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六十二陌路來客(2)

六十二陌路來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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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陌路來客(2)

在臘花盞亭裡看御花園子,寶樹珍異大多凋謝一空,只有耐寒的冬青寥寥獨立。

一個宮女正調琴輕彈,鏤金的案子上的金龕爐煮著酒,上好的醇酒和輕煙一起縈繞瀰漫,各色的供果搭配成盤,令人垂涎欲滴。

魯後跪在褥子坐,默默地想著心事。

她知道,往常這時約來幾名綽約多姿的貴婦,行笑談事,很容易打發這令人傷感的秋逝。

但現在不同了,自己已經是權力的中心所在,這般玩鬧在大臣面前說話氣都不直呀。

嗅著酒香,她很難分清是大權在握的寂寥還是往日的懷念,只是又想:這酒真醇,飄得哪都是。

狄南堂在宦官的帶領下,沿路轉荒叢而出,映到她的眼底。

她立刻把自己的思緒投到對局勢的憂慮上,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前方,最後遙遙盯住趴在亭外的狄南堂。

“狄將軍!”她說,隨後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先冷笑兩聲,然後直呼其名來個震懾,立刻一轉口氣問,“你可知罪?”“臣知罪!”狄南堂果然誠惶誠恐,叩首認可。

魯後怒道:“我對你這個就不明白了。

魯直倒了,人人都惡言相加,拍手稱快,為何單單是你在為他鳴不平?恐怕不那麼簡單吧?”狄南堂心中巋然,反一下塌實了許多,心說:果真如此,我也算安心了!他想了一下,說:“臣覺得丞相無罪。

要說有罪,也是臣讒言在先!”接著,他就把魯直見自己,自己進言的經過道來。

“你就不怕被哀家殺了?”魯後眼波流動,毫無徵兆流露。

狄南堂道:“丞相俱去,臣怎能苟且?只乞免妻子?”魯後盯住他埋下未抬的頭顱,突然抿齒而嘆,隨即大聲賜席,讚道:“真忠直也!如是為銜恩報答,不惜以身家替之,必不負哀家。”

狄南堂傻然,還要解釋什麼,卻聽魯後又說:“魯直死後,侄子,兒子紛紛說他的不是。

反是你這樣的外人卻不拋棄他,如果哀家身邊有幾個像你這樣的人,也用不著日夜難眠了!”狄南堂又愣,卻見一宮女引自己到側席,慌忙再謝。

魯太后又列舉魯直幾大罪責,表明和狄南堂無關,卻也不容他再為魯直開脫,娓娓道:“政見可異,卻都是為朝廷分憂。

他斷塞言路,獨斷專行,非人臣所為。”

不知不覺,狄南堂眼睛一花,這就想起和魯直的最後一面,再次痛心疾首。

魯後打斷他的思緒,溫和地問:“聽說你和張國燾是知交。

後來, 他因一點小事跟你絕交,並抓了你的兒子。

可他不在了,而你卻收留了他的子女,是不是?”“是的!”狄南堂心中一緊,為魯後什麼事都知道而後怕,繼而又為張國燾難過,知道他最終把妻女兒子託付自己,其實仍當自己為知己。

魯太后見他傷感,更覺他重情誼,便委婉帶出是自己給的狄家父子恩典,引得狄南堂不停地感激才滿意,又說:“這次西征,哀家仍讓宇文元成去,並非不想讓你建功立業,實是不放心將京城兵權交予他人。

你要體諒哀家才是。

健布將軍多次說到你的忠智勇,覺得非你莫屬,哀家心裡也清楚,只是不便給他講明。

你覺得是為哀家分擔辛勞好呢?還是要去爭這個所謂的功勞?”意思明瞭,是讓自己主動提出放棄,狄南堂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他躑躅連連,卻還是可著膽子說:“太后怎麼看待此仗?自倉州向北已冰雪連天,苦寒無算……”“哀家是女人。

人家都說頭髮長,見識短,對軍國大事實難說什麼。”

魯太后輕輕一笑,矜持地嗅了嗅飄香的美酒,讓宮女拿下,為狄南堂滿上,又說,“等一下,側親王不一會就要到了,你還是說給他好。”

不一會,秦林果然帶著扈從過來。

宮女加了几席,為秦林和他的心腹坐。

秦林惟獨不許姚翔坐,口裡卻孝順地給母親說:“他這幾日得了風寒,免得傳染。”

姚翔紅目囊鼻,心中不是滋味,這就說自己是捂出來的病,站到亭子外面通風也好。

狄南堂人耿,橫裡詢問,說是熱酒暖一暖也好。

姚翔心中感激,卻客氣地說:“狄將軍不知道,熱酒生了汗反更病。”

狄南堂就此與秦林論戰,表示要快速反應為上策,直到午後才回家。

飛鳥帶著飛雪出去時碰著他,卻都溜走要走。

他只以為他和五個張姓孩子有隔閡,便問:“你這又去哪?”“送二叔,他要走了。”

飛鳥應了一聲, 就踢著飛雪的馬兒快跑。

“你今日又請假了?”狄南堂不放心,遠遠喊問。

“恩!我現在一看他就心煩。”

飛鳥大叫。

“他”是哪個?狄南堂心中一凜,卻也無可奈何。

他進屋子,卻見張氏帶了兩個小些的孩子,一身孝裝,又在低低地哭,花流霜已在一旁勸慰,而自己是個男人,不好說什麼的,便招呼了一聲,穿堂進內側休息。

心煩意亂之際,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二弟,猜不透他在攪弄何事。

狄南良此去慶德坐鎮,督促各家在北地投入產業,要攜帶秦茉同行。

局勢不好,物價上漲造成錢荒,只有黃金,布帛和一些可作等價品的貴貨才不折價,秦茉也學會怎麼愛惜財物,卷帶極巨。

為了防止朝廷宗室干預,她還帶上家令,聲稱建了莊園,要搬過去住一段。

一行數百的馬隊就這樣夾裹了幾十輛駟駕馬車,一路金色帔,銀轡頭,浩浩湯湯,壯觀地穿行在長月的大街上,幾乎嚇煞沿路百姓。

靖康內,公侯封國,戶民不等,但制內虛封最高不過萬,私兵不等,但也高不過區區數百,哪怕實情並非這樣,但一到長月,人人也就夾尾巴做人。

從來也沒有誰膽敢這麼囂張過。

飛鳥、飛雪夾雜其中,狐假虎威地晃了一回,從二叔那得了不少好處,但但糧食就夠自己用上好久,振奮到極點,轉頭就想去自己的“莊園”,預作謀劃,怎麼利用這一筆糧食。

此外,飛雪有意去看她羊的兩雙小兔子。

而飛鳥好久沒去了,更是夾雜他心,這一會恨不得幾鞭就抽馬到跟前,給自己的玲嫂說說,自己已經用錢買通大水了。

奔了一路,飛雪放慢腳步,突然現出一絲陰雲:“哥?”“恩!”飛鳥應了一聲,回頭問,“怎麼了?”“舅母要來了。”

飛雪說。

“恩!”飛鳥又點了點頭。

“可我不想讓她來!”飛雪加了幾鞭,在兩馬並行的時候起身,坐到飛鳥的背後,放空自己的馬,“我一見她就討厭。”

“那她也是阿媽的嫂嫂。

難道咱們不要他們了,把她和表哥扔到人家山寨,跟著人家殺人越貨?”飛鳥反問,接著尋思,“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我們家原來也不是那麼窮,可是阿媽為什麼要說服阿爸,把她扔到那裡?”“人家要認阿哥做兒子。”

飛雪說。

“那將來有一天,有人帶了人馬要你去,你說我願意不?”飛鳥問,“而且,我看那人射箭的手法有點怪,他能彈動指頭在弦雙側並齊射,比阿媽還要厲害。”

“那你先說你願意不?”飛雪使勁擰了他一下,大聲不滿拿自己做例子。

“願意什麼”飛鳥倒一下忘記自己假設的情況,隨口反問。

飛雪喊嚷,又使勁地擰了他一下,才摟住他笑鬧。

兩人到了丘下,看下面林邊打了一圈土,荒地中開出了田埂,還真有點阡陌之地的回事,先後下馬走動。

飛鳥來回走了幾遭,一臉嚴肅,叉手跨條小溝一站,給飛雪說:“我失算了。

現在覺得房子還是蓋到下面好。

可我竟貪圖丘上的半拉房子,以後圈了東西養,不被別人偷光才怪?”“可以讓下面這裡住上幾戶人,平時看著。”

飛雪也一本正經,提著馬鞭向前指,偏轉過林子的盡頭,評價說,“畢竟草料是從南送來的,省了路。

要是在林子間鑿條光滑的道,到時可以直接將草料包,酒糟從丘上投下,還可以引泉水下來。”

“好辦法。”

飛鳥微微點頭,更近一步地考慮,“只是山上狹小了一些,怕屯不住大筆的糧草。

我準備把宮裡的差使辭掉,將生意做大。

你看呢?”兩人揮斥方遒,視察了好久,才覺得寒意,上去時都有點發抖。

這時,飛鳥有些發愁地徵詢飛雪的意見:“我昨天晚上又做了個夢,夢到我掙了許多許多錢。

可發愁的是,家裡放不下,放到哪好呢?”“開個錢莊吧?!”飛雪出主意說,“然後在錢莊後面挖個大地窖,把金銀都化成水,埋進去,成為銀根。”

“不太好。

我打算買上一大片地。

然後養一大群人,天天給路過的人發錢。”

飛鳥挺了下肚子,威風八面地揉著腰帶說,“讓他們人人都欠我錢,沒明沒夜地叫我鳥爺!”說了之後,他再也裝不出一本正經相,撲哧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