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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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個嚴冬的清晨。地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在魏家莊村西頭的一棵大樹下，站著幾個年輕人。他們時而跺腳取暖，時而搓手驅寒；時而向遠處張望，時而又回過頭來和同伴低聲交談。一個身穿棉袍的年輕人說：“一聽說主力部隊要來，激動得我昨天晚上到半夜才睡著。”
另一個年輕人說：“你好歹還睡了一會兒呢，我一夜都沒睡。臨明的時候剛睡著，霍村長就來叫我起床了。”
……
大家正在談論，忽聽有人喊了一聲：“來啦！”
幾個人都順著大道向西望去。只見從大道遠處走來一列長長的隊伍。最前面是三匹高大威武的戰馬，馬上端坐著三位威風凜凜的八路軍指揮員。雖然經過一夜的急行軍，個個凍得臉色通紅，身上也結下厚厚的霜雪。但他們依然步伐雄健，精神旺盛。這就是剛從太行山來到冀南平原的“東進縱隊”。昨天傍晚，他們從內丘縣神頭嶺扁鵲廟出發，由先遣教導團的常子敬騎著一匹騾子引路，於五更天到達堯山縣張莊村。他們稍事休息，陳再道和常子敬作了簡短談話，讓他到堯山“戰委會”報到。然後，便帶著隊伍直奔魏家莊而來。
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三位指揮員便翻身下馬，將馬韁繩交給勤務兵，大踏步向村頭走來。
等候在村頭的幾個年輕人也快步迎上前去。
“我是挺進支隊的熊得如。我給大家介紹一下。”熊得如指著兩個年輕人介紹說：“這是隆平縣抗日政府政治處主任、魏家莊村長霍子瑞同志；這是受任縣黨組織委託，專門來迎接‘主力部隊’的李老功同志。”
李菁玉也指著陳再道和卜盛光介紹說：“這是東進縱隊司令陳再道同志；這是東進縱隊參謀長卜盛光同志。”
霍子瑞和李老功連忙迎上去，和陳再道、卜盛光一一握手。霍子瑞興奮地說：“可把你們盼來啦！”
李老功也激動地說：“你們一來，鄉親們就更有主心骨啦！”
陳再道一邊和當地的同志握手，一邊說：“我們在太行山就聽說，這裡的群眾基礎好，工作開展得很順利。”
“天這麼冷。別在這兒站著啦。趕緊進村吧。”熊得如說完，便領著大家向魏家莊村裡走去。
魏家莊是隆平縣遠近聞名的“紅色堡壘”。早在一九二五年，進步青年朱林森就帶領這一帶的群眾，與貪官汙吏、土豪劣紳進行鬥爭，並在魏家莊成立了隆平縣第一個黨支部。後來又成立了隆平縣委，以朱林森為書記。朱林森被捕後，柏舍村張子政臨危受命，擔任縣委書記，仍以魏家莊為中心，領導農民開展革命活動。一九三五年，他們參加了任縣劉子厚領導的農民暴動。不久，遭到國民黨的殘酷鎮壓，魏家莊黨員三人犧牲，多數外逃。革命活動陷入低潮。
“七七事變”後，日軍大舉入侵華北。縣委書記張子政立即在隆平成立了“冀南抗日遊擊隊”，張子政兼任隊長。有魏家莊、柏舍等村黨員二十一人参加。手中僅有短槍十一支，手榴彈數枚。
十月二十五日，游擊隊得到一個訊息：山口糧站的日軍回了柏鄉，糧站暫時無日本人看守。張子政當機立斷，決定抓住這個機會，襲擊山口糧站。
二十六日拂曉，張子政率領十幾個游擊隊員，趁著夜色摸進山口鎮。山口糧站防衛鬆懈，夜間連崗哨都沒有。戰士們順著自己帶來的梯子爬上圍牆，悄悄進到院裡。裡面的十幾個偽軍都正在酣睡。戰士們突然踹開房門，衝進屋內，將他們活捉。隨後，他們又動員來一些群眾，把糧站裡的糧食全部運走。一部分分給鄉親，一部分藏起來，留作軍用。
戰士們押著偽軍凱旋而歸。由於一時疏忽，半路上讓一個偽軍“瞅冷子”跑了。張子政立刻判斷：“那個偽軍一定會向柏鄉的鬼子報告，敵人很可能要來報復。我們不妨再打他個伏擊。”
戰士們聽說要打伏擊，個個磨拳擦掌。
第二天一早，張子政帶領大家埋伏在從柏鄉通往山口糧站的道路兩旁。一部分隱蔽在道路左側的山坡上
，一部分隱蔽在右側的棉花地裡。
中午，柏鄉的六七十名日軍，分乘三輛汽車，向山口糧站殺來。
戰士們突然從左右兩側向敵人發起攻擊。敵人措手不及，倉促應戰。戰士們利用有利地形，向敵人猛烈射擊。戰鬥一直打到下午四點。
這時，附近的群眾也趕來助陣，四面土炮響起，殺聲震天。
日軍不知底細，狼狽逃走。
游擊隊首戰告捷，繳獲長短槍二十一支，汽油十桶。隨後便轉移到縣城北面的窪地處，控制十幾個村莊。正義群眾紛紛來投，隊伍迅速發展到幾百人。
隨著游擊隊的不斷壯大，亟需建立一個能攻能守的據點。經多方分析，他們決定以隆平北部的尹、馬、曹、渠四莊，作為游擊隊的根據地。十一月三日，游擊隊戰士渡過水窪薄冰，抵達辛莊村。他們將國民黨五十三軍在辛莊的軍械庫開啟，計有各種子彈三萬多發，長短槍五十多支。游擊隊軍備增多，士氣高昂。不久，大曹莊村長曹煥章親抵辛莊，請求與游擊隊合作，並派船隻將游擊隊接到大曹莊。又經曹煥章介紹，游擊隊派人到渠家莊會見“防匪自衛軍”負責人郝旁求，表示聯合抗日之決心。郝旁求為之感動，願把自衛隊交遊擊隊領導。至此，尹、馬、曹、渠四莊成為游擊隊的抗日根據地。
游擊隊戰士猛增到近千人，長短槍四百多支，迫擊炮六門，輕機槍四挺，還擁有大量彈藥物品，控制範圍達到三十多個村莊。
這時，張子政聽到一個令人鼓舞的訊息：八路軍主力部隊在太行山區多次襲擊日軍，打了不少勝仗。他向大家提議說：“我們應該和主力部隊取得聯絡。請他們派人到這裡主持工作。”
“好。”大家都表示贊成。
張子政隨即派霍子瑞、王合群兩個人，越過平漢鐵路，去尋找主力部隊。他們在邢臺皇寺找到了一二九師先遣團。先遣團長張賢約在團部會見了他們。霍、王二人向張賢約彙報了隆平的情況，並要求張賢約派人領導隆平的抗日工作。張賢約報請一二師首長批准後，便派熊得如、冷池哉、王金林組成“先遣支隊”，跟隨霍、王二人到隆平縣指導工作。由於霍子瑞個子矮小，當地群眾都戲稱此舉是：“程咬金搬兵”
先遣支隊的三位同志一到隆平，便與當地黨員組成抗日宣傳隊，印發大量宣傳品，廣泛宣傳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道理。由於抗日宣傳深入人心，人們踴躍參加抗日，隊伍不斷壯大。
……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戰士們全部進了魏家莊村。五六百人、一百多匹馬、幾十挺機槍，佔滿了多半條街。雖然軍裝有些破舊，材料顏色也不盡相同。但一個個步伐整齊，精神飽滿。鄉親們紛紛出來觀看，一個個都掩飾不住內心的歡喜：“共產黨的大部隊來啦！往後抗日可有靠山啦！”……
陳再道、李菁玉等人來到村公所。霍子瑞馬上吩咐說：“部隊行了一夜軍，很辛苦。先安排同志們休息一下。”然後，又向陳再道等人說：“首長，你們也休息一下吧。……。”
陳再道問：“戰士們都安置好了嗎？”
霍子瑞說：“早就準備好了房子。大家都有休息的地方。”
三位首長這才準備休息。
陳再道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他坐起來向兩邊一看，發現李菁玉和卜盛光還在睡夢中。他躡手躡腳地下了土炕，輕輕走出裡屋。就看到挺進支隊的孫繼先和胥光義坐在外屋等著。旁邊還坐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孫繼先問：“起來啦？”
陳再道點點頭：“菁玉和盛光還沒醒，讓他倆多睡一會兒。”
孫繼先指著那位年輕人介紹說：“這是隆平縣委書記、冀南遊擊隊模範支隊支隊長張子政同志。”
陳再道和張子政握了握手，讓大家坐下。這才向孫繼先說：“介紹一下最近的工作吧。”
“好。”孫繼先馬上開始彙報：“隆平縣的群眾基礎本來就很好，再加上先遣支隊的三位同志又做了大量工作。我們到這兒時，這裡的局面已經開啟
，游擊隊已經佔據了幾十個村莊。我們首先將他們自發成立的‘冀南抗日遊擊隊’更名為‘冀南抗日模範遊擊支隊’，並任命張子政為支隊長，熊得如為政委，霍子瑞為政治處主任。然後，我們率領部隊進駐隆平縣城，並在城裡召開動員大會，號召大家不怕流血犧牲，團結一切武裝力量，打擊日寇。
“當時，隆平、堯山、任縣三縣交界地帶的遊雜武裝有：任縣城北偽軍頭目李道門、堯山民軍王子耀、加上國民黨撤退時留下的時汝南等部。為爭取他們共同抗日，我和張子政親自和他們談判。時汝南同意和八路軍聯合抗日，但要求不接受八路軍的領導和改編；王子耀則要求不拆散，不整編。這些條件我們都答應。只有任縣城北的李道門頑固不化，拒絕合作。我們只好派出‘模範支隊’，一舉將其殲滅，在社會上引起很大震動。
“隨後，我們成立了隆平縣抗日政府，宋長濂出任縣長。同時又成立了‘隆平縣戰地總動員委員會’。我和胥光義、張子政等人住進隆平城內，並公開審判鎮壓了一個漢奸。從此，隆平縣的抗日氣氛更加高漲。另外，任縣的抗日救亡運動搞得也很好。地下黨員李老功、劉振河等同志積極為抗日奔走，組織發動了一大批立志抗日的熱血青年。我們來之前，他們就輸送給先遣團幾百人，我們來後，又輸送給我們五百多人。再加上我們招收的一些人，短短兩個月，挺進支隊就發展到了七百多人。這些人雖然都沒有經過戰爭鍛鍊，但都有誓死抗日的一腔熱血。稍加訓練，就會成為我們的主力軍。”
……
聽完彙報，陳再道非常高興。他匆匆吃了一些東西，便獨自一人走到村頭的高坡上，用望遠鏡眺望遠方。只見茫茫原野，村鎮棋佈，不要說崇山峻嶺，峭壁深溝，連一個土丘也沒有，真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平原。他馬上又想起劉師長開的那個玩笑，在這大平原上打仗，真是沒遮沒攔，全都露在外頭。他將身上的風衣敞開，讓寒風吹著他那寬闊的胸懷，感到一陣精神振奮……
其實陳再道並不姓陳，而是姓程。他出生在湖北省麻城縣乘馬崗鄉程家衝。按祖規他這一輩用“載”字，父母給他取名“程載道”。他十七歲報名參加赤衛隊時，負責登記的人問他：“你叫什麼？”
他用很濃重的家鄉口音說：“程載道。”
於是，人家就按他的發音記了個“陳再道”，問他對不對，他也不知道，只是說：“只要記上我就行。”直到後來他當了團長、學了一些文化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名字寫錯了，可此時“陳再道”的名字已經傳開，改名已經不容易，只好就這樣叫下去了。
陳再道和戰友曾以“三支半槍鬧革命”，又參加了著名的“黃麻起義”。隨後，他跟隨隊伍上了木蘭山，成為著名的“木蘭山七十二勇士”之一。在反“圍剿”和長征途中，他身先士卒，機智勇敢，立下赫赫戰功。他從戰士做起，一直幹到軍長。部隊改編為“八路軍”後，他又擔任三八六旅副旅長，跟隨劉伯承和陳賡開赴抗日前線。
此次接受任務後，他和陳賡精心挑選了一批英勇善戰的戰士，成立了由三個步兵連、一個機槍連、一個騎兵連和二十二名幹部組成的“東進抗日遊擊縱隊”。經過短暫的集訓，便向冀南開來。
據李菁玉介紹：日軍入侵華北，國民黨地方政府望風而逃，把大片國土丟給日本人。但日軍的兵力遠遠不夠分配，目前只有威縣、平鄉、館陶、大名、臨清等少數幾個縣城駐有日軍，其他各縣都由日軍扶持的偽政府管轄。可那些偽軍都是貪圖富貴之徒，哪有能力控制局面。中共地下黨雖然也在盡力做工作，由於力量薄弱，也難以掌控大局。一時間，土匪、會道門等各種遊雜武裝蜂湧而起，加上國民黨留下的散兵遊勇。他們相互割據，各霸一方。致使這一帶十分混亂，“司令”滿天飛。
……
陳再道站在高坡上，一邊看著一邊想著，心裡掀起一陣陣波瀾。他決心把這裡的社會秩序搞好，把群眾發動起來，帶領他們和膽敢入侵這裡的日寇進行一場血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