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三十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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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_第三十章(二)
“哎，”羅大答應道，然後叫丫頭去書房取來墨筆紙硯文房四寶。
葉大夫邊開方子邊囑咐道：“這病先得服三付方子。這頭一方子要服三天，辛涼解表，透疹解毒。服這付藥時，你們須每天日夜守候，看看嘴裡口腔中有無細小白點點，耳根後、前胸後背面板上有無紅疹，也就是米粒大小的紅點點。如果出現這些症狀，趕快叫我。我會換第二付方子的……”
等葉大夫寫好方子，羅大馬上吩咐僕人去城裡大藥房——廣濟堂抓藥。僕人轉身要走，羅鴻飛叫住了：“等等，藥要抓上等貨，不要怕貴，越快越好。”僕人答應後馬上跑出門了。
葉大夫收下佣金，起身告辭。羅鴻飛夫婦和羅大一齊送他出門。葉大夫走到門口上轎前說道：“羅老爺、夫人，葉某多句嘴，小姐幸虧出疹子。若是痘子（四川話即天花）那就糟了。燒成這樣，必定破痘，那就慘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羅飛鴻拱手抱拳說道：“葉大夫，我們羅家兩代人都託你的福呀！當年若非先生手到病除。我羅某人何至今天。小女這會兒也全仰仗先生您啦。”
“哈哈，羅老爺言之差矣。我葉某是醫得了病，醫不到命呀。羅老爺是何等人物，廣漢之首也。千金之軀、金貴之命，焉能受無妄之災嗎？”葉大夫上車大笑而去。
藥抓回來之後，劉氏督看丫頭老媽子們用小火熬好，又親自給小姐灌下去。最後派了六名辦事認真的丫頭一天三班輪流看守著。
一夜無事。第二天上午，小鶴鳴聽說姐姐生病回家了，特意跑來看她。
他站在床前，仰頭問劉氏：“娘，姐姐這是咋個啦？一天光睡覺，也不起來跟我玩。”
劉氏笑一笑，摸著他的小腦袋說道：“姐姐病了。她不能起來，也沒法同你玩。過兩天，姐姐病好了就可以陪你玩了。好嗎？”
“不好，不好，姐姐生啥病呀。”
“姐姐出疹子呀。”
“啥叫出疹子？”
“出疹不是天花，……”劉氏正說得起勁呢。
羅鴻飛從外面進來，見小鶴鳴正在兆琪床站著。他抱怨劉氏：“夫人，你糊塗。你讓鶴兒來做啥呀？惹上病咋個辦呀。”
劉氏笑了：“相公，小孩子出疹子越早越好醫治，痛苦也小。鶴兒這麼大了，還沒出過疹子。現在能惹上，出過了，以後就不會再出疹子啦。”
羅鴻飛簡直哭笑不得，跺跺腳說：“夫人，你也太精明瞭，連娃娃害病，你都買一贈一，要打個八折呀。”
這時候羅大過來稟報：“客廳中的兩位客人已經談妥，還是請老爺去拍板，寫文書，簽字。”
羅鴻飛平日並不介入生意上的事情，可是作為一家之主，羅大總是請他出面簽字認可，讓對方心中踏實，知道自己並未擅自做主。
“好好，我馬上過去。”羅鴻飛知道是酒廠和油坊的事情，重慶來人要包銷酒和油。羅大很精明同客人已經談妥了，客人已交定金。雙方訂了合同，他只去籤個字就行了。
劉婷婷放學回來，帶著奶媽來看兆琪。羅鴻飛和羅大剛出門就碰上她們，問道：“婷婷，來看琪姐姐？”
“是的，姑父，琪姐好了些嗎？”婷婷問道。
“好多啦，去吧，姑母在裡面。”羅鴻飛邊說邊走。
婷婷進了閨房問劉氏：“姑姑，琪姐姐病好了些嗎？”
劉氏忙走過來攔住她，不讓婷婷到床邊來，說：“你別過來。琪姐姐是出疹子，你走進了要惹上的，千萬不要過來。你出去玩，好啵？”
婷婷可不好哄，她拗著要到床前看兆琪：“不嘛，姑姑你看鶴弟弟不是在床前嗎，他不怕惹上病，我也不怕。”
劉氏冒火了，對奶媽說道：“奶孃，快把婷婷領回去！婷婷這麼大了，惹上病，我咋向姐姐姐夫交代。快把小姐領走！”
奶媽只能連哄帶勸把婷婷領走了。
劉氏見婷婷走了，這才鬆一口氣。劉紹才是自己親哥哥，又是羅鴻飛的姐夫。而那位嫂夫人是羅家大小姐，又是四川大學國文系畢業生，這在那個時代可是鳳毛麟角。而自己，僅僅讀了三年私塾。民國以前，自己父親是堅決反對女孩子上學讀書，只讓她在家繡花做女紅。嫂夫人發誓要把兒子和一雙女兒都送去讀大學。劉氏也猶豫過。看見自己女兒聰明活潑，在學校功課樣樣都優秀，她心中很高興。曾經和丈夫商量過送女兒讀大學。可是羅鴻飛與他死去的父親不一樣，只說了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氣得劉氏差一點沒昏過去。這反倒激起一定要讓女兒讀大學的決心，決不應該比大姑差！所以她發狠讓女兒去省城女子學校讀書。
三天後叫大夫又來看望了一次兆琪，換了一個方子。兆琪的病日漸好轉，口腔內小白點沒了，身上疹子也沒了。當葉大夫第三次開方子時，她的稿熱早已退去，不再咳嗽，精神也大有好轉。
雖然小鶴鳴天天在姐姐床邊轉來轉去，卻沒能惹上病。反倒是兆琪經常教弟弟背唐詩宋詞，編成兒歌教弟弟唱。姐弟二人玩得很開心。兆琪自幼聰明，兩歲就能背幾百首唐詩，四歲就拿筆寫大字，還跟羅大學會打算盤，四歲半上學讀一年級。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學前班、幼兒園。要讀書，就讀一年級吧。去年她就到女子學校讀初中一年級了，成績一直在全校排在前三名。兆琪非常愛自己弟弟和表妹婷婷，總喜歡和他們一起玩耍。他們從不過家家捉迷藏，而是聽兆琪講故事，諸如《孔融讓梨》、《曹衝稱象》、《司馬光砸缸》之類的故事之外，還有安徒生童話《醜小鴨》、《賣火柴的小女孩》、《皇帝的新裝》、《大克勞斯和小克勞斯》，……還有《灰姑娘》之類的故事。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非常投入，時而哈哈大笑，時而嘆息流淚。不過自從兆琪進了女子學校，這種機會自然就少了。
今天三個孩子聚在一起，哈哈嘻嘻鬧成一團，先是兆琪講故事，後來是鶴鳴背唐詩宋詞，最後婷婷把在學校剛學會的舞蹈表演一番。
孩子們玩得正高興。劉氏進來了，端著一碗銀耳栗子羹，笑道：“哎喲，哎喲，婷婷跳得真好，歡迎再來一個……”
婷婷羞紅了臉，停下來說：“姑姑，我只是學會這麼一段，別的再不會了。”
“好，好，婷婷，就為姑姑唱支歌吧。”劉氏怕掃孩子們的興。
婷婷搖搖頭，說：“姑姑，我會唱的歌，都是琪姐姐教的，我唱不好……”
“哦，就讓姐姐教你唱新歌，好嗎？”劉氏說道，她唯恐婷婷被冷落了。
“好啊，好啊。”婷婷和鶴鳴都拍手叫好。
劉氏這才問兆琪：“琪兒，今天感覺好了些嗎？”
“好多啦，”兆琪答道，“今天精神好多了，胃口也好，剛才奶孃給我喝了一大碗綠豆粥，還有一隻乳鴿，真好吃！”
劉氏把銀耳栗子粥遞給她，說：“這是娘給你熬的銀耳栗子粥，你快喝下吧。”
兆琪問：“婷妹妹和鶴弟弟也有嗎？”
“她們都有，一會兒奶孃就端來了。”劉氏說道。果然奶孃把粥給婷婷和鶴鳴端來了。
等孩子們喝完粥之後，劉氏很鄭重地對女兒說：“琪兒，你的病好了，娘放心啦。不過乖女兒，你一定在家中多休息十天半個月，別忙著回學校讀書。”
“娘，我明天就回學校，我病了快三個禮拜了，落下多少功課呀。我得回去趕功課，不然期末就考不到前三名了。”
“乖乖，女兒聽娘講，你大病剛好，身子骨還弱，別急著回去讀書，好好休息一下，養養身子。娘叫人給你多做些好吃的，補補身子，壯壯實實再回去讀書，不是更好嗎？至於考前三名，不重要的。”劉氏心疼女兒，生怕女兒身體會因讀書累壞了。
“不嗎，不嗎，娘，我身體早好啦，我一定要回去。不然我就不吃不喝，活活餓死。”兆琪可是個倔強的孩子。
劉氏一聽慌了，忙改變主意：“好，好，乖女兒，娘聽你的，明天就回去讀書。不過有個條件，讓你奶孃陪你去，帶上一車好吃好喝的東西，讓奶孃給你弄熱了弄熟了吃。明天下午，叫麼爺親自送你去學校，好啵？”
“娘，學校哪讓奶孃進去呀，如何弄東西給我吃呢”
“奶孃可以住在外面咱們的房子裡，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做好了，給你送進去嘛……”劉氏決定了。
“好吧，”兆琪同意了，“我明天就要上學啦！上學啦！”
她高興地拉起鶴鳴和婷婷的手，圍成一圈，邊跳邊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