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五十九可憐紅

五十九可憐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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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可憐紅

五十九 可憐紅

這輛板車,掌車的是鹽幫那個眼線,福珞的丫頭從旁協助。車板上已鋪了棉被。玉攔子就先把福珞放上去,再進屋,把老孃抱起來。為免驚醒老孃,他特別採用了一手抄在膝下、一手託在背後的抱姿,而沒有把老孃甩到背上。但魯老孃還是醒了,呼哧呼哧哼了幾下鼻子,眨了幾下眼睛,問:“二郎,咱們哪兒去呀?”

玉攔子竭力裝出輕鬆喜悅的樣子:“娘啊,我們鏢頭給我捎來信了,說可以接你去養老哩!”

“哦?”魯老孃乍聽此信,當然歡喜。但這訊息也來得太突然了,就算是魯老孃也不得不存個疑了,“以前不是還說不行的嘛?”

“是啊!鏢局沒地方嘛!都是刀槍亂放,咱們上下習慣打赤膊說粗話,怕衝撞著老孃。可年前咱不是發了筆財嘛!鏢局裡買了塊田產,說是好給我們多發花紅。田產總要有人看著的。僱人還不如自己人。總鏢頭照顧我,說不如把我的娘放在那裡得了。這上下才有信來,我也意外哪!”

“哦,哦!”魯老孃又是喜來,又是憂,“我也不懂得怎麼看田產,怎麼辦呀?誤了你們的事!”

“不打緊的,娘!”玉攔子道,“你知道種田的。其他的,那邊也有人會做。總鏢頭就是要有個信得過的人在那守著,其他沒啥。”

說著就要出門了。魯老孃後知後覺想起來,問道:“那怎麼不跟你兄嫂辭別?”

“辭過了。”玉攔子早想好了說辭,有意苦下臉,“他們,唉……”作欲言又止狀,反而對老孃深情道:“娘,這幾年你受苦了。”

“沒的事兒。”魯老孃說著,就鼻酸了,以為魯大郎夫妻又是無理取鬧了,心疼親生兒子。就不肯再說下去,“二郎,以後能跟你住一塊兒。就好啦!”

“是啊。”玉攔子說著也鼻酸,就抱著老孃出了門。依樣放在平板車上。魯老孃一看,媳婦也在!就心頭高興。再看媳婦怎麼跟病蔫的雞似的?又擔心起來。

“沒事,娘。”玉攔子搶一步道,“人家有點小病。”

“小不小你說了算?”魯老孃難得搶白兒子。她側著身躺車上,握著福珞的手關心的問。“閨女,怎麼啦?”

福珞終於說話了。她道:“沒事。大娘,我有點困。”

“那就多睡睡!”魯老孃招呼著她躺下。福珞丫頭服侍福珞臥穩當了。魯老孃想著,怎麼讓她把“大娘”這個“大”字去掉就好了。這都要兩家花紅彩禮說定了才行!小姑娘雙親又死在強盜手裡了。怎麼辦呢?她老家還有長輩沒有?總得有吧!有人主話就行啊!魯老孃盤算著,回頭方便了,要跟兒子好好談談。

玉攔子也猜到了老孃的心思。他平常不是這麼細膩**的人,如今覺得背上有火在燒。他慌急慌忙的蕩了一記車鞭。怎麼辦呢?原來只想借福珞哄老孃開心了、病好了,那就好了。沒想到老孃太開心了!這叫溼手沾麵粉,甩也甩不脫。

到底該怎麼辦呢?

玉攔子想起蝶笑花出發之前還真給了他一個錦囊,說:“你要搞不定小姑娘。就看這個。”

玉攔子當時就炸毛了:一個小姑娘我還搞不定,看不起我是怎麼著?

他就沒要那錦囊。

現在玉攔子的狀態只有一句話好形容:俺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不珍惜時腦子進的水。

旁邊的眼線給他遞個手帕擦擦:“二哥。”

為了避嫌,在外頭都不叫大哥了,管著他排行叫“二”。

玉攔子覺得自己真的很二。再二也不會像婆娘一樣哼哼唧唧擦眼角好嗎?他虎目瞪著眼線:想啥呢?

哦哦,遞的不是手帕,是個錦囊。

咦喲,好像就是蝶笑花當初試圖留給他的錦囊?

眼線壓低嗓門道:“槓頭說的,這時候,給二哥。”

也是為了避嫌。“鹽槓子”成了槓頭,聽起來似個長工,一絲本來面目也無存。

所謂的“這時候”,眼線沒好意思直譯。其實就是家裡出大事了、玉攔子搞不定老孃和小姑娘了,就拿這錦囊出來。

玉攔子拆開,看裡頭就是四個字……呃,他不能全認識。他不像他大哥念過書。但這四個字比較簡單,他能猜猜。何況字下面還畫了一幅畫呢!組合起來,幫助玉攔子秒悟:木已成舟!

他身上呼啦呼啦的熱起來。

也真巧了。遠遠的京城,雲舟給張綺兒出的主意,也是這麼個意思,只是換了個表達方式:米已成炊。

要用這個方式,來完成跟唐靜軒結婚的重大難題!

這話換了另一個人給張綺兒說,張綺兒准以為對方腦子進水了,要是張綺兒相信,那就是她自己的腦子進水了!

但云舟真有這本事,直接忽悠——哦不,是用強大的闡述和論證能力、無比真誠可信的表情,讓張綺兒覺得,這真不愧是一條妙計。

於是那天,在雲舟的協助下,張綺兒暗度陳倉,煮米去了。

燒煮地點定在京城旁邊的山上。那山秀麗,當中有道峽谷,谷中有溪,清妍可愛。溪邊兩道山崖,真似黛染的的般,夾岸兩排木棉花,正在花期,相對燦笑,好不動人。

又有那一座浮屠點在花林盡頭,上頭一道聯是幾代之前的名家手筆,道是:“梵天摩頂,光明印,相得久;歲月凝階,清淨音,拾來悠。”更有當今的妙僧,能陪客人款款而行,娓娓清談道:“櫻花初罷,木棉方盛。此處百草千花,時候各有不同,隔個十日來看,景緻便不一樣。這香氣與色澤變化的朝朝暮暮,最令人能感受時節的更替……”

唐靜軒喜歡這個地方。他不意外雲舟也同樣感覺如此。

最近這些日子,唐靜軒簡直已經不能欺騙自己了:他對雲舟有感覺。就像兩個法器,很多年前是同一個神仙手中的,又或者是同一塊材質摩出來的,但形狀不一樣,別人不知道他們配套,他自己原來也不知道。只是憑著本能覺得,總還有另一個他自己,有哪裡哪裡是相似的、又有哪裡哪裡是不一樣的,這相同與不同之中,生出乾坤萬物來。這才叫造化匹敵。除了這樣的配偶,別的什麼他都不能要。

可以雲舟已經被皇家定了,蓋上了皇家的戳印了。一個根深蒂固斷袖之癖的王爺哪……唐靜軒想起七王爺鼓鼓的、琥珀色瞳仁的眼睛,整齊上好的一口大牙,白嫩的手,整齊的指甲,還有那滿嘴跑火車、叫人恨又不是敬又不是的說話方式,都有點生理上的不適。想吐。

可不能真吐出來。那畢竟是皇家。唐靜軒還是要很守臣子的本分的。儘管他現在也沒有官銜在身,自稱“臣”好像有點奇怪。但是“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皇上的朝堂上有沒有官俸給你是一回事,你有沒有拿臣子的高標準嚴要求來要求自己,那是另一回事。

唐靜軒可以不出仕,而自詡名士風流,但君臣的倫常不能不講,否則就不是風流,而成其為下流了。

他對雲舟只可遠觀,感嘆些“心事終虛化”之類的悲辭。悲到極處時,幾乎要委在地上成一灘泥,而就此死過去,但又奇怪,並沒有真的死過去,而是在這極大的痛苦中獲得了極大的美感快感,是從前“為賦新辭強說愁”時,擰緊了眉毛傷春悲秋,都沒有體驗到過的。

在這種死去活來痛並快樂著的過程中,唐靜軒享受到了戀愛的滋味。而無望的前景則讓這番體驗更深刻了。他把每一刻的接近機會,都當作宇宙中兩個星球最後一次接近來體會。

雲舟到這裡來玩春景,唐靜軒也跟著來了。

哪裡知道這樣的地方,竟有**!

倒也不是哪個賊人如此大膽,敢在天子腳下,劫皇家未來媳婦的色。但是山坳裡不幸長出了一種奇怪的植物。

在山澗旁邊的肥盛藤蔓之中,垂下來一種細碎的紅花。奇怪的是隻有這麼一穗。雲舟好奇心起,就過去嗅嗅。

唐靜軒遙遙跟在後面,千步相隨,瞥見遠遠的倩影,美人香花,相得益彰。他深吸一口氣,正要發出某些詩人才能有的深情感嘆,忽然發現不對勁。

雲舟身子竟然往下直墜。筱筱扶都扶不住。而云舟的動作……變得太奇怪了!

唐靜軒直奔過去。

“嗅花中毒”的劇本正式開幕。

張綺兒焦急的在後面等著。按照劇本,雲舟先假裝中了毒,而唐靜軒在救助她的過程中,也會中毒。這是什麼毒呢?自然是助人成其好事的合歡散。

大自然中是有一些自然的花草,含有**的成份。據說有的花草,哪怕只是嗅一嗅,都會讓人著了道兒。其中聲名最盛的一種,叫“可憐紅”,那功效簡直無法落於文字。

劇本的走向是,告訴唐靜軒,那在藤中開的花兒,就是傳說中的“可憐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