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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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
益州,成都。
時近黃昏,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天空中雲很低,好像就要落下來壓到頭上似的,空氣裡瀰漫著說不出的壓抑感覺。幾縷殘紅色的陽光透過城牆般厚實的雲殼,為灰撲撲的天空增添了幾條血線。
雖然還未入夜,但城中百姓都已早早地回到家中,街市上冷冷清清。一陣晚風吹過,捲起片片煙塵。
。。
恢弘大氣的益州刺史府,坐落於成都偏東南的位置,是城中最為顯眼的建築。整座府邸佔地近百頃,內有屋舍近千,廳院縱橫,園林別苑,滿眼的華貴之氣。其中的部分主建築,完全是根據京師皇宮的樣式仿建而成的。不少初次來到成都的人,乍看到這座刺史府,十之七、八都會被驚住。
事實上,川中曾流行過這樣的傳言————已故前益州牧劉焉,曾有心據蜀中為王稱帝,因此特地修建瞭如此富麗堂皇的府邸,準備作為稱帝后的皇宮。但很可惜,還未來得及實現自己的巨集願,劉焉便因病逝去,而繼位的劉焉之子劉璋對稱帝又不感興趣……
刺史府內外,一隊隊士卒手持兵刃來回巡邏。在府邸周遭,還另有近千士卒駐防。
如此森嚴的戒備,許多軍中老兵都稱是前所未見。
刺史府的後門處,十數名輪值計程車卒一邊守衛著府門,一邊輕聲閒議著什麼。
“……要開戰了,不知道這次又要死上多少人!”一名40歲上下、什長模樣的老兵抱著長槍嘆氣道。
“林老大,又聽說什麼了?”一名20來歲計程車卒壓低著聲音問道。
其餘十來名士卒也有意無意地靠攏了一些過來。
“囁……”林姓什長又嘆了口氣,低聲說道,“聽北營的兄弟說,咱們馬上就要跟荊州開戰了。這幾天正朝東面調人呢!”
“跟荊州?”另一名老兵詫異地介面道,“那不是劉皇叔的地盤嗎?咱們益州跟劉皇叔不是一路的嗎?林老大,你是不是聽錯了!”
“應該錯不了。如今連刺史大人都被關起來了,還有什麼……”
林姓什長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收住自己地話頭,左右張望了一下,才以更低的聲音說道,“上面的事情。不是咱們能知道的。只希望這次不要抽到咱們到東面去,人家荊州軍也不是好惹的……”
“是啊!”其餘士卒也心有慼慼地低聲附和道。
林姓什長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突然發現了遠處有一小隊士卒正朝後門這邊過來,略感驚訝地對同伴說道:“到換班的時候了麼?”
“沒呢,還有半個時辰……”一名士兵回道。
“留下兩個人守住門口,其他人跟我上去攔住他們!”林姓什長急聲吩咐了兩句,隨後領人迎向那一隊士卒。
“你們幹什麼的?”距離大約十步時,林姓什長招手示意身後同伴戒備,自己則上前喝問道。
對面那隊士卒也停下了步子,一名什長模樣的人領著一名兵士迎向前來。說道:“第三屯什長張朝。奉徐都尉之命前來換班!”
“時辰還沒到啊……”林姓什長雖然心中疑惑,但眼前這位什長所說地徐都尉正是直接負責督統刺史府外守軍之人,或許對方真是奉了什麼命令。但他仍然仔細地將對面的那隊士卒打量了一遍。隨後目光落在張朝身旁那名頭顱一直低垂的兵士身上,問道,“這位兄弟怎麼了?”
還未等張朝回答,那名兵士已經自行將頭抬了起來,一對如電的精眸緊緊將林姓什長鎖住。
“張……張……”一看清那兵士的臉龐,林姓什長立即神色劇變,言語也變得結結巴巴,“張督……”
眼前這人,哪裡是什麼兵卒,正是益州軍東部督、振遠將軍張任。
雖然張任的面龐上似乎塗了什麼東西。但身為老兵的林姓什長還是很快認了出來。
“哼~!”張任冷哼一聲,眼眸銳利如隼,聲音低沉地問道,“刺史大人是不是在內院中!”
被張任冷厲的目光掃過,林姓什長只感覺身體猛地一顫,冷汗迅速佈滿額頭,心中竟然生不出絲毫的抗拒之意,只能艱難地點了點頭。
“給本督帶路!”也不廢話,張任直接喝令道。
本想說些什麼。但嘴脣微顫了幾下後,林姓什長只能說出一個字來:“諾!”
。。
撫蠻將軍劉璝的府邸中,飲宴正歡。
“只要將嚴顏、張任、黃權三人除去,餘眾便不足慮。到那時,公行兄就可取昏庸劉璋而為益州之主,更可得曹丞相所允諾地蜀公爵位。”相貌頗為猥瑣醜陋地益州別駕張松高舉酒爵,向端坐主位的劉璝遙祝道,“松這裡先恭賀蜀公了!”
“哈哈哈……”劉璝三十六、七歲光景,闊面朗目。此刻聽得張松恭維之語,不禁大笑起來,舉杯相迎道,“借永年吉言了。”
將爵中酒水一飲而盡後,劉璝笑著說道:“若真能借荊州軍之手除卻嚴顏、張任二人,我必記上永年獻計之功!”
頓了頓,劉璝嘆氣說道:“嚴顏、張任是蜀中重臣,他們麾下的兵馬也都是我軍中地精銳,若能為我所用,當可成為極大臂助。只可惜,他二人對那蠢貨劉璋太過忠心,他們手下的兵馬旁人也很難控制,若不將他們連根剷除,益州大勢難定。除掉他二人,實非我之本心啊!”
“識時務者為俊傑,嚴、張二人不識時務,便只能自取滅亡。這不怨天,不怨地,只怨他二人太過愚蠢!”張松輕拈頷下短鬚。朗聲說道。
一直低頭默飲的偏將軍吳懿突然抬起頭,面色略顯凝重地說道,“張任一向膽大心細,他當真會如此聽命地進攻荊州麼?”
“這道命令是以劉璋的名義下達的,由不得他不聽命!”張松冷笑說道,“他敢抗命,就是叛逆。而且,只要他稍露出異心。就斷了他的糧草,綿竹和江陽都控制在我們手中,他想作反也是休想。我倒要看他和嚴顏的五萬多人能蹦達幾天。”
“逼急了,張任也許會逃到荊州去!”吳懿不太樂觀地說道。
“呵呵……“張松露出冷酷的笑意,“荊州目前腹地空虛,就算張任想過去,劉備也一定敢收納。幾萬兵馬,如果在荊州鬧騰起來,還不翻了天。就算劉備膽子大,敢收容張任。我也有法子讓他們內訌起來。”
“哈哈哈……”劉璝大笑說道。”有永年妙算,我無憂矣!今日只需飲宴,不談大事。來,一起飲了此杯!”
正酣飲間,廳外突然傳來喧譁聲。
“怎麼回事?”劉璝放下酒爵,略顯惱怒地大聲問道。
不多時,一名親兵回報道:“大人,徐明都尉有要事求見!”徐明正是負責刺史府守衛(看守)事宜的都尉。
“沒見我正款待各位大人麼,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劉璝不滿地說道。
“公行兄,還是讓他進來吧,說不定真有什麼要緊地事情!”張松打圓場道。
“傳!”劉璝略一思索後,擺了擺手。
片刻後。一名渾身浴血地將領急步走進廳內,單膝跪地向劉璝行了一禮。
“徐都尉,你怎麼會弄得如此模樣?”見到這副光景,蜀郡太守張肅嚇了一跳,疑惑地問道。
“劉將軍,大事不妙!”顧不得回答張肅,徐明神色慌張地急向劉璝稟報道,“張任從刺史府中劫走了刺史大人,正朝城外而去!”
“啪嗒!”劉璝神情一滯。手中酒爵掉落在地。隨即,他騰地站起,緊趕幾步走下廳來,一把揪住徐明的衣襟,厲聲問道:“你說什麼?張任劫走了劉璋?”
“是……是的!”
聽到張任之名,廳中竟有半數人面色瞬間如土。
“他帶了多少兵馬,怎麼攻進城的?為什麼張任殺進來,也沒人來通報我?”劉璝表情猙獰地質問道。
徐明一陣慌亂,小半晌後才結結巴巴地回道:“張“張任只帶了數十人,也…也不知怎麼進了刺史府?”
聽了這一回答,劉璝居然一時楞住了。數十人,這是什麼概念?
張松騰地站起,愕然說道:“他居然敢孤身混入成都搭救劉璋?”
頓時,眾皆譁然。成都守軍不下萬人,而且都已被劉璝控制。而張任居然兵行險著,只帶少數人潛進可稱虎穴的成都城,如何能不叫人驚歎。
“現在不是發楞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即刻截住張任。他既然能潛進來,必然有人與其竄通,若不是速速採取行動,必然悔之晚矣。”中郎將孟達沉聲說道,“一旦被他們逃脫,後患無窮!”
“快,調集兵馬……”劉璝恍然大悟地怒吼起來。
。。
張任領著百餘士卒將劉璋緊緊護衛在中間,一路朝最近的東城門方向急行。
城中一片殺聲震天,遠遠已可見追兵地火把在搖曳正在急趕過來。
城門在即,通明的火光下,無數守卒嚴陣以待。
張任大步流星向前,渾然不顧已有上百張弓瞄準了自己,厲聲斷喝道:“開啟城門,全給我閃開!”
一眾守卒個個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