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會長
最強護美 極致寵婚 痴戀千年:只做你的王妃 混斬天地 總裁老公纏上門 法老的邪妃 萌獸為夫 冥婚之鬼使神差 交際與口才 戰爭與和平
第二十六章 會長
《英雄煮酒》第二十六章_會長
繆世章在布莊發怔的工夫,譚逸飛已來到九仙鎮商會,一進門便被眾掌櫃圍在中間,議論開來,老掌櫃率先問道:“怎麼譚先生,你真的遷了繡園嗎?”
“正是。”譚逸飛含笑道:“今天就是來給繡園做個更址登簿,在下好去報上再刊一則啟示。”
“我們還商量著,想去勸世章收回成命呢。”
譚逸飛深深揖謝:“多謝各位前輩厚愛。逸飛何嘗想多此一舉,實在是不想和繆會長衝突過大啊。古有將相和保得趙國安寧,逸飛萬不敢與先賢並論,但也知道九仙鎮只有咱們商家齊心才能繁榮一方,才能抵禦日商禍心啊。”
眾人立生敬佩,紛紛讚揚,老掌櫃道:“譚先生年紀輕輕,胸襟卻如此浩然,令老朽佩服。”
“譚先生可別再提什麼繆會長了,他大概是自捫有愧,已請辭會長之職了。”
“他辭的也真是時候,福田升剛把咱告了,這燙手山竽他倒丟得快!”
譚逸飛微感詫異:“怎麼,福田升告了咱們嗎?哦,失言失言,逸飛並非商會中人。”
老掌櫃面色凝重:“譚先生說哪裡話。先生的酒坊繡園聲名遠播,又怎麼算得商會的外人呢,先生若願意,老朽願為先生做保,縱未滿一年也可入會。”
“是啊,我等也願為譚先生做保,實際這陳年的商規早該改改了,幹嘛非定死一年呢。”
一掌櫃突發奇想:“譚先生,不如你來做代理會長吧,你的才智氣勢都能壓得過柴日雙,就代九仙商會去縣上與福田升對簿如何?”此言令眾人皆是一怔,大部分人竟紛紛讚許起來。
譚逸飛亦出所料:“多謝這位大哥抬愛,只是,逸飛連商會都沒入,更沒資格如此一步青雲了,大哥說笑了,說笑了。”
那掌櫃立駁:“哎譚先生,英雄出少年,你捨命救助九仙鎮誰不感念,還有你對抗福田升那幾棍可是砸出咱九仙商號的骨氣了!再說,繆會長怎麼對你的,你又是怎麼以德報怨的?這等襟懷實在繆會長之上,他既然能做會長,你怎麼就不能?”
眾人聽了,越發認為可行,並七嘴八舌講起陳年舊事。原來宋老太爺一直任商會會長,被公認德高望重,宋談禍事中,老太爺為說服談老祖驅除柴田而心力交瘁,重病數年後仙逝,當時九仙鎮已是商賈零落鎮民四散,宋老太爺臨終前,囑咐當時甚為年輕的繆世章盡力恢復商號,恢復九仙繁華,並囑老掌櫃多多輔佐,就這樣,繆世章坐上會長之位。他也確實盡心盡力,以談家的仙客來為基點,招商引資,輕徭薄賦,十年來九仙商貿已復欣榮,但因宋府一門獨大,世章在商會難免有些獨斷專行,一些紳商已有不滿,只是宋府一直獨擔兵稅,為商民減賦,眾人也就沒說什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提議,譚逸飛有心挑戰,但仍覺欠妥:“諸位,這事是酒坊引起來的,沒想到牽累了咱們商會。縣上對簿,逸飛肯定義不容辭,但絕不敢冒用會長尊職。”眾掌櫃聽了,皆看著老掌櫃,老掌櫃沉吟著。只聽譚逸飛又道,“諸位,這事咱們只要把劉團總一同請去就好辦了,一來轉讓合約是劉團總和郭老闆籤的,二來劉團總是團防總領,只需稍帶些兄弟去,就能震懾住柴田一夥,他們哪還敢再對咱們拔槍掄棍的。”當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句話說得眾掌櫃心生驚懼,柴日雙手下鋼棍齊飛的場面呈現眼前。
老掌櫃點頭:“話是不錯,只是劉二豹早已聞風離鎮了,老朽接到縣商會傳函就馬上派人去請他來問話,團防回話說他去了龍府,不知何時回鎮呢。”
眾掌櫃更是情急:“這火燒眉毛的時候他卻溜個沒影,又怎麼可能帶著人去護衛呢?”
“正是正是,倭人本乃蠻夷,性極凶殘,設領一事又沒得逞,這要惱羞成怒起來……”
“各位不必驚慌,逸飛會時時陪在會長身邊。”逸飛慨然承諾道:“縣上治安嚴防,柴田未必敢輕舉妄動,他要真敢再行凶,在下定然會拼全力保護會長!”此言既令全場更生敬佩又令眾人越發膽顫心驚,會長之位彷彿越發刀光劍影了起來,甚或此去就有性命之憂一般。
“譚先生的義氣我等敬佩之至,既然如此,何不暫代會長一職與之直接交涉,定能將柴田駁得啞口無言。”
“正是,眼下商會之中,唯有譚先生對整件事最瞭解,就是臨時選出其他會長,真正對簿的時候又怎麼會比譚先生更能明辯原委呢?”
“老掌櫃,我等一至舉薦譚先生為代理會長,請您老發話。”
“老掌櫃,逸飛商道尚淺,絕不能……”譚逸飛話未說完,已被眾人的推舉聲蓋住。
老掌櫃沉吟片刻:“譚先生,既然眾位掌櫃一致保舉,實乃眾望所歸,老朽也認為先生力勝此任。還請譚先生臨危受命,莫再推辭吧。”
“老掌櫃已發話了,來,大家恭賀譚會長入座!”一陣熱烈掌聲,譚逸飛在眾人的熱情褒揚中半推半就地被推上了會長的座位。
_
一條偏僻的街巷突然熱鬧起來,遠遠的就聽到“咣咣咣”的大鑼聲。
“宗祥布莊”的金漆招牌重新掛上,隔壁芸姐正指揮著將“琪飛繡園”的匾掛得和布莊平行,夥計和繡女們忙碌地收拾店面,匠人們在一旁忙著裝修,大批鎮民圍著看熱鬧。魏永更非常神氣地立在高處:“哎,各位街坊鄰居們,往後譚老弟的繡園和、和大隊長的布莊就搬到這兒了,大家互相知、知會一聲,多給捧個場啊!”
“那沒的說!”錢老闆第一個大讚:“大隊長和譚先生本來就是咱鎮上最響亮的人物,對付小日本連著心,瞧,這店要搬也是連著心呀。”
“是啊是啊”所有人既佩服又興奮地叫著,忽聽人群后傳來沉沉一問:“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遷宋府布莊!”一句話全場立時禁了聲,眾人望去,繆世章坐著包車而來,一眼就看到了宗祥布莊的招牌,神色不由一肅,眾人均恭然地注視著繆世章下了包車,自覺地給他讓出道來。
魏永更卻不似以往尊重:“咋的繆爺,這不是您、您給譚老弟找的地方嗎?咋摔了一跤就忘了呀?”眾人均低聲鬨笑,笑容中帶著些許鄙視。
繆世章面色一沉:“我說的不是繡園,是宗祥布莊!”
布莊掌櫃掏出那張字據遞上前:“掌櫃的您千萬別動氣,這字據不是您和譚先生約定的嗎?大傢伙可都是按這上面寫的辦呀。”
繆世章一把拿過字據:“這的確是我讓譚逸飛親筆所寫,可我說的是……”他忽然怔住,宗祥布莊後的那一個頓號清晰地跳入目中,瞬間全然明白,他氣惱地“唰”將字據一把攥在拳中,低低咬牙,“這是譚逸飛使詐!”
此時的中華民國在胡適、錢玄同等新學大師的推動下,北洋政府教育部於1920年2月2日釋出訓令《通令採用新式標點符號文》,從此標點符號便正式登上中國文學舞臺。哎!這些新學分子的革命啊,令繆世章這種舊式孔學出身的文人極不適應,但既然政府已通行十載,標點便無可厚非。
魏永更歪了歪嘴:“喲,啥、啥詐不詐?老錢,沒聽說土地娘娘有喜啊?”
“可不,也不知誰懷了個鬼胎!”錢老闆一句話令大家鬨笑。
魏永更又問:“芸妹子,這兩家店都有夫人的份,搬家的時候夫人咋說?”
芸姐高聲道:“夫人親口示下的,全聽譚先生吩咐。”眾繡女也均厭煩此前繆世章一意孤行吵著搬遷,此刻便異口同聲回擊道:“是啊是啊。”繆世章一時竟無話可說。
魏永更“咣”敲了一下大鑼:“哎哎哎,接、接著幹接著幹,譚先生說了,昨、昨晚搬家太忙沒去仙客來和大傢伙同喜,今晚肯定去,大傢伙聽見了嗎?今天譚老弟肯定去!”眾人聞之歡呼!譚逸飛談笑間砸坊御倭,早已成為鎮上年輕後生之榜樣,而他的俊朗風雅也早不知令多少女孩臉紅心跳,一聽他晚間會去仙客來,人人奔走相告為一睹風采,還有誰再去理會繆世章。
繆世章沉鬱地看著布莊的牌匾,我沒把你清出宋氏商號,倒讓你動了宋氏的基業!忽見童鐵匠大喜地跑過來:“嘿,大喜大喜,譚先生成了咱商會的會長啦!”繆世章驀然心驚,眾人更是歡呼,魏永更已鑽出人群迎上:“真事呀?小童,咋聽著象是做夢呢?”
童鐵匠不住點頭:“真的真的,我路過商會親耳聽著的,真的!”
“就說好人必有善報。”
“恭喜譚先生雙喜臨門,今晚定要好好為譚先生慶賀……”眾人的喜悅之情高漲。
繆世章萬料不到一日之間譚逸飛已比肩而上,他請辭會長已然覺得愧對老太爺遺囑,卻竟讓這個不清不楚的譚姓小子欺上了頭!想到此怒氣攻心只覺一陣眩暈,小生子趕忙將他扶坐在包車上,包車馳離街巷,後面傳來魏永更“咣咣”的大鑼響。
繆世章舊式文人,難免有愚忠之弊,如秦國大將蒙恬,又如太平天國的李秀成,盡忠死守,甚至慷慨赴義亦毫無戚容,卻不知變通,心中永遠就只有一個王上。放到世章身上也是如此,心中就只有宋家,這就疏離民眾,遠不如譚逸飛的民主風範。
_
古雅寬敞的縣總商會比鎮上分會自然更為氣派,“觀政於商,議事而會”的橫匾高懸壁上。總會長坐於首位,左側是譚逸飛和老掌櫃,右側是柴日雙、郭老闆和五柳商會一眾,縣商會其他人員坐在下首,記者們圍在室外,潘鳳雲亦在其中。
氣氛肅靜中激流暗湧,柴日雙恨恨地盯著譚逸飛,譚逸飛仍是淡淡地微笑著。柴日雙不禁冷笑:“真是想不到,譚先生搖身一變竟成了會長。難道九仙商會沒有能人了嗎?竟令一個資淺小兒混跡尊位?”
譚逸飛笑道:“拜柴老闆所賜,本會其他前輩實在不屑於為這種淺顯紛爭浪費時間,就令在下這個資歷最淺顯的人前來應付一下。”
“砰”柴日雙將杯子蹲在桌上,四下環顧又硬生生壓下火氣。
總會長咳了一聲:“各位且靜一靜,今日就五柳鎮商會柴日雙、郭錫範與九仙鎮商會合約糾紛一事進行公議,就先請雙方各自說說自家的道理。”
“好!”柴日雙搶先道:“譚會長,我先問你,劉二豹是否用本人手中地約入了酒仙的股?”
“是。”
“那為什麼同樣的地約我就入不得,不但入不得,還被視如廢紙!”柴日雙漸漸氣湧。
譚逸飛不理,反請教總會長:“請問總會長,商會之間為互相借鑑協調商貿,各分會商規在其他商會都有存件,是這樣嗎?”
總會長點頭:“正是。”
譚逸飛又道:“柴老闆身為會長,有責任統閱所有分會的商規,又怎會不知道我九仙鎮的鐵律,決不與日商買賣!”
“你!”柴日雙氣結。
“柴會長既心知肚明,卻仍要借劉團總和郭老闆之手打這張地約的主意,如此心機不知算不算明知故犯?”譚逸飛追問道。
總會長想了想:“確實說不妥。”
柴日雙不服道:“總會長,地約是本人真金白銀收購來的,總不能聽他一面之詞就一筆勾銷吧?我福田升的商規想必譚會長也是熟讀的,我要你五倍返還。”
譚逸飛笑道:“只怪柴會長運氣不佳,您買的這張地約只有暫時使用權,卻沒有買賣的資格,地約是可以入股,用於買賣卻一錢不值,我方何來返還?就好比前些日子想要強行設領的那幫倭寇一樣,斷了他的惡念難道還要賠其路費不成?”“砰”柴日雙氣得拍案而起!譚逸飛卻又故意慢悠悠地說,“哦,差點忘了告訴您,這張地約暫時使用的資格也已經被本商會終止了。”柴日雙氣得臉都白了。
潘鳳雲在記者席大聲道:“正所謂居心不正自食其果!”眾記者均紛紛稱是。
譚逸飛取出一紙:“總會長,這就是此地原屬地契,請您和各位前輩過目。”
眾人仔細看去:“嗯,對對對,這落款的確是縣地政的章,而地約之上只是九仙商會的印。”
“如此就不言而喻,”譚逸飛說著已起身:“柴老闆,我本來就說這場紛爭太過簡單,倒耽誤了總會長和各位前輩的時間了,全都是在下的不是。逸飛正要去拜會縣長大人,已經在聚德樓備下了酒仙宴,還請各位賞光。”
提到縣長,眾人頓時恭敬,總會長道:“哦,酒仙大名鼎鼎,連縣長都聞之即醉,我等焉能不到啊?哈……哦對了,譚先生剛才和我提起平市尊仁,哎呀,這想法太難
得了,我替各位酒業同仁謝謝先生了。”
“不敢當不敢當。”譚逸飛謙遜笑道:“我該謝謝您才是啊,今天蒙縣商會調解,我和福田升的糾紛提前終結,您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平市尊仁是逸飛本就應該做的,我來之前就已經吩咐下去,今後每天僅售二百壇。”
總會長大喜:“譚先生年輕有為,如此深明事理,確勝會長一職啊。”鎂光燈下,眾人談笑而出,竟完全忘了柴日雙一眾所在,柴日雙已氣得肩頭顫抖。
_
縣商會傳來捷報,譚逸飛再勝柴日雙一役!
酒仙酒坊如過年一般熱烈,“噼啪”鞭炮聲震響,魏永更猛敲著大鑼,穆雪薇見人就發《國風報》,眾人簇擁著譚逸飛向他道賀,有外鎮的酒商前來送匾“同心同德”。魏永更大聲吆喝:“哎!快來看啊,譚會長大戰小日本,小日本偷、偷雞不成蝕把米嘍!”
譚逸飛忙攔道:“哎,魏老哥可不能這麼說,小弟乃是臨時代理,不作數的。”
“哪裡哪裡,總會長都已經發話,譚先生確勝會長一職啊。”老掌櫃大力保薦。
“譚會長通情達理,以二百壇為限不惜自身讓利,也讓我等在酒市上有了一席之地,實在令同行欽佩啊。”外鎮酒商更是佩服之至。
譚逸飛揖謝:“過獎過獎,凡我同胞本應同仁合心,逸飛這麼做是應該的。”
魏永更忽然想起一事:“譚老弟,我、我這一高興都忘了和你說,姚叔一聽這事,傷立馬好了大半,直、直說要親自來呢,是我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住。”
鎮上的人圍了裡外三層,雪薇不斷歡呼,逸飛和她四目相對,兩人均是開心之極。
_
這等好訊息全鎮皆歡,琪飛繡園也熱鬧起來,芸姐和眾繡女熱烈地將譚逸飛和穆雪薇迎進來,魏永更跟在後面。只聽芸姐笑道:“恭禧譚先生榮登會長。咱們沒什麼大禮,姐妹們給譚會長準備了兩套長衫。”
“譚先生您快試試合不合身,知道您喜歡青色的,一深一淺兩套全是。”
譚逸飛笑著揖禮:“多謝多謝,各位手工精巧,沒有不合適的。”
魏永更接過來:“來,給我,我幫老弟收起來。”
芸姐又道:“穆小姐來得真巧,您訂的衣裳剛做得,嘿,虧得您自己帶來個衣樣,這鬆鬆緊緊的款式咱們以前可從沒見過。”
“這個嘛,類似我留洋時候的運動服,過兩天我們同學聚會去爬山穿的。”早有繡女拉雪薇去裡間試穿,芸姐悄悄把魏永更拉到一邊:“哎,譚先生做了會長,你以後也得穿得更體面些,別給人家丟了面子。”偷偷從繡案底下遞上一個布包悄聲道,“也給你做了兩身,拿著。”
原來兩人本是街坊,但平日也不怎麼說話,自從都進入譚逸飛麾下,便又熟絡了起來,又是自小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年紀也都不小,便漸漸生了情義。
魏永更驚喜之極:“除、除了我娘,就、就你最心疼我了。”
“去!”芸姐羞色一現,又低聲問:“哎,讓你和譚先生說的事,辦得怎麼樣了?譚先生可有中意的沒?”
魏永更怔住。原來自酒仙開坊到名揚全縣,便有大批鄉紳富戶欲招譚逸飛為乘龍快婿,但都被逸飛以立業為由一一婉拒,但他的魅力與生俱來,怎麼架得住這些媒妁的熱情不疲,她們見繡園均是女子,自覺好搭上話,便日日上門東家千金西家名媛的說得口若懸河,日子長了,芸姐便也上了心,眾人只覺譚先生這麼好的一個人自然得說成一門上好的親事,才算是在九仙鎮有了家了。這麼一來,便精心選了多張女子的照片,連同家世一併託魏永更轉交譚逸飛,誰知魏永更早忘在腦後。
見他發呆,芸姐瞪起杏眼:“怎麼?忘到腦後去啦?就知道我的話上不了你的心,衣服還我!”
魏永更哪裡捨得,忙攔住:“哎哎哎,瞧瞧瞧瞧,你的話哪、哪兒能忘呢?一早就給譚、譚老弟看了,就是吧,最近他裡裡外外的事多了去了,沒、沒顧上仔細選呢。”
芸姐想了想:“說的也是。哎?今兒趕巧譚先生來了,咱就讓他在這兒選。”
“啊?”魏永更一怔。
“啊什麼啊?今兒不選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魏永更神色有些不安,又不能反口,只好說:“啊好好好,東西放在外面包車上了,我去拿我去拿……哎,譚老弟,咱那箱子的鑰匙你帶著沒,我,我許是落在酒坊了。”
譚逸飛不解地剛回了句“鑰匙?”就莫名其妙被魏永更拉出門去,一個精繡的袋子悄悄遞到他手中,開啟,裡面七八張女子的照片。譚逸飛不明所以地翻看:“這是什麼?”
魏永更尷尬又焦急道:“是芸妹子前陣就、就叫我交你選的,我、我、哎、見了芸妹子你、你可別說穿了,就、就說你一早就看過了。”
“到底是什麼呀?”譚逸飛尚未明白。
魏永更心神不寧,手忙腳亂將照片往繡包中一塞,一邊將譚逸飛推進繡園,一邊只顧自己拋著心裡話:“老弟你也知道,我、結巴我四十出頭了,我、我不易啊,你、你記得千萬別說穿了我……”譚逸飛就這樣手中拿著繡包,茫然地被魏永更推進來。
芸姐喜著招呼大家:“哎,來啦來啦!譚先生,可有中意的沒?告訴我,我這就和人家說去。”
“中意?”譚逸飛不解。
芸姐疑惑地拿過繡袋,面色一沉:“結巴,當真給譚先生看過了?”
“看過了,一早就看過了。”魏永更拼命使眼色,譚逸飛終於明白了,只好順著他編:“是……看過了看過了,哦……”他從繡袋中取出照片一張張擺在案上,“黃雯婷、姚淑玲、陳琦芬、張慧敏……”他每擺一張,就將本是寫在照片後面的名子一字不差地念出,芸姐這下相信了。魏永更甚是佩服,不由擦了擦汗,剛鬆下一口氣,就見譚逸飛橫了他一眼。
一繡女道:“哦!這黃小姐我是知道的,是黃府三小姐,老爺太太最寵她了,人也漂亮。”
“喲,真的個個都好漂亮啊!”人群后忽然響起穆雪薇清脆的聲音:“表哥,你幾時看過的?”雪薇試好新衣服從裡間走出來,正好看到這些照片,逸飛頓覺不妙,只見雪薇天使般笑著,可只有他聽出她乃是咬著銀牙在質問。
芸姐笑道:“穆小姐說的是,這裡哪一個不是大戶千金,要不哪兒敢給譚先生看呢。譚先生,其實早就有三姑六婆要給您說媒了,只是您家不在本地,說媒也沒個說處。這不就託我們向先生遞個話,譚先生,你不會怪芸姐我多事吧?”
“不會不會……”譚逸飛正客氣,就見雪薇笑著上前,暗暗擰了他一把,臉上卻笑著和芸姐說:“怎麼會怪芸姐姐呢,我們兄妹在鎮上也沒個親戚,各位姐姐這麼替表哥上心,表哥感謝您還來不及呢。”
芸姐哪聽得出來,還只道自己做了件好事:“客氣了客氣了,來,穆小姐也幫著挑挑?”
“好呀,我仔細看看啊。嗨,其實我表哥眼光也不太高,這姑娘的相貌嗎,不能象雪薇這般平庸,身段嗎?比雪薇窈窕些才好,學識嘛,留沒留過洋倒不要緊,表哥在洋行生意越做越大,當表嫂的怎麼也得能幫著招呼招呼洋人是不?情趣嘛……”雪薇每說一句,芸姐就心一跳,不由和魏永更面面相覷,譚逸飛想笑又不方便笑。
芸姐道:“哎喲喲誰不知道雪薇妹子是天宮下凡的,到哪能再找一個出來?妹妹還小,不知道啥是過日子。”
“是是是,過、過日子吧,就圖個踏實。”魏永更也幫著敲邊鼓。
“就是就是,多少公子少爺啊,成親前哪個不是書畫琴棋詩酒花的。”
“成親之後就全變啦。”
穆雪薇不由好奇:“變成什麼啦?”
“柴、柴米油鹽醬醋茶呀。”
“哈哈哈,就是就是……”
穆雪薇掩口笑道:“姐姐,過日子的事雪薇的確不知道,可我知道女子出嫁必得相夫教子呀,相夫嘛,自然得能輔佐表哥的事業,教子嘛,詩書不通又焉能教子成龍。眾位姐姐,眼下是新時代啦,只圍著柴米油鹽那和家傭有什麼區別呢?又怎麼牽得住我表哥的心呢,您說是吧?芸姐姐您先收著這些,今後有更合適的還請姐姐們替表哥留心著,多謝啦。”眾人發呆中,雪薇已拉著譚逸飛出門而去。
_
出得門來,雪薇便甩開手,自顧自招了一輛包車氣乎乎走遠,譚逸飛追在後面;“雪薇,你誤會了……”
包車直到錢記茶館方才停住,錢老闆忙出門招呼:“喲!穆小姐,貴客啊……喲,譚老弟!”穆雪薇環顧一下,客人眾多,不便發作,噔噔上了樓上雅間。逸飛隨後追到:“雪薇……”
穆雪薇生氣坐下:“誤會什麼?分明是揹著我看過的,不知這樣的事都多少回啦!”
錢老闆端上一托盤茶點:“慢用慢用。”
譚逸飛致謝:“多謝錢大哥,還勞您親自端過來。”
“老弟如今是會長啦,真給咱九仙爭氣,這點小事算啥。”錢老闆說著笑著下樓。
譚逸飛關上門,小聲道:“我何曾看過,是魏老哥突然在門外掏給我的,實在莫名其妙。”
“那怎麼每個女孩的名子你都知道啊?哼!”雪薇將一小碗青豆“咚”地墩在桌上:“簡直是碗裡的豆子——粒粒(歷歷)在目。”
譚逸飛乾脆將那碗青豆全扣在桌上:“其實是碗底子向上——空空如也。我的記性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就那麼七八個人,看上一遍還記不住啊?”
穆雪薇小嘴一嘟:“哼!”
譚逸飛目光一轉,突然神祕道:“嘿,我告訴你件事,你可別和外人說。這些照片是芸姐早託魏老哥拿給我看的,魏老哥早給忘得一乾二淨了,他和芸姐兩相有意,又怎麼敢惹芸姐生氣啊,你沒看他剛才拼命和我擠眉弄眼的,就是叫我千萬別說漏啦。”
“哦?魏大哥和芸姐姐好啦?”雪薇好奇起來。
“是啊,人家才是一對兒,你卻在那生什麼閒氣。”逸飛寵溺道:“就你剛才那麼一講,保準再沒人敢給我講媒了。明乏暗褒,到哪兒再去找個你這樣的仙子給我啊?”雪薇掩口哈哈地樂,當真如美玉生輝,逸飛握住她手,兩人款款深情。
_
夜深人靜,宋府一片寂寂。
一雙手顫抖地點亮祠堂牌位前的白燭,映亮了繆世章苦痛憤然的面容:“列位恩祖在上,談家子孫已重現九仙啦!世章無能,雖費盡心力但事與願違,可嘆大少爺天生仁義,非但不理世章的忠告反力助此人,使其羽翼漸豐。現在內外相悖,世章已感力不從心。”想到此,他越發憤然,“怎會如此!望列宗顯靈助世章挫其鋒銳,更望託夢給大少爺,讓他快快識破此人機心,與世章同心除之!”
_
譚逸飛酒坊化險又榮任會長,心下輕鬆,便和雪薇到縣上游玩幾日,一來為楊漢鼎慶功,二來去醫院接譚稚謙和沈鳳梅。潘鳳雲在報上剛為一家新開的酒吧做了廣告,四人便相約來此,“哈哈哈”只聽四隻酒杯力碰,笑語歡聲相聞。
譚逸飛舉杯敬來:“楊兄這次真長咱中國人的志氣!”
“就是!”穆雪薇亦道:“鳳雲寫得也真是精彩,楊大哥,你現在可是名動全省啦!”
楊漢鼎正色抱拳道:“正要多謝潘小姐妙筆生花。”
潘鳳雲舉杯:“此等壯舉自當傳揚,就象譚先生對付柴日雙一樣令人痛快!”
穆雪薇看到楊漢鼎始終正襟危坐,與周圍輕鬆浪漫的氣氛格格不入,便打趣道:“楊大哥,這是酒吧又不軍訓,你坐得那麼端正幹嘛呀?瞧你,笑也不笑一下,象廟裡的關公似的。”
“哈哈哈”大家大笑,楊漢鼎更不好意思:“這個,嗨,這一不穿軍裝我都不知道怎麼走路了,還有雪薇你選的這地方,燈紅酒綠的,嗯——坐不慣,坐不慣。”大家一聽才注意到,首次穿長衫的楊漢鼎是和平時不太一樣,這麼一看,楊漢鼎更緊張了。
譚逸飛打趣起來:“哎哎哎,別笑我們楊長官啊。別笑了別笑了,哎,潘小姐不知道吧,楊兄不單能征善戰,詩詞歌賦那是張口就來。”
“哦,是嗎?”潘鳳雲終於止住笑。
“沒錯,尤其是對對子。”譚逸飛拍了拍楊漢鼎的肩:“高手!”
穆雪薇起鬨道:“哎對對對,鳳雲,來,出個上聯。”
潘鳳雲扶了扶眼鏡,看
到窗外的圓月,指一指:“月圓。”
楊漢鼎還是很緊張,支唔了半天:“風扁。”
“哈哈哈哈……”穆雪薇立即被逗笑:“風怎麼會是扁的呀?笑死我了楊大哥。”
譚逸飛卻道:“哎,風無孔不入,不是扁的怎麼能往門縫裡鑽啊。楊兄,對的好!”
楊漢鼎傻乎乎的問:“好啊?”
“好!”譚逸飛特別肯定地伸拇指,楊漢鼎剛鬆了口氣,只聽潘鳳雲又說:“我再拿我的名子出個聯,鳳鳴。”
“啊,那我用我的姓兒對,楊……楊,楊舞。”
穆雪薇又大笑:“羊舞?羊會跳舞嗎,哈哈哈……楊大哥,你忘啦,在軍校的時候我教你跳舞,你都快把我的腳給踩折了。”
“哎哎哎,羊怎麼不能跳舞啊?”譚逸飛眨著眼睛:“你們沒聽說過百獸齊舞嗎,羊難道不在其中嗎?”
“就你會說。”
楊漢鼎又試探地問:“又對上啦?”
譚逸飛更肯定地使勁拍了楊漢鼎一下:“對上啦!幹!”
楊漢鼎一飲而盡,終於放鬆下來:“我告訴大家一件好事,這次我結識的侯營長給我信了,他已經向侯司令舉薦,我稍作休整之後就投侯府駐軍去啦,這下終於對得起我這幫兄弟啦!”
“好!”譚逸飛高興舉杯:“恭喜楊兄終於如願,我敬大哥!”
穆雪薇和潘鳳雲一掃剛才的取笑,都被楊漢鼎的忠義所感,也舉起杯:“恭喜恭喜!”
“老弟,你小子手腳夠快,拉雪薇私自拜了天地,又坐上了九仙商會的寶座,雙喜臨門,大哥也敬兄弟一杯!”“哈哈哈”眾人皆歡。
_
作別楊漢鼎,兩人第二天便去了縣醫院,得知沈鳳梅早已自行出院不知去處,譚稚謙外傷已愈但仍虛弱,逸飛本意是等他痊癒後再踏實出院,但稚謙放心不下宗英,再三懇求逸飛速速帶他回鎮,逸飛怎能讓本就傷心的他再見到宗英出嫁,便一再推阻,雪薇卻私下裡力主稚謙回鎮。譚逸飛訝異道“萬萬不可!你明知侯府就快要來迎親了,他怎麼受的了啊?”雪薇卻無比正色道“正因為這樣,可能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面了!肝腸寸斷!你能感受到嗎?當初你沒有一句話就走了,我就是這樣的肝腸寸斷!”這句話立時震動逸飛,便終於僱了包車和稚謙一塊往九仙回程,雪薇不忍看這勞燕分飛,便逗留在鳳雲報社。
一路上譚逸飛小心地照顧著尚很虛弱的譚稚謙,稚謙頗為感動:“多謝逸飛兄。穆小姐不和咱們一同回去嗎?”
“她縣上有好友,過幾日我再接她回去。”譚逸飛轉個話題道:“就是不知道沈老闆怎麼自己出院了,也沒和咱們說一聲。”
“可能有什麼急事。哎,我還沒來得及和沈老闆說清那件事呢……只怪稚謙太過愚笨,幸而逸飛兄睿智,要不是這樣,我不但早已沒命,更別提重回鎮上了。”
“兄弟之間何需如此見外?哦,這車子是不是太顛了,我叫車伕大哥趕慢點。”
譚稚謙忙道:“不不不,我還說再快點呢。我恨不得現在就見到宗英,那天她問願不願意和她一塊死,我答的什麼她一句都沒聽清。回去之後我馬上清清楚禁對她再說一遍,我不願含汙冤死,既使一死也必先洗刷清白。”
“怎麼?”譚逸飛一驚:“稚謙兄是這麼答的嗎?‘我不願’三字是這樣的……”
“當然!”譚稚謙十分堅定:“既然兩情相悅,我當然願意為她付出生命!”說著他激動而憧憬地望著簾外的風景,譚逸飛卻不覺為其憂心暗生,一時又不知如何去說清楚。只聽“咣咣咣”一陣鑼鼓震天傳來,譚逸飛不禁向窗外望去,後面不遠處一支隊伍整齊走來,前排計程車兵敲鑼打鼓,後面整車的禮物披紅掛綵,走在正中的正是意氣風發一身喜氣的侯元欽。譚逸飛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看向譚稚謙,只見譚稚謙面色驟然慘白,眼神直直的一動不動,逸飛不由急呼:“稚謙兄!”
_
宋府院中張燈結綵,鼓樂大震。宋宗祥一身華服站在院中恭候著,大娣二娣好奇又開心的在他腿邊轉,周圍站滿家傭。梁嘉琪一邊整著衣服,一邊匆匆走來:“侯兄弟是說到就到了,我尋思著怎麼也還得過兩天呢,瞧瞧我都來不及仔細打理打理呢。”
“說的就是,熊二,看清楚了?”
熊二使勁點頭:“看得真真的,侯營長是多大的氣派,那怎麼可能瞧錯呢?”
繆世章從後院匆匆走來:“孫媽,趕快給小姐收拾屋子,快!”
宋宗祥讚道:“世章,多虧了你裡裡外外的忙,嗯,咱宋府的喜氣全顯出來了!”
“大小姐終身大事焉敢草率。”繆世章笑答,突然想到什麼,對熊二低語:“再去看看……”熊二領命而去。
再看宋宗英閨房內,孫媽抱著三娣,嘴上忙著指揮丫環們收拾屋子,開窗燃香:“大小姐,誰想到姑爺來得這麼快?可也是的,這迎娶美嬌.娘,哪有不快的。哎,你們快著點,舅老爺特別吩咐的,快把姑爺送小姐那畫掛上,掛得高高的。”
兩個丫環忙著給宋宗英描妝戴環,忙忙叨叨的房中,只有宋宗英十分安靜,尚未康復的身子顯得有些慵懨,無驚無喜地坐著,任由丫環們給她擦脂抹粉,目中十分淡然。桌上的詩冊映入眼簾,她隨手拿起,心中忽掀波瀾,那日和稚謙在此翻看的正是此詩,兩人的情話尤在耳邊:
“昨天我看《長恨歌》有一句不懂?”
“哪句?”
“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這有什麼難懂?……你,明知故問。”
宗英怔怔地回想著,手中詩冊不知不覺正翻到《長恨歌》,鏡旁壓著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繡巾,她拿到手中,上面是譚稚謙的字跡“無金玉以證山盟,唯真心可鑑日月!”宗英一把將繡巾揉攥在手心,一陣傷感浸來。
_
篷車緩緩行著,“軲轆軲轆”單調地聲音迴響在夕陽中,譚逸飛怔怔的,略一掀簾,已遠遠看到了九仙鎮的界坊,他不禁微皺雙眉。只聽“啊”一聲低呼,身邊的譚稚謙突然醒來,譚逸飛忙道:“稚謙兄……”
譚稚謙突然驚慌坐起,猛地看了看外面,又回身揪住譚逸飛衣袖:“快!再快點!別讓侯少爺搶了先去,我要帶宗英走,我要帶宗英走!”
“稚謙兄,你冷靜一下!”譚逸飛使勁穩住他,隨即輕嘆道:“造化弄人,稚謙兄只作浮生一夢吧……”
譚稚謙驚得呆住,怔怔地看著譚逸飛:“難道說,難道說你早知道了嗎?”又連番急問,“你是不是早知道他要來迎親了?”
譚逸飛遲疑片刻,輕嘆道:“是,只是不知來的這般快……我本想等大小姐遠嫁之後再接你回鎮的,卻禁不住你,你這麼的歸心似箭……我也體會過,兩情相悅卻被迫分開是多麼令人絕望,多麼令人肝腸寸斷!”說到此,他竟目泛淚光,忙收回神思,“要是再不能見上一面,只怕真要遺恨終生了……稚謙兄,事已至此,還請放寬心些……”
譚稚謙喃喃道:“這心已經碎了,還怎麼寬?”突然悲聲大呼,“還怎麼寬啊——”
_
宋府院牆上一長溜的紅燈早早點燃,燈上的喜字隨著火苗一亮一亮,朱漆大門貼著兩個大紅喜字,紅綢喜旗飄揚在翠瓦朱簷。繆世章凍得臉有些紅了,仍是喜悅地恭身等侯。七虎卻熱得滿臉紅,來回走著往街口看,突然喜得大叫:“來了!”
只聽咣咣”的鑼鼓震響,士兵威風地開道,侯元欽的隊伍行走而來,鎮民們站滿了街邊爭相看著。小生子高喊:“侯營長到——”就見宋府一派歡慶,氣派的馬車,名貴的彩禮運進府來,宋宗祥和梁嘉琪熱情迎侯元欽進了前廳。
_
黃昏的街頭,一輛篷車狂奔,譚稚謙把著車門只一個勁說著:“快,快,再快!”譚逸飛勸他不住,譚稚謙竟要去擠在車伕座上自己去駕馬,被譚逸飛拼命拉住。
熊二在街邊一眼就看到眼睛發直的譚稚謙,趕快打馬往回返。
車伕一時心慌,車子歪歪扭扭地奔著,忽聽馬兒立起長嘶,篷車急停,譚稚謙猛地向後倒,幸被譚逸飛一把“啪”扳住門框,將他扶穩。車外已傳來魏永更的斥聲:“嘿,老周頭,咋、咋趕的車,這馬喝醉了不成?”
譚逸飛掀簾道:“魏老哥!”
魏永更不由樂了:“喲!譚老弟,不不不,譚會長,你咋回來這麼快啊?我聽說縣上的大酒樓排隊請你客啊,聽說咱只出兩百壇,都、都搶著訂咱酒仙呢?呀,譚教習,哦,你接譚教習回來啦?鳳姑娘呢?”
譚逸飛笑道:“看看,才幾天不見,這一車的話都被您給說了,老哥這是……”
“大隊長喜宴,要、要我再送十壇過去呢!”
“喜宴?”譚稚謙跳下車恨恨大叫:“不!我一定要和宗英說清楚,他們還沒有換帖,還沒有……我,我一定要帶走宗英,宗英——”譚逸飛一個沒攔住,譚稚謙忽然躥上了魏永更的馬飛奔而去,他不熟練地騎著馬,加上傷勢未愈,馬兒飛奔之時,他搖晃著幾次幾乎摔下馬來,一個在小攤上吃麵的人驚訝的看著他的背影,此人一身粗衣,頭遮圍巾,只露出一雙秀目,正是沈鳳梅,她見此景,在桌上放下幾個大子,急急跟了過去。
_
繆世章和七虎將侯元欽的隊伍全部迎進,繆世章正要跟進府去,一陣馬蹄,扭頭看去,熊二打馬而來:“掌櫃的,您算得真準,譚教習回鎮了!”
繆世章眉峰一挑,回房拿了一支卦籤笑著進了前廳,只見傭人將彩禮一件件擺出,映得大廳更加喜瑞貴氣,宋宗祥大笑道:“宗祥代妹子謝過了!元欽,咱們兩家世交,怎好如此破費。”
梁嘉琪卻笑道:“哎,侯兄弟是世伯和老夫人嫡嫡的命根兒,這終身大事怎能不是府上的重中之重。呀!宗英真是命裡修來的,過了門去,全府上下還不都把她當心肝疼著。”“哈哈哈”眾人聞之歡笑。
繆世章喜道:“各位各位,世章剛才仔細看了天象,此刻正是日盈月滿相映同輝,乃上上吉,此時交換庚帖,百年之好必得圓滿啊!”
“好!”宋宗祥大喜,又探尋著:“元欽一路辛苦,是不是太倉促了?”
侯元欽道:“元欽久在軍中,已習慣行事迅捷,既然繆兄說了這是難得的吉時,可以說是天作之美,元欽全憑兄嫂吩咐。”
梁嘉琪笑起來:“那還等什麼?你們先去祠堂,我這就接宗英過去。”
侯元欽有些臉紅,忙笑著掩示,宋宗祥哈哈一笑二人並肩走出。只見院中夕陽餘輝未散,圓月已淡淡初升,竟真是日月同輝之美景,宋宗祥將侯元欽請到後院祠堂前,吩咐道:“快,點燃喜燭,擺案!”家人們忙碌起來。
_
宋宗英正在閨房發呆,梁嘉琪笑著走進:“宗英,大喜大喜,元欽過府來了,譁!那聘禮多得咱廳裡都擺不下,箱箱都是金貴之物,你可真有福氣!”宋宗英毫無喜色,也不說話。嘉琦見了不免擔心:“怎麼了?身子還不見好?喲,瞧你這臉白的,沒半點血色,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宋宗英淡淡道:“嫂子,不怪他們,是我自己吃不下……”
梁嘉琦放下心來:“那咱們就快著點,你好趕快回來歇著。哎呀現在上妝也來不及了。快,前些天教你繡的那對鴛鴦呢?甭管好不好看的,只要是你親手繡的就能做文定的回禮。”
“還沒繡好呢,差著針呢。”
“沒事沒事,要緊是個心意,快拿來,宗祥正在祠堂準備著呢,這就換貼。”
“這就換貼?”宋宗英忽的心驚。
_
譚稚謙急切地打馬出現在街口,熊二熊三一見,立刻帶人攔在府門。行得近前,譚稚謙雙眼直直地望著宋府門上的喜燈,急於下馬卻摔在了地上,他不顧疼痛,爬走來就向府門衝去,早被熊二攔住,熊三帶一幫家丁將他圍住。熊二喝道:“譚教習這是幹什麼?今晚府上大喜,任何客人不見!”
譚稚謙急急大叫:“讓我進去,我要去找大小姐,讓我進去!”
“譚教習請回!”熊三粗聲相攔,譚稚謙哪裡能與熊三勢均力敵,只急得拼力嘶叫:“宗英——”
_
宋宗英忽隱約聽到府外傳來“宗英——”聲嘶力竭的大叫,她本如止水,此刻忽的心跳,驀然起身跑出門去。
(第二十六章結束,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