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八十章 無處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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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百八十章 無處逃遁
他從**起來，晃到窗前，窗戶開著，硝煙和樂浪鞭炮聲直往上衝。
桂石青看見，迎親人家就在隔著兩家店鋪之外的不遠處。
那新娘子出了花轎，顯是不小心碰掉了蓋頭，圍觀的人群發出震天般喝彩！
陪著新娘子的瘦老太太，正在忙著把那蓋頭給新娘子搭上。
新娘子果然極為美貌，秀目轉動，好像還向這邊樓上視窗掃了一眼。
那年輕偵輯隊員正在熱鬧聲浪中，大聲向桂石青說話。
“啊呀，真的好美人啊，我看這可算是洎江第一號美人！嘖嘖！”
年輕偵輯隊員被那美人的眼神掃得魂去了一多半，已是說不出話來。
桂石青心道：“他媽的，美是美，只是好似一位巾幗英雄，英武有餘，嫵媚不足！”
他不說話，轉身到枕頭下摸出手槍，插在腰裡，一步竄到璧櫃前面，開櫃門，取了長衫，邊出門邊穿衣服。
他心中閃念：“這一套警醒逃離的手段，本是自己練了對付政府的，現在用來對付自己過去同志，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年輕偵輯隊員仍在窗前呆想美人回眸，竟沒看見桂石青出門。
桂石青還真沒判斷錯。
那漂亮新娘子，是洎江地下黨手槍隊隊員二聚所扮。
照顧新娘子的，乃是由一小個隊員裝成。
本來佘老闆最適合這角色。
只因認識他的人多，不敢讓他上場面。
眾人的化裝，倒是主要由佘老闆安排完成。
桂石青三步作兩步，到得樓梯口，忽冒一念。
閃身牆角里邊，慢慢伸出臉側眉眼，一瞄，有人正在上樓！
他掉頭如飛奔到樓道盡頭，從另一側樓梯，如飛下樓！
他心道，“幸虧多了個心眼，看好了這又一條逃命的後路！”
剛到樓下，他隱約從鞭炮聲中，聽見樓上有槍聲。
這時候，有人在樓上氣急敗壞叫道：“媽的跑了，我們快撤！”
桂石青聽不到這叫聲，鞭炮聲十分響亮。
他也沒看見年輕偵輯隊員血濺五步，栽倒在樓上八號房間。
他沿著早已策劃好的路線，出小旅社的廚房門，再出後院小門。
小旅館的胖廚師，剛剛在前面看了一眼娶親隊伍，又轉到後院補打太極拳。他呆呆看桂石青出門，心道：“這客人古怪，走到這裡來，咦，他還出去後門了，做什麼？”
桂石青走到正對後門的小巷裡，才舒出一口氣！
他正準備拔腳狂奔，一人徐徐從小巷那頭走來。
桂石青先是一驚，稍細看，心始寬鬆。
來人著醬色綢衫，面色祥和，斯文穩重，一看就是小老闆或是帳房先生類人。他從容行來，頭上似有汗氣，兩手空空，顯然剛剛早起鍛鍊畢。
桂石青垂下手，也從容走去。
他心道：“我這小一通奔逃，倒也像是剛剛鍛鍊完了。”
二人相對走近。
桂石青主動向來人點點頭。
“先生早啊。”
“啊？您早您早。”
來人也客氣點頭。
桂石青說：“今天天不錯，舒服。”
對方說：“是啊，早起空氣也新鮮。”
桂石青腳下不停，側耳聽聽鞭炮聲，邊走邊道：“這是哪一家？辦喜事喲。”
對方也側耳聽聽，道：“應該是那邊那條街裡吧。”
“哦。”桂石青點頭。
眼看二人交錯而過。
對方忽然停步，微笑道：“先生姓桂？
”
桂石青大驚。
“不不，我姓李！”
他的手哆嗦一下，想拔槍，眼光盯在對方的笑臉上，手似乎動不了。
“哦？認錯人了，對不起。”
對方從容笑笑。
“沒關係。”
桂石青咕嚕道，挪動腳步。
對方邁了一步，突然又問一句！
“桂先生這樣走，黎科長知道嗎？”
桂石青一時心慌，道：“黎科長他——”
他心裡一抖，再無遲疑，伸手拔槍！
他心念電閃：“什麼都說不明白，也弄不明白，先佔了上風再說！”
他的手剛剛觸到手槍柄，只見對方的綢衫抖了抖。
桂石青的胸膛如遭千斤重錘！
被子彈力量推摔向後的桂石青，最後看見帳房先生和氣的雙眼變得冷若寒霜。
整個天地瞬間縮小，一下子縮成只有帳房先生的冰冷眼神，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完敗，完敗啊！”
黎之虎在屋裡踱來踱去，只覺得心跳時快時慢，太陽穴時冷時熱。
姜貴從進了屋就沒多說話。
精明的黎科長一手策劃的釣魚計劃，連一片魚鱗都沒掛著。
“－－－自從科長來洎江，好像這是第一次全虧。
所以科長唸叨著圍棋術語－－－”
姜貴不會下圍棋，可見過黎之虎科長和警備司令部的王參謀長手談，知道“完敗”的意思。
這次“完敗”，鬧得警備司令兼市長何啟廷幾天裡都總是罵罵咧咧的。
姜貴回憶一下，“－－科長以前的安排，有大勝有小勝，就是敗，也在地下共產黨身上挖下一塊肉來。這回可不行。”
那連續兩天，姜貴在小學校最高的閣樓上，用望遠鏡看著洎江大旅社的動靜。
結果什麼也沒等著。
“－－－赤黨分子虛晃一槍，不，他媽的連虛晃都沒有，直接到大旅社後門外的‘好運’小旅社，先打死偵輯隊的小四，再打死投順政府的姓桂的小子。這小子也是該死，悄沒聲地躲在那麼個角落裡，還被赤黨殺手發現，而且都跑出那後門去了，還是——咳！”
“媽的不對！”姜貴又想到，“看這次共產黨的架式和行動效果，他媽的個屌，用說書的話講，‘如有神助’！桂石青即使平安離開了洎江，也很難說就走得成。只怕到了船上，還得變成一具江上浮屍！”
黎之虎在那裡踱步，姜貴在這裡胡思亂想，夏秋民從省城打來電話了。
黎之虎示意：“姜隊長你不用迴避。”
姜貴就老老實實地站著。
他知道，科長現在有意栽培自己，一些機密場合，都讓他聽，或者參與。
黎之虎在電話裡，畢恭畢敬地向夏秋民說了幾句。
夏秋民在那邊呵呵笑了。
“之虎啊，”夏秋民在電話中說，“你嚴於律己，這不錯，不過，請求處分，這就不必了吧！
再說了，這個賬，不是你這樣演算法。
這個案子，我說的是巴秀江的案子，洎江的你們，立了大功勞！
至於後面，桂石青被殺，那是你們想要進一步努力，沒有成功罷了。死的人並不多，算是點小損失，怎麼能夠和你們的大功相比?
要是能夠每次都這樣辦案，我說的是，每次都這樣有大功有小過，我們早就剿滅赤黨，國民革命成功了啊！哈哈。”
姜貴看見，科長的臉色，好了許多。
他聽不清夏秋民主任的話，隱約聽到夏主任在省城那邊的笑聲。
姜貴
的心放下一多半。
他想：“夏主任的脾氣，倒是挺好。只要你真地是忠心為政府出力，為國民革命玩命，就是出了岔子，他老人家也會安慰你，給你打氣－－－”
像是知道姜貴想什麼似的，黎之虎放下電話，說：“夏主任真能體諒我們這樣的部下。姜隊長，夏主任說了，這次大功的具體獎勵，會很快發下來。”
姜貴嘖嘖出聲：“啊，夏主任。”
他想說些感激的話，又不知怎樣說。
黎之虎微微笑了。
他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和信心。
“姜隊長，你給何司令那邊掛個電話，看看司令現在有沒有空。我想，司令如果有空，我過去一趟，當面向他轉達夏主任的意思。另外——”
黎之虎輕輕扶一下眼鏡，停下了話頭。
姜貴應聲，出門去隔壁打電話。
他身上的勁也上來了。
一是獎勵馬上要到，二是黎科長又在動腦筋了。
“只要黎科長一動腦筋，再和何司令一碰頭，我們就有事情幹。很可能就有功勞撈。那就又是要來的獎勵！－－－雖然這次被洎江赤黨打掉了姓桂的小子，算是我們吃了一小虧，等下個回合，科長的計謀再出，何司令調動兵馬，老子把槍擦亮，哼，－－－啊，小四死了，這回獎勵，要多拿一點出來給他家裡人－－”
姜貴在短短的十幾步裡，想了不少。
就是沒想到，何司令這會兒，還真沒空。
還有點麻煩。
駱如亭坐自家轎車，一直開到洎江警備司令部大門口。
老吳坐在司機的位置上沒動，將手中的證件遞了出去。
少尉軍官接過，說：“請稍等。”轉身進屋。
老吳斜眼看，少尉正打電話，腦袋在窗子裡面不動，顯然是站得筆直。
少尉出來，遞證。
“請！”
老吳早已準備好，呼地一下，車子衝了出去，跑出幾十米，一個轉彎停住。
老吳下車，轉過去開門，
“老爺，我這下子開得急了點兒。”
駱如亭邊下車邊說話。
“老吳，急事急辦，以後再有事，就這樣開！”
“好咧。”老吳應道，要扶駱如亭。
駱如亭擺手：“我可以。”一抬頭，看見何啟廷已經站在了臺階上。
“哎呀，駱公，什麼事情，讓您老大駕光臨。著人打個電話，什麼事情不可以辦？”
“何市長，你不在市裡上班，天天都在這警備司令部蹲著。
我一介百姓，不便與軍界事務糾葛。”
何啟廷笑道：“駱公是怪罪在下了，好，駱公說得有理，明日起，我就兩頭走。”
駱如亭道：“老夫隨口說說而已，何市長不必介意。”
說著進了會客室。駱公道：“何市長，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何啟廷說：“駱公明示。”
駱如亭道：“何市長聽說過盧明剛這個名字麼？”
何啟廷想想，似有耳聞。
“好像聽說過。”
“我的結拜大哥，辛亥舉義的老人。”
“哎呀，那是革命前輩！怎麼？”
駱如亭鬍鬚飄動。
“我明剛大哥，在東安被國民政府的偵輯隊，下了大獄！”
何啟廷呼啦站起。
“有這等事情？不知盧公因何事被捕？東安雖然不屬於我洎江管轄範圍，若有事情，我們這裡還是可以跟他們招呼，通融關照。”
駱如亭聽了，看看何啟廷，情緒漸漸鎮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