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一章 寒夜跪靈

第一章 寒夜跪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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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夜跪靈



正午,太陽掛在遙遠的南天,雖然格外耀眼,卻沒有帶來多少暖意。瑟瑟寒風吹動著,初雪也停止了融化。

放眼望去,長安的西南面有一片一望無際的荒野,佈滿荒野的枯黃的野草,在寒風裡吱吱作響,再配上偶爾傳來的烏鴉的呱呱叫聲,平添了蕭索淒涼之感。

荒野的邊緣是個小村子,是一片片低矮的民居,密密麻麻的,顏色灰黃。不用細看就知道,這些房子都是用草木簡單搭起的,僅僅可以遮蔽風雨,而在這樣寒冷的日子裡,屋內也不一定比外面暖和多少。

遠遠望去,北面大路的盡頭,有兩個黑影在向這裡移動。慢慢地他們的形象開始清晰了,原來是兩個年輕人,他們的個頭都很高。這兩個人都是頭戴青色平巾幘,上穿緹色絮衣,下著赤色長褲,一身的戎裝略顯破舊。他們一前一後,在雪後泥濘的土路上,正步履艱難地前行著,漸漸地走近了這片民居。

為首的那一位斜揹著一個大包袱,氣喘吁吁的。他年歲要大一些,面色凝重,眼神裡充滿了焦急和期待。身後那位稍年輕一點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子公兄,離這還有多遠?”

“建業,快了!家就在前面!”年歲大的語調都變得激動了。他停下腳步,回過身來,衝後面的笑了一笑,然後一把拉住他,大踏步地向村裡走去。

不知拐了多少個小巷,兩人終於走到了一個破爛的大院子前,院子裡的黃狗馬上狂叫起來,張牙舞爪地跑向斜掩著的柴草門,又怯生生地望著兩人。年歲大的一激靈,向後一退,衝著裡面大聲呼喊:

“江氏,我陳湯回來啦!馮兒,爹爹回來啦!”

可是,半天也沒有人從屋裡出來。兩個人有些惶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吱呀一聲,房門終於推開了,屋子裡走出一個頭發蓬亂的婦人,她面帶菜色,眼圈紅紅的,似乎聽到喊叫曾激動了一番,不用說,她就是江氏。她身後牽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那孩子掙著身子往後躲。娘兩個都穿得破破爛爛,凍得哆哆嗦嗦。

江氏“去!”的一聲趕走了不再前撲吼叫的大黃狗,把陳湯二人迎進了院子裡,接下陳湯沉重的包袱,然後拽著孩子凍得通紅的小手:

“馮兒,快來見你爹爹!”可馮兒還是不肯向前,江氏輕輕地將他推給了陳湯。

“馮兒,好孩子!快叫爹爹!”

陳湯一把抱住了馮兒,高舉到眼前,細細端詳了一番後,摟住孩子不住地親,簌簌的眼淚落在了馮兒的臉上。馮兒盯著這個陌生人,有些害怕,有些不解。

江氏一看還有個年輕人站在一旁,忙不迭地說:

“官人,還是先請客人進屋裡吧——”

彎腰進屋後,陳湯把馮兒放倒地上,拉過年輕人:

“建業,快來拜見嫂嫂。”又扭過頭,“江氏,這位就是我在朔方結識的朋友杜勳。”

叔嫂相拜後,江氏忙著去燒水做飯。馮兒寸步不離地跟隨她到灶邊,一根手指頭含在嘴裡,回過頭來兩眼愣愣地望著陳湯。這時,陳湯才想起剛才好像忘做了什麼事情,急忙走向床邊,開啟那件包袱。開啟一層又一層,開啟一層又一層,然後,他呼喊孩子:

“馮兒,快過來,看看爹爹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馮兒猶豫了一下後,不再拘謹,不再害怕了,他跑到了陳湯的身邊,急切地打量著爹爹的禮物。端詳半天,他從

嘴中抽出小手,搖了搖頭。

原來,包袱裡放著的幾樣東西要麼看著烏黑黯淡,要麼看著油膩骯髒,很難讓人一下子喜歡起來。陳湯從裡面拿出一個二寸見方的東西,對著馮兒說:

“這是匈奴人吃的乳酪,又香又甜。”說著,就往孩子的嘴裡送,馮兒聞了聞,一皺眉頭,順手又把乳酪推回去。不過,他的目光盯上了另外一堆小小的物件,陳湯就問:

“馮兒,你喜歡哪一件?”

馮兒馬上揀出了一個小小的青銅物件,賞玩了一會便說:

“我喜歡這個!”

陳湯一看也興奮起來:

“哈哈!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真是我的好兒子!”一把拉過孩子,“馮兒,它的名字叫鳴鏑,是匈奴人打獵打仗時用的箭頭,飛起來會發出嗚嗚的響聲的。”

父子間的陌生感頓時消失了。

陳湯又叫過江氏,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包袱,交給江氏。江氏接過後遲疑了片刻,然後低聲問:

“這是?爺爺不是不讓你收——”

“我沒收取不義之財,這是匈奴送上來的戰利品。你就把它好好收起來吧。”

杜勳環視了一番,看到這間屋子除了坐臥休息的床榻外,什麼大的物件都沒有。只是牆上釘著一個小木龕,上面覆蓋著一片白布,算是屋子裡最有亮採的地方了。

杜勳和陳湯一人喝了一碗滾燙的開水,凍得有些發僵的身體舒展多了,可是,肚子緊接著咕咕地叫了起來。恰在此時,江氏端上了晚飯。

一看這晚飯,杜勳和陳湯都皺起眉頭,原來都是些煮熟的菜葉和樹根。陳湯遲疑了一下,一抬頭髮現杜勳已抓起菜團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於是,他也順手抓起了一團。

晚飯後,江氏把陳湯叫到了一邊,小聲地說:

“官人,一會兒該祭拜父親了,我們都得換上喪服。”陳湯愣了一下,江氏接著說,“換上斬衰,補上你做孝子的禮儀。”

看著陳湯有些慚愧的樣子,江氏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說,又打量了一番陳湯:

“官人,你去甘泉服刑一年,怎麼一去三年?還穿著戎裝回來的呢?”

“咳!還是長話短說吧。”陳湯此刻不想提起往事,“我改去了朔方,刑期還是一年。刑滿後,我又多待了兩年。為了做點大事,我穿上了這身戎裝。”

陳湯又補上了一句:

“江氏,這些年,你受累了!”

一聽此言,江氏的眼圈又通紅起來,語氣有些嗔怪:

“受累,算得了什麼?哪比得上你做大事業?”接著,她又一一歷數,“給爹爹下葬,算不算大事?替你償還高利貸,算不算大事?養活馮兒,算不算大事?這些你都做了嗎?”

陳湯低頭無語。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陳湯和江氏身披斬衰,在冰涼的地上,一跪就是整整一夜。

陳湯浮想聯翩,不住地唏噓嘆息。他痛苦,他自責,他反思。

父死不歸葬,不守孝,確確實實是一個不孝之子啊!雖然陳湯可以有一千條理由來辯解,可他寧願把頭叩在冰涼的泥土上來向父親請罪。他覺得,人過而立之年,卻沒有功成名就,不能光宗耀祖,不能讓父親親眼看到祖孫三代理想的實現,這才是最大的恥辱。至於受刑,被髡首之類的遭遇還在其次。他咬了咬牙,心中默唸道:

“青

山還在,希望長存,將來必有告慰地下父祖親人的時候!”

不知為什麼,此時陳湯在想,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對不起的人大概還是我自己了。天生我才必有用,又身逢大漢時代,必然會有大任降臨,可我卻屢屢將機會錯失,自己把一個本科拜相封侯的人變成了浪跡天涯的罪囚。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瑕丘那些小人,那些假借公權打擊異己的小人。想到這兒,陳湯又恨得咬牙切齒。

陳湯家在瑕丘,是當地有名的世代耕讀之家,清貧,守禮,很受鄉里尊重。為了培養出陳家第一位有功名的人來,陳家人舉全族之力先後供著祖父和父親去讀書,一代又一代,唸的都是《春秋穀梁經》,執著而不肯有半點改變。雖然都是十年苦讀,學富五車,但最後都是無功而返。因為當時的天子賞識的是齊學的《春秋公羊經》,而丞相一類的高管也被公孫弘等人把持,他們讓公羊學成了官學,把《穀梁經》為標誌的魯學打入萬丈深淵。兩代人成了齊魯兩學爭端的犧牲品,從未獲得縣裡郡裡舉薦的機會。祖父臨終前拉住父親的手,老淚縱橫:

“我走了,我不甘心!你要記住,我陳家沒有產業,只有學業。你要守住這《穀梁經》,光宗耀祖啊!”

父親對命運已有預感,早早向陳湯複述了相同的內容,陳湯也深感肩頭責任之重。

但是,那時的陳湯並不悲觀,甚至有種幸運感,在他眼前似乎有一片廣闊天地。這也是有充足的依據的:宣帝很賞識《穀梁經》,於是,穀梁學開始成了顯學,而自己所從之師正是魯學大師瑕丘江公的後人降頭。陳湯想,父母是藉著錢把自己送到縣校來的,太不容易了。他自然非常珍惜學習的機會,總是一眼不眨地聽老師的教誨,一字不差地記錄老師的話語。

“陳湯,在我教過的學生裡,你的悟性最高,最有前途。”老師誇獎著陳湯,“有些道理我還是需要對你多講點,講得細一些。不過,最根本的要記牢,我們穀梁學雖說也是帝王之學,卻不像董仲舒、公孫弘一類的偏重霸道,我們追求王道!”

“那麼,什麼是王道呢?”江同像是在問陳湯,但他看到陳湯已聽得如你,沉浸在老師的循循善誘之中,不需要陳湯作答。所以,江同又像是自言自語,自問自答:

“本仁祖義,禮樂治國,厚風俗,正人心,選賢舉能!”

江同的話語簡捷有力。

“老師,我有個問題:我穀梁之學是仁愛之學,愛民之學,崇尚仁政,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然而,對於蠻夷是否也是如此呢?”

“當然需要如此!先師有遺訓:遠人不服,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不過,蠻夷畢竟缺少教化,孔子又言: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可見,對他們施行仁政也要有個過程。先要有夷夏之防,內諸夏而外夷狄,先禮後兵。”

“老師,如此說來,武帝時衛青霍去病北伐匈奴完全是仁義之舉了?”

“那是理所應當!你要記住,犯諸夏即是犯仁義,人人得而誅之!所以,強國之時,也須不忘居安思危,不忘強軍。身為學子,不忘習武強身,國家需要時,必須投筆從戎,不成功則成仁!”

老師的話,陳湯銘刻在心頭,學習讀書加倍努力,學業迅速長進。可是久處貧困的他,有時在錢這個小節上把握不住自己,讓老師操了不少的心。但最終陳湯還是經不起錢的**,搭上了自己的前程,被迫離開了瑕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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