地?”
皇后雖然是後宮之主,但是甚不得寵,所以後宮中的大小事宜,有的還要問過佟妃。
剛好現在佟妃也在,她便也挨著坐下,問道:“塔娜有話便說,本宮必當盡力。 ”
青蕪忍著疼站起身,依依行了一禮:“寫過娘娘……”喘了一下,又道:“是永壽宮中一個叫殊蘭的宮女,我那裡冷清,剛好看到她,覺得性子好,又妥當,想討過去作伴。 ”
“此事我記下了。 ”佟妃點了點頭:“只是別宮倒好,這永壽宮……”
皇后的面色也微微一黯。
“那位現在也正得寵呢。 ”佟妃淡淡地說了一句。
“勞煩娘娘和皇后娘娘了。 ”青蕪再次一福:“塔娜告退……”
皇后點了點頭,佟妃微笑著囑咐她:“路上小心些。 別被風吹著了。 ”
青蕪笑著,應了一聲,一轉過身,那抹笑意卻僵在了臉上,不被風吹到……如何可能,這後宮中,處處都是陰風。
想到昨日特意將珠花散到地上,還在她身後退了一把的茗貴人,青蕪覺得心裡騰起一陣寒意,一時沒有忍住招惹了小人。 看來就連自保,都要花費一番心神了。
只是她想不通……茗貴人這般三番四次針對自己又是何意?明明她根本就沒有恩寵,就算同住承乾宮,也沒有擋了她地路去。 小人之心,當真是讓人想不明也猜不透。
青蕪正往前走,呼吸忽然變得有點困難,反手抓緊了舒魯地手。
“格格……”感受到她的力氣。 舒魯不安地看著她。
青蕪劇烈地咳嗽著,上氣不接下氣地問:“現在……離……承乾宮……還有多久?”
“格格怎麼了?就快到了……格格。 格格?”舒魯著急地輕搖著青蕪的手臂。
青蕪再也往前走不得一步,扶著一邊的牆壁,感覺到腦中一陣暈眩,胸口的也越發氣悶……意識越來越模糊,腦海裡面幾乎只剩下一片空白,只能聽見自己越來越急促粗重的呼吸聲……
不會,這就要死了吧……塔娜至少可以活到明年的……青蕪心裡閃過地。 竟然是這個念頭。
就這樣死了……倒也清淨。
如果上次喝下江玄雲毒酒之時,她心裡還有不捨的話,現在是絲毫沒有了……只覺得累,一股從未有過地沉重地倦意將她整個包裹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身體忽然一輕,被誰抱了起來。
這是誰……好溫暖……
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嘴邊浮上一絲笑意,任由自己在這個懷抱裡失去了意識……
……
“格格身子可好些了。 ”再醒來,面前還是隻有舒魯一人。 眼睛紅紅地,像剛哭過。
青蕪點點頭。
“快把藥喝了。 ”舒魯將藥碗遞過來:“這是太醫後來開的,最開始的太醫斷錯了症,倒給格格身上留下了病根。 ”
“哭什麼,傻丫頭,我身上的病根還少麼?”青蕪微微一笑。 接過藥喝了。
最開始地時候覺得這些藥好苦,現在卻漸漸地習慣過來,幾乎每天都要喝,身體卻總也沒見好。
塔娜順治十五年就夭折的壽命,看來就是因為病痛了……
“是……誰帶我回來的?”雖然已經猜到,青蕪還是問了一句。
“是皇上身邊的侍衛……”舒魯道:“義王世子,孫大人。 ”
果然是孫靈遠……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青蕪答應了一聲,還要說什麼,舒魯又道:“皇上後來聽孫大人的又召了太醫來,自己也來過一次……”
“是麼。 ”青蕪淡淡地答應著。 坐起身來。
“格格別動。 背後的傷還沒好。 ”舒魯拿著一個枕頭墊在了她的腰下:“聽奴才一句,格格好歹也好生照看著自己的身子些……”
正在這個時候。 外面傳來了一個清遠地聲音:“格格醒了嗎?”
“孫大人。 ”舒魯忙站起來“格格醒了,現在好了些……”迎了上去。
孫靈遠邁步走了進來,站在了屏風外面,對青蕪道:“背上的傷還痛嗎?”
青蕪心頭一暖,微微笑道:“好多了,多謝孫大人照拂。 ”
舒魯退下去倒茶,孫靈遠便轉過屏風走了進來,看著她,清俊的眉微微皺起,一向淡然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說不出來的怒意:“綠衣,你若是還不知道好生照看自己,我便帶你出宮。 ”
青蕪似乎沒聽到他後面的話,反覆地咀嚼著“綠衣”二字:“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孫靈遠,你給我取得名字真好。 ”詩經裡地《綠衣》,悼亡詩,深情的男人,為亡妻寫的悼亡詩。
不知道那個人,是否曾經也為自己哀悼過……亡妻……妻子……唯一的妻子……
青蕪微笑著,將自己的心思牽了回來,事到如今,又想這些做什麼。
“和我出宮吧……”孫靈遠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綠衣,你心中有的人,偏是最不該有的那個。 ”
連他也看出來了?
也是,怎能瞞過孫靈遠的眼睛……“我心中有誰了?”青蕪笑著,清眸裡閃著柔和的光:“你說來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