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千里東風一夢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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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千里東風一夢遙（一）
回到屋中，卻見顧雲慈早已等在那裡，見凌君一身太監服飾，不由得萬分擔憂道回：“你去了哪裡，德公公都來了兩趟了。”
凌君對她的到來並不驚詫，只是笑著將房門關緊，尋了一套普通宮裝換上，說道：“我去見將軍了。”
“哦，他可還好？”
凌君呆呆的一愣，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顧姐姐，你幫我梳妝吧，今日朝會，我也是要去的。”
“皇上果然把你許給了蕭六公子？”
凌君點了點頭問道：“你如何知道？”
顧雲慈一笑：“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而今宮裡都傳開了，說你勾搭了那個絕世公子，說什麼的都有，無外乎羨慕你嫁了個人品家世好得不得了的世家公子。”
凌君酸澀一笑：“哦，原來是這樣。”
顧雲慈取了熱水為她洗淨滿臉纖塵，暈了胭脂水粉，一樣樣的在她臉上細細描來，過了半個時辰，才收拾妥當，顧雲慈欣喜的說道：“梨姑娘，不想畫完妝竟與常日大有不同，”
凌君望著鏡中的自己，想起在侯府時梳妝的模樣，夜雨悽清，那場滂湃的大雨，將自己的一生都改寫了，若不然他與她何苦如此蹉跎，心中卻驀然一酸，淡淡笑道：“不過是一張尋常的臉，再怎麼裝扮也是一樣的。”
顧雲慈知她心事甚多也不多少，為她綰好一個如意髻，從妝奩中尋了幾件出挑的步搖飛鳳，後簪一朵幾可亂真的宮紗牡丹花，凌君貪愛素雅，見顧雲慈將自己打扮得富麗堂皇，不由笑道：“我不過嫁的是公侯之家，況且還未到嫁時，不必這般奢華。”說著將攢著的珠鳳步搖通通換下去了，只不過在髮髻之間墜一個玉飾，選得也恰到好處，既不顯寒酸也不見奢華，此玉乃是崑山獨玉，五色繽紛，難得的珍貴之物，雕琢得也異常精巧，又選了幾株梨花式樣的玉飾妝點，越發清秀了起來。
顧雲慈嘖嘖讚道：“這樣甚是好看。”
二人挑了一件碧青色天香絹的宮裝，白色雙縐抹胸，點點素色梨花點綴，取了天蠶紗披帛，披帛上綴滿了淡青色梨花，分外的精細，鴛鴦綺做的裙子，飄然若仙，一身換上，凌君便似換了一個人一般，臉上原本的雀斑以及灰暗的神色都不見了，容貌雖然比不上原先，可是此番也透出一股子清麗來。
這時德公公走了進來，乍然看見凌君這個模樣，心中一驚果然是人靠衣裝，這丫頭換了身衣裳，周身的氣質便完全不同了。呆了半會不由得嘖嘖稱讚道：“咱家都快不認識你了。”凌君笑著見禮，德公公忙的將她攙起說道：“一會陛下便要上朝了，上朝便要封你為錦西夫人，一會等我通傳，你便去見陛下，記住切不要膽怯。若不然反倒讓陛下臉上無光。”
凌君低眉答了聲是，德公公滿意的點了點頭，便與她一塊走出偏殿，朝大殿走去。
凌
君在殿門前等候著，夏日的陽光點點灑下來，照得身上發燙，等了有半個時辰，宣令官才遠遠的通傳到：“宣梨姑娘覲見。”
凌君心頭一呆，今時今日是再也躲不過了，顧雲慈在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她仿似如夢初醒，整了整衣裳，昂首闊步朝大殿走去。
百官分立左右，蕭楚離一人驀然而立，並未著朝服，依舊一身白衣若雪，氣度凌雲。一雙美目直直的朝凌君望去，有驚詫，也帶著些許驚喜，都隱在目光深處。凌君也望了他一眼，極清的一笑，便朝皇帝拜去。
金色的大殿，她並非第一次來，可是身份之轉換卻天差地別，如今她是將嫁之婦，她的夫君就站在身側，可是為何，卻陌生得如同路人。
擲地有聲的清脆聲音響在金鑾大殿：“奴婢小梨叩見陛下，陛下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看見她的裝束也愣了一愣，不過一閃之間卻笑道：“梨丫頭，從今日起你便是淮陰侯府蕭楚離之妻，從此你不必自稱奴婢，朕為你脫了奴籍，你便是民女了。”
凌君謝恩叩首，皇帝擺了擺手，一邊的德全執拂塵高聲誦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民女小梨，仁杰聰慧，敏行至純，不櫛進士，崇聖訓、景賢範，乃女中之表，賢德之範，朕欽賜國姓，封為一品誥命錦西夫人，配與淮陰侯府蕭穆衝之六子蕭楚離為妻，朕賜妝奩百件，以公主之禮下嫁，望二人仁孝奉親，執手百年，結髮相好，終身不離，明日遠赴懷陰，以盡孝道，善事雙親。欽此。
聖旨一下，百官驚詫，交頭接耳，暗暗都道這女子何種來歷，竟被皇帝這般看重，呆呆相望的只有三人，一人便是蕭楚離，一人是凌君，另一人便是知曉她身份的洛宗仰。
德公公見二人都神思飄渺，不由得說道：“蕭公子，梨姑娘接旨啊。”
蕭楚離微微側目朝她望去，眼中方才燃起的一絲波動而今全然散去，冷冷的目光讓凌君心中一顫，蕭楚離口呼萬歲領旨謝恩，心頭卻此起彼伏連綿似山崗。
皇帝微微一嘆：“楚離，朕也是極捨不得你離開朝堂，然而你父病重，朕也不好阻攔，梨丫頭素來照顧朕，為人踏實，有她幫襯著你照顧笑愛卿，朕心甚慰，明日你二人便趕往淮陰吧，梨丫頭是難得的好女子，你切記要善待於她。”
“陛下洪恩浩蕩，微臣謝陛下欽賜姻緣，臣結草銜環難保報大恩，臣定會牢記陛下聖諭，與梨姑娘相攜白頭，以孝事親。”蕭楚離不夾一絲溫度，恭謹的答道。
凌君也說道：“臣婦謝陛下之恩，謹記陛下之諭，恪守婦道，竭盡所能善事雙親，執手奉禮，以佐夫君。”蕭楚離目光久久的凝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神色，唯有目光裡一點淡然的欣喜將心中壓抑的情感表露出來。
“那好，今日梨丫頭還是宿在宮中，朕數月來將她看做身邊子女
，極其不捨，而今待嫁在即，朕有些體己話要跟她說說，朕必著快馬趕往淮陰下旨準備婚禮，你們一入淮陰，便行夫妻之禮。”皇帝生怕事情有變，一樁樁一件件安排得滴水不漏。
一場朝事便在百官紛紛議論中結束了，朝堂上唯獨剩下蕭楚離與凌君，望著眼前絕世風姿的翩翩公子，此時相對，卻已成了夫妻，二人心中俱都一震，蕭楚離卻突然嘆聲說道：“想不到，姻緣錯亂，你我竟成了夫妻。”說著疏離一笑，拂裾而去，諾大的金殿，金環玉繞，氣勢恢巨集，可是站在這寬廣的金殿之上，為何冷然之氣灌入全身，瑟瑟發冷。
碧清紗裙墜地，託動一室的寂清，六公子，此生我卻如何對得起你，兩次救我性命，深情相待，我卻要成為你身邊的一雙眼睛時時的看著你，監視你，六公子，我該怎麼辦。
走出朝堂，熾烈的陽光一點點燙在肌膚上，不想洛宗仰卻在半道之上等著她。凌君望見自己的兄長，心中陡然泛起惆悵，眼睛一澀，朝他行了個禮。洛宗仰只是嘆氣，許久才說道：“可是皇帝逼你。”
凌君搖頭說道：“哥哥，我自願嫁到淮陰侯府。”
“這麼說，你果然是自己意願的。”
凌君點頭，不願再看見他悽楚的面容，與他擦肩而過，洛宗仰知道自己的妹妹，若然決定的事，便是天塌下來也是改變不了的，用幾盡不聞的聲音說道：“君兒，保重。”眼神一滯，溢滿淚水，看宮人在側，略微點了點頭，大步朝太乾殿走去。
皇帝下朝便等著凌君前來，年紀大了，就越發念舊，想起昔日凌君的好來，竟是有些不捨，明日便要離開了，心中依依有些煩躁。
凌君進了殿內，見銅鼎香爐內的百合香片燃燒殆盡，忙的從一個雕花竹爐內取了一把百合香片，灑在鼎內，又與皇帝重新續了茶水，皇帝看著她淡淡的笑，許久卻突然一嘆，瞬間，神色變得異常蒼老。
德全忙的又沏了杏仁露，遞給皇帝，皇帝微微喝了一口道：“還是沒有梨丫頭沏得好，朕是真的喜歡你這孩子，好在淮陰是你的故都，去了也不會陌生，梨丫頭，千秋皇朝國祚重要，朕不能不防，你要體諒朕。”
凌君靜靜的聽著，無喜無怨，儀態端莊，大方叩謝，卻又不知該對皇帝說什麼，心頭一澀，井然而立。
皇帝亦覺得傷感，對德公公說道：“德全，難得梨丫頭得了朕的眼緣，你帶他去我的寢殿，將那個盒子啟開，裡面的物件，隨這丫頭喜愛挑幾件吧，這麼些年了，朕留著也傷心，倒不如贈給梨丫頭，玉妃生性豁達善良，她若知我將她之物贈予有緣人，必然也是開心的。”
“陛下，這怎麼使得。”德全眉頭一皺，有些吃驚道。
“哎，都過去這麼些年了，朕也看開了，德全，帶著梨丫頭去吧。”皇帝極疲倦的靠在軟榻之上，朝二人擺了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