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半憐兒私語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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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夜半憐兒私語時
15 夜半憐兒私語時阿狗爹孃叮嚀著離去,月兒啜泣著湊進房間,被幹娘轟著說:“月兒,回你房間去。
你乾爹教訓哥哥,你小姑娘家不能看的。”
玉離子身上鞭痕腫脹。
金兀朮忿忿的罵:“看你日後還趕膽大妄為私跑來見你娘。”
王妃默默為兒子上藥,玉離子就緊閉雙眼沉默不語枕在母親腿上,品味著娘那冰冷的葇荑在他痛楚的身體上劃過,時而在腰間,時而從脊柱遊離到臀間。
玉離子彷彿不覺得了先時的屈辱,順從任由父母為他療傷擺弄傷口,偶爾側頭看著母親那淚痕滿臉。
也許是哭鬧得乏了,母親那冰冷的指尖止痛催睡般,玉離子就枕了母親的腿迷濛的睡去。
半夢半醒間,玉離子忽然感覺到父母似乎並排坐在床榻邊,而他正頭枕了母親溫軟的腿,腰墊在父親寬實的腿上,父親正在為他用雞蛋滾揉著瘀血,母親輕撫他頸間的疏發問:“離兒,還疼嗎?”玉離子沒有答聲,彷彿怕一出聲,就將這溫馨的夢驚醒,母親就會忽然的消失在眼前。
“是個小男人了。”
玉離子感覺到父王生著老繭的大手撫弄著他的身體,遊弋到他結實的小腹,肌肉豐滿的大腿說:“小豹子也要配種了,明年就給他娶房媳婦。”
父王說到這裡充滿的欣慰和自豪,似乎父王從來沒如此親近過他,更不要說像抱龍兒那樣愛撫的抱著他。
玉離子一陣面紅耳赤,不禁意的扭動下身子,父王的大手立刻緊緊按住他的腰,似乎怕他滾落般。
順手扯了條布單搭在他身上。
“夫人,記得當年宗弼同師兄們連坐受罰,也是夫人來給上藥。”
“師兄那時可也是同離兒一般哭得泣不成聲~~”“不嚷痛,如何招惹得師妹來送藥,宗弼如何得暇能同小師妹溫存?”“啐!別提那沒臉的事,若不是師兄你任性枉為,何以就~~”母親的話聲音很低柔,那低聲中少有的羞惱。
“所以就生出這小豹子讓你我勞神。”
父親的手在玉離子身上拍了拍,玉離子一陣抽搐,扭動一下沒出聲,反是母親嗔怒的責怪:“師兄,輕些~~”“睡熟了,離兒睡熟了打雷都不見醒。”
“師兄,求你別要再打離兒。
都是妾身做的孽,偏生了他要是女真人和漢人的血脈,令他生下來就蒙受歧視苦難。
如今兩國交兵,讓他如何自處?”母親的啜泣聲,玉離子本來很想聽父母逗趣的談話,可忍不住的睏倦催他入睡,卻被父親的一句叱責驚得睡意全無:“若鴻,你不要忘記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是你中原人的習俗。
既然你嫁了我完顏宗弼,是我完顏家的王妃,就同大宋再無瓜葛。
至於離兒,他從小生在金邦,若不是逃到這江南深山野了性子,怕對中原一無情感。
他,生死皆為我完顏家血脈,他逃不掉。”
母親的淚滴在玉離子的腰窩間,涼涼的:“離兒這背上都是鞭痕,兒子不說,我這當孃的心都要碎了。”
玉離子都不知道如何頂了這一身的痛楚能睡得著覺,但他就是睡下了,睡得很甜,並且夢裡見到了父親和母親帶了年幼的他在西湖邊耍玩,只他們三人,沒有龍兒,沒有親兵,他伸了小手蹣跚的在上跑著。
忽然眼前多了個明豔的女子,一身白紗裙,竟然是月兒。
父親忽然瞪大了眼,大吼一聲就擋在他和月兒中間,不容分說的揚起鞭子。
玉離子拼命的掙扎,因為他是被父親夾在了腋下打著屁股,他蹬著腿,哭了告饒說“爹爹不打離兒”,卻聽了娘在一邊小聲勸著:“離兒,醒醒,你是疼嗎?爹不打你,爹沒有打你。”
睜開眼,一切又到了現實。
他仍然枕在母親的腿上,父親還是在一旁握了他的手在守著他。
天一亮,月兒就乖巧的起來打水燒飯,偷偷隔了門縫去看哥哥,門卻開了。
月兒縮了脖向後退,是四狼主金兀朮推門出來。
“你哥哥高熱不退,可知道這村裡有郎中嗎?”金兀朮焦慮的問,月兒搖搖頭,貼了門縫溜進屋裡去看哥哥。
哥哥仍然枕在娘腿上,娘在落淚。
而哥哥身上的傷已經高高的腫起發著亮色,欲破不破的樣子。
“娘,哥哥怎麼了?”“月兒,你去阿狗嬸嬸家問問,有沒個藥方。
你阿狗叔總打阿狗的,也不見傷成這樣。”
阿狗爹和阿狗娘聞訊趕來,阿狗爹在身上擦擦手,小心的揭開玉離子的傷口按按,搖了頭說:“老哥,昨天給你的雞蛋,你可給孩子揉了?”“揉了,揉了一晚。”
金兀朮答話時那緊張認真的樣子,月兒看了心酸。
明明他也心疼兒子,明明他不想傷離哥哥,可為什麼還要折磨離哥哥。
月兒河邊洗菜,看見乾孃和四狼主在小河邊糾纏,推推搡搡的不知道為何。
月兒湊過去喊了聲:“娘,你在做什麼?”就見娘一臉熱淚的求告:“離兒爹,讓妾身來吧,王爺千金之軀。”
“夫人!”四狼主嗔怪的聲音緊緊阻止著王妃下泥潭,對月兒說:“月兒,把你娘扶回房,你哥哥一人在屋裡要人照顧。”
“不可以,讓水蛭來吸我的血,求你,王爺。”
月兒才驚愕的發現,原來四狼主高挽著褲腿立在泥溝裡。
“月兒,你也不聽話作打嗎?快扶你娘回去。”
四狼主喝罵道。
哭鬧一陣,四狼主從河溝裡上來,腿上爬滿肚子鼓鼓的水蛭。
月兒早聽娘嚇她說,不許去泥溝裡玩水,因為那水蛭是吸血的,而且是鑽進肉裡吸血。
而此刻金兀朮的腿裡爬進了黑壓壓密麻麻的水蛭。
金兀朮臉色慘白,卻露出豐收般的欣喜,用鞋底抽打著自己的腿,揪出一隻只肥碩的水蛭。
“夫人,別哭了,看,這不是就有了藥了。
快回去烘培了給離兒敷上。”
灶臺邊,四狼主跪在上,用瓦片烘焙著水蛭,再研磨成粉,和成糊狀小心的塗抹在玉離子的傷口上。
月兒見玉離子哥哥在迷濛中掙扎,似乎著水蛭藥糊刺痛了他。
乾孃撫慰他哭泣:“離兒,不要動。
這哪裡是藥,是你爹的血肉呀。”
傍晚,玉離子哥哥醒了,月兒看到玉離子哥哥愧疚的樣子,自此說話行事都低眉順眼了許多,也沒有往日橫衝直闖的張狂。
家裡多出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家之主的四狼主金兀朮,反給月兒帶來了些許快樂。
這天玉離子哥哥為月兒抓到只螳螂,對月兒將“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典故,四狼主過來和藹的說:“月兒,這螳螂可是凶悍的東西,尤其是雌螳螂,月兒一個姑娘家不要去碰她。
有損女德。”
月兒奇怪看著金兀朮,金兀朮解釋說:“這螳螂娘在生兒子的時候,是要把螳螂爹吃掉的。”
月兒一慌,手中的螳螂落,撲了翅膀飛跑。
見月兒和玉離子都半信半疑,金兀朮說:“別看小蟲子,也頗懂的繁衍後代,為了孩子能有足夠的力量活下去,螳螂娘是要吃掉螳螂爹去養活小螳螂的。”
月兒搖了頭不肯相信,只是望著玉離子說:“哥哥,不要抓螳螂了,月兒怕。”
第二天清晨,月兒去村口的小溪洗衣,遠遠的看到玉離子隨了金兀朮向山上走去。
月兒心裡暗怕,該不是四狼主又要避開乾孃打哥哥吧?於是偷偷尾隨了跟去。
“離兒,你對父王講,你作何打算?”金兀朮在山崖上望著四面絕峰。
月兒躲在山石後想,金兀朮是在逼離哥嗎?“父王,兒子不想做什麼海東青,兒子寧願在巨集村做只山鳥,就廝守在娘身邊。”
“想好了,爹不逼你。”
四狼主的話說得無奈淒涼:“世外幾日勝過人世千年,終於知道古人何來‘世外桃源’之嘆?”頓了頓又問:“離兒,打你那幾下,還恨爹嗎?”玉離子望著父親的眼神含了羞憤,沒有做答。
金兀朮說:“你娘知道的,為什麼?爹明白那滋味不好受。
爹自幼體弱多病,在你皇爺爺眼中就是條隨時會死的病狗。
爹不服氣,去中原拜師學藝,遇到你文武雙全的外公和你娘,他是爹的師妹。
你外公就你娘一個女兒,他們不知道我是女真人。
學藝的時候,父王同你娘一起長大,後來就~~就有了你。
你外公一怒,就把你娘逐出家門,父王就帶了你娘千里迢迢回到大金土。
爹不怪你爺爺不承認,他的惱怒也能理解。
只是他~~後來有了你,我和你娘都想給你個身份,不能讓你為奴。
但事與願違,為父越去表現,就越被他凌辱。
終於有一天,為了進軍中原商榷策略時,爹一句中肯的話,竟然惹惱了你皇爺爺。
那次~~”金兀朮痛苦的閉上眼睛:“當了兄弟們的面~~你應該見過‘廷杖’。”
玉離子頓時面色發赤,如果昨夜那頓責打只是當了父母,引來阿狗爹孃就已經另他難堪,那當朝廷杖卻是過份,那是要當了文武百官的面扒了褲子打杖子的,難怪父王一直對此隱晦不談,難怪父王對皇爺爺仇深死海般難以解心結。
“**之辱,就一定要有雪恥的一天。
爹不想你也日後遭這種欺凌。
送走你娘,責打你,不過是鞭策你奮蹄向前。”
“爹明天要回去了,大軍已經渡江,決定回北國。
離兒你既然執意如此,爹不攔你。”
金兀朮忽然張開手:“離兒,過來,讓爹也抱抱你。”
月兒忽然覺得鼻頭一酸,眼前的殺人魔頭金兀朮似乎令她同情起來,其實他也是位同常人一樣的父親,他也心疼自己的孩子。
玉離子立在原沒有動,似乎在無聲拒絕這種分手的形式。
反是金兀朮走近他,將玉離子緊緊摟在懷裡,喃喃說:“也就是在中原,這若是在金邦如此寵溺你,怕被人笑掉大牙。”
“昨日抱了你一晚,背上的傷你娘傷心的哭了一夜。”
“鬼丫頭,滾出來吧!”金兀朮對石頭後啜泣著的月兒喊,月兒怯怯的溜出來,玉離子卻羞澀的掙脫父親的懷抱。
晚上,全家人為金兀朮餞行,金兀朮卻開心的說:“凡事有始有終,人馬既然都帶來了中原,無論如何也要將人馬帶回北國。
待我卸下這一身包袱,也來尋你們。
風裡浪裡一生,能剩下的就老婆兒子了。”
金兀朮仰頭喝了碗酒,眼裡悽楚的迷霧,月兒為他斟酒時都覺得難過,在看小王爺,側了頭不語。
月兒隨眾人送了金兀朮出山。
聽說金掌櫃要出山做買賣,眾人挽留勸說中熱情的送他下山。
忽然山口的王二家的看了月兒驚訝的神色,結結巴巴說:“她~~她~~她是麻風症~~前些時候江北的一個村子都死光了。
這個症開始就是腹瀉嘔吐,渾身發癢~~”村裡立時人聲沸騰。
“不是的,不是,我妹妹是生的癬。”
玉離子執拗的說。
“鬼話,你們一家麻風症,逃在這裡來害人,快走!”村民們暴怒。
“把這丫頭燒掉!”眾人大喊。
“燒死她,活埋掉!”“將她綁了扔去山裡的化屍池!”月兒聽的心驚膽顫,哭著拉緊孃的衣襟頭腦一片空白。
那個“化屍池”她見過,是掩藏在深林中的一方冒了騰騰熱氣沸騰的池子。
潭水應該是冰冷,而那個池子卻貌似滾燙,無人敢去觸及。
聽說曾有貓狗誤入池子,立刻被化得屍骨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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