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一五四 大好頭顱

一五四 大好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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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大好頭顱

長樂侯府。

連蟬也失卻了叫喚力氣的炎熱午後,有人敲響了侯府大門,說是新近得了一隻好鷹,特意來呈給侯爺賞玩。

因為侯爺最近的喜好,門房與這位號稱特地從歷國請來的馴鷹師已頗為熟悉,一面著人去裡面通報,一面已將人請到耳房暫坐。

門房看著馴鷹師手中那隻被黑布罩得嚴嚴實實的籠子,忍不住咂了咂嘴:“怎麼您這次拿來的,看著籠子就沒上回那隻大呢?”

馴鷹師道:“這次是小鷹——從小開始養,長大後才更通人意。 ”

“原來如此。 ”不知為什麼,她在說這話時,眼裡帶著明顯的譏誚。 門房接觸到她的目光,不由打了個激靈,原本想請她揭開罩布給自己開開眼界的話,在舌間打了個轉後,又悄悄縮回去了。

這人今日看起來有些陰陽怪氣的,還是不要去碰她的釘子罷……反正侯爺挺好說話的,改天請侯爺讓自己看看好了。

這時,內院的人便過來傳話:“侯爺請您進去。 ”

馴鷹師點了點頭,提起鷹籠,隨那侍女進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門房總覺得她在起身時,冷冷哼了一聲。

難道,是天氣太熱還得來跑這一趟,所以才不高興麼?門房抬頭看看已多日沒下雨的瓦藍天空。

一定是這樣的。

*

摒退左右後,姜仰澤有些不快地說道:“最近你們歷國人地傳聞滿天飛。 你都沒聽到麼?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到我這裡來。 ”

“諸人皆知,我是為侯爺你送鷹來的,有什麼關係。 ”

“上次那件事雖看似已解決了,但朝中卻是明裡放鬆,實則在暗地裡察訪。 這次就算了,你最近還是不要再過來的好。 ”姜仰澤皺眉道。

馴鷹人默然片刻,冷冷一笑。 “替侯爺做事之前,就該作好被出賣的準備。 是麼?”

姜仰澤終於察覺到她神情不對,剛想喝斥,卻被她冰冷的眼神震懾得無法開口。

她冷冷看著姜仰澤,語氣森然:“但侯爺莫要忘了,我是歷國人,不是華國人。 要出賣、要做踏腳石,也輪不到你!”

姜仰澤勉強笑笑。 試圖緩和一下氣氛:“這話從何說起,本侯卻是不懂了。 ”

“侯爺剛才不是還說朝中之事麼,怎麼轉眼就忘了?!”話音剛落,她一把將手中的鳥籠罩布xian開。 熾烈的陽光一湧而入,清清楚楚照出裡面猙獰地人頭。

大約是被處理過的緣故,被斬斷地脖頸上並沒有往下滴血,臉上也被擦得乾乾淨淨。 但那死人特有的灰白面板和木然硬硬的五官,依然駭人可怖。

!!!

姜仰澤強行忍住驚呼的衝動。 一連倒退了幾步。

而馴鷹師如寒冰一般的聲音依然不依不饒,步步緊逼:“侯爺有膽子做,就沒膽子看麼?我這位妹妹聽了你的話,莫明就被貴國巡衛抓去,最後明裡說是一場誤會,誰知前腳才開釋出來。 後腳就有人找上門將她殺了!侯爺打的精妙算盤,我們做下人地是不懂的。 但侯爺在推她往死路上走時,難道都沒做好看到她屍身的準備嗎?!”

姜仰澤冷汗涔涔:“本侯……我實在未想到姜承景竟如此狠辣,原本我是打算讓她駕禍姜承昶,做為重要人證,她雖會被收監,卻決無性命之虞。 待大事定後我再將他放出,誰想那姜承景竟下如此狠手。 我實在沒有料到啊!”

“你以為、你想?侯爺,你想用誰去當誘餌我都無所謂,但你為什麼要讓她去?!”

“這……這隻有她一個歷國人……”

“以侯爺的聰明才智。 找個願意為你賣命的人很難麼?”

在她的咄咄逼問中。 姜仰澤慢慢鎮定下來。 初見人頭時那一刻湧上的驚懼與因與記憶重疊而帶來的眩暈感慢慢褪去,他重新站直了身子。 沉聲喝道:“放肆!即便是你們皇帝,也不敢這樣與我說話!你一個小小下人,憑恃什麼對我呼來喝去?!”

馴鷹師不意他會反擊,呼吸一窒,剛想反駁,卻意識到他說地不錯。 自己奉命行事,無論是身份名義,都高不過這華國皇親侯爺去。 今日不過憑一時氣憤,貿貿然便帶了同伴的頭顱來質問他,實在不妥。

見她面色漸漸由激動變成尷尬難看,姜仰澤放緩了聲音,道:“這件意外之事,本侯亦十分痛心。 我並非有意令貴友喪命,全是天意弄人。 本侯雖愧疚,但說到底不過是糊塗昧明,真正下令要了貴朋友性命的,卻是姜承景那丫頭。 是她全然不顧兩國情面,悍然密令暗殺貴友。 即是密令,本侯也是事後才知訊息,想要挽救,卻已迴天乏力。 ”

他輕輕巧巧幾句話,先大方地承認是自己的責任,又將矛頭指向太子,最後暗示並非自己不願相救,實在是來不及。 那馴鷹師心情潮蕩波動之下,不覺便將他的話聽了個七八分進去。

“侯爺此舉,是想對付其他人吧?但我聽說貴國太子與那一位素來不和,放著這大好機會,太子怎麼會捨近求遠、棄而不用呢?”

姜仰澤見狀,趁機道:“閣下有所不知,這丫頭表面看著一團軟面,內裡卻極有心機。 她這般做作,應該是想賣好市恩。 等將來她再訂下更縝密的計劃出手時,別人非但不會說她無情,反會會指責另一位不知悔改呢。 ”

馴鷹師一驚:“如此說來,這位太子竟是位厲害人物?”

“她再厲害,也總有人看得穿她。 何況,她並非貴國陛下屬意之人,是麼?”

聽他說到“屬意”二字,馴鷹師飛速看了一眼他風華猶存地面龐,又立即不著痕跡地別過頭去。

“是啊,她確非陛下意屬之人。 ”

她說到某個字眼時,語氣不由自主重了一些,姜仰澤卻沒有聽出來,只徑自笑道:“往後還多有勞煩閣下之處,本侯在此先行謝過。 ”

“侯爺不怪我今日魯莽已是萬幸。 單看侯爺如此大度,他日我自當盡力回報侯爺。 ”

“多謝閣下。 ”

兩人客氣幾句,均覺不是久留之地,又因沒什麼要緊事,馴鷹師便告辭要走。 姜仰澤連忙喚住她,向鷹籠一指。

馴鷹師會意,卻有些猶豫:“我來時只說為侯爺送新得的幼鷹……”

姜仰澤心中大罵她沒頭沒腦,面上卻笑道:“事急從權,本侯記得貴國的風俗是要為亡者引路三日——”

“引魂之祭已畢,身軀已無用。 請侯爺代為處置吧。 ”馴鷹師會意道。 歷國不若其他國家那般看重死者遺體,在她們看來,人最重要的是靈魂。 歷國人死後皆是停靈三日,頌經禱祝,等引魂祭禮一畢,貴體便草草埋葬。 有時甚至會舉行在其他四國眼中大逆不道的火葬。

姜仰澤知道她們的風俗,是以有此一問。 見馴鷹師同意了,便含笑目送她離開。 聽著她腳步走到院門,聽著門前守侯的侍從為她引路出府,直到各人的腳步聲都漸漸遠去了,他才將目光轉到那隻幕布大張的烏籠上,依舊微微含笑。

盯著那面目僵硬五官扭曲的頭顱片刻,他忽然加深了笑意。 甚至,還伸手在她灰敗冰涼地臉上摸了一下。

“……一樣地……你那時,也是像這樣扭著臉麼?幸好我沒有去看……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最俊的,沒人比得上……幸好我沒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