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陌路來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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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陌路來客(1)
天還沒亮,一片青黑,魯直從噩夢中一覺猛醒,聽到外面幾聲雞叫。
他擦了擦自己頭上的冷汗,穿好衣服,起身下床,出門就聽到一個老媽子在高喊:“起了!潑水掃地,生火做飯!”不禁嘆了一口氣,說:“大冬天的潑什麼水?”喊丫鬟給自己弄早飯後,他喃喃又說:“冬至來臨了。
這天不好過呀!”很快,一個伶俐的丫鬟早早奉來一口茶,魯直提著杯子漱口,隨便問了點家事。
不一會,又有家僕來到,說是二姑奶奶來了。
魯直只想著她又是油鹽醬醋的小事,懶得一見,這就在丫鬟打來的水盆裡洗臉。
張國燾的妻子兩隻眼睛有胡桃那般地大。
她走過門口,先是問候了一句,便在一旁哭出聲。
魯直臉上冒著熱水哈起的煙,接過丫鬟的毛巾擦臉,轉身問她:“什麼事?你謙讓一點,別跟他那死性人一樣不就成了。
人家也是大員,整日忙裡忙外的,有點脾氣也難免。”
“他昨日被姑母召見,至今還不見回家?我讓人去了宮門,打聽了幾回,都不見個信。”
魯樊悶聲抽泣,“天還不亮,等他的張漢回來,給我說出事了……”魯直一下明白過來,臉色發白。
他怒吼一聲,掀翻銀盆,讓水花遠濺整個屋子。
接著,他從焦躁、暴怒中平靜,嚼了兩下脣,狠狠地說:“混帳!”接著,他看自己女兒又揉眼睛,悠長地“嘰”了一聲哭,便說:“哭什麼?要倒的是我!”半晌,他的女兒還是哭出大聲。
……權傾朝野的一大奸臣魯直失寵倒掉,像一隻攀山的猴子在千仞之頂一蕩而下,面臨粉身碎骨。
就在數日前,進京的大員們連夜入禁,密陳其各種不端。
接著,各地留中不發的奏摺被人翻上,暴露於睽睽眾目之下,足足積了一筐子。
御史們由是接連彈劾,要求坐實其罪。
到此為止,魯直革弊的新政徹底失敗。
糾其原因,無怪乎兩個,一是沒能掌握住朝廷大權就開罪了整朝貴族,二是操之過急。
不管公田制度多麼混亂,但那代表著官宦人家的一種特權。
身為貴族,誰家要是除了自己的田宅沒有公田,便意味著家道中落,家中沒有撐事為官的人。
朝廷要收公田,其實收的是特權,如何了得?再次是上計。
多年來,各地上計虛假連連,除上調一部分,其餘都真真假假地耗費在各種損耗中,甚至包括錢幣。
某地官員夜中應付困頓了,竟然大筆一揮:鼠害重,庫府耗金一成。
今年,許多官員都面臨著兩種選擇,要麼重新料來清場,把戶口流失推給戰爭,要麼,按往常輕鬆一報了之。
丞相一催再催,並因此處罰一些官員,讓人人自危,怕地方累下的弊病攤到自己頭上,那是死也不遞,甚至乾脆上吊求死。
這種種行為都清楚地表示:魯直不倒,那就是很多的人倒,很多人哭,很多人死。
這時,太后點頭髮難,表示要大義滅親,哪裡會有人願意輕鬆放過。
但魯直是首輔大臣,太后無權處置,國王在目前也不適合為其加罰。
於是,太后與公卿大臣合議,讓其到新換的廷尉那裡自辯其罪。
這意思再明瞭不過,是讓他自殺了事,為朝廷遮羞。
但魯直也敢做第一,他竟然死不低頭,拒不自盡。
太后震怒,發三品以上官員數名,聯名公審,來侮辱自己的堂兄,也好讓他早早自盡,替自己種種悖行頂罪。
燈火昏暗,牢房待遇不薄,有一床已經在草中爬滿草屑的被褥。
魯直無力地靠在牆上,所有的凌雲壯志都已成空,他成了一個老人,一頭花白的頭髮凌亂地垂著,額頭爬滿蚯蚓一樣的皺紋,惟有方愣形的下巴依然前伸,緊抿的嘴脣上撇須如刀。
人冷了就容易瞌睡,他在混沌中瞌睡,蜷身鑽進被褥,拉了被子免得受涼,突然聽到有人叫他,這就又起身。
牢門被開啟。
他看到狄南堂和狄飛鳥一大一少站在面前,飛鳥手上挽著一個提藍。
他臉色一變,怒問:“你們來幹什麼?找死麼?!”“不過一死。
你怕嗎?魯公丞相?”飛鳥紅著眼睛問。
他並非不知道半點事,除了為魯直鳴不平,還在心中說:我要是對別人好,而別人這樣對我,早就委屈死了。
“當然怕!”魯直哼哼一笑,朝飛鳥揮了揮手,“小飛鳥,你過來!”在飛鳥半跪到他身邊拿酒菜時,他溫和地教他為人之道,告訴他在宮廷內要小心再小心,聽得狄南堂眼睛越來越溼潤。
他終於忍不住了,低聲說:“我害了你!魯公!”“害我什麼?”老人抿了一下上嘴脣,看來是被勾起了食慾,他隨口回白,“窮則思變,即變就未可知。
你不該來看我,自己保重,不要因我受牽連。
國事尚須我輩努力。”
飛鳥來了陣心酸。
雖然他不知道幾人為之努力的具體事情是什麼。
但熱血好漢總能在少年人的心裡激起共鳴。
他低聲說:“張叔叔自盡了,臨死前給阿爸寫了一封信!”“他不用死的。
我知道,這是逼我自盡呀!”魯直喟然嘆息說。
接著他便在籃子上齊整了筷子,大吃大嚼,又就幾個小事安排不休。
“魯公有什麼安排?”狄南堂輕輕地問。
“我非要被殺才行,萬不可自盡。”
魯直掃了狄南堂一眼,似乎是解答他的疑問,“太后倒行逆施,我被她殺掉,才能保持將來魯氏血脈不絕。”
獄吏在催,狄南堂起身,又一次真切地說:“是我害了魯公。”
“但這個賣官鬻爵,也不是你害的。”
他大搖其手說,“誰害的我?恐怕是天害的我,天道害的我,自己的雄心害的自個.我是有點操之過急了。”
父子出了牢獄。
狄南堂安排飛鳥去宮中侍奉後就去接張國燾的妻子。
幾日大風揭天鋪地,吹得街頭鬼哭狼嚎,長月卻迎來了一個難忘的日子——魯直伏法。
朝廷除了這顆毒瘤,大風就吹此喜訊而出。
別說內城貴族歡呼雀躍,不少人家放起鞭炮,就連外城的人都喜洋洋的,打心底高興。
很多人都塌心地覺得,奸臣一倒就會國泰民安,自己離好日子再也不會遠,太平盛世將再恢復。
地表都被潑街的人灑了水,大風抓不住街上的東西,卻照樣吹得人眼沙沙的,幾乎睜不半開,到處呼啦地掀燈籠,布旗,牌號,發出“啾啾”的怪鳴。
在這些喜事裡,只有很少知道,西北一直告急不斷。
原本要向靖康投降的太陽部本以為一說投降就有信,可以入靖康避禍,哪裡想到朝廷的事這麼麻煩,便作為狗人的前驅南下。
他們族落被打敗,開始還對靖康報有希望,只是肆虐涼地,在那裡向王庭彙集。
時日一久,狗人又下,他們終於沒了顧忌,向靖康侵擾。
靖康邊戍的民戶接連遭受大的戰亂,十室九空,朝廷沒能應急安頓,此時哪裡可以抵擋。
數千難流彙集著涼地男女蜂擁而來,三四百的遊牧武士就可以在小縣間四掠,不入大而據小。
將軍和地方官員們集結不了兵士,又摸不到情況,不敢輕易出戰,只一個勁地向朝廷求援。
但出兵之事卻被朝廷擱下。
政務軍務兵務實際是一體的,在魯直倒臺的關口,首輔不定,糧食調撥,壯丁徵集都是問題。
軍政大臣本就覺得出兵是可出可不出的,這些反覺得只是他族戰亂對邊疆的小騷擾,類似於難民,該由地方官員或者編屯,或者給予打擊,順著魯後的心思一拖再拖。
也是,魯太后處理自己堂兄的事要繁忙得多。
那個倔強的老頭威風凜凜,蓬頭苟面,雖棉隊清湯寡水老虎凳,暴毛刷,顏色都不改一改,眼皮都不眨一眨,錚錚如那茅缸之石,又臭又硬。
為了脅迫他認罪,朝廷抄了他的家,但抄出的家產卻不盈十車。
這在顯貴中就顯得相當清貧,根本夠不上罪。
但話又說回來了,侯爵為官,封地,公田,俸祿幾相交雜,說是沒錢反讓人不解。
眾人紛紛問這個為何不“以權謀私”,反要“散去家財”。
這罪要定,就往大里去了-- 太后也往謀反上顧慮。
魯直謀反,魯氏一族呢?於是,她急切需要魯直低頭,獄中自盡,甚至因此又賜死了魯直的大兒子,向這不知好歹的堂兄遞這個不說之說。
仍然失敗之下,事情終於不再繼續究辦,太后終於忍怕了,以鴆毒賜罪,靠人硬灌,結束他的性命。
在這樣的日子裡進宮,狄南堂雙眉緊蹙,渾身發軟。
他有一種深深的恥辱感,成百上萬的人都恨丞相,為他坐罪撒手而拍手稱快,卻無幾人知道這背後的最初作慫者。
每想到這裡,他都在良心上難以承受的,儘管數日前,他上書為丞相申辯,自舉己罪,但丞相還是被賜死,帶走一雙憂鬱色深的眸子,冷冷,不帶矯情,而自己仍在苟且偷生。
想到這裡,他耳邊都是風鳴,只覺得有什麼在蕭索中瀰漫,翻滾,彙集成為鉛塊,重重堵壓在自己的心口上,哽得喉頭一陣一陣發腥。
他邊走邊想:今日召見,就是要問我的罪嗎?我得朝廷厚恩,他們若認為丞相做得都是罪責,我也確實沒有什麼申辯的。
不只不覺中,他在昏色暈光中行走,已經到了宮門外。
一個滾圓的宦官早早地等在那兒,見了他後便扯著尖嗓嚷:“狄大人,你來啦!太后正等著你呢。”
接著,一拂拂塵,轉身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