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真龍化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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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真龍化蛇
曾經屈辱的日子現在的羽帝已能用波瀾不驚的口吻淡淡敘述,“朕什麼都能忍,但有一樣絕不能忍!那就是長子位,我大羽未來繼承人之位!於是朕暗地部署,假裝醉酒強了一名宮女,第二日那名宮女莫名其妙消失,三族都以為是對方悄悄下了手,因此誰都沒有再追查,其實她被前任紫竹祕密帶入朕寢宮,之後的半個月,朕幾乎日日臨幸她,終於……她成功受孕。 朕不在乎她身份低賤,只要長子身體裡沒有那三族的血緣,哪怕是最骯髒的乞丐朕都不會嫌棄!”
“在她懷孕五個月時,朕將她抬上明面,同時在三族威逼前將訊息散佈出去,讓每一個朝臣,每一個安居上津的百姓全都知道,為防萬一,朕還派紫竹貼身保護她,那是朕和三族第一場激烈的戰鬥,可惜……堅守住陣地天卻不幫朕!那宮女孕育的的確是名男嬰,但產下時已經沒有呼吸。 朕不能輸!這一次輸了以後就更沒有機會了,於是朕想起了被三族陷害而死的忠臣柯蜀言,恰好他的遺孀田氏懷孕九個多月,只待孩子生下就要充為官妓,這種出身等於給那孩子也判了死刑,所以……。 朕命紫竹連夜出宮綁走田氏,她還未到產期,迫不得已只好在郊野外剖腹取子……”羽帝沒有贅述怎樣偷樑換柱瞞過所有人,也沒有告訴雲意初當日有關者,包括田氏在內全部被滅口,他一字一頓說出結果:“朕給那孩子取名——意洄。 ”
笑幽倒吸一口涼氣詫異轉頭。 雲意初只覺雙耳嗡嗡亂響,腦袋裡亂成一片,羽帝挺直腰繼續道:“他不姓雲,和你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衍兒才是你真正的大哥!”
雲意初身體晃了兩晃緩緩轉身,這就是所謂地內幕,所謂的真相?殘忍……好殘忍……他鬆開笑幽的手朝羽帝跨出一步。 右腳重重踏在地上。
“因為他不姓雲!”
“因為他和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所以——您用盡之後就棄他在漩渦中孤單掙扎、自生自滅!明知他屢屢被人行刺、下毒、誣陷不聞不問!可惜他是那樣堅強的一個人!我懂了……哈哈哈!我終於懂了!為什麼殺人凶手能逍遙法外、榮寵不衰!瑤妃不是毒害太子的jian妃,而是你心目中最大的功臣!”雲意初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 臣字落,他極近距離俯視羽帝,羽帝釋然抬頭回望他,雲意初全身都在顫抖,片刻寂靜後,他突然雙膝一彎重跪在地,角度變換。 他直視羽帝嘶吼:“為什麼您可以這麼殘忍!為什麼您不放他一條生路!他何曾有錯!何曾有錯!錯的是您,搶他進宮地是您,給他身份的是您,把他捧到一個孤獨淒涼位置地也是您!然而……最後為這個錯誤付出生命代價的卻是他!您平滅三族的手段兒臣也略有耳聞,大哥被您許作籌碼,送入霍氏宮中撫養,原本同氣連枝的三族就是從那時起開始內鬥!”
雲意衍按住雲意初的肩道:“不許這樣對父皇說話!不是你想的那樣!”
雲意初目光中激烈的憤怒將雲意衍籠罩,他淡淡開口。 聲音卻如寒冰:“拿開你地手,我沒承認有你這樣的大哥。 ”
“不管你承認與否這是事實!”
雲意初定定看他數秒邪魅一笑:“那麼我寧可沒有兄弟!身為大哥你對我做過什麼?砸碎我的硯臺,扯爛太傅送我的書,在小太監的哄聲中推倒我再補兩腳,隔門偷聽我怎樣在你母妃的整治下哀號亂躥……捫心自問……你配嗎!不要玷汙大哥這兩個字,你永遠不懂他在我心中的神聖。 ”
“我以為……你已經原諒了。 ”
雲意初嘆笑數聲道:“是。 原諒了,在你把虎符送進王府那一刻,在你我徹夜謀劃兵員調動、補給線路那一夜,在我們聯手抵禦華國侵犯的那段日子,我原諒了,可換來什麼?換來你閃電般登基!換來追隨我多年地大臣外放去職!換來紫竹在無水關陰狠的威脅!這些都是小事,可我忍受不了……為削弱我的威望,你能下黑手把為大羽流血拼命的三軍男兒功勞盡數抹去。 陛下!您見過成堆的屍體疊起兩丈高的場景麼?!您聞過每一場攻防戰完結後夜空中刺鼻地血腥味麼?!您體會過那種下一秒就會被雪亮雪亮的長槍刺穿的恐懼麼?!您嘗試過喝一口達羅江的水都覺得是莫大享受的滋味麼!?紫竹說你會下發豐厚的撫卹,可你知不知道,有些東西是無法用銀子來補償的!他們為什麼拼殺。 為身後的親人、朋友、鄉鄰。 為生作大羽男兒的驕傲,為捨棄性命也要捍衛的榮譽!你埋葬事實。 就等於將他們半個魂魄一同埋進了黑暗裡!”
羽帝面含愧疚,他非但沒有制止雲意初激烈地詰問,反而在心中吶喊著:“說下去,對就是這樣,全都喊出來。 ”因為他知道,雲意初素來更趨向於實際地還擊,不是因為他現實,而是因為他沒有用言語發洩的機會,也沒有一個能承載他發洩地人,能讓從小就被逼得警惕非常,渾身長滿尖銳利刺來保護自己的他完全給予信任的人,他已經太累太累了,愛與恨,恩與義,承諾與委屈,將他逼到極限。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今天已然是他的極限,與其說他現在在保護雲意衍,不如說是用自己曾經的罪孽做藥引,來醫治雲意初多年積攢的病痛。 他靜靜聆聽,直到雲意初停下才柔聲道:“初兒,命令是朕下的,朕錯了……原準備朕死後交手衍兒施恩,那是朕能想出的……唯一收回軍心的辦法,所有兒子裡,只有你能逼得朕費勁腦筋來對付……”羽帝搖頭慈愛又無奈地笑著。
雲意初茫然看著他,最後一句是羽帝特有的稱讚模式,十幾年……都沒有再聽過的稱讚。 他貪戀這抹溫情……哪怕是虛假的也好,可惜此刻他還清醒,悲哀的清醒。
當他眸光重又銳利起來時,羽帝握住他的手臂道:“意洄……朕對意洄說明過他的身世!朕並非毫無人性,幾經掙扎……權衡……朕最終決定放他離開,那孩子一路走來展現的堅韌、睿智、寬容,朕都看在眼裡,也曾無數次感嘆,他若是朕親生的兒子,是貨真價實的雲家血脈該有多好!所以朕心軟了,雖然明知應該殺了他以防日後生禍,但朕……下不了手。 ”
雲意初譏誚一笑:“兒臣相信,以大哥的人品、魅力,只要接觸過他,注視過他,誰都無法抗拒,但您說想網開一面放過他……”他搖頭繼續道:“不是我不願信,而是沒辦法相信!別告訴我死的是替身,大哥還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之類荒誕的話,那日是他牽著我的手入宮,太子府中我看著他嚥氣,您騙不了我。 ”
羽帝張口還沒出聲,一直沉默站在雲意初身後的笑幽緊張道:“妖精,走吧……沒……沒時間了……”雲意初被情緒牽制蠱惑,所以猜不到後續發展,但她……猜到了。 驚訝過後她一直留意羽帝的言辭和雲意衍的表情,之前羽帝古怪的態度,以及不合情理的要求讓她耿耿於懷,現在她終於明白羽帝為什麼堅持要她發誓一生不向雲意初透lou,又為什麼以前從來沒對雲意初解釋,直到今日才不得不說……
她呼吸有些急促,不能讓他知道!不能讓羽帝開口!她怕,那些話會給他重重一擊,不知要多少年月才能復原的一擊!她期待望著雲意初,雲意初注意到她強裝的鎮定蹙眉思索,羽帝神色複雜道:“晚了,丫頭……太晚了,初兒的聰明不遜於你。 不過朕倒是藉此確定了一件事——你對初兒並非虛情,”
笑幽微怔,苦笑側過頭去,是她迷糊了,即使拽走妖精又能怎樣?只需一天,不……或許更短,在出上津城之前,他就會猜出始末。
“初兒,死在太子府的的確是意洄,朕留他是為你和衍兒,殺他卻是為你。 ”
“我……?您是說……我?!”
羽帝點頭:“沒錯,他活著一天,那些個暗箭就不會全衝著作為順延繼承者的衍兒和朕最疼愛的你去,但他一天天更沉穩,羽翼越來越豐滿,朕承認他是萬中選一的人才,輕易就能虜獲人心,朕欣賞之餘卻更清楚,他的優點或許會成為最鋒利的刀劍,指向衍兒,指向朕,朕不能再等,不得不說服自己面對。 你還記不記得你十歲那年初冬,意洄得了場嚴重的風寒,快近年關他身體稍好入宮來請安,朕和他漫步金波池九曲長橋上時,朕下定決心講述了他的身世,當日他幾乎崩潰,神思有些錯亂,朕太過自信,再者既不想害他性命自然也不願逼他太甚,只盼他深思厲害後妥協,於是派紫竹送他回府,同時貼身看管以防訊息外lou。 ”
雲意初沒忘,大哥那場病來勢洶洶,他還急得四處搜尋古方,調理下大哥終於好得差不多,誰知進宮一趟回來就又躺倒了,他問過看診的太醫,太醫說並非風寒反覆,乃神傷心損之症,那日大哥面色比宣蕪亭中毒時更蒼白且神情倦怠,和誰說話都心不在焉的樣子,而向來不離父皇左右的紫竹一直守在床側。
“朕知道,你去探望過,紫竹有向朕回稟。 ”
雲意初一震,那時候……父皇不是已棄他如敝履,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了嗎?為何紫竹會回稟他的動向,為何他去探望大哥這樣一點點小事父皇至今還記著……