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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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接受現實
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吃完晚飯,梁嘉楠便被按到莫之問面前坐下,梁無射說:“好好聽著爹親教你的規矩,回頭我問你,若是答不上來,月前你說的那條什麼什麼灑金褲休想再要!”
莫之問白了她一眼:“有你這麼跟孩子說話的娘麼?”
被心愛的相君這麼一看,梁無射頓時底氣不足:“我不也是為他好?回頭入宮闖了禍,吃虧的還不是他自己?”
“就你有理!”
話雖如此,莫之問臉上的神情已由微笑變成鄭重,他定定看著梁嘉楠,說道:“小嘉,宮裡可比不得家裡。爹親也知道,你是怕拘束才不願去。但你也不小了,總該學些規矩、明些事理。爹親都打聽過了,小皇子是個溫婉和順的人,對宮人們都是和顏悅色的,從未有過打罵。你不用擔心他欺負你。往後跟著小皇子,記得收斂著些你素日的脾氣,多看看旁人的臉色,有什麼不懂的先冷眼看別人做了再照做。你要記著,宮裡不比家裡,家裡你闖了禍,娘和爹親都不會苛責你;可宮裡就不一樣了。小嘉,記得萬事多留個心眼兒。還有——”
莫之問絮絮叨叨將所能想到的都講了,半晌,停下來捧住梁嘉楠的臉,問道:“爹親說的,你可都記住了?”
他的手很溫暖,掌心與肌膚相貼之處,梁嘉楠亦能感覺到對方的關切,還有他已許久未曾感覺過的溫柔。
他失神的目光拉回焦距,正對上一雙溫柔的眸子,眸中滿是關切之意。
梁嘉楠與那雙眸子對視許久,點頭低聲道:“都記住了,爹……”
莫之問不待他說完,便憐惜地將他擁進了懷中,手在他頭上撫過一下又一下。梁嘉楠閉上雙眼,靜靜感受這擁抱的力度與溫暖,心頭茫然。
縱使是別人的家人,縱使這世界十分不盡人意,但有這樣的一刻,有這樣關心自己的人,他……
梁無射靜靜看了片刻這父子親深的模樣,也走上前來張開雙臂,一同摟住了莫之問和梁嘉楠。梁修竹立在一旁,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並不顯得孤零。
*****
深夜。朗月疏星,天河隱現。
梁嘉楠躺在**,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力瞪著籠在輕煙般的月色下顯得影影綽綽的幔帳,似乎這樣就能瞪出一個入口來,可以讓他回去。
身為一個飽讀(打油)詩(YY)書的新世紀新青年,梁嘉楠已憑著多年來每篇小說開頭讀一千字判斷值不值得讀下去這項一直令他自豪的本領,從今日所經歷的事件與對話中,判斷出了自己的處境。
如果不是他們家的人都有易位癖的話,那麼,這裡應該是一個女尊的國度。
女尊女尊,單看名字就知道了,就是女子為尊,男子為卑。只看今天所經歷的這一幕幕,便足以證明這個推論。還有,不只單純是性別上的顛倒,似乎,連長像也一併交換了:女人變得英氣十足,男人則另添了嬌柔感。具體案便請參見自己的便宜老媽和便宜老爹——不行,又想到他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了!
梁嘉楠想到這裡,緩緩伸手拉過被子,將被子罩到頭上,咬住袖口無聲地大喊起來:
不要啊!!憑什麼勞資要變成不男不女的人妖樣?!為什麼別人穿越都是後宮美人,權傾天下,我一穿越就要淪落成被欺壓的弱勢群體?!不要啊啊啊啊啊!!!!
雖然在極度鬱悶兼氣惱之中,梁同志並沒有忘記穿越第三定律:除非足夠熟悉、交情足夠深、對你有足夠包容心的人,否則是萬萬不可告訴對方你是穿越者這件事的,否則,就等著被放在火上做個巴比Q吧。
於是,梁同志便只能在被窩裡自己生悶氣。
今日他乍遭鉅變,心神激盪之下又被現成家人們拉著輪流說了半天的話,早就累了。等他在被窩裡生氣地滾來滾去把自己裹成一隻大蠶蛹後,很快便睡著了。
…………
前方有隱約的光亮照射過來,處於黑暗之中的人,自然而然便想要kao近那一點光明。
走得近了,他才發覺前方的景物如此熟悉:餐桌上擺著積了兩天的碗筷;地板上落了幾件待洗的衣服;書桌上筆記本沒有合上,鍵盤上胡亂倒扣著《九尾龜》、《玉蝴蝶》之類的書;只剩半杯水的玻璃杯半傾不傾,在幾堆燒錄盤之間危險地保持著平衡。他的目光移到一張燒錄盤的標籤上,只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寫著“H動畫-107”……
這分明正是他獨自生活了十年的小屋。看,甚至連客廳裡換水桶時灑下的水跡都還沒在。
他向來得意他一個年輕單身男人能將這房子的衛生標準維持在一定的水平之上,不像有些人,進了門隨便踩一腳下去總要飛快逃出幾隻蟑螂。
不過,他為什麼要用這麼激動的語氣來指認自己的屋子?
梁嘉楠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被自己遺忘了,然而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搖搖頭,不欲多想,繼續抬腿向自己的家裡走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剛要碰到門把時,面前的一切便倏然消失了。
還來不及驚訝,他忽然覺得腳下一空,緊接著身體一輕,便急急向著下面無盡的深淵落下。只是他卻並不覺得驚慌,甚至還覺得這感覺有幾分熟悉。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耳中忽然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卻是似有若無,聽不清在說些什麼。當他凝神傾聽之際,忽覺心頭驀然一驚——
“少爺!”一個清秀的小男孩俯身看著他,見他睜開眼,立進長鬆了一口氣:“少爺,時辰到了,您快起身吧,否則要來不及了。”
梁嘉楠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直到梁善試探著伸手扶他起來,被子欣開,面板接觸到冷冷的空氣,寒意一直透進最底處,才驀然驚醒。
原來,那些都是夢了。
明明昨日還是好好握在手中的一切,還在好好計劃著的未來,突然之間就變得遙遠無比。
一切,竟然已只餘一個夢境。但又焉知,此處不是在夢中呢?
罷了罷了,反正自己也只是一個人,沒有雙親掂記。至於朋友……自己似乎,並沒有那種可以銘記自己一生的朋友吧。他們至多嘆息幾句,再過幾年,便會漸漸忘了還有過這麼一個人。
說起來,這莫不是母親的執念在懲罰自己麼?
想到早逝的父母,亦再次回想起母親被觸到逆鱒時堪稱恐怖的反擊方式,梁嘉楠打了個寒顫。母親當年說,“你的名字裡包含了我和你爸爸兩個人的名字,代表我們永遠在一起,所以絕對不能改喔~~”雖然是可愛的語氣,眼神卻讓當時只有七歲的自己嚇得做了好幾天的惡夢,之後他再沒敢提過要改名字的事情。
直到父母皆因事故去世十年之後,他終於再忍受不了名字所帶來的嘲笑,想著母親的積威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便決定要改名。
誰知前腳才將手續辦妥,甚至連使用新名字的身份證都還沒拿到手,剛走出派出所就出事了!
母親大人,這難道真的是您的執念不成?
梁嘉楠打了個哆嗦。
當他發呆之際,梁善已經拿過一套新衣裳來開始為他穿衣。只聽梁善邊整理他的衣襟邊說道:“少爺,帶進宮裡的衣服都在衣襟裡繡了‘梁’字,若是不小心同旁人的混起來了,您翻開看看就知道了。”
梁?姓梁?梁嘉楠只覺頭皮一陣發麻,道:“為什麼不繡全名?”
“一般不都只繡姓麼?這可不是小人偷懶。”說到這裡,梁善想了一想,道:“不過,少爺的名字筆畫著實不少。嘉木的嘉,楠竹的楠,都是筆畫多的字,若真是繡了,得花不少功夫呢。”
南有嘉木,君子成之——樑上也有君子的。
梁嘉楠不禁仰天長嘆:娘啊,你的執念竟然還延伸到了這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