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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競夜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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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競夜長談

按例回家歸省的紀允然與紀雨笙直到回宮後,才自寧泉宮的宮人處聽說了早朝時的事情。

乍聞這個訊息,紀允然頓時面色一變,原本就白皙的面孔上血絲褪得乾乾淨淨。

見她如此反應,紀雨笙卻是不解,她仰頭看向比自己高著不少的姐姐,問道:“姐姐,殿下為皇上分憂,掌執治理黃河之事,是好事啊。 你怎麼——”

紀允然無心向妹妹解釋,只打個手勢讓她先不要說話,又繼續問那宮女:“你知不知道提議讓殿下主管此事的人是誰?”

宮女想了想,猶豫道:“好像是——”

聽到她說的那個名字,紀允然臉色更加蒼白。

而紀雨笙猶自不明就裡:“姐姐?”

紀允然卻沒有理會她,徑自急急往殿內去了。 紀雨笙留在原地,看著她匆忙的背影,咬住了嘴脣,心頭一陣失落。

為什麼你們總是什麼也不肯讓我知道呢?我雖然不太聰明也不夠成熟,但我還是能為你們做些事情的啊。

*****

夤夜。 帶著花木幽香的小院內,月華如水,流瀉一地。

一道靈活的黑影繞過空無一人的街道,躲過巡夜人的氣死風燈,拐進一條小巷,踏著月色,悄悄潛進院中。

小小的縣城裡,入夜後並沒有太多的消遣。 此時月已中天。 大多數人都睡了,這件小院地廂房裡透出的一點燈光,在暗夜中便格外顯眼。

而看到燈光的黑影,非但沒有躲避,反而在確認四周無人之後,大大方方從牆角陰暗處現身,直直往廂房走去。

只輕輕一推。 虛掩的門便無聲地開啟。 隨即,開門的黑影便整個暴lou在房中人的面前。

“你來了。 ”屋內的梁修竹立即放下手持地書卷。 向來人迎去,順便將書桌上的燈臺挪到待客地高几上。

燈光kao近的那一剎,他原本暖昧不清的五官瞬間被照亮。 只見這是一個五官姣好得可稱嬌媚的少年。 看他的身量與姿容,不過十五六歲。 但看他的神情,卻已是成人才會有的沉穩。

“梁大人,勞您久候了。 ”菱脣微啟,透出地聲音與他的外表一般。 亦是少年清亮而不失堅定的。

梁修竹看著他,報以一笑,輕聲道:“天公子無需客氣,喚我修竹便好。 ”

這容貌秀麗的少年,便是當日在小皇子殿內小廚房的下人、梁嘉楠一直看不順眼的對頭,天冬。

而此刻,素來被梁嘉楠斥為舉止妖嬈可恨可鄙的天冬,面上卻是沉如靜水。 聲音亦是恭謙有禮:“梁大人過謙了,天冬怎當得起。 ”

“你——”

不待梁修竹繼續勸說,天冬又道:“不知梁大人喚我來,有什麼要緊事要吩咐?”

聽他提起正事,梁修竹心中一凜,便將稱謂之事先放到了一邊。 說道:“皇都情況有變。 ”

“我亦有所耳聞。 ”天冬道,“可是為了大皇女前往石郡治水之事?”

梁修竹點點頭:“不錯。 原來天公子也知道了。 ”

“若是在往常,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可是在現下這節骨眼上,這實在是一個好時機,天冬豈有不知。 ”

“想來天公子定是已有決斷,不如你先說說你的想法,我再說我地。 一起好好參詳參詳,這邊該如何應對此事。 ”

“好。 ”天冬並不推拖,應了一聲便說道,“殿下初涉朝堂。 根基尚淺。 本欲徐徐謀之。 但既然天降此良機,卻是不可錯失。 ”

梁修竹點頭道:“我亦作如是想。 但這邊雖已作下一些佈置,卻是尚未準備周全。 況且皇都中也……若立即便動手,只怕會有所紕漏。 ”

“梁大人說得不錯。 不過,這邊的事宜我也有cha手,依我看,如今已然準備了大半,只餘幾處地方。 若是就此發動,並不是不可以。 ”

聽他這麼說,梁修竹合目沉吟,將所有的事宜在腦中過了一遍,最後睜開眼,卻仍是猶豫的:“但原本預定是再過數月才發動的,如今尚有許多地方未曾準備完善。 而且,最重要的那一個人也還沒找到。 這……”

“若是為著這一點,梁大人無需掛心。 ”天冬輕笑,“我已找到替備人選。 ”

梁修竹知道他是太子手下第一個得力地人,最kao得住,聞言便將這一點疑惑打消了:“既是如此,那便好辦了。 只是,如此急切,殿下那邊……不會有其他問題麼?”

“梁大人,恕我冒昧說一句,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心找,再周密的計劃都會有漏洞。 但是,一些根本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除了策劃之人,別人是不會注意到的。 而且,”說到這裡,天冬語氣驀然加重,“機、不、可、失!”

他這番話說得成竹在胸,其中所透出的智珠在握的自信,令他原本鮮豔的容貌透出一份英姿勃發。 光華流轉間,幾乎教人錯不開眼。

梁修竹也是看得心頭一跳,定了定神,道:“你說得不錯,機不可失。 但此事終需殿下定奪。 ”

“那我便親自走一趟,去討殿下示意。 ”

“如此甚好,只是辛苦你了。 ”

“哪裡,為殿下分憂,不正是我之本份麼。 ”

兩人又商討了一陣子,,將一應計劃從頭又細理一遍,找出幾處不妥、重新敲定細節之處。

待從公事中回過神後,梁修竹無意意往窗櫺處一望,驚見初夏的晨光已然將窗紙染得清透,方知這一談竟是大半夜,天已經將明。

原本還待留天冬稍事歇息,用些茶點再走,但此時天色既亮,若是被別人撞見,定然會另生事端。 梁修竹只得歉然看著天冬:“對不住,來了這半日,只招待了天公子冷茶。 ”

天冬毫不在意地一笑:“梁大人忒客氣了。 ”

雖然一夜未眠,他卻分毫不見疲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中,仍是神采奕奕。

梁修竹看著他秀麗的面容與明亮地眸子,心中一動:“我……”

天冬以為她有什麼話要說,微微側過臉來,是一個聆聽地姿勢。

“我弟弟若像公子這般懂事就好了。 ”

最後,梁修竹說出的是這麼一句。

這沒頭沒尾地一句,令天冬有些奇怪。 梁修竹疼愛幼弟的名聲在外,只要是與她稍有交情的人都知道,何況是早已與她共事一主的自己?

雖然轉念想起當日宮中那總是氣鼓鼓滿腦子奇談怪論一碰就炸毛的小梁公子,再聯想到近日的某事,天冬不是不認同這個說法,口中卻說道:“令弟冰雪聰明,文秀可愛,哪裡是我可以比得了的?”

剛才話一出口,梁修竹暗自也有些奇怪。 從來小弟在她心中都是最可愛的,天下間的男孩兒統統加起來也抵不上小弟的一片衣袖。 為何,突然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將小弟拿來,與這不過見了兩三次面的少年相比?雖然這少年的確有其過人之處,然而……

壓下紛惑的思緒,梁修竹順著天冬的話頭,微微一笑:“天公子才是過謙了,舍弟年少無知,嬌縱成性,還需多加教管才是。 哪如得公子這般沉穩精明?”

偏頭看看窗外越來越亮的天光,天冬無意再同她閒聊,朗笑一聲:“梁大人這些稱許之話,我便厚著臉皮收下了。 時辰不早,我該告辭了。 ”

“天公子慢走,路上小心。 ”

關上房門,梁修竹回身將案上的公理了一下,作出徹夜批閱的樣子來。

當她解下外衣躺到竹榻上想要小寐一會兒時,忽然書房的門被人急急敲響。

“小姐!”管家的聲音少有地帶著幾分焦急,傳到她耳中,“少爺出事了!您……您快去看看少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