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五十二 兵變(2)

五十二 兵變(2)


病嬌在上之餘笙請多指教 笑逐天 瓶水相逢 神醫庶女:殺手棄妃不承寵 神卡 寒梅傲霜 狼行水滸 重生-名門貴妻 墓變 小如意

五十二 兵變(2)

萬籟頓靜,風雲忽止。

怒馬高立,將範鎮東高高帶起。他拈著的弓弦放出,箭枝在空中丟擲長跡。隨著一種說不出的痛苦和漆黑在觸覺歸寂中消失,他那如同朽木的上身偏離馬背,被整葺的青銅甲衣圍裹著一下低萎,被驚蹶的馬兒甩偏馬下。

人譁聲被這種變故滅去,他們只看到那馬蹬還拖著人腿馳走。

猝然,有人毛然拉高驚叫。

飛鳥靜靜環視,只頓留一下,就拋弓去趕那匹驚走野地的馬,去解範鎮東察看。飛雪大叫著騎馬衝上,兩三個自己人也跟隨歡呼而來。

難道這就是人生,我只是想要回我自己的馬而已,飛鳥默默地想。他追上那匹棗色的馬,探身抓韁,接著穩住馬匹,下馬去看。範鎮東的臉上靜謐,似乎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自己的那枝箭,正正地釘在他的喉嚨,血跡呈現出一蓬斜紋,從胸到護臂。

飛雪從馬上撲下,一下抱住他,振臂大喊:“我哥哥贏了!”

“贏了?”飛鳥問,接著在一數之內快抓頭頂四把。殺人的快感還留在他腦海裡,他還感覺得到那臨放手的一箭,那是多麼的得心應手。

“應該歡呼嗎?”他默無聲響地跪下來,舉頭上望,兩手託舉,在心底自問。

“長生天在上!你是這樣的安排,你讓人豪情萬丈,卻又讓他那麼地脆弱,不管是不是帝王將相,不管年長年幼,也須臾就歸於塵土,回到你的身邊。請你讓他安息吧!”飛鳥乞求說。

薛良弼也帶人趕到,他臉色發青地跳下來,悶然叫一聲,扯住飛鳥的衣領,大叫:“你贏就是!你贏就是!”

飛鳥知道他的恨,畢竟誰也不想讓一個與自己有親密關係的人死去。飛鳥把他推開,見黃皎皎又來踢打,帶著眼淚罵他,不及飛雪幫忙,就振臂把她甩倒。

“這世間的人都只想侵犯他人,卻容不得別人侵犯,真是荒唐!”飛鳥想起風月先生的話,他現在認同了。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麼,便叫上飛雪,分開眾人,大步向自己的馬走去。接著,他帶自家人急回山廟,留下這些不知怎麼好的少年。

風月,花流霜和其餘幾人都站立高處,踮腳望著,他們已望了多時。花流霜和風月這會看飛雪在歡呼,而飛鳥的“笨笨”還在,都很高興。

但隨即,他們就覺得氣氛不對。

“阿媽!我誤殺了人,要去官府投案。”飛鳥走到近前,下馬磕頭,神情中倒輕鬆無比,“卻也沒什麼?頂多沒肉吃!”

花流霜一驚,腦海中反應出靖康的律法。她心中顫慄,見飛鳥眼中滿是沉穩靜嫻,無一絲慌亂,突然覺得自己和龍藍採都不曾瞭解他,這渾噩的兒子和那懦弱半點不沾。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擔心,她眼中滾動著淚珠。

“哥,不去!回家,連夜回家!”飛雪變色,扯住他說。

花流霜有些懵懂,一回神就慌忙說:“回去!找你龍青雲舅舅,拿乾糧,去!”

風月卻苦笑,有黃氏兄妹在,有名有姓有家,哪裡能走得?他只得給花流霜和眾人說:“以靖康律,未滿十六歲,刑案酌情,又是誤殺,投案開脫倒免得那貴族人家報復!”

花流霜默然無計,風月說的一點都沒錯,一家人都還在長月,那是怎麼能走得脫?

“是呀,是呀!”飛鳥連連點頭,這就牽馬要走,卻又被風月和花流霜叫住。

“聽我彈一曲再投案也不晚!”風月遙遙伸手動指,面目微顫。飛鳥站住,看著風月晃身去找他的舊琴。花流霜上前,摟住他啜泣,接著將飛雪也一起摟住,說:“萬不要怕,你二叔還在,我立刻去找他想辦法!”

好一會,風月出來,將琴擺在眾人前,捋袖而坐。

隨著他十指撥動,琴聲鏗鏘直下,鋪天蓋地,如水瀉山傾,如江河倒回。眾人憤恨抬頭,過午之陽穿雲掛空,四野茫茫。

直飛鳥被帶到候審的監牢裡,他的耳朵邊還有那聲調絕倫的《廣散》激昂悲回,風月先生蕭肅的歌聲。

“山止行而天欲起,

大風鼓來星月稀。

瑟舞輕蒗飛揚逝,

不與浮華便旋迴!”

是呀!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馬!飛鳥攢了攢剛被公人揍的面孔,默默地說。

監牢裡已經有了很多人,將這汙垢之地已經塞得滿滿的,讓人有種透不出氣來的感覺。他們穿各色的衣服,只不過,好多人的衣服都已經破爛,沾滿汙垢和血色。對面的大牢裡也有這麼多的人,很多人還在大聲喊著“冤枉”,牢子們邊不要他們喊,邊潑出一桶一桶的水。飛鳥巡視了一圈,心中充滿疑問,不是天下剛剛大赦嗎?只要不是謀逆就放回家了嗎?

“你年紀不大!”一個瘦瘦的文士說,“怎麼也遭上這罪?”

飛鳥看看他,見他兩眼深凹,顴骨高聳,鬍鬚都帶著汙垢,候審時就帶了鏈子,幾乎是爬在地上,不禁大為同情。

“什麼罪?”飛鳥問。

文士大笑,周圍幾個豪氣一點男人也圍過來笑。大家驚動了牢子,牢子過來怒喝。文士眼淚都出來了,說:“連什麼都不知道就進來的,這裡不是你一個。”

飛鳥有疑問,但還是大方地把自己帶進來的乾糧拿出來,給大夥說:“大家都在牢裡,恐怕都吃不飽吧,先吃,以後再給我錢!”

眾人都笑,有幾人過來討。飛鳥邊給他們邊說:“可別以後不記得我了!”那文士苦笑搖頭,又說:“活過去再說,每日都有人被拉出去殺頭!”

飛鳥邊嚼著乾糧邊問:“你們怎麼進來的?”

“我是不冤枉,編了個小曲。”文士喘著氣,很努力地坐到他身邊,說,“你聽好,‘月如弦兒月無全,死人堆道邊;西風搖蘆(魯),湛湛(漸漸)無天 。……!’”

飛鳥疑問連連,見有個桶,碰碰帶響,覺得是水,便手扶乾糧揭開蓋子。他看眾人的眼神不對,還沒反應過來就聞到濃重的騷臭味。頓時,他明白過來,慌忙蓋上蓋子,見乾糧上沾了桶邊,便掰下來,偷偷放到一個吃乾糧的老頭手上,那老頭沒注意發生什麼事,笑笑拿上。

“沒有水嗎?”飛鳥問,接著他就看到了人的嘴脣,都乾裂開口,吃乾糧都是一丁點一丁點的,頓時明白了。只是他有些疑惑,畢竟剛剛看到牢子用水潑人。

“你叫兩聲,他們就給你一桶,澆你個全身上下!”一個男人說,“等晚飯,你就有水了,除了一碗菜水,你想要別的都沒有!”

飛鳥想了想,還是明智地放下乾糧睡覺。他一覺睡到晚上,才被公人打擾,說是審訊。飛鳥聽裡面另一個唯一的刑事犯說他已經被候審半月了,早就忐忑,這時才輕鬆許多。他這就被帶出去,卻一眼看到阿爸,阿媽。他見阿爸裹著傷,心中擔心,剛叫一聲,就聽到堂上一聲震天的醒木響,頓時嚇了一跳。

他來不及看對面的人,便聽到一聲雷霆大喊:“跪下!”

接著兩邊公人開始附和叫“威武!”飛鳥森然,看父親示意自己跪下,慌忙跪下。他抬頭看看,見到堂上坐著一名官員。明亮的燈火下,那官員頭帶紗冠,身穿滾黑袍,圓圓的胖瓜子臉紅黃中帶油,下巴下肥肉吊帶很大。飛鳥卻看不清楚,但也看到點滑稽,他按住笑,轉頭看往一邊,一個抽噎的婦人和幾個男的坐著,那婦女僅比他阿媽大上幾歲,在用大袖子遮臉哭泣,而幾個華衣大漢都冷視自己。

“堂下何人?”官老爺大聲問。

“這麼多人,問哪一個?”飛鳥也問,但想想也是自己,就說,“我叫狄飛鳥,獸字旁一個火的狄,會飛的鳥。”

整個堂上被他這幾句話整得想笑,官員又問:“家居何地?”

飛鳥連忙回答,說是暫時居住長月,是放地人。

“你說自己殺死範伯之子?”官員又問。

“恩!”飛鳥說。狄南堂夫婦本來是趕來看飛鳥的,用錢通了關節,才知道正要審案,便交錢聽審。這會,兩人見官員如此問話,不禁大急,知道這根本是在圈話,不問理由,就問你殺了沒有。

事實情況真如兩人猜想的一樣,堂上官員的效率確是因範氏一門的逼迫而出,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判飛鳥一個斬立決,根本就不給贖買的機會。狄南堂打通關節的錢夠多,家屬又有聽審的權力,小吏便帶著拿錢照殺人的心理將她放進來。

果然,官員接著說:“畫押吧!”

兩個公人上來,手拿一託案,飛鳥看了一下,還沒看清,就有公人去拿他的手。

“慢!”花流霜說,“青天老爺。你聞案不問原由,不見證人,不辨案情,不定案性,恐怕有失公允!”

“什麼公允?”對面婦女一聲悲吼,搶天一聲,說,“我兒子活生生的一個人,就被你家的賊崽子一箭射死了,這就有公允嗎?”

“如花夫人!息怒,息怒!”胖官員連連道歉,接著由拍響醒木,大聲說,“來人哪,將咆哮公堂的人拿下!”

“你!”花流霜悲憤大怒,連狄南堂都有憤色,正要再說,卻見一師爺模樣的人從後堂出來,趴在胖官員耳朵邊說話。官員一下咳嗽,忙揮了一下手,將公人制止,接著,他用肥手摸了一下下巴說:“如花夫人,範爵爺,還有兩位員外。是這樣的,這個,這個犯人呢,這個,這個!有人出錢贖買了!本來呢,這個,這個贖買是要到落案之後,但這個,這個,已經有人在上面按最嚴重的錢付了。”說完,他抹了抹頭上出的汗,微微張嘴,接著又去抓耳朵。

那婦人還沒說話,旁邊的男人卻突然威嚴而怒氣地說:“那你看著辦吧!”

官員一驚,連忙擦上一把汗,“好”了一句,又說:“不過買的是死罪,只是死罪免了!那個,活罪還是難逃。要麼,戴枷三,不五,八天,或者杖背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