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二十七 富貴好還家(1)

二十七 富貴好還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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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富貴好還家(1)

風雪如荼,雪地又一次加雪。

防風鎮回來過年的人似乎都已經在家裡了,不回來的就不回來了。

就是這樣的一日,一隊橇馬車馳進了防風鎮。

碰巧見到的人都看到拉車的馬腿比一般的馬要粗,一個小夥子好奇地問他們是幹什麼的,為首的車伕微微一笑沒有理他,硬是在一個武士的引導下,住進了井中月天價而又被包過的房子。

接連幾天,防風鎮的人中傳起了這件奇怪的事。

有人說那是朝廷來的人,有人說關內因為打仗斷了皮子來收皮子的,有人說鎮上出了大官,這些是他們的家眷,也有些人說這是姓狄的一家人回來過年。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有些有點見識的人異想天開說是朝廷來和親的,遇到大雪停在防風鎮上了。

但最後還是狄姓一家人來過年佔了上風,因為有認識的人和直接和狄家親近的人證實了這件事。

情況很快地得到了證明,這確實是狄家的人回來過年。

風雪停了,太陽出來照拂。

還有四,五日就要過年,這是鎮子最熱鬧的時候。

大街上下都是人,有玩的,有鬧的,還有舉著雪扒拉子推雪的。

隨著一聲鑼響,三四個武士開著道,一起馬隊有致地向這一起最熱鬧的地方走來。

在眾武士簇擁著,一輛香車和一匹騎著渾身赤火的龍駒的威武男人並列走在中央,在路上耀街。

那香車竟然用四匹馬拉著,貼金帶銀,標緻得就像是長生天捏出來的活物。

然車裡不是像眾人想象的那樣,坐著一名美麗的女子——傳聞中和親的公主。

趕過來圍觀的人看到,那挽開的怪異車簾裡坐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漢子。

他渾身寶氣,華貴無比。

別出心裁的高虎皮帽子帶有兩個韃靼,名貴的貂裘大衣如同翻滾的紫浪,偶爾有碎雪吹去,雪便遠遠化開不見,可見虎冠裘衣都名貴非常。

一條長身貂皮做的衣領緊緊圍繞著那漢子半個面孔,那直挺柔更顯趁出他那秀雅而白皙的面孔。

他的面龐保養得很好,只是被風打得有些紅,鬍鬚也被修理得很清爽,青色的鬍子茬上,隨動作時隱時現著哈氣凝成的水珠。

眾人都驚訝萬分,猜不透這人是誰,即使是看著眼熟的也不敢去認。

“二哥,別這樣!”火紅馬上的威武漢子正是狄南齊,他正苦苦勸說特意回來“過年“的狄南良。

“你那時候小,不知道!今天我家終於富貴了,我就是讓他們都看看!”狄南良冷氣十足地說,他給旁邊提了大袋子的武士點了點頭,那武士拿出一把一子的錢信手揮揚,那錢飛過高空四面散去。

“不要撿!”狄南齊大急,大聲地喊著。

可沒有人理他,人群擠扛彎腰。

薩滿教中是不讓人拿不勞而獲的財物的,狄南齊自然害怕引起別人的反感。

狄南良卻不理他,只是冷冷而笑,他伸手執上一片子錢,彈飛在高空。

讓狄南齊不願看到的是,人人都忙著去撿。

他們如同雞兒啄落米一樣,專注地低頭,反倒忘記了去看車裡坐的到底是誰,只是跟著。

人越聚越多。

“大哥會知道的!”狄南齊回頭衝狄南良喊。

狄南良仍然不理他的勸告,只淡淡地說:“人就是這樣的!看他們扭曲撿東西的樣子,像不像蛇?”突然,他看到一個撿錢的老媽子,立刻吩咐馬車停下,自個不要人去扶,走了上去。

他一把打掉那婆子手裡的錢。

老媽子看也不看,就再次彎腰去撿。

不在事中的人都有些驚恐,狄南齊生怕他將可憐老婆婆侮辱一頓,慌忙叫他。

出乎意料的是,狄南良彎腰將她扶起,看住她那驚恐的眼神,大聲地說:“謝媽媽!是我呀!”“來,我永遠沒忘記你給我大哥一個餅子,我大哥分開了,給我和弟弟一人一半!來上車!”狄南良邊扶住她走,邊大聲地說。

老人用昏花的眼睛辨認是誰,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認出狄南良,也或他早就忘了,只是畏懼地退縮。

“我們一起去車裡!”狄南良無比溫和地說,用手臂挽上他黑糊糊的胳膊袖。

“你是誰?那馬車我可以坐?”老人怕怕的,而又有些高興地說。

“當然可以,送給媽媽都行!”狄南良挽著她向前走,邊走邊說。

周圍的人都發著神經圍看,還有不少認識的人都跑去給老謝家報喜,只覺得是他家親戚。

“你是誰?”老人說,“我身上髒,你衣服貴!”“我是狄呆子家的小二呀!”狄南良悉心地將老人扶上了車。

“我知道,你大哥每年都去看我!他是老三?”老人大喜,指著一個武士問。

“我是!”狄南齊嘿笑著更正說,但還是想著,老大知道了要發脾氣。

人以為這一停頓,堆擠得更多了,許多人都從家來趕出來看。

狄南良大聲地笑著,回到車上和老人坐在一起,一個勁地拍她的手。

人群越來越轟動,目匯車上。

當狄南堂知道的時候,這一路街已經繞了個遍,回到井中月背後的牲畜欄,後面還跟著一群小子,不用說就是想再撿錢的。

狄南堂黑著臉,看到了和狄南良遠遠離著的謝媽才舒展一點說:“謝媽媽也來了?小子不懂事,你不要生他的氣。”

“好!二爺好!”謝媽站起來,用袖子去擦自己坐過的地方,害怕不乾淨,還用口哈氣,然後再擦,卻是越塗越黑。

給狄南堂笑著的狄南良沒看到,但狄南堂卻看到了。

“先滾回去,我還有一屁股帳沒給你算!”狄南堂怒氣沖天地說,“你這不成器的東西!老三,把謝媽媽送回去。”

“叔叔好!”一群孩子崽不同意狄南堂罵他,爭辯著說。

“都回去吧!”狄南良揮揮手,安排狄南齊說,“馬車也送過去!”這一鬧,接著就有了結果。

狄南堂的名聲一直算是響亮,不少防風鎮護衛為生的人都給他打過交道,大夥都知道他發了也當了官,但發到什麼程度就連班烈,善大虎他們都說不太清楚。

這些一鬧,鎮上的一個望族應有的聲望立刻就誕生了。

狄南堂家的親戚不多,但沾了邊拐了彎的就多了,不少登門拜訪的親人突然多了起來。

“連芝呀!想不到你越來越漂亮了,真是又貴又美!”這是一個遠方親戚家的婦女見了花流霜說的話,花流霜也懶得和她解釋,心裡卻是明鏡一樣,敢情這是八百年不見的親戚,連飛鳥的母親死去都不知道,硬把自己都認成了飛鳥的生身母親了。

從一個側面上,她也看出來狄南堂家以前多窮了。

正像狄南堂自己說的一樣,父親母親先後死了後,自己出去做生意,幾次意外後都跟乞丐一樣地回來。

家裡趙嬸照顧著兩個弟弟,吃沒吃穿沒穿,親戚們人見人避。

她還聽說丈夫一次借了唯一的一個大伯家的一匹瘸馬,硬是被他們搶了生皮抵帳。

人冷人暖見多了的狄南堂卻很熱心,從東家貓到西家狗的問了個遍,至於向自己找路子給好活的人,一律都含糊而過。

“我家阿牛呀,你不認識了?你小時侯還抱過他呢,叫叔叔!對了,他大叔,你給我們家阿牛找個好差使,渴不著餓不著凍不著累不著的,錢就不在乎了,一個月弄個七金八銀的也就成了。”

“什麼?說笑了吧,你也想幹這工作呢?你都是什麼人了?大牛,快磕頭!”花流霜接著發現這些親戚來過一次,自己家就遭“兵匪”一次,到處是果子皮,花生殼,痰,小孩尿等等,甚至還丟東西。

要不是怕自己丈夫一個人應付更辛苦,她差點都要跑到井中月住下了。

“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想不到我家丈夫肚裡也能撐船。”

花流霜在晚上人走盡的時候,半取笑半誇獎地說。

“他們能來,就說自己心裡還有恩義親情在,否則也不用來死纏了。”

狄南堂笑了笑說。

“那你家親戚也沒有這麼多吧!”花流霜說,“這阿媽的舅舅的妻子的侄子家的兒子的小舅子的岳母也是親戚?”“沒聽她說嗎?她當年抱過老三。”

狄南堂說。

“真沒法說了,明天我讓人守住門口說你病了!”花流霜不滿地說,“這樣年都過不好,真不知道他們怎麼一下子都全來。”

“有些老人家是該我去看他們的。”

狄南堂說,“堂哥堂姐他們也是,再怎麼說都是親戚。”

“一個也不許去,去幹嘛!你這麼多年不是沒去過,人家理睬你?富貴多忘,忘了原本該記的人,忘了原本該恨的人。

我不管,不想和我吵架就哪也不去。”

花流霜說。

“這不是忘本嗎?”狄南堂和顏悅色地說。

“什麼忘本?你把足夠做一筆小生意的錢給了你小表弟,讓他做點生意混個媳婦,他怎樣?花完了繼續要,還到處給別人說你不顧念兄弟,好像你該把家財都給他一樣。”

花流霜說,“班大哥和善大哥抓了他罵了一頓,翻翻舊帳就沒再來過不是?現在也娶上了媳婦。”

“你的意思是說我這樣反倒對他們不好?”狄南堂詫異地問。

“當然,讓他們什麼都伸手給你要?自己卻越來越不爭氣?”花流霜說,“我真不明白,窮的時候賙濟自己的反而都是不親的人。”

狄南堂搖頭大笑,好久說:“這不能怪別人,不親的人賙濟我家沒有負擔,因為他們賙濟的是自己一點點多餘的東西,給了後自己可能都忘了。

而親戚和交好的人家一旦表示自己有餘錢餘物,他們就要負擔我們的日子。

這是人的天性,善和自私交纏在一起,你明白嗎?”“那某天我和一個比你年輕一點的,強一點的人跑了,你也說我這是天性?”花流霜嘀咕說。

“是嗎?你現在可是也半老徐娘了,誰要你?”狄南堂碰了她一下問,“老二給我爭辯說,富貴好還家,你不要一樣這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