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焦尾古琴奏孤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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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焦尾古琴奏孤寥
第一百九十五章 焦尾古琴奏孤寥
郡守府在當時不僅僅是辦公作業之所,還是一郡太守的府邸,往日裡衛寧只要熬到可以明目張膽回家的時候,便會迫不及待的向家裡跑去,但這一次,卻一直等到日落也遲遲不敢動身。
他緊張了,即便在當初加冠,成婚的時候,也沒有這般緊張。
這似乎是宿命中的夫妻,即將相見……
是啊,衛仲道這個名字在歷史上只能是一個他人的笑柄,或許還有不少人對他萬般憤慨,若不是他早死,蔡文姬又如何會有往後十二年的顛沛流離?
衛寧終究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驌驦借與典韋衝陣廝殺,下人早準備好了車架。
“衛侯回府!閒人避退!”一聲嘹亮的呵斥,上百鐵甲近衛開道,護著馬車緩緩向著衛府而去。
“咦……?往日我兒早該回來,為何此番遲遲未歸?莫非又有何要緊公事,唉……如今整日裡都聽下人說外面兵荒馬『亂』,上次,我兒卻還隨楊大人領軍南下,若是這般『操』勞,我兒身體如何能好?”府中內院,衛母眉頭頗為擔憂,時不時望了望堂外,卻又皺了皺眉頭,小聲道。
“寧兒如今身居高位,我又放權於他,平日裡事情忙碌卻是正該。寧兒有大才,但生『性』慵懶散漫,若無外力,必然一天偷懶睡覺,他又如何肯勤奮上進?哼哼……他當我不知,他整日裡躲在郡守府中,萬事不幹,積壓公文多是下屬來做,我還聞,當初衛凱北上,他還厚顏讓他先行處理定下策略,他便好偷閒度日!唉……這小子!”主位中,衛父眼睛一瞪,滿臉苦笑,“唉……當初若非他身子不適,你我多為寵溺驕縱,又如何能養成他這般模樣啊!對了……伯喈兄長之女,你見覺得如何?適才晚宴之時,聽聞她身體不適,可差人去請董先生為他一探病情!”
“夫君勿須多慮,那蔡家丫頭怕是初來生分,緊張而不敢見人罷了。也是,你看寧兒怎能如此無禮,這蔡家丫頭雖是天仙國『色』,但遲早會嫁入我衛府,竟然如此『毛』躁,讓人將她先行引來,便連一貼身侍婢也不曾帶在身邊。初來府上,未有半個知心之人,有此緊張擔憂,卻是常情……”衛母微微一笑,眼中頗有責怪之意,低聲道。
衛父眉頭卻是微微一皺,看了看他的妻子,半晌才咳嗽一聲道,“這確實寧兒不是,呵呵。對了……你可覺得最近嫻兒她孃親有何不妥之處否?”
衛母微微一愣,卻道,“媛兒自嫁入衛家,賢良淑德,又識大體,對你我尊敬有加,隨我『操』持家務也頗有尺寸,倘若不是夫君你早年與蔡家叔父定下婚約,我便早讓你做主將他扶為寧兒正妻了呢……夫君為何有此一問?不過這幾日裡,我見她似乎頗有心事,怕是因為蔡家丫頭一事,心裡有所得失吧……我也覺得,媛兒六年裡盡心盡力,相夫教子,蔡家丫頭初來便凌駕其上,卻是你我長輩對她甚薄了……”
衛父眉頭微微一皺,見相濡以沫的妻子竟然如此說話,半晌才沉聲道,“寧兒早已及冠,這些事情不須你我出面了。他既已成年,何事都需自己但當,他自幼聰慧,又久經磨礪,想必自己已有主張,未來衛家上下,還需他來做主,何況我放權多年,你若為他做主,反為不美。切忌不要多事便可!”
“夫君所言甚是……妾身記下了……”衛母看了看丈夫不悅神『色』,心裡雖有疑『惑』,但卻也不好發問,只點了點頭回道。
“唉……看樣子,有些事啊,我兩父子都不希望你知道呀!”衛父眼睛閃爍,微微拍了拍這個和他一起數十年的妻子,暗自想道。
看了看天『色』,衛寧一陣苦笑,“沒想到自己一番猶豫,竟然到了這個時候,呵呵……不過是個蔡文姬而已,我又不是原本的衛仲道了,這有什麼?!不過,看樣子,老爹,老孃都吃完晚飯了吧……該死,呆會叫廚房做點送我房裡先!”
衛寧也不慌先去父母處見禮,徑直向自己別院而去,眼睛微微眯起,既然蔡琰已經到了衛府,有些事情,必然也需要和柳媛認真談談了……
衛府佔地極大,衛寧的別院卻是不小,經過了自己再三護理,四處都是青竹綠樹,一曲池塘,嶙峋怪石,多有一番自然氣息。碎石鋪開的道路,蜿蜿蜒蜒,衛寧一路上心有所思,卻未曾發覺,池塘邊上,一襲白衣素裝帶著些許孤獨,藉著月『色』,依著邊上抱膝望著池內歡悅的魚兒。
初離陳留那些新鮮早已過去,在河內驟然遭襲也讓這個名門少女心裡依稀有了一點輪廓,而身邊沒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孤身而來的恐懼,更是壓倒了蔡琰對未來夫君的憧憬。
不過十六芳華,在這一刻,蔡琰默默看著水中明月,心裡不知不覺異常傷感,有感於心,自然也不曾發覺有人過去。
微微扶了扶身邊一架古琴,藉著月光可見,琴尾處,似有一片焦黑,但其餘處卻是上好的桐木,經過樸雅的雕琢,別有一番風味。
這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名琴之一焦尾古琴。
蔡琰將琴扶正,放於身前,微微撥弄了一下琴絃,一聲清脆之音,跳躍而出。
“練餘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寧。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慾息兮無由生。踔宇宙而遺俗兮眇翩翩而獨徵。”輕啟朱脣,美妙的聲音隨著琴音跳動,帶起一絲淡淡的傷感,這一首琴歌,卻是蔡邕所作,意在靜心而無旁騖,心智凝練而達物我兩忘,一掃胸中煩濁之氣。
這本是說琴理,又說道理,但彈奏之人自己都不明理,此歌,此音又有何用?蔡琰指尖跳動,而那飄渺琴音卻越發煩『亂』,可心中孤寂之『色』,終究還是隨著這清平之調宣洩而出。
渾然未知,在她不遠處,穿過幾株翠竹,一襲同樣的白衫男子,駐足而立。
“寂寞?孤單?又或是害怕?”衛寧閉上眼睛,他雖不懂音樂,甚至五音不全,但並不妨礙他從蔡琰這個音學大家手中,得出這樣的感覺……
“是了……沒有任何一個熟悉的人在身邊,身處陌生的環境,甚至還要提防這個地方有未知的敵人……唉~~”衛寧微微嘆了口氣,順勢便坐在碎石小道的旁邊,取下腰間葫蘆,抿了一口。
明月當空,撫琴佳人,作歌而唱,翠竹隨風。寧靜無人打擾,即便聽出了琴音之中的孤寂,衛寧卻終究無能為力,只能默默的盯著那個窈窕美麗的白『色』背影……
不知什麼時候,手中的葫蘆已經悄然放下,而一曲清平已然奏完最後一絲音階,衛寧這才拍了拍身上風塵,意欲悄然離去,卻在這時,一道焦急的腳步聲驀然響起,卻驚擾了這本該平靜的竹林。
“公子!公子……唉!你原來卻在這裡,可讓老奴好找!老爺讓老奴喚公子前去!”來者卻是家中老僕,看他臉『色』皺紋幾乎擠做一團,顯然尋了衛寧很有一段時間。
“父親找我……?”衛寧微微一愣,卻忽然回頭,剛才家僕那般煊赫,顯然也驚起了池邊的佳人。
兩雙眼睛的對視,藉著朦朧的月『色』,又穿透稀稀拉拉的翠竹之間,衛寧終究看清了她的臉龐,“好美……可惜,卻有一絲寂寞,抹上了一絲遺憾……”
衛寧無意上前,回過頭來,微微對老僕點了點頭,淡然道,“走吧!”
白袍揮袖,蔡琰眼中那襲身影已經漸漸遠去。依稀還能記下,那略帶惆悵而慵懶的臉龐,瘦弱卻別有一絲堅強的風骨……
“公子……?便是他麼?”蔡琰茫然的動了動指尖,琴絃微動,帶起一絲『迷』『亂』的脆『色』。
“父親喚我?”及進書房,衛寧行了一禮,恭敬問道。
“坐吧……”衛父放下書簡,等衛寧跪坐身前,這才突然問道,“可見過蔡家丫頭了嗎?”
“見過了……”衛寧微微點了點頭,腦子裡還霎時浮起那孤獨的俏臉。
“柳家的事情,做得如何?”衛父老城,豈會沒看到衛寧眼中泛過的那一絲異樣,微微一笑,這才沉聲問道。
乍然聞聲,衛寧卻也臉『色』肅然,淡笑道,“一切皆在孩兒掌握中,不須三日,柳勝必來!”
頓了頓,衛寧眉頭卻微微一皺,低聲道,“不過……父親不喚孩兒,孩兒也正欲求見父親。恐怕即刻便要北上,無暇處理此事了,還望父親出面接見柳勝……”
“哦?有何大事?”衛父臉『色』一變,眼睛閃過一絲憂慮,沉聲道。
“董卓入京,帝室威嚴『蕩』然無存,而山東諸侯不服,意欲聯軍討董!陳留曹『操』,發天下檄文,召諸侯會盟酸棗!楊奉為一方州牧,又有大軍在手,此次大事,孩兒決意參與!”衛寧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果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