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七章 東西單于(一)

第十七章 東西單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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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東西單于(一)



漠北的單于庭,一個巨大的白色穹廬矗立在無邊的草地中。遠處是連綿的丘陵,丘陵上生長著茂盛的黑松林,而更遠處,則是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積雪的高高的山頂。

呼韓邪單于在等待著左伊秩訾王的到來,因為算路程,今天他該到了。

北歸之後,既無強敵入侵,又無內部紛擾,加之風調雨順,天隨人願,所以,這些年呼韓邪這一部匈奴一直得以休養生息,前景樂觀。眼下又到了深秋,五畜興旺,兵強馬壯,部下都喜氣洋洋,準備歡慶一番。以前失散在漠南漠北許多部落都來投奔呼韓邪,左地附近的外族也隔著大漢前來獻表臣服,呼韓邪都一一接納了。他喜上眉梢,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只是不知這勁兒該往哪裡使。

於是,少不了共商國是,少不了他必須忍受的無聊和廢話。

有人出來歌功頌德:就憑恢復祖先疆域,重振匈奴大業這一條,大汗功績可比冒頓單于。呼韓邪連連擺手,心裡暗想,都做了漢天子的臣民了,那有什麼臉面來比作冒頓?當年,老祖宗冒頓逼得漢高祖籤城下之盟,我這個不肖的後代現在卻做了人家羈縻籠絡的物件,真有天壤之別啊!這也是我呼韓邪永遠的心痛。

還有人不知趣,繼續提建議,何不派一支人馬越過陰山,南下巡邏。呼韓邪反問:

“你去幹什麼?那大漢皇帝能允許嗎?”

“我們不妨試一試嘛。”

呼韓邪哼地一聲,搖了搖頭。

作為質子歸來的右賢王,常給呼韓邪讀一些漢家的書,講一講有關的故事,解釋一下其中蘊含的道理,呼韓邪每次都覺得大有收穫。他記得最深的是那一句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想,我現在是一方面要緊盯著匈奴的長遠利益,另一方面又深陷在複雜矛盾的泥潭裡。

“歸順大漢,不管多久,終歸是個權宜之計,那麼,長遠大計是什麼?”父親問兒子。

可是,就是這個曾被寄予厚望的右賢王,在關鍵問題上搖擺不定,讓呼韓邪失望,引發了一系列的憂慮。

“像我們的先輩一樣,草黃馬肥之際,南下劫掠。”

呼韓邪苦笑了一下,不認可。

“那麼,我們就效忠大漢。現在這種情況其實也不錯,摟緊大漢的腰,不愁匈奴的生機。”兒子一看,又改變了主意。

呼韓邪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看到從大漢歸來的兒子,他又想起了大漢的同化政策的,不僅因為右賢王,還因為他有一個痛苦的回憶。

宣帝甘露年間,呼韓邪曾兩次朝見漢天子,而在他下榻的長平,負責警衛的都是涉安侯的部眾。他明白,這是大漢刻意安排的。

七十多年前,軍臣單于病故,伊稚斜趕走侄子也是太子的於單,自立為單于。於單無奈,只得帶領效忠自己的部下,逃往大漢。漢朝封他子子孫孫為涉安侯。甘露年間,其人眾就已過萬。可是,呼韓邪看到他們穿的都是漢人的衣服,說的都是漢人的關中話,舉止行動也完完全全是漢人的模樣。他們望著從漠北來的匈奴君臣,現出一副蔑視警惕的神情,這曾讓呼韓邪一行感到非常心寒。但沒有辦法,他們已被大漢征服了,同化了,再也沒有一份匈奴人的情感了。

唉,不止如此啊!跨越朔方邊境,呼韓邪看到,現在邊塞下的那些所謂漢人編戶,不知有多少有多少是近幾十年投漢的匈奴後人呢?胡兒不識真胡人,怒目相向,拉弓欲放,多麼令人痛心啊!

亂了匈奴祖業,正是匈奴自己!呼韓邪痛苦地自責著,於是,又想起了五單于之亂。

從漢武帝時開始,衛青霍去病等漢將,數次北征,不僅打殘了匈奴的軍隊,而且摧毀了一代又一代單于們的信心,失敗絕望的情緒代代相傳,上層人士互相推諉責任,勾心鬥角,拉幫結派,為各自的私利而大打出手。終於釀成兵連禍結的慘劇,徹底毀掉了冒頓開創的匈奴大業。

平心而論,呼韓邪對於父親虛閭權渠單于評價不高。因為父親以單于弟左賢王的身份繼承汗位,篡改了業已形成了父死子繼的慣例,也為後人的篡位埋下伏筆。他在位的九年,乏善可陳,與大漢屢戰屢敗,步步北撤,喪失了許多優良的牧場,帶來民不聊生、民怨沸騰的局面。他在一片責罵聲中撒手而去,但他生前留下的矛盾,卻在此後公開化激烈化。顓渠閼氏作為前任單于的閼氏,理當被虛閭權渠笑納,但沒想到卻被棄擲一邊。這個女人報復心極重,為一洩虛閭權渠廢黜自己的怨恨,居然串通他人,推立情夫右賢王屠耆堂為握衍朐鞮單于。這一下子,匈奴內部積累已久的各種矛盾總爆發了,局面一發而不可收拾。

為保證篡位者的合法性,握衍朐鞮單于四處抓捕老單于的子孫,來消除自己的安全隱患。最有希望繼承汗位的稽侯珊,被追得無處藏身,不得已投奔岳父烏禪幕。稽侯珊的哥哥呼屠吾斯被迫逃亡遙遠的右地,隱名埋姓在民間,為人家放馬。這樣,兄弟倆這才暫時躲過劫難。

日逐王先賢撣不滿新單于,率領數萬人歸順大漢做了歸德侯,但他那幾位無辜的弟弟卻被殘害。冤冤相報,匈奴的內亂在升級。

握衍朐鞮單于倒行逆施,逼得天下造反。稽侯珊被推舉為呼韓邪單于,號令天下,去攻打握衍朐鞮單于,後者眾叛親離,走投無路,不得不含恨自盡。

想到這裡,呼韓邪沒有一絲的輕鬆和喜悅,心情反倒更沉重了,因為局面的發展超乎想象,遠非自己可以駕馭了。

隨後出現了五單于爭立的局面,除了呼韓邪外,又相繼出現了屠耆單于、呼揭單于、車犁單于和烏藉單于四位。單于之間,你爭我搶,殊死搏鬥,為的就是匈奴的一統江山。此後,先是有烏藉、呼揭相繼二人除掉了自己的單于號,歸順車梨;後是屠耆擊敗車梨,做大一方。第二年,形勢急轉,呼韓邪先是戰勝屠耆並迫使其自殺,後是收降了車梨,眼看一統大業有望實現,卻沒想到又是亂象頻頻,讓呼韓邪疲於應付。先是李陵之子擁立了一個單于,旋即被消滅;後來,又出來一個閆振單于,也被消滅——不過不是被呼韓邪,而是被郅支單于消滅的。

想起這個郅支單于,呼韓邪就辛酸傷感,至今在他心中還有許多疑團解不開。為什麼自己千辛萬苦從民間找回的哥哥呼屠吾斯置能手足之情於不顧,自封為郅支骨都侯單于?他是嫌左賢王的地位低了?骨肉兄弟之間有什麼不可以商談,為什麼他偏偏不宣而戰在弟弟的後背上**一刀呢?

兵敗於兄,丟掉了單于庭,走失了許多部眾,呼韓邪無家可歸,又一次面臨滅頂之災,這一次沒有人能救他了。何去何從,事關生死存亡。呼韓邪向部下求計問策,可是,聽到的都是一邊倒的“與郅支決一死戰”的言辭,呼韓邪只得苦笑一下。

這時候,一向沉默寡言的左伊秩訾王的一席話,讓呼韓邪豁然開朗,幫助呼韓邪轉危為安。

“大汗,我以為,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稱臣服侍大漢皇帝,求得他們的救助,這樣才能穩定軍心民心,重整河沙山”

“那不是向世代的仇敵投降了嗎?”

“是的,是投降。但我們若不不投降的話,郅支與大漢互為刀俎,我們就是刀俎間任人宰割的魚肉,豈有不亡之理?望大汗三思。”

呼韓邪想了半天后,並沒有做聲,算是認可了。但眾位大臣急了,堅決不幹,群情激奮,吵嚷聲都拱破了穹廬:

“大汗,我們堅決不贊成!”

“大汗,您是知道的,我們匈奴人的習俗,本來就是崇尚氣概力量,輕視那些只會服侍他人的奴僕。讓我們投降,就是做漢人的奴隸,我們不幹!我們不做奴隸!”呼韓邪不敢正視他們這些少壯派的匈奴貴族。

“大汗,我們匈奴立國,靠的就是馬上征戰,因此,我們在蠻夷之中享有著崇高的威望,成為百蠻之長。戰死沙場,是壯士的義務;而

投降敵人,是無限的恥辱。與其蒙羞而死,不如拼死一搏!”年長的貴族說起話來語重心長,但字字千鈞,聽著聽著,呼韓邪頭上冒出了汗來。

“大汗,您與呼屠吾斯爭奪汗位,最終的結果,不是哥哥,就是弟弟做單于,總歸單于還屬於匈奴。那樣,即使是戰死了,也依然保有壯士的威名,子子孫孫也都是我匈奴的統領,還可以保全匈奴。大汗,依我看,與其降漢,不如——”看到呼韓邪怒目圓睜,那人的後半句沒有說。

“大汗,匈奴華夏相鬥千百年,彼此互有勝負。漢朝確實強大,但也沒有能力吞併匈奴,我們怎麼能自廢武功,搞亂了祖宗留下的制度呢?做大漢的臣子,玷汙先輩單于的名聲,讓天下之人嘲笑,我們還有什麼臉面來面對臣子,做百蠻之長呢?”幾個長老說著說著,居然嗚嗚哭出聲來,現場一片混亂。

本已消沉於戰敗的失落中,現在又面對大臣的反對與懷疑,呼韓邪一時間想不出如何應對。

左伊秩訾王挺身而出,他的膽識智慧讓呼韓邪佩服。

“你們說的都不對!”眾人正群情激昂,聲討呼韓邪,此時才想起來左伊秩訾王才是謀主。

“我們說的不對,那麼,你說得對?你的餿主意是要毀掉我們匈奴的千年基業,你罪不可赦!”

左伊秩訾王輕輕一笑,不慌不忙地應對著:

“丟了祖先的基業,才是罪不可赦的呢!大家要知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的天下是,大漢獨霸,匈奴分裂,連我們過去在西域的那些僕從國包括烏孫和城邦國家紛紛向漢朝稱臣。我就問你們,我們為西域各國設立的僮僕都尉這個職務,現在還有沒有了?”

“沒有了。”那些人只能如此回答。

“為什麼沒有了?”

那些人尷尬地不願回答。

“哼哼!還是我來回答吧。我們的力量不僅是今不如昔了,而且大不如前。自從且鞮侯單于以來,匈奴國土逐日削月割,喪失大半,卻久久不能收復。不僅如此,還分崩離析,內訌不斷,十來個單于相繼登場。這是事實吧?這是千百年未遇的災難吧?”眾人無奈地點頭。

“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再像先輩那樣爭強好勝不屈服,我們還有資本嗎?我們還能保證匈奴人哪怕一天的平安嗎?”

“你們說,能嘛?”他自問自答,“不能!”

“既然如此,我們還有什麼選擇呢?沒有!我們只能臣服於大漢:臣服則存,否則,只有與郅支同歸於盡,最後滅絕匈奴這一種結果。何去何從,還用我多說嗎?”

在一片唏噓哀嘆哭泣嚎叫聲中,匈奴最上層的貴人們不得已聽從了這一建議。

呼韓邪的人馬抵近朔方雞鹿塞,漢軍開關接納了他們。郅支的追兵望而卻步,他們不知呼韓邪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呼韓邪派遣右賢王銖婁渠堂去大漢做人質,服侍漢天子,被安置在藁街蠻夷邸。

郅支聽說後,也派自己的兒子右大將駒於利受去大漢,也被安置在藁街蠻夷邸。後來才知道,那一年是大漢的甘露元年。

終於有了安定的環境,可以讓呼韓邪來整理各部報上的匈奴戶口。呼韓邪發現,這些年,幾十萬匈奴人戰死累死餓死在內亂的戰場上,幾十萬匈奴人投降大漢做了對方的子民。若不是聽從左伊秩訾王的話,自己大概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他摸摸額頭,原來盡是冷汗。曾幾何時,匈奴單單是控弦之士就達三十萬之多,而今總人口也達不到這個數字。

從此後,呼韓邪很信任左伊秩訾王,可是,其他人不喜歡他,想盡了辦法,進讒言,排擠他,終於在幾年前把他支到遙遠的西方。意圖明顯,想借郅支之手除掉左伊秩訾王。多年不見,呼韓邪也差點忘了他,只是在近日呼韓邪看到這麼多的事情,亂的很,理不出個頭緒,想要找他阿狸幫助自己理順一下。

呼韓邪想,左伊秩訾王快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