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夜半無語君來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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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夜半無語君來臨（二）
一個寂寥卻挺拔的身姿，明黃長袍上，五爪金龍恣意舒展，金絲銀線，宛如活物。凌君雙手捧著藥盞，微微一愣，從那一身朝服上知道了他的身份，倉皇間跪下見禮，口中秉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那明黃的身影漸漸回頭，白紗宮燈照亮了他的臉，一張極威嚴的臉雙目似曠野的孤狼，微微泛寒，兩鬢有些斑白，瘦長臉，神色寡清，頗上了些年紀，見著凌君不知為何嘴角卻突然一笑，只覺得眼前的小宮娥，竟讓自己心裡莫名的有著熟悉的感覺，他笑起來，眉目舒展，透著慈藹威儀的光，不由得讓凌君心頭一鬆，抬了一雙清眸朝皇帝望去，卻見皇帝目光一斂，望著天邊那舒展的黑雲，輕輕的一嘆，突然問道：“皇后的病如何？”
凌君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湯藥在碧玉小盞內晃動，泛起一陣藥香，凌君恭謹的答道：“皇后病情越發嚴重，今歲已不能下床了，反反覆覆，乃是心病所至。”
“哎，說到底都是朕負了素卿，你把湯藥給朕吧。”
凌君聞言跪著將湯藥舉國頭頂，璟帝身邊的太監剛想去接住，卻被璟帝攔住了，親自接了藥盞，說道：“這些日子，原本便是朕怠慢了皇后，你們都在此等候吧，待朕進去看看皇后。”
天階之上只剩下凌君與那太監，那太監頗上了些年紀，卻是慈眉善目，行事沉穩之人。二人靜靜的等候著，許久不見出來，那公公朝凌君看了兩眼說道：“你這丫頭看起來面生，咱家上次來沒有見過你啊。”
凌君笑道：“奴婢是公主殿下的隨侍丫頭，是從宮外進來的，所以公公並未曾見過奴婢。”
“哦，怪道咱家沒見過你，原來是公主殿下帶來的人。”說著連連點頭突然又似想到什麼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又說道：“上次白將軍受傷，可是你去了陳國，取了良藥。”
凌君一頷首：“正是奴婢。”
“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膽氣，原先皇上還說要見見你這丫頭，你可是救了咱璟國的棟樑啊，是為皇上分憂了。”
“公公哪裡話，將軍在侯府時，對奴婢有恩，奴婢不過是盡人事罷了。”凌君恭謹的答道，不敢多說一字。
“果然是識理的丫頭，看你模樣竟是識字的。”
“奴婢在侯府時做過幾年伴讀，大約能識得幾個字。”
“咱家還聽說你還曾救了二殿下
的命，可有此事？”那太監突然話題一轉。
凌君不解他的意思，在此時說到二殿下，讓她心中一怔，抬眼望去，見那公公臉上無半點嗔怒，平靜若水，略微一欠身說道：“公公，奴婢並沒有那本事，不過是殿下福大命大罷了。”
“哎，你這丫頭倒是有心了，雲妃死得早，二殿下年少輕狂，吃點苦頭也是好的。”凌君不解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覺得話中有話，微微一愣。
那太監見皇帝還未出來，便在坤德殿前徘徊走動，冬日的夜晚，最是寒冷，紅牆金瓦上掛滿了冰錐，在宮燈照耀下璀璨奢華，寒涼的冰氣穿透每一寸肌膚，這太監想來是皇帝身邊舊人，頗上了些年紀，看他徘徊殿前，腿腳卻是有些不靈便，這宮裡當差的人，幾時有個閒處，瞧他宮服卻是有官品的太監，想必是宮內的總管，可是皇上跟前卻也不敢怠慢。
凌君心中一酸，她素來是見不得淒涼，內心本是極善的人，見那老太監腿腳不便忙的說道：“公公，天階太涼，您還是去內殿等候吧。”
“陛下只怕是快出來了，咱家就在此等候吧。”
“那公公，你這腿腳……”凌君唯恐犯了忌諱，話說半句生生打住。
“無事，你無須驚慌，老毛病了，一入冬便痠疼得厲害。”
“公公可曾喚太醫看過。”
“不過是老毛病，咱家都已習慣。”
“公公，此話差矣，雖是沉痾舊病，若然不治，只怕淤積加重病情，公公是上了年紀的人又在陛下跟前當差，事事繁忙，還當上心才是。”
那太監原本是極老道成精的人，乍然聽見這肺腑之言，沒有半點討好追捧之意，心中巋然一嘆暗自琢磨著，這丫頭語出真切，倒讓自己無比受用，不由得讓人心一暖，縱橫宮中幾時載真心已不知丟卻在了何處，今夜今時卻被一個小丫頭幾句話說得心中一動。
怔了片刻，白面無鬚的臉上暖暖一笑：“你叫什麼？”
“奴婢小梨，公公若不介意，不如讓奴婢給您瞧瞧，奴婢在淮陰時跟著侯府的醫倌學過一些推拿的手法，不如讓奴婢看看。”
“哦，你居然懂得醫道？”
凌君點頭道：“略微學過些。”說著將他攙到一邊，尋了一處圍欄，扶他坐定，朝他關節一捏，暗暗皺了皺眉，看來這腿果然是受過傷的，只因未曾痊癒，便
幾多勞頓，以至新傷成舊傷，要治也不是難事，只是湯藥之功甚小，還需推拿敷藥，年老之人，骨骼鬆弛，治起來也是頗有些麻煩，看來這公公定然是因這腿傷受過了不少的苦，這天氣乍涼，這腿越發疼得厲害，有如萬箭鑽心。
凌君輕輕一嘆道：“公公果然是非常人，這樣的傷，只怕有二十來年了，一旦天氣變幻，痛如鍼砭。”
他一驚說道：“你這丫頭這麼捏兩下，竟然猜得這般準，不錯，卻如你所說，有二十年了，眼下還好，若然遇到雨天，腳不能挨地，太醫院裡的那些太醫都說沒法子治了，看來你果真有幾分能耐，那你說咱家的腿還能治好嗎？”
“治是能治，只不過破費些日子。”
他大喜問道：“如何治？”
“公公舊傷沉痾，如今也是上了歲數的人，奴婢給公公配濟好藥，再教公公一套推拿的手法，公公只需將那草藥敷在關節處，每日三換，換藥之時推拿一個小時，如此不出半年公公的腿傷便大可改觀，只是今日倉促，奴婢沒有準備，只有待明日將方子和推拿手法寫下送至公公跟前了。”
“你這丫頭果然是可人的很啊，這宮裡你是投一個讓咱家看得上的人，小小年紀這般能耐，竟比太醫院裡的醫師還要厲害，不簡單啊。”
“公公，過獎了，奴婢，奴婢有一事相求。”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萬萬不能放棄，所以咬著脣角說道。
那公公因知道自己腿腳有醫心上高興，聽她這般說來心中納罕說道：“你果然能救咱家的命，你但凡有所求，咱家都答應你。”
凌君突然對著他一拜說道：“奴婢初入宮廷多得崔尚儀照看，今朝尚儀被拘，奴婢想去看看她，奴婢初來宮廷，並不認識什麼人，今日見著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只有求公公替我想想辦法。”
他一愣竟沒想到凌君是這樣的請求，一時倒有些感憐，對著暗黑的天際一嘆：“你是個有心的丫頭，可是這渾水你不該去趟啊，但你既然求到咱家頭上，這事我也就幫定你了，這番小事咱見還能說得上話，明日未時我得空，到是你便去內侍監找我德公公。
凌君心頭大喜，忙的對著他叩頭，突然聽見皇帝在裡面大聲喊道：“德全，你給我進來。”
那公公來不及讓凌君起來，忙的進了內殿，凌君也隨後跟上，唯恐皇后忤逆了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