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三十七章 會試前奏

第三十七章 會試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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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會試前奏

唐朝的會試是在長安城內的貢院進行。東方剛剛泛起一絲頹廢的灰白,貢院大門前已經堆滿了參加會試計程車子,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

李修以為自己是來的比較早的,來到貢院門口才發現,還有人比他來的更早。站在車轅上,李修舉目四望,再一次體會了千軍萬馬闖獨木橋的感覺。

全大唐,包括西域的天之驕子都聚集在長街上,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低著頭相互切切私語,等著貢院那暗紅色的大門大開。

摩肩接踵的人太多了,李修索性鑽回沈彥為他準備的馬車,眯縫著眼睛,試圖睡個回籠覺。

但是,陳承嘟囔聲打消了他的想法。仔細聽聽,陳承在“溫習”槍手根據他買來的題目所做的文章。

“你不是已經倒背如流了嗎?”李修不是在調侃。陳二少或許無法倒背如流,但是隨便在文章中抽出一句話,陳承肯定能接下去。

陳承對著幾張請槍手寫出來的文章用了半個多月的苦工,用廢寢忘食不足以形容陳二少了。陳二少竟然能在午夜夢迴的夢話中,完完整整的背完一篇策論。這是李修親眼所見。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陳承故作輕鬆的說道。打顫的雙腿出賣了他的慌張。

“有用嗎?”李修輕笑。

陳承苦笑著道:“沒什麼用,我都不知道我在嘟囔著什麼。”陳承長出一口氣,如同洩氣的皮球般,靠在廂壁上,喃喃道:“早知如此,那些年多用點功夫,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般地步。”

李修微微皺眉,道:“別胡思亂想了,平心靜氣的準備考試吧。”

“靜不下來啊。”陳承可憐兮兮的道:“三萬緡啊,算上人情打點,是三萬五千緡啊。家裡二話沒說,就同意了。萬一這題是假的,最少一萬緡打水漂了。我怎麼和家裡交代啊!”

這樣患得患失的樣子,可不像是陳二少的脾氣。

李修想要勸慰,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他心裡矛盾極了。

讓若陳承買來的題目是真的,那就說明這場春闈就是一個笑話。若是假的,李修又不忍心看陳承落榜後失魂落魄的樣子。

左右為難,李修這個時候發現,世情道理中,不是每個時間都能夠選擇立場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馬車窄小的車廂裡陷入了沉默。陳承患得患失的渾身打顫,李修心中也不太安穩。

原本他認為明算一科考生少,競爭不激烈,依照他記憶中的學問,完全有把握金榜題名。

一直以來,李修都是自信滿滿。眼前黑壓壓的參加春闈的人群,卻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震撼。天下英才無數,誰知道會不會在陰溝裡翻船。

李修心中的壓力不止來自於考場,更多的是來自於韋達慨之死所帶來的後患。

定國公沈彥說的很對,弘泰皇帝拖延了時間,不是為了讓韋家和沈家相鬥,而是單純的為李修爭取時間。

朝堂上的風向也證明了這點。韋瑾蒼的死忠走狗禮部尚書郭澱忠在朝堂上上書,要恢復尚書令的實職。這就是一個訊號,一個韋瑾蒼髮給柳夫子的訊號。柳夫子繼續他的尚書左僕射,韋瑾蒼卻盯上了文武百官之首的尚書令的位置。

無形的訊號是在說,如果柳夫子同意韋瑾蒼坐上尚書令的位置,李修的事情他就會放手。

尚書令自從太宗李世民時期考試,就一直高懸於朝堂之上,而無人真正坐上這個位置。韋瑾蒼覬覦尚書令而捨棄尚書左僕射是一種變相的妥協。這點朝堂上下都很清楚。

弘泰皇帝的對此的態度模糊不知可否,出人意料的是,柳夫子在朝堂上堅決反對了這個提議。

一時間,眾人心裡看不透柳夫子的想法,大部分都認為柳夫子已經在心裡放棄李修這個教導了十幾年的學生。

李修聽到沈彥的轉述後,平靜的笑笑。雖然也未曾和恩師見面,但李修心中完全相信,柳夫子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自己的。

李修不清楚柳夫子心中的謀劃,也不知道他金榜題名會為柳夫子減輕多少壓力,但有一點他心中清楚。無論是為生母討還公道,還是擺脫韋家的糾纏,他都必需金榜題名。

大唐明算會試還停留在雞兔同籠的水平上,那些算學大家絕對不會將高深的題目放在會試中,李修對與明算一科有著十足的把握。

即便如此,李修還是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希望不要有意外的發生。”

“噹噹噹”,貢院內的鐘聲敲響,暗紅色朱漆大門緩緩開啟。等候已久計程車子齊齊發出一聲興奮的嘆息。

無數聲嘆息匯聚在一起,彷彿平地間一聲驚雷,壓過了貢院內的洪鐘大呂。

沒有人來呼喊肅靜,鐘聲停止的那一刻,嘆息匯聚成的驚雷聲立時停止。

遠遠的,李修看不見,也聽不清貢院門前發生了什麼。印象中猜想,應當是進行著祭天祭地祭聖人的應有禮儀。

很快簡單卻莊嚴的祭禮完成,等待已久的人群終於如同蝸牛般一點點的移動。

“開始了嗎?”陳承這個時候彷彿還不相信他要去參加科舉,看向李修的目光盡顯遲疑與慌張。

李修點點頭,將食盒和暖爐遞給陳承,道:“進士科人多,搜檢的時間要長,你還是先去吧。”

陳承鄭重的點點頭,一臉堅毅放入要進刑場一般,以一種慷慨就義般的決然跳下馬車,“四少爺,等我的好訊息吧。”

李修用盡力氣點點頭,道:“陳二少,你必將金榜題名,這是我說的。”

大唐會試,三年一次,考期九天,每場三天。武宗改制之前,三場考試依次為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武宗改制之後,將其日子向後推了一個半月,改成了三月十九開始,三月二十五考第三場。

今天是三月二十五,此次春闈的最後一場。前兩場都安排的進士科,第三場才是一部份進士科,和剩下的包括明算在內的“雜科”。

進士科是大房嫡子,從貢院正門進去。明算這等小娘養的庶子,就只能從角門進入了。

送走了陳承,李修吩咐定國公府的車伕將馬車趕向角門,他在馬車上不慌不忙的準備著東西。

三天的考試啊,這三天的吃喝拉撒都得在貢院內,不準備周全,人是熬不下來的。不僅需要攜帶吃喝,三月末的春寒料峭,就連被褥鋪蓋也得準備一套。

李修的用度都是小妹和許嬸親手為他準備的。上好的精米煮熟了後,混上少許豬油,包在精巧的菜心上,團成一個個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飯糰,再用煮過的荷葉包成小團,仔仔細細的放滿了半個食盒。

有些過水的青菜菜葉菜心,整整齊齊用荷葉捆成一小扎一小扎的,整整齊齊的排列好。醬好的牛肉、薰幹蒸過的小羊排,切成一片片薄片放在食盒的最上端。

細心的小妹怕涼食耽誤了李修的會試,特意用一個盒子裝滿了帶著清香的銀碳。精緻的兩隻手將將能夠圈住的小銅爐一旁,還準備一個不大不小的湯釜。

似乎不重要,似乎又過於重要,看著眼前實用而不張揚的用具,李修從心底散發出一陣暖意。

幾個轉角過後,李修來到了貢院的角門。

角門外,一位看似禮部郎中模樣的人,正和守衛一起檢查著士子的行禮。

從武宗時代開始,春闈會試的檢查作弊就是禮部和欽天監共同檢查。欽天監一分為三之後,這檢查的差事就落在勘檢司和巡刑司共同承擔了。

大唐的掄才大典嚴厲一些是好事,但是眼前的一幕卻讓李修有些不快。

食盒內的飯菜需要一樣樣的端出來檢視,不時的有勘檢司的兵丁從中挑出一樣扔進口中。裝著筆墨紙硯的盒子同樣需要開啟,甚至捆好的行李,也必需攤開給他們一一過目。

重要的是態度十分惡劣,打翻的食盒,散落在地面的行禮,在貢院小小的角門外隨處可見。

更過分的是,搜檢的不僅是隨身物品,甚至連士子的衣物都要脫下來檢驗。脫幾件就要看兵丁的心情。送上些銀兩,不脫也可以。沒送銀錢的,就要倒黴了。

李修眼睜睜的看著一位士子在兵丁的怒罵下脫成了光溜溜的,在料峭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冷的是心,熱的是那位士子臉上屈辱的淚水。

然而,同時讀書人出身的禮部官員對此視而不見,嘴角的淺笑讓李修感到噁心。

“年年如此嗎?”李修站在馬車下,遠遠的觀望著。

定國公府的車伕恭敬的道:“回四公子,雜科大概是年年如此。進士科會好一些,他們不敢在貢院門口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來。”

“同樣是至聖先師的弟子啊!”

李修冷笑著發出一聲感嘆,提著食盒緩步前行,車伕扛著李修的行禮走在身後。

大抵從這個角門進入貢院的都是明算一科計程車子。李修掃視了一眼,門前大概只有十幾二十人,雖然不知道有多少進入了貢院,但明算一科人數稀少是天下共知的。

李修穿著就透著一股富貴樣,檢查的兵丁看見李修先是一愣,隨即連上樂開了花。在他們看來,真正有權勢的子弟,都去考進士了。能來考明算的,最多也就是富家子弟,正好能撈上一筆油水。

“你,你過來。先查你的。說的就是你。”兵丁指著李修吆喝著。

在士子忿恨的目光中,李修排過人群,站在了兵丁面前。

“知道規矩吧,把東西都開啟。”兵丁人五人六手按在橫刀刀柄上,大聲吆喝著。

李修平靜的笑了笑,放下食盒,側眼打量一下那位禮部官員。禮部官員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得釘在李修臉上。

李修笑了笑,伸手開啟食盒。還帶著熱氣的牛肉散發著一陣陣誘人的香味。兵丁眼睛一亮,喉嚨滾動,自語道:“今天算是揀著了。”

咕隆一聲眼下一口唾沫,兵丁用他那雙帶著汙垢的手,毫不客氣的上來就向著食盒伸去。

“滾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